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烛火,与所有的星星有着相等的距离。
死亡,使梦的胶片不再曝光。
泥土,一种神奇的滤网。
人的一生所期待的,只是一个回声。
我的诗中,游移着一片绿光,那儿便是我的南山。
一首诗的空白处,隐居着无数的古典诗人。
写诗,也是一种穿墙术。
我穿越世界,而无法停下认识世界。
我踏出一条路,为了使我免于下陷。
静默中,我感受着宇宙的完整。
自我的争辩,不是为了分裂,而是为了解脱。
未来的骨灰是置入石盒,还是飘洒风中,突然使我顾虑起来。
有创伤的水果,亦可酿成一杯玉液琼浆。
我摸了一手好牌,但与我的生命无关。
我注视着一片草叶,以至这片草叶的摇曳,删去了其余的世界。
我的思想是一阵风,掠过季节的麦地,我只是匆匆记录了些麦地的摇曳。
单个的偶然是意外,接连的偶然是荒诞。
我所经历的每一个点,都曾向着无数个世界敞开。
爱,是一种敞开,也是一种吞噬。
欲望的蛊惑中,我们不断地为变化而变化,以至于到处是泡沫的闪烁。
愈是虚弱,后悔愈多。天堂愈高,地狱愈深。
我之所以焦虑,是想为关注的事物寻找底部的答案。而实际上,所有的事物都没有底部,只是雾状的恍惚。
我之所以沉默,是因为我的沉默里,有着众多的欲发言者,而我不知道选择谁。
沉默,是复杂的等待;寂静,是纯粹的极地。
原子的世界,是在不断地分裂;人的思想,则是在不断地分岔。
没有一个人的指纹是相同的,同样,没有一个人的地平线是重叠的。
我时而面对另一个自己,感到惶惑——因为他并不真正属于我,我对他的了解是如此肤浅。
黑暗中,我向着真理的光芒奋力游去,其实,它已是熄灭了的一颗遥远的恒星。
历史,总惊人地相似,因为轮番上场的,本质上还是那样的“人”。
祈祷子孙的繁衍不绝,是中国人未言明的一种“宗教”。
能够把握的,已不再是真理,真理是总在前方飘忽的一片云雾。我们只能接近,但无法进入。
愈是光鲜的事物背后,愈是随着浓重的阴影。
边缘,并非一道清晰的界线,而是一种雾状的存在,创造的起始。
思想的闪电中,可有超越光的速度?
没有纯粹的生命,只有纯粹的生命姿态。
我知道感伤缘何而生,但不知道忧郁缘何而生。
人类只能相互抚慰,而无法相互拯救。
人无法真正地敞开自己,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封闭自己的那道拉链,在生命的何处位置。
当一个诗人用脚印写诗时,他的诗陡然增加了重量。
每阵风过,我都感到被一种活塞推动了一下。
风中摇曳的草叶们,每一片都是一个天使。
荒野的一洼水,脸盆的一注水,都在日光下粼粼闪动。但惟有前者的粼粼波光,引起了一种无以名状的怅然。
我时而漫步于逝去的时间花园,而浑然不觉。我的许多无来由的感伤,惆怅,喟叹,都是来自这无形的花园小径。
墙角的一朵小花,我不知道它为什么绽放。与我这一刻的邂逅,有着什么样的因缘。但我相信,我的世界与之前肯定有了微妙的改变。
流动的水,静默的水,都会在各自浸润的范围催生出生命——而这些生命的果实又将在风中交汇,交换。
我们终将归于泥土。但泥土究竟是什么?我们对它的概念至今未能定义。但无疑地,它并非仅仅是一些物质的组成,还有无数的缝隙,神秘交叉的甬道……
某种意义上,有些人的一生是在绕着一座坟兜圈子;而有些人的一生,则是在一座又一座的坟之间穿越。
我不知道我的这些感触别人有没有表述过。我之所以记述下来,是因为相信,即使只有细微差异的重复,也是一种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