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花土 于 2023-7-21 17:31 编辑
1. 《少年中国说》是一篇新文体杰作，新文体是结合了诗词歌赋并融入了近代白话的杂体文章，表面看是梁启超开创的，实际上这是几千年来传统诗文必然要达到的一个位置。诗不是表达政治心声最好的载体，诗的局限太明显了。如果说词赋是对诗的不满，《蜀道难》是对古行歌的不满，《少年中国说》呢，是对《滕王阁序》，《赤壁赋》的不满，新中国诞生之前，没有哪一种文体适合诗人表达如此激烈的情感，新文体应运而生，这是古文言向白话交权，是空前绝后的文化大事件。
《少年中国说》节选 梁启超曰：伤哉，老大也！浔阳江头琵琶妇，当明月绕船，枫叶瑟瑟，衾寒于铁，似梦非梦之时，追想洛阳尘中春花秋月之佳趣。西宫南内，白发宫娥，一灯如穗，三五对坐，谈开元、天宝间遗事，谱《霓裳羽衣曲》。青门种瓜人，左对孺人，顾弄孺子，忆侯门似海珠履杂遝之盛事。拿破仑之流于厄蔑，阿剌飞之幽于锡兰，与三两监守吏，或过访之好事者，道当年短刀匹马驰骋中原，席卷欧洲，血战海楼，一声叱咤，万国震恐之丰功伟烈，初而拍案，继而抚髀，终而揽镜。呜呼，面皴齿尽，白发盈把，颓然老矣！若是者，舍幽郁之外无心事，舍悲惨之外无天地，舍颓唐之外无日月，舍叹息之外无音声，舍待死之外无事业。美人豪杰且然，而况寻常碌碌者耶？生平亲友，皆在墟墓；起居饮食，待命于人。今日且过，遑知他日？今年且过，遑恤明年？普天下灰心短气之事，未有甚于老大者。于此人也，而欲望以拏云之手段，回天之事功，挟山超海之意气，能乎不能？ 呜呼！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立乎今日以指畴昔，唐虞三代，若何之郅治；秦皇汉武，若何之雄杰；汉唐来之文学，若何之隆盛；康乾间之武功，若何之烜赫。历史家所铺叙，词章家所讴歌，何一非我国民少年时代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之陈迹哉！而今颓然老矣！昨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处处雀鼠尽，夜夜鸡犬惊。十八省之土地财产，已为人怀中之肉；四百兆之父兄子弟，已为人注籍之奴，岂所谓“老大嫁作商人妇”者耶？呜呼！凭君莫话当年事，憔悴韶光不忍看！楚囚相对，岌岌顾影，人命危浅，朝不虑夕。国为待死之国，一国之民为待死之民。万事付之奈何，一切凭人作弄，亦何足怪！
陈独秀与梁启超两个人的诗总体难分伯仲。梁启超善歌行，陈独秀精五古，但二人的底色是一样的，如《告少年》和《少年中国说》。《少年中国说》与《告少年》受众不同，年轻人不太能欣赏典雅高古的五言，喜欢更煽情的新文体，危急存亡之际，需要快刀斩乱麻，磨磨蹭蹭的五古多不合时宜。
《告少年》 ——陈独秀 太空暗无际，昼见非其形。 众星点缀之，相远难为明。 光形无所丽，虚白不自生。 半日见光彩，我居近日星。 西海生智者，厚生多发明。 摄彼阴阳气，建此不夜城。 局此小宇内，人力终难轻。 吾身诚渺小，傲然长百灵。 食以保躯命，色以逢种姓。 逐此以自足，何以异群生。 相役复相斫，事惯无人惊。 伯强今昼出，拍手市上行。 旁行越邻国，势若吞舟鲸。 食人及其类，勋旧一朝烹。 黄金握在手，利剑腰间鸣。 二者唯君择，逆死顺则生。 高踞万民上，万民齐屏营。 有口不得言，伏地传其声。 是非旦暮变，黑白任其情。 云雨翻覆手，信义鸿毛轻。 为恶恐不尽，惑众美其名。 举世附和者，人头而畜鸣。 忍此以终古，人生昼且冥。 古人言性恶，今人言竞争。 强弱判荣辱，自古相吞并。 天道顺自然，人治求均衡。 旷观伊古来，善恶常相倾。 人中有鸾凤，众愚顽不灵。 哲人间世出，吐辞律以诚。 忤众非所忌，坷坎终其生。 千金市骏骨，遗言觉斯民。 善非恶之敌，事倍功半成。 毋轻涓涓水，积之江河盈。 亦有星星火，燎原势竟成。 作歌靠少年，努力与天争。
2. 《夜雨狂歌答沈二》 ——陈独秀 黑云压地地裂口，飞龙倒海势蚴蟉。喝日退避雷师吼，两脚踏破九州九。 九州嚣隘聚群丑，灵琐高扃立玉狗。烛龙老死夜深黝，伯强拍手满地走。 竹斑未泯帝骨朽，来此浮山去已久。雪峰东奔朝岣嵝，江上狂夫碎白首。 笔底寒潮撼星斗，感君意气进君酒。滴血写诗报良友，天雨金粟泣鬼母。 黑风吹海绝地纽，羿与康回笑握手。
中国历史走到辛亥革命这一步，除外部因素外肯定还有我们自身深层次的内部原因，比如说中国文化，关于中国文化不能用发达来概括，但它非常深厚，很好玩，以至让大多数中国精英知识分子都沉溺其中，比如书法，绘画，诗词，等等，今天我们仍然有很多所谓的学者研究《周易》，研究孔孟之道，或换言之“国学”，我们有很多次被津津乐道，比如“厚德载物”，“温柔敦厚”，“仁义道德”，“守信重诺”，“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些文化对内是可以的，对外能起多大用处呢？ 对外，我们是和亲，还是筑长城，还是闭关锁国，还是来一句“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网上有人问，美国人是什么人？这个问题可以接下去问，英国人是什么人？日本人是什么人？德国法国俄罗斯人是什么人？也可以问，中国人是什么人？现在看，或许可以简单的回答，美国人是坏人，是流氓，骗子，搅屎棍，恶霸。中国人是好人，是讲仁义道德的人，显然事实并没有这么简单，美英日德法包括俄，他们都很发达，他们也有本国的文化，他们有自己的价值观，有一个道理我们都明白，好人和坏人打架，好人总是吃亏的，在实力相当的情况下，坏人的赢面要比好人大的多，因为坏人坏，无所不用其极。网上也经常有人问，为什么工业革命不是发生在中国？原因大概就是，我们的精英都去玩文艺去了。 看近代史，我们总处于被动的，鸦片战争，甲午战争，八国联军，抗日战争，国土沦丧，各种不平等条约，死人，割地，赔款，新中国成立后至今，仍然是被动的，美国人泼你脏水，妖魔化你，敲诈勒索，威胁恫吓，各种基于美国规则的秩序，我们的外交仍然疲于应对。中国看起来像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但真的变了吗？ 二月份，安克雷奇中美会谈，美国人迟到早退，我们的人说，“我把你们美国人想得太好了！”。就像一个乖孩子被一个坏孩子玩弄了一把，愤愤不平。与美国人较量，我们应该想到美国人会有多黑。不妨看一下华为，孟晚舟，看看新冠病毒，新疆棉花，看看台海南海，亚太印太。再看看俄乌战争，看看北约，美国要打压中国，不择手段，我们的反击仍然是温和的，我们某些人的声调是，做人不能太美国。中国经历了惨痛的鸦片战争甲午战争签下了那么多丧权辱国的条款，很显然现在我们已经把这些事忘得差不多了。我们的先辈都见过八国联军，很显然我们也忘了这些强盗有多么恶毒阴险。 我们的文化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是以德报怨，冤仇可以不报，但不应该忘记坏人的肠子有多黑，我们的祖先早就谋划过大同社会，我们的理想太高尚，现实却相距甚远，八国联军有更阴暗的后代。
3. 《剑歌》 ——秋瑾 炎帝世系伤中绝，芒芒国恨何时雪？ 世无平权只强权，话到兴亡眦欲裂。 千金市得宝剑来，公理不恃恃赤铁。 死生一事付鸿毛，人生到此方英杰。 饥时欲啖仇人头，渴时欲饮匈奴血。 侠骨棱嶒傲九州，不信太刚刚则折。 血染斑斑已化碧，汉王诛暴由三尺。 五胡乱晋南北分，衣冠文弱难辞责。 君不见剑气棱棱贯斗牛？胸中了了旧恩仇？ 锋芒未露已惊世，养晦京华几度秋。 一匣深藏不露锋，知音落落世难逢。 空山一夜惊风雨，跃跃沉吟欲化龙。 宝光闪闪惊四座，九天白日暗无色。 按剑相顾读史书，书中误国多奸贼。 中原忽化牧羊场，咄咄腥风吹禹域。 除却干将与莫邪，世界伊谁开暗黑。 斩尽妖魔百鬼藏，澄清天下本天职。 他年成败利钝不计较，但恃铁血主义报祖国。
新中国磨炼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花了多长时间？如果从1927年八一南昌起义开始算起，到1950年跨过鸭绿江，时间是23年。23年，我们打的是陆战，而中国下一场战争大概率是海战。有的人抨击说美国的选举机制有问题，美国近几届总统无能，或许吧，但是中美之间的较量不是主席VS总统，而是中国人对美国人，中国与美国的战争与他们的选举制度和总统无关，只与他们的钱袋子和坚船利炮有关。我们还有人说，好战必亡，美国数十年来通过不断发动战争，打造出来了一支野兽级的军队，而且他们还有一堆大杀器，还有无尽的美元，还有全世界第一的经济总量，还有一群走狗。如果中美今日开打，中国胜算几何？ 美国不断挑衅，中国一忍再忍，美其名曰，斗而不破。但俄罗斯面对美国的挤压，忍不住动手了。看吧，俄罗斯正面出招，美国在背后出招，美国人成功地让俄国人腹背受敌。北极熊倒下去，狼狗就会一拥而上，拆熊骨，啃熊肉，啖熊血，吞熊胆，渣都不剩。 好吧，中国擅长治，中国人治国有方，美国人擅长乱，那么中美来一场PK，美国去满世界作乱，中满世界去治乱，结果谁将胜出？ 中国要治乱必先治美国。美国搞乱了中东，接着就搞乱欧洲，还想搞乱东盟，在南海兴风作浪。中美之间的对抗是全方位的实力比拼，与中西方文化上的较量有多少关系？ 来看我们奉为圭臬的一句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看俄乌战争吧，乌克兰和俄罗斯是兄弟关系，如今大打出手。再看台海吧，大陆和台湾同文同种。美国人成功地牵着乌克兰鼻子走，台湾人呢，总统换了几茬，谁来与尔共襄盛举？中国人以君子之道能不能战胜白人豺狼？ 中国人擅长做买卖，曾经用树叶子泥巴赚西人白花花的银两，现在中国人又赚全世界的钱，据说国有海外资产有八万亿，而美国政府则负债30万亿。钱多的中国只能购买美国国债，只能修桥修路盖房子，搞5G，搞芯片，搞航天就制裁你，这是美国人给中国人立下的规矩。 地球是谁的？中国人说地球是地球人的，美国人说，地球是美国人的，太空外太空都是美国人的。面对美国人的打压，中国人无法置之不理，不斗则大国颜面不存，斗则两败俱伤，八万亿打水漂，还可能割地赔款，几十年积累下来的家底一夜赔光。 百年未遇之大变局，是美国衰落了，还是这头狼变得更贪婪，更狡诈更凶残残了？太平洋足够宽广，恶狼可愿意和一只大肥羊一起看吹海风看海景？
4.
《文学革命论》节选 ——陈独秀 际兹文学革新之时代，凡属贵族文学，古典文学，山林文学，均在排斥之列。以何理由而排斥此三种文学耶？曰：贵族文学，藻饰依他，失独立自尊之气象也；古典文学，铺张堆砌，失抒情写实之旨也；山林文学，深晦艰涩，自以为名山著述，于其群之大多数无所裨益也。其形体则陈陈相因，有肉无骨，有形无神，乃装饰品而非实用品；其内容则目光不越帝王权贵，神仙鬼怪，及其个人之穷通利达。所谓宇宙，所谓人生，所谓社会，举非其构思所及，此三种文学公同之缺点也。此种文学，盖与吾阿谀夸张虚伪迂阔之国民性，互为因果。 今欲革新政治，势不得不革新盘踞于运用此政治者精神界之文学。使吾人不张目以观世界社会文学之趋势，及时代之精神，日夜埋头故纸堆中，所目注心营者，不越帝王，权贵，鬼怪 ，神仙，与夫个人之穷通利达，以此而求革新文学，革新政治，是缚手足而敌孟贲也。
中华文明是比较幸运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它熬到了信息时代。过去文化产品保存比较难，很多东西一不小心就会丢失不存，现在有很多技术可以把海量文化信息完善的保存下来。 来估算一下吧，自古至今我们有多少文化产品湮灭了？我认为，幸存下来的不过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中国人自古以来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摆在第一位，修身养性，没有文化产品不行，问题是文化这东西很容易让人陷入其中难以自拔，这对修身是好的，对治国平天下呢，未见得好。有历史证明，过去我们被灭国两次，有的人说，虽然我们被灭了，但别人也被我们同化了。这是一句糊涂混账话，这代表汉文化很伟大吗？请问有没有人愿意自己被西方再灭一次，然后我们继续去同化他们？ 任何文化都需要发展。任何国家和民族都不能保证其文化迭代产品都是优良品，有人认为中国文化具有包容性，像海纳百川，的确，像世界杯，像NBA，国内有多少狂热分子，还有好莱坞，瑜伽，跆拳道，看文学吧，西方小说殖民中国，谈起小说家，都是大仲马小仲马，福拜楼卡夫卡。看诗歌，新诗全盘西化，象征主义走了又来超现实主义，绘画也一样，油画水彩是主流。再看服饰，建筑，有多少中国元素，究竟谁同化谁呢？ 中国文化如果还有根，那只能是汉语，语言是最难被同化的，哪怕我们已学了几十年的英语。近两年有人在讲是否撤销英语，理由是大多数人学而无用，浪费时间。 有人说，目前中美之间较量本质上是中西文化的较量。中国文化有优势吗？优势在哪里？我觉得，中国文化还是辛亥革命之前的文化，没有发生多少改变。之前我们的文化是曾国藩，张之洞，李鸿章，李莲英，李自成吴三桂康熙乾隆，四公子六君子，文化还是旧文化，不同的是中国人有了一次觉醒。政治体制上出现了国，共两党。 我们来看新中国伟人，看他的诗文，也是旧文化，看党的创始人陈独秀，旧式文人，看新文化旗手鲁迅，旧文人。文化还是旧文化，所不同的是他们有了世界眼光，他们每时每刻都在观察和思考眼前的大世界。 再看看中国文化发展最鼎盛的时期，大唐和两宋，这时的文化基本都是国内文化，外来输入少之又少，因为那时候外部都是欠发达地区。有人说，清朝并非一无是处，在政治上，它吸取了此前所有朝代亡国的前车之鉴。但历史滚滚向前，历史总是要面临改写。还有人算过账，大清也不穷，它赚了全世界的银子，所以才被新生列强惦记着，大老远来瓜分你侵吞你。 文化是什么？除了玩好自己的文化，更要醒眼看世界。文化不能只走文艺路线，还应该不断发展军事文化，我们不能只停留在孙子兵法里。我们毛兵法，粟兵法。我们要科技革命，要武器革命，要找回尚武精神，这些都应该是中华文化的一部分。新中国看清了世界和帝国主义的本质。有人的批评美国吃相难看，美帝国岂止是吃相难看，它是恨不能一口吞掉你。
2022/05/07/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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