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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星海左岸 于 2025-2-25 08:07 编辑
北望
有种病叫幸福。
当风拉长了自己,充满剔透之寒
毛边布一样穿过我的身体
我北望的情绪突然浓烈起来
那些天鹅、灰椋鸟、鸿雁
一排排,一队队,从我头顶飞过
留下羽毛,啁啾和夕阳的灰发
永远葱茏。是一个人对雪乡的回忆
在雪原。没有翅膀的飞行,我的喊声那么自由
白桦树与梅花鹿一起美丽
就像鱼皮鼓的音乐
在老烟袋锅一亮一灭的时候
有一块石头开花了
越过孩童时的脸。我的心
只想听母亲怎样把我的一生,一剪一剪
贴满她冰雪絮语的小柴窗
给父亲写信
月光照耀的树枝,有了鹿角的神秘
我推开夜色,给父亲写信
父亲说,还是老传统写信好
摸得着,看得见
想起我了就掏出来瞅几遍
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写着
仿佛看到父亲头戴狗皮帽子,身披白皮袄
脚蹬乌拉鞋,手牵鄂伦春猎犬
守护林海雪的模样
打开皮囊酒壶一饮而尽,点一袋关东烟猛吸几口
一路拾起冻碎的月亮
听篝火唱起红色的歌谣
沉浸一波波把我送向远方
我要告诉父亲,我不会停止写信
只要时钟不停下脚步
白桦树传说
高寒地带的擎烛者
一生没说过一句话。站着去爱一切
告诉小鸟绿色的秘密在哪里
无限享受野猪蹭树的快乐时光
一位诗人扶着它的躯干,留下诗句
“永远不会融化的雪”
之后与枯叶相伴长眠
一位姑娘追逐一群蝴蝶,丢掉了青春的目光
一位画家浓烈的视线
在铁皮屋的灯光中停下时
炊烟正年轻
这一切,都让白桦树默默收集
我发现它的树身布满了黑色的眼睛
或忧郁或明亮或善良
有风过后的安静
针线穿过红日的美
绿皮火车
记忆中的绿皮火车,是我的少年
我不知从什么时开始
结识了这个钢铁的巨人,它有磅礴的思想
和呼啸的灵魂
从小小的木窗口欣赏大地的奔跑
平躺的夕阳,甩尾的牛羊,无语的地平线
感觉万物都在朝我旋转
我是圆心
白色的水蒸气,伸向远方的钢轨
都与我的苍天厚土有关
坐一坐风雪弥漫中的硬座席
旧时光相约而来
一种激情促使我,走向最后一节车厢
为了目睹倒退的世界
以及想知道我儿时打鸟的弹弓
现今挂在哪片时空
那年的大雪
那年大雪纷纷
我走出马厩,看到千万只白颤儿鸟
朝我飞来。我想到那是天堂寄来的信件
有我老师温暖的目光
我记得
一只母黄鼠狼从夹子里脱皮
跑回洞里,为了给它的孩子喂奶
雪地留下歪歪扭扭的血迹
惊心动魄不在大小
有爱则灵
我迷恋故乡风雪制造的各种戏剧
不喜欢一眼望到头的生命
雪中行
天穹像炉膛熄灭的火焰
倾倒出来的灰烬,在空中逐渐转世
炉灰越来越白,新鲜的小伞兵
它们自由自在地往下滑落
山岗,河面,树桠,鸟禽,枯草
最早落下的,融化了
这些苍白的蚂蚁,天空的孩子
一个挨着一个,躺在大地上
轻轻地睡去。当然它们没有忘记
钻进我的衣领里,让我足足打了一个激灵
这时的我成了一列小火车
嘴里不断冒出团团白烟
忘怀的我决定丢掉过去甚至诗歌
我想像我的身上
落满温暖的乳粉,而当我
与父亲留下的脚印重叠的时候
大雪已没到我的膝盖。回头望去
由我双脚踩出的一个个雪窟窿
已被更大的寂静填平
雪地野鸡
没有风,大雪片片直线往下掉
眼睛里的景物都在白色斑点中变形
河流一再后退,直到分不清哪是河哪是岸
岩石的白发向南飘散,找不到终端
这不影响它的沉思
仿佛是上帝安排的信使,一只野鸡
在它的面前不断梳理自己
火红的羽毛,强烈的反差
使落日有了被什么咬了一口的印象
它更像陪衬,更像错误的红色
在世界仿佛就剩下我的刹那
我确信我抓住了风
冬日朝阳
天空像巨大的蓝色瓷瓶
耸立在山之巅
越到边缘越显得虚无
朝阳从冰雪中抽出双脚
在包裹白雪的树枝上行走
跳跃、驻足、躺卧,金粉一般
闪烁耀眼的黄斑,重量使它
纷纷坠落,经过还挂在枝头的榛子
掉进松鼠们张开的嘴里
一切都是如此遵循自然法则
没有半点做作。我突然有了忏悔
我希望我戴的皮帽
还原出一只从前的狐狸
从我头上逃亡
雪洞
山谷到处是白茫茫一片
大雪在西北风的吹拂下
颗粒密度大了,雪地靴踩上去
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好像地底下有人抱住我的双脚
执意让我停下来,静静心
找一块积雪较厚的洼地
试着挖一个雪洞
很快一米多见方的洞穴筑成
我匆忙爬了进去,躲进这白色箱子里
温暖又隔绝。在堵上出口之前
我想起罗伯特?勃莱头顶
那至今未融化的大雪,乱而不散
“当我们藏起伤口,我们从一个人
退缩到一个带壳的生命”
雪松图
踏过一条冬眠的河流,河对面
就是雪松群落的栖息地
它们几经大雪的覆盖
浑身散发雪花的肉香。背后的天空
蓝色的旗帜与他们互动
太阳偏西了,它们脚下的影子
四处扩大自己的黑色
更多看不见的博大
朝群山之外无限扩展。仿佛迎候什么
一群乌鸦,在雪地用翅膀描画
软体的黄昏。在这里
人类的傲慢迅速缩小,小到我忘记
一次爱情的来历随风而逝
不再提起
音乐是否存在性别
月夜雪谷
枯萎的时光从红松枝梢脱落
它漏掉的墨汁,浸满所有的沟壑
暗夜如约来临。仰望流水的天空
我会看到一位背靠繁星的樵夫
他是我的父亲,正在月亮的磨石上
打磨砍柴的斧子,衣袂飞动
有着石头的光芒,无声的暴雨倾泻
照射雪堆里深眠的动物
它们花朵一般的脸,一阵骚乱后的安静
现在雪谷的反光,越来越趋于
一块巨大的透明体,而它之上是父亲的明月
每次呼吸充满干净的白色
它们之外,我是悄然的第三者
命运的位置是暂时的,经过之后
只有故土离我的唇边最近
一个人的篝火
夕阳像打碎的蛋黄,流淌不可避免
白蘑菇的树冠,多了泥陶的颜色
雪谷起初橘黄渗透着桃红
之后犹如钢琴的键盘,黑白相间
这些光,排起长队,形成光怪离陆的
楼梯,从巅峰延伸到麓底
我就处于这个楼梯的腰部
长时间的跋涉,眉毛胡子甚至整个脸
都扑满了特殊的面粉。捡来一些
断枝干柴,燃起篝火,黑烟
螺旋升腾的下面,红色的物质
颤颤巍巍、左右摇摆,由小到大
进入了自由王国,便是婆娑的舞者
而油脂爆裂的声音,使很多藏在暗处的野兽
一瞬间改变了睡姿。火焰在我脸上跳跃
我回复了对火焰的关系
就像青草遇见了羊,谁都不说感激谁
白马群
大雪过后,一群白马突然复活
这些冰雕玉砌的造型,比温度更美
那么多闪电,在雪原上奔驰
黑莽莽的森林,甩到雪线下
鬃毛的飞瀑,穿过红日的中心
惊起更大的空旷
四蹄扬起,足够烈风想念
远方之旅。它们打出的响鼻
吸收了苍鹰的飞翔,雪谷的蜿蜒多于迷茫
不能忽略,远远的,白桦树小屋
有着和这些大自然之子
一样的心脏。我要走进小屋
指认白桦树皮上的亲人
触摸生命的另一种存在形式
然而,它是炊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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