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一天

林立

难忘的一天

    我的一个亲戚开了一家保健中心，生意很不错。有一天，他有急事，拉我去顶班，说是如果干得好，请我坐柜台。

    “保健师傅都在墙上，有编号，如果顾客点哪一个，直接喊编号。港式五十、泰式四十、中式二十，客人做的哪一样，保健师傅会告诉你，你要记在帐本上。收了钱的打个勾勾儿，晚上和你笼帐。”他指着墙上的彩照对我做交待。我举目望去，一排一排的女郎都长得漂亮，后面狗尾续貂的是几个男士，洗脚的师傅。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须眉浊物，相片上对照着看，果然。

    白天生意清淡，女郎们在大堂里打扑克牌，混时间。她们喊我参加打牌，我很想到女人堆里去混，由于年纪相差太大，我不好意思往堆里扎，站在旁边看。晚饭后，顾客络绎不绝，打牌的散了几堆了。如果是常客，自有相熟的女郎起身迎接，二话不说，两人上楼去了。倘若是新来的客人，他们会在墙边看照片，选中了指给我看，由我帮着喊人。有时候选中的女郎有了客人，我得另外推荐，遇上挑剔的顾客，一连推荐几个都不中意。渐渐的我面红耳热起来，我成了什么人了？跟人贩子有什么区别？青楼呀、老鸨呀、皮条客呀，不光彩的字眼儿涌上心头，刘晓庆演小凤仙的镜头也浮出脑海，我感到尊严受到伤害，决定把今天干完，往后不再干了。

    “5号，港式！”

    “3号，泰式！”

     女郎们带着客人到柜台前自报编号，看着我在帐本上登记，抽屉里的钞票越来越多了，无烟工厂的经济效益来得真快呵，霎时上了两千多。正当我忙活的时候，我的一个邻居，平常走路蔫死蔫死的老头儿，泥鳅一样溜进门来，看见我很惊讶。

    “嗬！你在坐柜台”！他和我打招呼，然后到墙边去看照片。我很难相信他是顾客，看他久留不去的神态，似有消费之意，只得去接待。

    “想做保健？选中哪一个？”我问。他点点头，笑而不答，表情含蓄。

    “8号怎么样？”我根据他的年龄，指一个年纪稍大的给他看。他摇摇头，继续看照片。

    “17号、18号、30号，行不行？”我猜他有好色之心，挑标致的介绍给他。他默不做声，不肯表态。

    “35号总要得，长得像歌星！”我将心目中最漂亮的一个介绍给他。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41号！”他将最年青的一个指给我看。

    “她有了顾客，刚上楼，技术恐怕差一些。”我不耐烦，他的女人买只白菜都讨价还价，如同扯橡皮筋儿。他在单位里当会计，大概今天得了一注横财，背着老婆来潇洒，居然挑肥选瘦，不成体统。

    “老弟，我们这把年纪，出来找感觉。人找对了，随便捏捏都可以，要个什么技术呵！”他显得很随和，笑得开心，我从未见他有如此鲜活的面容。当41号领他上楼的时候，我见他已经返老还童，身轻如燕了。

    这时候，有人喊我上楼去一下，说是某某保健师遇上了问题，让我去解决。走进那间保健室，女郎站在门边，客人仰八叉睡在床上，吞去吐雾的抽烟，看不真面目。

    “我做不下来！另换一个吧！”女郎说完就走了。

     “一个男子汉，拿根圆柱体往嘴巴里戳，什么玩意儿！”我很讨厌这种顾客，暗地里骂他。“做不下来”必有蹊跷，我不会给他换人，我不能为了多挣钱，让同胞姐妹的尊严受到伤害。

    当晚，我和亲戚交割完毕，我怀着惭愧向大堂里挥挥手，向女郎们表示歉意。今天，我坐在柜台后，把她们当做商品介绍了，对不住啊！我自己的尊严也受到伤害，我不会忘记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