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试着误解白居易》

阿末

我一直有这样一个主张，对于前人的著作理论，都应该在为我所用的前提下再次发掘。也就是我们既要知人论世，更要在这个基础上赋予它新的时代意义，从而在另一个历史时空重现其价值。钱理群说过大意如此的话：与现实无关的事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一直都十分认同，当然这个现实并非指狭隘的字面意思。在《传统与个人才能》中，爱略特指出：“历史的意识又含有一种领悟，不但要理解过去的过去性，而且还要理解过去的现在性。”在我看来，过去也只有在它的现在性中才有继续存在的价值和理由。并且需要在尊重传统的基础上尽量发掘它最有益于现实的部分或潜质。说了这么多其实都是在找借口。白居易的《与元九书》中有一句很出名的话：“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事而做”，今天突然对它有一点不一样的想法，也许正需要在重读传统这样的背景下展开。
在以往的认识里，比较公认的看法是认为这句话反映了白居易的现实主义诗观，强调的是诗歌的政治与社会功能，在具体做法上要切合当下现实，对具体的时代和事件揭露或表态。事实上，白居易本人就是这么做的，他一生最为人称道的是主要创作于元和初至元和四年的《秦中吟》及《新乐府》五十首等他标为“讽喻”一类的诗歌。这些诗歌从总体上来说，都是作者关怀现实政治、关怀社会问题的产物。据说这些诗使“权豪贵近者相目而变色”，“执政柄者扼腕”，“握军要者切齿”（《与元九书》），可见它击中了社会要害，刺痛了权势者的神经，达到了诗人自己的目的和主张。而人们也是在这类诗歌中，寻找到“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事而做”这一观点最充分的证据的。
但是我们知道，白居易本人也还写有大量的闲适诗和他自认为“感伤”一类的诗，比如《长恨歌》、《琵琶行》，并且是在这方面达到了他诗歌艺术的最高成就。尽管其中始终贯穿着白居易要为时事写作的功利目的，但是诗人的情怀使得他的写作本身出现了内部的暌离，所谓的道德目的在和情感的双重纠缠中却最终败下阵来。当那些合为时事而著作的诗歌只剩下文学史中的一席之地，那些曾经是“感伤”身份的作品却永远的流传了下来，被无数人永久地感动和喜爱着。
然而这是不是说“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事而做”就只是一个有局限的观点呢？我想也不是的。如果说当年白居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确实是为了强调诗歌写作的现实内容和社会作用，那么今天当我们得以纵观全局以后，似乎有可能从另一个角度乃至高度去理解这句话的意义。比如从强调文章与诗歌文体差异及两者各自的特性的角度。按照原来的理解，主要强调的是这句话中前后两部分的共通性。即无论文章还是诗歌，都应该为时事政治服务，而我在这里要强调的恰恰是两者的差异性。也就是，文章（这里主要是指与纯文学的散文相对的一种文字写作，比如现代的报刊体、杂文、报告文学等等）是需要密切结合现实的，它重在一个“时”字，要抓住实效性和现实意义，也就是说它是一种历史性的写作，并不追求永恒的文学价值。
而与之相对的诗歌，则要突出一个“事”字。这里，对“事”的理解是关键。因为有文章中的“时”作比较，我很容易就想到了一种人类遭际的具体性、普遍性以及永恒性。也就是说，诗歌关注的是具体而又有着相通性的那些情感或人生中的遭遇，这种遭遇的“事”既可以是一种现实处境、所陷入的具体情境，也可以是一种情绪的围困、思想的交锋或其他任何一种形而上学乃至理念的东西。人事、情事、心事……无论是哪一种吧，最主要是抓住“事”的内在自足性和本质性，而不局限于它发生的时间、地点和具体的时代环境。也就是说，诗歌赋予了它自身一种永恒性，它跳出了历史和地域的范畴而指向过去与未来，只要“事件”是真的，就可以被古今中外的全部人类所共享，所感知，所共鸣。比如对时间的恐惧意识，生命的悲剧性遭遇以及那些伤春悲秋的情绪反应等等。而在诗歌中真实显形的无论事件、情节、意象还是思想和情绪，都只是作为“事”存在的具体一面，是相通性中的一个承载和寄托。诗歌就是抓住了这样的一个事实或者瞬间，将它定格，使其凝固，从而成为了人类思想情感中的某个横截面或者象征。而一代又一代的人们，将通过他们自己的加温，使诗的“事”又一次熔化、升华，散发出一如既往的迷人诗香。
也许这样的解释不无牵强，也许只是我表达上的疏漏浅薄的原因。但这是一次尝试，希望得到批评指正——虽然废话好多……
20051102 17：16

兰语沉舟

我就是这样喜欢喜欢那些字的。我就是那样爱上那些字的。
：））

阿末

你还因此喜欢过别的什么吗：）

泽润

学习了 问好阿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