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塔
指摘对我无效。我只在一个清醒的垂直 法度向他们说真理也可以倾斜 我从物理课堂了解的两个铁球同时落地 与比萨城亲见的著名建筑 并不相悖。虽然跨过很多年,时间拿走我的挺拔 让事物弯曲。当我高举右手 用拇指和食指夹住下滑的落日 照片后,谁介意一个中国人在意大利具体看见了什么? 我横跨千万里 而铁球笔直。中间的夹角恰够扶起我们逐渐 倒下的肉身
《》养鹤
穿过小镇的雨天 我希望遇见一个养鹤人 像磨盘一样古老 夕阳一样无声
他坐着身上的黄河就坐着 他走九个太阳就在走
我确认这是爱我的人 无限时间里,平原和草籽反复确认过的 -----养鹤人 他的漏洞和他滚烫的虔诚,一样 闪着父爱的光
《》一只杯子
我没能认出它此前的形状 它碎的那么彻底。仿佛,碎,才是它该有的样子
我还是只愿 相信,它正完好地待在某段时空或某人手心 太坦然了。让我想起我的 另一只杯子:紧张,甜腻,有响亮的回声 和我非常亲密,甚至亲密得不真实
正是这不真实让我对“一辈子”心存疑虑 可是,我就要信你了。我想——
碎裂后,它虚拟的内腔一定也不肯存在了 否则不会这样坦然。密闭的房间,除了短促的一声“啊” 再找不出别的。
《》野百合
停止了幻觉, 野百合的颜色又深了一些。 一小块松散的白 形成一个沦陷的内陆港。 我看到: 她花瓣的卷曲无可逃避 我记得她张开如出港的水鸟, 在石崖,草丛 一遍遍整理自己的羽毛。 也记得在梦想的 花园,她给我浇水。 如今她老迈 疼痛 兀自掉落。但 坚持抱住另一朵的影子, 仿佛抱住 就能不死。 而我想说的, 其实是一种女人般 古老 美丽的话题。
《》喜鹊
跳跃的树冠上,一只喜鹊 用叫声提议自己的善念
仿佛一位喜婆。同样的位置,一只乌鸦 也持有声音里的洁癖,但人人自危
我们都有这样的经验—— 古币的两面,从不提供同样的答案
面对未知明天的惊惧,我们更乐于信任喜鹊的预判 而放弃漆黑的乌鸦
不是那古老叫声自带好恶 而是那一点点白和宗教 安抚着我们微茫的心
《》空碗
如果把爷爷的坟倒过来,就是一只空碗 好多年了,爷爷用碗扣住自己
我想爷爷的时候,就飞快地 把碗里的饭吃干净,把碗倒扣在桌上
翻涌的,一小块空 注满了倒立的碗:我有理由相信自由转移到事情内部 并能长久被保护。昨日黄昏
我终于步入那条新开挖的环山路(隔远看,它像条天路) 我轻松地走 湿土冒着热气。拐弯处
一座挖开的老坟,破损的碗口朝天,但碗底非空 盛有半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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