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 诗歌创作与欣赏之七：构思

徐小萌

七．构思：走向成功的必由之路
我们知道建筑是最讲究构思的，任何一座房子未诞生前必经先在建筑师大脑中诞生：形象、骨架、外貌、颜色，当然还要有科学的计算。他可以在头脑中或纸上变换各种式样，但他不能在大地上肆意涂改。无论是悉尼歌剧院，还是北京西客站，前者的成功首先是构思的成功，后者的失败当然也是构思的失败。
同样，一首诗也酷似一座建筑，尽管它有时只是情感的舒缓进程，但依然是有建筑所构成的美的基本要素。如果说，徜徉于大街小巷，看那单调而没有特色的火柴盒建筑是不愉快的事情，那么看一摞缺少新意的诗稿也会让眼睛疲惫不堪。试想，对我这样看诗都看出茧子的老诗客来讲，如果你的诗缺乏新鲜的刺激，我的眼睛是不会突然变亮的。
当然，这种刺激是多方面的，可能是语言，也可能是形式或音韵，但最主要的还是像一群个性鲜明的建筑物那样，以其独特的造型，匠心的构思而闪耀光彩。
唐代有位叫朱庆余的诗人，在未成名前求助于水部郎中张籍，希望能登科及第。他写了这样一首诗给张水部：“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他不是直接问张水部对他的诗作有何印象，而是只写一个新婚的女子，在洞房之夜过后第二天清晨要拜舅姑时，悄声问丈夫，她的打扮是否入时？真是不同凡响的构思！果然，这首诗的巧妙（尽管也是一种高级拍马屁）还是打动了张水部的欢心，朱庆余也如愿以偿。
请看当代诗人李南的短诗《呼唤》：
在一个繁花闪现的早晨   我听见
不远处一个清脆的童声
他喊——“妈妈”
几个行路的女人  和我一样
微笑着回过头来
她们都认为这声鲜嫩的呼唤
与自己有关
这是青草呼唤春天的时候
孩子，如果你的呼唤没有回答
就把我眼中的灯盏取走
把我心中的温暖也取走
街头一声“妈妈”的童声呼唤，真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作者巧妙把它移植于特殊的背景——繁花闪现的早晨；抓住了一个特写的镜头——几个行路的女人都回过头来；最后处一个漂亮的假设，“如果你的呼唤没有回答”，就把我“眼中的灯盏”、“心中的温暖”取走，这真是一首不可多得的精美的“爱之歌”了。
我们学员作品里也有不少构思精巧的作品，湖北学员钟雨的《时间》，作者不写孩子对课堂的倦怠，而写“时间一定很怕老师/要不然/为什么老师站在讲台上/她就蹑手蹑脚不敢动/老师说‘下课’走出去/她才大笑着飞跑起来”。这样的诗句多么生动、清新、别致。
因为构思是内心思索的过程，所以诗人在构思时就要进行多种多样的寻找、发现，并进行衡量、判断，最后抉择出最佳方案。显然，如果轻而易举就结束构思，在平庸的构思基础上就匆忙形成文字，那么所成的诗必然也一般化。由于诗创作的极端复杂性，很难说什么样的构思好，什么样的构思不好。当然个人的看法还是有的。
首先，要出新。你得仔细考虑，你设计的这座建筑是否新，是否与他人有所不同，美国城市诗人桑德堡有一首描写城市海港的叫《雾》的诗。全诗只有六句：
雾来了
缩着小猫的脚爪。
撑着沉默的腰
它坐望着
海港和城
而又向前移动。
这种构思立刻给人以新鲜的感觉，因为过去没有哪位诗人这样构思过，当然后来也有人模仿过。不过不是有人说第一个把花比做女人的是天才，第二个把花比做女人的是庸才，到第三个就是春才了吗？所以一个有出息的、有创造性的诗人不仅不会去模仿或抄袭别人的木构思，而且为避免撞车，而力求辟蹊径，寻找新的构思。
其次要出奇。新和奇有相同的地方，但又各有特点，奇就是要突如其来，异峰突起。美国诗人斯蒂文斯有许多构思新妙的诗。在此我们随便抽取几个句子共赏之。
“那光像一只蜘蛛/爬过水面/爬过雪地的边缘”（《纹身》）
“春天像正在脱衣的美女”（《重物的表面》）
“我有三种思想/像一棵树/栖着三只黑鸟”（《观察黑鸟的十三种方式》），怎么样？奇特不？
但是出奇出新并不是要一味地去猎奇猎新，新到旁人不能理解的程度，要做到这两条，还必须注重出深、出实，在新奇的表象下还必须有深和实做基础。缺乏这个基础，新奇只能是转瞬即逝的流星。我们来读四川的一首民歌：
高高山上一树槐。
妹在树下望郎来。
娘问女儿望什么，
我望槐花几时开。
短短四句，表现了少女初恋即娇羞又热烈的复杂心理。不仅构思奇特、新颖，而且凝重、厚实。这样的“诗”永远都不会过时。
从要写出一首好诗的角度来讲，这种创作前的构思是必不可少的，它也许会多费你一些时间和精力，但却是你写出好诗的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