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海参威

海参威

                         我看中国诗歌
有文字记载以来，当外国的蛮荒们大约还在用树叶遮羞，倘若不是因为偷吃了禁果，恐怕至今还不懂得羞耻的时候，中国的老祖宗们已经吟哦诗歌了，自某位集文化之大成的好事之徒将那些千百年来传诵在口头上的歌谣汇成一部诗歌总集以来，中国的诗歌便被文人士大夫们垄断了，又是声韵，又是格律，又是词牌，名堂繁多，成了专门家的高高在上的精神游戏。
　　有史以来，诗歌成了人们对社会现象的艺术观照，抽象的思维情感被融入到了具象的意境中，长诗短诗，有限凝炼的文字总括了个体对世界的一切反应认识。思想者运用此类文字载体表现对世界的看法，马屁者用来讨好献媚朝廷，御用文人借此鼓吹太平盛世大吹法螺，失意者也捡起来宣泄内心的郁闷忿懑，情人们自不必说了。诗歌已经成了高尚者的玩意儿，普通的民众从不敢问津，张打油的出现则是一个滑稽的例外。
　　判别诗歌的内容与形式是否完美统一，正如人与衣裳的关系。美人不会因为囊中羞涩无力装扮而丑陋，没有深刻思想内涵与激情的诗歌辞藻再华丽，形式再完美，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唐诗盛起，宋词昌盛，元曲流行，是社会文化从开放到封闭到式微衰败的反映，一个时代自然会出现具有时代特征的语境表现形式。程朱理学横行的时候，形式相对自由的唐诗歌延续的繁荣便消亡了，“诗豪”“诗杰”们后继乏人。北曲“新声”是对宋诗歌文化的反叛，是社会上层从下层民间汲取丰富营养的过程，内容形式相对开放芜杂的散曲杂剧果然多姿多彩，不同程度上弥合了失意者与得意者或社会下层之间的文化差距。
　　由元到清灭亡至“五.四运动”，中国的诗歌终于缓慢地发生了一些可贵的变化，以戴望舒、李金发为代表的人物给中国诗歌注入了新的生命，束缚人的诗词格律被他们毫不犹豫地扔到了一边，自由体诗歌以其热烈奔放的激情和宽泛的形式告诉人们，被套上笼头的思想再也无法顺应时代的潮流了。
　　令人扼腕的是诗歌的这个良好发展势头至上个世纪的四十年代末被无情地中断了。自诩代表了中国最先进文化的亁隆皇帝御诗万余首，形式不可谓不工整，却几无一首值得称道，虽然阿谀奉承的马屁精们扯着脖子鼓噪，垃圾终究是垃圾。五十年代后期，人民公社全民诗歌运动如火如荼，“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凑近太阳吸袋烟”等政治白话诗歌成了主流社会的时尚语境，是当权者大力鼓吹的先进文化诗歌代表杰作，随着大跃进的破产，这些泡沫般的政治诗也就烟飞灰灭了。到了万马齐喑的文革时期，张永枚、李学鳌这两个人忽然又变成了代表当时最先进诗歌文化的象征，出尽了风头，迎合了样板戏的“三个突出”精神，一时间如日中天，搭上了政治快车的御用文人们以受到当权者的赏识为骄傲。不幸的是“鸡飞得再高也变不成鹰”，这是姚文元一篇杂文的标题，恰好成了代表最先进文化鼓吹者们的可耻写照。
　　随着徐敬亚的点评，朦胧诗渐渐崛起，烘云托月成就了舒婷、江河、北岛、顾城们，以房龙的《宽容》译介为文化语境的上个世纪整个八十年代是数十年来中国思想文化最为丰富多彩的时期，自然而然地诞生了许许多多优秀诗歌，表明了没有宽容的精神，没有誓死捍卫自由表达权的时代，必将是一个文化没落的时代。时间到了沉闷的九十年代，中国的诗人们纷纷斯文扫地了，自~杀的自~杀，出国的出国，只剩下一个忽然冒出来的可怜的汪国真，中国的诗歌文化终于堕落到了可笑的令人叹息的地步。
　　二十世纪终于结束，新纪元开始了，中国的诗歌仍然没有从沉闷中挣扎出来，人们在主流媒体上找不到哪怕一篇真正优秀的作品，电子网络中却游荡着许许多多得不到时代语境承认的青春诗歌。尽管人们在抱怨这个时代没有震撼人心的伟大作品出现，我却总是以为，中国从来不缺少优秀的文艺作品，只是中国文化的话语权总是被当权者们可耻地垄断把持了。
　　因为偶然在某网络BBS上看到了网名“下半身”的青年学生的诗歌，我猛地感觉到了一种青春的张力、丰富的原生态的文化语境，虽然谩骂攻击其不文雅者声嘶力竭扯破了嗓子，我还是觉得他的诗歌富有“愤怒的一代”和“垮掉的一代”们的那种强烈的《嚎叫》的精神。尽管他的诗歌话语相对显得粗糙，有些赤裸裸，没有穿上时尚漂亮的裤子与花裙子，却真正地充满了奔放的激情。
　　一直以来，我以为没有一种不吐不快的冲动激情，诗歌的生命力也就完结了。那些吃饱了饭坐在咖啡馆里聆听音乐时披着脉脉温情面纱产生的小资情调诗歌，正如“美女作家”“妓女作家”或小女人文章的应运而生是一路货色，只能是人们对现实话语霸权的消极无奈反应。那些企图让“下半身”们的诗歌穿上虚伪的裤子或裙子，将他(她)们打扮成可怜的绅士淑女模样，让他(她)们用优雅的语言表达形式谋杀掉原始的内心剧烈冲动赤诚思想欲望的人们，这时候已经自觉不自觉地扮演起了少年犯管教官的角色，照他们这样干，被劳教释放以后的“下半身”们，必将永远写不出那些热情奔放的诗歌了。
　　管教官们宽慰了，诗歌却堕落了。
　　在这里，我有必要提醒善良的关注中国诗歌发展的人们注意，必须警惕那些将新生的一代青年诗人们改造成宫廷御用诗人的卑鄙肮脏阴谋，必须警惕那些将不服从时代话语霸权的青年诗人们迫害阉割的恐怖文化企图。借用鲁迅先生一句话的意思，任何捧杀棒杀，归根结蒂都是扼杀!而这，必将会造成中国诗歌的黑暗阴霾时期的再次到来!
　　让“下半身”们自由自在地叫嚷吧，这会给沉闷的中国诗歌带来一点新鲜的空气。难道不是吗？

水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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