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锯齿草之歌&听鸟鸣晴川

赵造

锯齿草之歌
赵造
我就是野生的锯齿草
长在沟畔，长在道边
被牛的蹄踏烂了半片
被羊的唇叼去了半片
曾经划破过鲁班的手指
曾经被李时珍反复地端祥
李时珍摇摇头，弃了我
神农氏摇摇头，弃了我
春天醒来，我也醒来
夏天繁茂，我也繁茂
在秋雨和冬雪里
我蜷缩着，做着复苏的梦
蚩尤的血沃灌过我
黄帝的血沃灌过我
炎帝的血沃灌过我
项羽吟罢‘力拔山兮’
以头颅为瓦罐
以血为水滋润过我
虞姬的泪洒过我
乌骓的泪洒过我
我笑孔丘被围松下
弟子们个个如坐针毡
老夫子的琴也一时走了调
苏秦的相印失落在草间
从此一蹶不振
我立在商鞅的坟头
想不起荣耀与车裂的分别
天地在转，风在吹
就有我生命的种子遍洒
说不定欢唱的鸟儿
会把我的自孙后代
播向木星播向太空播向天外
1997.4.10汲月庵
（注：此诗发表于《黄河诗报》1997年4～6期上）
附――
听鸟鸣晴川
――序赵造《挽留黄河》
桑恒昌
    对诗有许多解释。有的说诗是寺之语，应蕴涵着神性和禅意。有的说诗是心灵的私语，是自己对自己的诉说。也有的说，诗什么都不是。是耶？非耶？让人去争去论吧。阅历不同、视角不同，感受自是不同。因此，关于诗的写法和认识也会千差万别，而且都在流变之中。我曾呼吁建立一种大体相近的诗的审美尺度，因为度量衡标准不一，度出的长宽、量出的容积、衡出的重量肯定出入很大。有人说一切尺度对诗都是多余的，也许缺此一说，生态就会有失平衡，谁知道呢。反正我是有尺度的，我的尺度就是我的审美感受。最近，奥地利颇有名气的音乐家皮特华斯先生到济南讲学，引起行内人士的轰动。我和皮特几次接触，据翻译介绍，他把技巧放在第二位，把激情放在第一位。这样表述不知是否符合皮特的本意，但我是这样理解。我对皮特说，搞艺术就应该从自己心上长东西，他深以为可。其实这也不是新鲜玩艺儿，此处说来只是想加重一些分量。
    这些话都是读了诗人赵造即将结集出版的诗作引发的。赵造的一些诗，的确给了我些许新鲜感。比如《古代史》，一首诗只有一句，竖排：“蚂蚁们在烧红的龟甲上跳舞”，就很别致。乍看不象诗，细细一想又不能说它不是诗。蚂蚁指什么？为何在龟甲上跳舞？龟甲是被什么烧红的？可多解，也可无解。这样的诗虽不可多为，试一试的精神还是应该肯定的。《哀璞十一噫》通篇是五字句，每两句的后面，都有一个“噫”字，象旧体诗中的“兮”。虽然每个“噫”字的后面都是句号，读者仍可根据自己的心得和创造读出各种各样的语气，比如：问号、感叹号、删节号等。
    集中我喜欢的诗有多首。我以为有个性且有代表性的有两首。一首是《吃莲子》，全诗如下：“剥去外面的绿皮／剔去里头的胚芽／第一瓣香了上膛再一瓣面了下牙／／一口吃去五把伞盖／再口吃掉三朵红莲／半晌午吃去满池的风景／翠鸟要来憩在我胸间”。这首诗构思奇巧。好诗之所以以少少许胜多多许，多赖以奇思妙想。奇而出新，奇而不怪为好。此诗的前四句平起平落，无可称道。从第二节开始，步步生莲，渐入佳景。最后一句生出许多奇趣，让人拍案一击。另一类的代表作是《锯齿草之歌》，作者以锯齿草自比自况。“被牛的蹄踏烂了半片／被羊的唇叼去了半片”境遇如何，可想而知。“李时珍摇摇头，弃了我／神农氏摇摇头，弃了我”既不能入药典，又不能成稼禾，仅仅是一种草。“春天醒来，我也醒来／夏天繁茂，我也繁茂┅┅┅┅”属必要的过渡，随即拔地而起“蚩尤的血沃灌过我／黄帝的血沃灌过我／炎帝的血沃灌过我／项羽吟罢‘力拔山兮’／以头颅为瓦罐／以血为水滋润过我／虞姬的泪洒过我／乌骓的泪洒过我”其中饱含着沧桑之情，风雨之情，故土之情。读着读着，有一种东西从根部直冲额顶。小草也有冲天志。这首诗苍劲、悲壮，将草写得如此有阳刚之力，不可多得。锯齿草面对磨难，不可抗拒，锯齿在手，算不得什么武器，最多只能划破人的手指。但让人感到凛凛然有一种精神在。最后三句“说不定欢唱的鸟儿／会把我的自孙后代／播向木星播向太空播向天外”，可谓小草的正气歌。
    是为序。

（赵造诗文集《挽留黄河》2001.4天马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