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低海拔的身体披着高海拔的意象》

酒醉长发

《低海拔的身体披着高海拔的意象》
——也说李海洲的意象诗
偶然看到顾瑛和唐政的文章《中国当代唯美诗歌的最高峰》，当时，我的眼睛一亮，忙找来李海洲的《有容》（组诗）。初读是在一个匆忙的午后，当时有眼睛花了的感觉。那是一串串的意象闪光给晃的，直觉就是不简单！那些语言诡异地闪烁着，描述具象的笔触在天地之间任意地点彩。我几乎认定自己可以用李海洲诗歌解渴了。
但是，当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专门来读李海洲的作品时，我有些失望。在李海洲的诗歌意象里，有特点的诗句随处可见，生动以及有出彩感觉的描绘也不少。但是我觉得自己期待中的震撼和感动并没有到来。仿佛拿着意象的白酒瓶子往嘴里送，可是喝下去，才知道是啤酒或红酒。
《有容》（组诗）比较长，这里先看第一节《葬》：
阳光放假了，我挂在八楼的窗
翻晒去年的你、和初秋暮晚的蟹黄……
楼下是太多的口舌、病菌
它们传播，要隔开我和你的车程
这是《葬》的开头一段，李海洲意象之精彩毋庸质疑。但是，我怀疑“你、和”之间的顿号是否弄错了？怀疑“隔开我和你的车程”是否有语病，似乎“车程”应该换一个词。
天空总是堵塞。
很多时候，身体里如果不是空
就总是阴天，擦着同样的铅……
你等待的人在慢慢开出霉花
像年迈的鸟，在风雨中一点一点地老掉
我们叹息，奢望化为泥灰
从《葬》的第二段开始，意象表达在通感上有些堵塞，对于具象的描写，也开始生硬。“很多时候，身体里如果不是空 /就总是阴天，擦着同样的铅……”这样的意象我无论如何必须质疑其用词的准确性。“不是空”？“擦着同样的铅”？我不敢怀疑作者在中文语法和用词逻辑方面的常识，但是，过份地追求与众不同，是否是这些生硬的根源呢？
小小的争执后，街道就压在心底
如果有一次亲密，就会多一分叹息
我们和水草纠缠，想成为释放的闸门
去覆盖时间的床单。
未来其实很短
你的眼里除了星形草、棉签
还浮动着灰暗的天。
你知道：我的旧欢都会在里面下葬。
这是《葬》的第三段，也是第一小节的最后一段。“街道就压在心底”是一个很好的情绪意象。不过，“我们和水草纠缠，想成为释放的闸门”、“眼里除了星形草”等等，具象的选择显得突然而勉强，这极大地减弱了阅读顺畅的质感。
完整地看一小节，有一个结论是可以做出了。这首诗在用意象表现情绪或情感方面，从局部上看有一些地方是很出色的。不过在字句的凝练，诗歌的韵味以及阅读的流畅感等方面，并没有进入一个高海拔的境界。
当然，这仅仅是一节，让我们再往下看：
第二《秘而不宣》，“你用腼腆来维持我的傲慢和虚荣”、“ 也许人间的冷暖，就在口舌之间”、“ 像夏天把沙滩搬来搬去”等等，这一节大概是感情生活初级阶段的描写，不能说其描写缺乏精彩。
第三节《出租屋》和第四节《两个人的爱情课》，“一个潜水者/翻开了松鼠的石榴房”、“ 偶尔的交谈，让委屈多一点酒气”、“让你看见我的位置”、“我们像两只爬进蜜月的瓢虫”、“我侧卧其间，让眼睛关掉灯、时代/关掉那些怀疑中的不可知”等等，是在描写一种婚后或者同居的感觉吗？也许真像《中国当代唯美诗歌的最高峰》一文中说的那样：“海洲说，他要为天下男人都在臆想中的这个女人写一首诗，像写《母本》和《重庆时刻》一样。但断断续续写了很久，也许这是他一生中看得最重的一篇情诗，一个假想的主人公，一出背离世俗婚姻的爱情话剧，内心的矛盾、心理上的困惑、精神和肉体的相互纠缠、注定残缺的结局，都使得他多次沉沦于其中。”只不过这“臆想”的女性距离大众情人还有相当距离。
第五节《隐或生活的慢车》里，“那是已经和将要厌倦的活着”、“更多的时候，生活在矛盾中开着慢车”、“命运注定你将和另一个人一起深埋”以及第六节《后主旧事》和第七节《片刻漂浮》里，“这多么相似。晚宴后，心里的糖变苦”、“夜晚的关节里发出失眠的声音”、“即使是一杯毒药，我们也幸福地吞下”、“担忧我会突然像巧克力，在你的生活中化掉”、“怀疑那要命的黑白底片，能否承载/针尖掉在风中的低鸣……”、“我守着怪僻，写诗给自己/或者看模样陈旧而又消瘦的家乡……”等等，似乎“内心的矛盾、心理上的困惑、精神和肉体的相互纠缠”有了种种发展。
在第八节《女庄梦》里，“而我提前成为你的插图”、“我是花椒树，在你的雨中湿透。”“你在我的思想里打更，让皇帝不早朝”等，让人感到换了一些场景对作品表现主体进行了有趣的描述。
在最后一节《偏安曲》，“在落日下，偶尔的颓废、偏安/会让镜子瘦下来。”作者似乎开始在一种不太满足的状态下，偏安了。
全诗的结束段落是这样的：
去亲手开采出地底的虫鸣、
和煤……开采出我。
然后共同去溺水里放牧
——那是在大泽之侧，云朵卷动：
羊会成为你，你会成为草原。
读完后我想说的是，本来期待以不同寻常的《葬》开始的这首诗歌从宏观上应该有特殊的思考，甚至结构上应该有什么特别的变化或发展，但是，除了那些局部的，充满想象力的，有几分精彩的意象散发出一些感觉比较独特的情绪，这首诗歌并没有给我们太多东西，尤其是结构平庸，整体的表现性不足。
为此，我不敢苟同顾瑛和唐政在《中国当代唯美诗歌的最高峰》对于李海洲的评价。我想说的是，李海洲的确描绘了海拔在8000以上的一些意象风光，但是，从整首诗歌作品来分析和评价，远没有“最高峰”应有的风景。正如布谷说的那样：“客观说来，我觉得这些意象多少有点想到哪写到哪的的意思，不顾诗歌的整体，参差，破碎，跳跃大于连贯，词语跳跃的张力被过大的距离扯碎了，从表达意义上讲，没有选择和锻造是一种遗憾，从接受意义上，这又是一种不能被理解的‘别一种情绪’泛滥。”
如果对李海洲的《有容》选择一个形象的比喻，我想说：低海拔的身体披着高海拔的意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