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思想的文字

丁成

呼吸思想的文字
                   ——读张健散文集《三十七滠氏度》
    我平素不喜看散文，一来是中国现时的散文恐怕已经沦落为涂脂抹粉的花哨文体了，君不见在各种晚报、副刊、街头文学读物中探头露脑的充满胭脂气的松松垮垮的文字，二来我还算一个专一的人，除了正常的诗歌写作之外，偶尔做些评论家们遗漏的事情，也就没有多少闲暇去“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了”。张健不同，我早就知道他是个“不专一”的人，但无任如何当我手捧厚达200余页的漂亮的散文集时，还是着实地被他将了一军。我没有理由不为他如此“弥而坚”的作品高兴。本书共收录了作者近年来创作的100余篇剔透玲珑、富有灵气的精短美文。作者在优美又不失智敏诙谐的行文中不仅构造了一个有别于一般散文作者的浮华和轻飘的文字建筑，有别于所谓的思想散文的笨重拖沓，文章既富有一个年轻哲人对大千物象的慧眼独思，又不失诗歌的韵味空灵和对情感至真至诚地表述。
    王颖这个典型的江南女孩，在序言中说出一句不太江南的话“张健要出散文集，为他高兴，但并无太大意外”，“但并无太大意外”多妙的一句话，把张健不太江南的性格和做事作风一句表述到位。诗人王琪一句“终于又看到你了”，“我真感动得想哭”（《我的诗人朋友》），张健生于江南长于江南，其性格之中却并不缺少北方人的“至情至性”。“而每晚翻翻他的诗集《边缘人》已成为一种习惯”（《西安的兄弟》），张健的性格在这些自然的文字中大抵呈现了出来。
    散文的写作在当下，似乎并不令我这个外行满意，其实在我的心目中似乎并没有固定的标准来给某些文字定性为“散文”。任性而为自然纯朴的非虚构的小说、非尖锐的批评杂文一类，我几乎都把他们看着一类，而这其中我个人的选择趋向明显地在文字的思想上要求颇高。私下里以为一篇几百字几千字的文章，能写着众，稍稍接受一些国语训练的人大多能交得出来，其中不乏优秀者，为何还要那么多吃文字饭的所谓的“散文家”来写呢？按照时下社会主义中国的流行说法，这些“散文家”应该下岗。不下岗的无非就是掌握了一些足够支撑他不下岗的理由，这理由这应该是文字中体现出来的思想性，文字可以模仿可以学习，思想可没那么轻易学得会或者抄得来。张健出众的地方也就在此。他能理解海明威死亡是经过选择的，伍尔芙的死是想“不惜一切代价来揭示内心的火焰”，他发现脆弱的顾城的死“是想关掉世界的声音”，他能理解海子的“沉浸于冬天，倾心死亡，不能自拔”（《写给天堂里的灵魂》），在他那里文字并非仅仅承担叙事功能，同时还承担了作者的思想表述功能。
    前两日去拜访作家周泽雄先生，谈到一个诗人与一个作家在知识结构上的不同素质要求，优秀的诗人不一定都有渊博的知识背景，靠着过人天分和出众的语言把握能力，事实上确实出过不少优秀的诗人，然而一个作家似乎并没那么容易。周先生坦言自己知识积累到三十岁之后才开始写文章。我明白周先生的意思，但我今天收到张健从南京寄来的《三十七摄氏度》，一本厚实的散文集时，我忽然又不那么明白了。作为诗人的张健，在我眼中是优秀的。我们在谈论一件商品时通常会用上一个“性价比”的尺度，在张健的诗歌里同样也用这个尺度来衡量的话，那么张健绝对是他同辈诗人中掐指可数的优秀诗人。具体关于其诗歌的评述我将另文谈及，这里姑且只谈张健康这本刚出版的散文集所表现出来令人惊喜的一面。
   张健特殊在他是个诗人和作家双重身份的合而为一，洒脱的文字仅是表象，内心更深处仍然葆有着作为一个诗人敏感而又智慧的担当。诸如“忍住，忍住，却热泪盈眶了”（《次段落》）之类独特的诗歌句式，是张健散文的一大特点；《距离是一种美》、《黑白照》、《附件》（“有人说‘我今年写了五本书’那口气就跟农民说‘我今年养了六头猪一样’”）、《爱本无言》（冬天“而穿裙子的女人喜欢为天性受点折磨”）等文中的智慧幽默；《最爱是谁》（唐山大地震中，手指头上布满一个个小洞的母亲）等文中，爱本无言，对爱的不着一字的描述，只从一个角度，足以撼动人心；《两个朋友》（“他从不给小费，他说……那几个硬币与尊严有关。”）、《寂寞的鱼》等文中抵及人性的朴素语言，都在强化一个现实中张健的形象和高度。
    “爱情赌注”一辑中，我们零距离接触了张健情感历程中的一个个酸溜溜的浪漫青春，并通过几篇文章的阅读，让我记住了一个叫年“馨”的女孩，这是张健的功劳。同时也让我感受到了张健式的诙谐和他对文字的把握，“但我仅仅吻了她一下，她便说她已经把全部给了我，假如有一天对不起她的话……我吓得从上海跑了回来”（《情人》）、“刚剪了平头的时候不太习惯，老是用手去捋前额，就像眼镜摔破后，还经常在鼻架上扶一下”（《黑发飘飘》）等如此干净会意，文字好似减过肥一样，干净有力，不赘一字，却形神兼得。
    《沙扬拉娜》一文在思想高度上，应该是本书中拉得最高最突出的一篇。时下正沸沸扬扬地闹着西北大学日本师生的小丑闹剧，在此民众怒气高涨之时谈到日本似有不妥，但正如张健在文中所说：“善良的人民之间应该没有国界之分。”不是吗？你应该疾恶如仇，但你不能拒绝一个人的善良，这是人性。本文中一个叫武川泰斗的人并不止于“日本”的身份背景，在一个更为广阔的人性平台上，我们应该正视善良。
    好书还是留给读者们自己去体味吧，我这篇拉拉杂杂的盲人摸象式的解读，仅仅代表我个人的观感。与一些把“在创作上的努力都消耗在努力冒充创作上”（马库斯•坎利夫）的作者们相比，张健获得的不仅仅是文字上的优势，更是一种思想上的高度，我坚持认为，一个作者（不管他创作哪一种文字作品）最有价值的是隐藏在文字背后的思想，而不是其他。

           (《三十七摄氏度》，张健 / 著，银河出版社，2003年8月第一版)

                                    2003-11-5晚于上海寓所

梦亦非

张健在南大读作家班了吗？
是常州那个吧？

丁成

下面引用由梦亦非在 2002/11/10 05:41pm 发表的内容：
张健在南大读作家班了吗？
是常州那个吧？

是的，就是那位，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