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马甲】左丝的杰作《哎，米粒》

慢走的云

1、哎，米粒

“哎米粒”，刚回一声。手机停电
前面有个美女回头。很傻，很天真那种
米粒打不通我电话
意味我已人间蒸发
莫比乌斯是个很小的地方
想充电，必需租下一间客房
问过的客栈都客满了。还有最后一家
剩最后一间房。不得不说
命运之神总是关键时刻与我同在
兴冲冲跨进客栈。我去，前面一位美女已捷足先登
“傻帽，干嘛老跟着我。”
正是刚才冲我傻笑的那位
“这里没房了，呵呵。”
我拼命摇晃手机“米，米，米粒，
米粒找不到我就，就拜拜了。”
噗，你不光傻，还口吃
请叫我全名，艾—米—丽—。”


2、哎拉薇右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旅途中的人都把别的旅行者看成傻瓜
尤其是那些背包客
很不幸，我就是被称作傻B的其中之一
艾米丽不是
她只是喜欢一个人走走
我问她为什么，“是期待艳遇吗？”
“也许吧。”她不置可否的表情看上去一点不傻
然后她反问“你那么害怕失去米粒
难道她不爱你？”
“爱啊，但是世间值得她爱的人又不止我一个”
唔，谁都不可能成为谁的唯一
米粒一天不听到三次“我爱你”
她的世界就会崩溃
所以我的手机绝不能没电
爱是表达，是说出来。哎拉薇右


3、亲爱的旅人


收到米粒短信，她搭乘顺风车
正在前往A镇的路上。嗯
我爱你，米粒
然后我告诉艾米丽，我们很快就要跟米粒会合了
“希望她别碰上一个蹩脚的司机。”
我对她的玩世不恭未置一词，反而觉得
她说话的样子很酷。真的
艾米丽是个很酷的旅伴
这样陪她走上一段，值得终生回忆
我们漫不经心又目标明确的走着
朝着太阳落下去的方向
那里，就是A镇，就是米粒
山谷中充满了艾米丽与我说话的回声
穿出一道小峡谷，我们走进了镇子
同一家客栈，同样还剩一间房
我举着电量耗尽的手机，惊奇的发现
我们又走回了莫比乌斯


4、懵逼客栈


“米粒。不，艾米丽，快用你万能的手机找到A镇。”
“没有A镇。”
“怎么可能。”我一把夺过艾米丽的手机
对不起，情况紧急，我无法再对你绅士下去
我在百度地图上输入‘A镇’
百度礼貌地回复了我一个“对不起”
“他妈的李彦宏是不是死啦。”我的情绪糟糕得快要爆炸
“不用急。”艾米丽把手搭在我右肩膀上
这时候我真的需要一个平静的女人做我的偏旁
“米粒会没事的。”
“你若安好，她便没事。”
其实A镇就是莫比乌斯的投影
我面临的困境就是米粒的困境。她也在同一家客栈
同样的两个初遇的人，盯着最后一间客房
在莫比乌斯，我就是米粒。在A镇，米粒就是我
艾米丽则是米粒身旁那位油腻的老司机


5、白哎星

照例是艾米丽得到了那间房
房号很奇特，叫“白哎星”。
我照例在客栈院子撑起了小帐篷
借艾米丽的房间充好电
“哎，米粒。我爱你”。我编辑了条短信
发出去。米粒已关机
我的莫比乌斯第二夜，比第一夜更为不安
第一夜只是担心米粒甩了我。第二夜
她已去向不明
“傻帽。想什么呢？”艾米丽像个鬼影子
她的一只手，在我右肩上拍了拍
“唔，你怎么也不睡？艾米”。不知何时起
我简称她为艾米，这样叫她好亲昵
“我为什么要睡？知道吗
在另一个地方，另一个我正睡得很舒服呢
她睡得越沉，我大脑越兴奋。”
我惊异于她总是有这么多奇妙的高论
这样的朋友，真的不可多得
莫比乌斯的夜空好多星星
一会是几颗醒目的大灯
像艾米笃定的眼神，瞪着我
一会是跳动的小光点，像满天米粒
艾米挨着我坐下，她说
“知道为什么你接电话时总是大声的哎、哎
而不像别的男人故意压低嗓门
声音打着弯的'喂'吗？”
“我是那样的吗？”想想，还真是那样
“这就是你的独特之处。”
她接着说“人群中总有几个独特的人”
被艾米归为独特
看来是我迷路莫比乌斯获得的最大成就
“你看，那儿最亮的一颗星星
叫白哎星。我就来自那里”，她顿了顿
然后很笃定的看着我说：“你也是”
我一脸茫然，“难道，我们的相遇早已在
冥冥中注定？”
“哈哈哈，你当真了。唔，当真
你就输了。”



6、遗落的鞋子


雨从半夜下起，很快演变为全流域大暴雨
在莫比乌斯，我是唯一的灾民
醒来的过程缓慢而又痛苦
米粒在前面慢慢走着，“哎，米粒。”
我叫她，她听不见。我想追上她
却挪不动脚步。而我的脚下是一片沼泽
整个世界在下沉
我想我是不是陷入了梦魇
于是我挣扎、大喊。我听见水声
然后雨停了，眼前出现澄澈的夜空
艾米俯视着我。
“米粒呢？”她摇摇头
“你不是来自白哎星吗？你一定知道她在哪。”
我失控地抓住艾米的手
“你的水晶球在哪”
我翻身起床，“我的登山鞋呢？”
“唔，昨夜大雨。你在帐篷里发高烧、说胡话
我只顾把你的人拖进来，忘了拿你的鞋。”
艾米摊摊手，做了个遗憾的表情
“我要去找米粒。”
“刚才探路的人都回来了
出去的道路全被山洪冲毁。记住
莫比乌斯是上帝遗失的鞋子
你现在是被抛弃的孤儿。”她一只手撑着床沿
一只手指着我的头，像个绑匪
“米粒去了地图上不存在的A镇。你若安好
她便没事。”说完艾米转身拧了根湿毛巾
敷在我头上。然后又指着我大笑起来
“你的样子，噗，
看上去好傻。”



7、爱部落


黄昏里又走回几个东倒西歪的人
他们是不是路上喝多了
艾米说他们没喝酒，看样子是累的
其中一个背着吉它
长得像年轻的艾尔薇丝普雷斯利
唔，唱歌的人，是不喝酒的

艾米很快摸清了这几个来历不明的家伙的
底细。他们两天前从这里出发
去寻找山谷里的爱部落
“爱部落，有吗？”
“有，据说是莫比乌斯的眼泪。”
几个傻子沿着河流往前走，经过两天一夜
奇怪的是他们并未经历昨夜的大雨
他们顶着星星，穿过夜的长廊
傻不愣登的，一直走回到最初出发的莫比乌斯

哦，又到跟米粒说“我爱你”的时间了
我掏出手机，迫切的想告诉她
我刚刚遇到几个寻找爱部落失败的人
他们疲惫，却不沮丧



8、第三夜


第三夜属于猫王。客栈院子里多出几只流浪狗
他们弹吉他，唱歌
我想我从没跟你说过。米粒
我的心，忧伤而又安宁
短信你一条没回
并不影响我一条一条的发给你
就跟他们唱的那样：可能我没在你身边
我在孤独、寂寞的方向
很多事我可以去做，或不做
白哎星照着我，相信你也看得见
晚安，宝贝。哎，哎拉薇右


9、“不要忘记了呀”


所有尝试都失败了
莫比乌斯是个走不出去的所在
猫王准备带他的兄弟
再次出发，寻找爱部落
艾米决定与他们同往
她把房卡交给我
“傻帽，我回来之前，白哎星是你的啦。”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或许上帝会再次眷顾你
米粒被一位蹩脚司机带着
迷迷瞪瞪，闯进你的莫比乌斯。”
唔，记得吃药，你这躺赢的家伙
一个人的莫比乌斯
山洪退去的河谷，赭红色的魔幻清晨
四条汉子坚定的背影
一个女孩突然转身
她身子前倾
略微弯下腰来，双手喇叭状对着离开的方向

“不要忘记了呀~~~”

慢走的云

1、莫比乌斯眼泪

手机一直开着，米粒没有回复任何消息
客栈属于自助型
“白哎星”是艾米在驴突网预定的
房卡从自助卡机获取
自始至终没见过一个服务员
其他房客想必都是来玩的，白天出游
半夜归家。没有跟我照面的机会
这里大概就剩我一个活物
我用两个鼻孔轮换着出气，想象有两列火车
一列刚开进山洞。另一列，又呼哧呼哧
一脸懵逼的钻出来
让我不住的想笑。莫比乌斯会有眼泪吗？
有，估计也是我笑出来的
艾米，你不是笑我傻吗
告诉你吧，还有更傻的家伙
不光傻，而且莽撞

2、无脚鸟

登山鞋找回来一只。左脚，右脚
轮流试，都不合脚
点检行李，只有条宝蓝色内裤还算完整
最后一次梦遗触目惊心
如同山洪抛下的河床，顽石突兀
一副卵蛋无用型死相。无脚鸟整日飞掠
只顾腾空越来越瘦的身体
将它一泡辛辣的鸟屎
拉到我脸上。“一夜之隔，你长大了。”
不合脚的鞋子如是说
对于米粒，我充值了过多想要保护她的欲望
艾米呢？像是难以攀爬的悬崖
她的山洞迷人而危险。她的月亮
整夜俯视我。我的无脚鸟，疲累，嘶哑
在空谷，在人来人往的旅游地
在艾米留下的体香里，作死的飞


3、虚掩之门


为了住店，我当掉了我的单反相机
三天前的莫比乌斯，人头攒动
艾米在那些草帽丝巾中一点都不起眼
我甚至记不住她衣服是什么颜色
只知道有个傻妞回头
她的背后是一条五彩的河
此时小街冥无人迹。我试着推开一道虚掩的门。哇
春光乍泄，音乐震耳欲聋
琴键上坐着一个疯狂打字的人
DJ手忙脚乱
侍者踩着轮滑，哥伦比亚大洋马扭着胯
哎拉薇右混着烟草气喷到我脸上
真他妈浪荡
莫比乌斯我算白来了
“嗨，帅哥。”感觉一只手搭上右肩
“诶！艾米，你怎么在这里？”
“谁是艾米。神经。”美眉扭摆着消失在舞池
像从我手中滑脱的一尾鱼
不到三分钟，我被眼前无数的V型手
晃到昏厥


4、禁地


倒退的人群，倒退的房门，倒退的烟雾
倒退的街巷，微光下的客栈，小院，阶梯，门廊
总台，过道，“白哎星”
一道贴着封条的门
“**警察分局，2008年3月19日。”
我下意识去摸兜里的房卡
掏出来的却是一张名片。“按摩、推油、全套服务
1360829***8。”
这不可能。艾米不是干这个的，绝不可能，不可能


5、仙人套


突然停电，客栈房顶像破了个大洞
我能看到天上的星星。艾米指给我看过的白哎星在哪？
我不断调整角度
仰着头寻找。白哎星不见了
所有的星星都消失了。一道手电光照住了我
“谁在里面？”接着一条绳子扔了下来
唔，谁想出的创意？半夜爬房顶上看星星，绝了
我下意识抓住绳子，调动腹部所有的小肌肉
快速爬上去。回头一看，下面竟是个陷阱似的山洞
拉我上来的是一对年轻男女
男的拍了拍我肩膀
“哥们，你中了仙人套了。”


6、VA救援队

V型手势，1945年由美国大兵传入中国
8月21日，胜利大游行，JP开道
两旁是狂欢的陪都民众。他们齐刷刷举起剪刀手
无声电影，拷贝存于台北
这个手势，在中国大陆沉寂了许多年
1989年有过短暂再现，此后
再度沉寂。2000年代，突然风靡
潮流推动者，是一群孩子。他们列队
手指划出潇洒的弧线，说：亚瑟尔
A，是一位女孩名字的首字缩写
“VA”，念起来像不像“为爱”？
2008年3月19日，我翻越折多山，平生第一次对着镜头
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
我羞涩的，轻声叫了一个“耶”

7、爱，薪火

一夜飞逝，满目星光。米粒和艾米飞远了
我彻底弄丢了我没电的手机
跟随VA去他们的营地，我想加入他们
被拒绝了。他们并不是一个组织。“VA救援队”只是个传说
发起人是个女孩
来自1945年的战败国日本
2008年5月，她在A镇结识了一位落单的司机
他们为每一位遇难者清洁身体
他们很执拗，做着别人看来毫无意义的工作
“为什么不呢？”艾米说
这些可怜的生命
不能体面的活着，为什么不让他们体面地离开
VA没有旗号，只有信仰
只要一对真心相爱的男女，结伴同行
他们从事孤独的事业，却从不曾感受过孤独


8、地球的伤疤


这里是地球的伤疤。山洪、泥石流
随时改变着地形。导航器失灵，地图上的等高线
纯属虚构。旅行指南跟不上大自然的更新节奏
告别VA，我按他们所说的路线
准备用三天时间走出去。一边走
一边心生疑惑，总是觉得哪儿不对
那个男VA好像哪儿见过。路边传来一声“喵呜——”
金色斑纹迅速掠过矮树丛。猛然醒悟
他是猫王兄弟中的一个
一阵狂喜扑向我。找到他不就可以打听到艾米的下落了吗
我一路狂奔。但是VA离开了
营地里留着我丢失在莫比乌斯的帐篷和登山杖
我找回了除手机以外的全部装备
听他们说过，这里就是VA的家
我为什么要离开，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爱部落
做一个半边VA不好吗


9、沉默的向导


为一首歌写好歌词：“VA—VA—VA—”
这是副歌的高潮部分
我急于找到猫王和他的乐队
路旁分布着被冲毁的农地，一小块一小块的
露出好多紫皮红薯
这里的村民都迁走了吧
我路遇的斑纹动物，可能是他们没带走的猫
它一直尾随着我。偶尔会窜到前面
像是为我领路
唔，这不言不语的向导
它长着一对艾米那样狡黠的眼睛


10、歌名：白哎星照着，你永远不会孤独

又得到一个夜晚。多维空间的夜晚
解构主义的夜晚。我玩丢了手机
“我爱你，米粒。”这缺乏仪式感的仪式
丢了表演的舞台。艾米不在身边
我丢了观众。“白哎星”词性的反光
多么嘲弄。其实我早就明白
它并不是一颗自发燃烧的星球

“傻帽。”
谁在说话
我惶惑地抬起头来，从一根烤红薯的香味里
很不情愿地抬起头来。除了一堆火
以及手中一根像是怕被谁夺去的烤红薯
并无旁人。猫咪把头扭向一边，它舔着爪子
理都不理我



11、三秒钟魔咒


猫咪，你还没有名字，我叫你么么吧
不嫌碍事，叫么么哒也可以
“喵呜—”。看来它喜欢这个名字
在午夜，它睁圆双眼，无所谓的瞪着我
它的瞳孔里有另一堆火，另一个山谷
艾米、猫王兄弟、救我的那对VA男女，我一个一个看过去
仔细辨认他们的面容
他们围坐一起，互相交换食物
他们的笑容沉静而欢愉。“为爱，为爱，为爱”
歌声响彻夜空
“诶，你眼睛流牛牛了。”
我猛一愣神，么么嘴角上弯
夸张得像米粒手机里存的聊天图片
又一根烤红薯，抑制不住的发出香气
哈哈，亲爱的烤红薯，我又要来吃你啦

12、玛雅

捡到两根玉米。我的食物完全印第安化了
请叫我玛雅
白哎星有庞大的飞船基地
第四艘沉船，搁浅于复杂的山地
一单外派任务
让我没来得及跟米粒当面告别
我欠她一夜啪啪啪
么么跟着我
我叫它小野猫
小骚货
像平常叫米粒那样叫它
它无动于衷
米粒会不会把头发烫卷，披在肩上
模仿一个土著女子，俯在一个过路司机
摇下的车窗前

13、背叛的么么

低胸装露出好大的奶子
不，这不是米粒。她从未给过我如此巨大的压迫感
“救命，”
按住我摩擦的是一只母金刚
“喵呜——”
么么蜷曲身子，像掷出的一只火球
它奋力击中金刚的右脸颊
金刚放开我，她看向么么的眼神
全是不解与伤心
仿佛在问，你怎么为了个外人这样用力打我
然后黯然神伤的转过身躯
心碎欲裂的嘶吼中，她消失在对岸的密林
妹。又是一梦
手边是翻开的卡森麦卡勒斯
《伤心咖啡馆》第13页


14、伤心太平洋

所以崩塌的山体
并不因为疯狂的地质运动
太平洋沉船，不过睡在金刚的一滴泪中
我要重新审视我的来路
丢失的手机、艾米的名片
某镇、某路、某街，某某号
负一楼，墙上的涂鸦，鞋底印、色情漫画
驼背男人用木柴混杂煤块烧锅炉
楼梯上的脚步声，漆黑楼道
声控灯，背书包的小女孩，她说：
“打。”
突然一切都不见了
河谷中只有我一个人煞有介事的升起炊烟



15、没有死亡，怎么祭奠？

一个人。谁可代我去死。我若死去
谁来祭奠？权杖、宝剑、星币、圣杯
我最想获得的是哪一个
厄尔尼诺现象，自然法则的多米诺骨牌
我孤身涉险，所为何来
我推开一道门，后面还有一道门
那晚我并没有逃跑，也没退缩
只是倒穿着鞋子。十多年来
我背着自己的墓碑
山的外面还是山。艾米
我构建的简单神秘的俗世之恋。米粒
我日渐衰微的青春纪念。塔罗牌
我不敢抽出的，任何一张牌
河谷中充盈的死亡气息，多么熟悉
2008年6月15日，迎面而来的返空车队
戴着哈达。我和你让到路边
“什么味道？好臭。”
“老鼠，黄小强、小青、呱呱，鱼，，，死亡的味道。”



16、“米粒米粒右”

跳过那个日期如同跨过一条干涸的河
么么在对岸转过身去
它翘着尾巴给我看它烧焦的屁股
如同米粒隔着大街对我竖起中指。操
张三疯的爱情跟赵小 姐的馅饼一个味道
“米粒米粒右”
我必须凭一句魔咒走下去。这一夜没有星光
也可以说这一夜根本不存在
我的忽略如同溃败
“呵呵”。沉船上的死尸集体发出了冷笑


17、大鱼

天空是一头蓝鲸，翻着白肚皮
忧伤巨大，忧伤逆袭，忧伤即将流淌成河
成海。破晓的星辰是李某某的眼睛
走马长街是一个唐朝人的清晨
他有即将失败的青春，他有一霎欢腾
如门缝泄出水银。他有指肚摁下的生死盟书
他有一条狗
即将走失在末世的荒途



18、愤怒的小鸟

并无天梯石栈相勾连，没有凭空垂下的救命绳子
向轻松写意的后现代说再见
我要赎回文档，取下绑在头顶的愤怒的小鸟
无屑可击地下一场雪

“老板，赎当。”
柜台没有银子
只有一把西部牛仔的左轮枪
俄罗斯轮盘赌，空手套白狼
赏金猎人舔着印第安人的头盖骨
眼神淫邪
悲伤，而嘲讽

19、一只大叫的猴子

但是我还要讲一件忧伤的事。路遇一只小猴子
被兽夹夹住。身旁围了一群大叫的猴子
它们没有工具，它们无能为力
让我想起一个非洲的小孩
爬着前往救助站，身后跟着饥饿的秃鹫
一位摄影记者拍下了全程
对于蔓延半个大陆的饥荒、战乱
他无能为力，他也是一只大叫的猴子
摄影作品获得了普利策奖
但他并没有帮到那些饥饿的小孩
他们大批死于饥饿，死于比饥饿更为恐怖的事件
一只孤独的猴子，一只自顾大叫的猴子
最终被同样饥饿的猴子逐出猴群


20、凉城

越来越接近A镇。不，A镇早已扩容
它现在叫某某市。我甚至能看清人群的颜色
黑，灰。初秋，他们已身着冬装
风吹得轻而软。我甚至能分辨他们思想的颜色
他们被归纳，被概括
称为人民。少数几个不安定分子
被称作敌人。他们在夜里游荡
出现在中元节的集市，他们手持面额上亿的钞票
扮鬼脸，收保护费
长得像电影里的周星驰


21、为毛电影里的反派不是秃子就是独眼龙

这是对残障人士的公然诋毁
对战伤者的历史性屏蔽
又一部电影即将上映。一支悲催的部队
为寻求庇护退入租界，这是违反契约精神与
国际法的
他们在自己的国土被异国警察缴械
我很好奇，会不会出现一个神奇的小护士
与一位冷血军官，上演一场旷世绝恋
背景是肢残者、秃头、独眼龙
他们忍着身体的剧痛，献花，鼓掌
血是热的，当它离开身体
逐渐冷却、凝固，变成岩石
你会对它吐口水、撒尿，骂它沙雕
然后站在它上面高呼口号
那时候你或许并不能分辨一面残破的军旗
与你手中高举的民族主义旗帜有何区别
这是一部成功的电影
比手撕鬼子，更加成功
必须拥有后浪的新拳民疯狂的票房

慢走的云

1、郦小萨的刀子


错过了末班车，在车站
一个面孔模糊的人递给我一把刀子
他自称端公的第78代传人。唔
端公？不懂了吧
萨满听说过吧。别以为这个神秘的职业消失了
端公随时与你同在
你的来历，去向。尽在掌握中
这是一个关键时刻
“要么杀了我，要么捅了你自己。”
郦小萨冷冷的说
我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说话的口型，却异常清晰
我确信，我听清了他每一个发音
但是我没有杀人的冲动，我只觉得冷

“什么样的分裂要靠一把刀子解决”
我不就是错过了上车
不就是错过了跟米粒上床么
“郦小萨，真正错过的人是你，你错过了一个时代。”
我平静的把刀子还给他
我看见的面孔在开裂，我看见了风
与粗粝的阳光。
一个穿皮袍的汉子正经受鞭打
郦小萨迅速扭过头去，消失在车站外面厚颜无耻的灯火中


2、下一个旅行


一个人的车站，三千大平的候车厅
我打开睡袋
背包旅行真的很爽啊。空调整夜开放
我不享用，简直对不起这个时代
等着我，米粒。等着我，足以跻身世界五百强的凉城
今夜，我将面目全非的睡在你怀中
而且要以与你势不两立的姿势，头朝下的睡着
我闭上眼睛
关闭镜像中的世界
在此，下一个旅行将是黑暗本身

3、门上的锁链

我是自己的囚徒。走夜路唱歌的人
不歌颂黑夜就找不到方向。
全城戒严，环保分子决定组织一次游行
从郊外的钉子户危房到市政广场
沿途禁止通行
车站关闭，我获得一个
被锁在候车室的空旷的清晨
米粒，不止是你抛弃了我
全世界都抛弃了我
我消耗殆尽的青春荷尔蒙，砸不烂一块玻璃

4、等待的背影


“等待不如回忆”。小街常有穿家居服的女人
我经过时她撩了一下头发。海飞丝
将近二十年没用过的洗发水
我的嗅觉如当初一样灵敏。小孩子
总是能分清妈妈的味道不是外婆的味道
米粒常用棉球蘸上香水，放到奶罩里
“莽笼子”，她如是戏称。那时候我是时常关在笼子里的
生活的笼子
又一个女人从身旁飘过
等待的背影，充满肉欲诱惑的香水味

5、象形文字


太阳神鸟。图案组成庄严的国徽
候车室俨然审判大厅。公诉人一言不发
被告迟迟没有到庭
旁听席坐着唯一的受众
后堂，法官与陪审团紧急磋商
“逃逸”？“故意失踪”？“毁灭证据”？罪名都不成立
“亵渎”？还有什么可以不被亵渎？
爱情?公义？
我陷入自我审判的泥潭
左犯杰作。男，生年不详，死年不详
2008年2月14日于北川监狱越狱，逃窜至今
下落不明……
判决书上写着一连串象形文字


6.一段铁轨


远处传来巨大声浪。一个城市的傍晚
逐渐形成同一个节奏，“放人”，“放人”，“放人”
我仿佛又回到空旷的山谷
火堆边打盹
“为爱”，“为爱”，“为爱”
对开的列车，汹涌的人群
艾米、猫王、VA。好像走在第一列
后面的大个儿是不是金刚，么么蹲在她肩头
他们背负乐器、绳索、攀岩工具
好像背着弓弩的猎人
他们面带笑容，朝我走来。我好担心
艾米会不会把射钉枪当做武器
“砰”，一声巨响
人群迅速溃败下去。艾米不见了
烟雾下只有丢弃的旗帜、横幅
以及挥舞警棍的黑色影子。一夜盛放
凉城就此一天天凉下去。再见
我乘着一段铁轨离开，看见车窗外的军列
载着迷彩吉普、装甲车，向凉城扑去


7.取消的班次

车厢中坐着沉默的人，互相戒备，不言不语
我以一个误入者的身份坐在他们中间
这里并没有为我预留的位置
“这趟列车已不能开往原定到站了
临时改为返乡专列”。不是终点的终点站
我必须下车，成为一个没有目的的尾随者
同行的人们一个个消失，我站在空旷的大街
一向方向感很好的我第一次迷路了
在一个巨无霸城市午夜的风中


8.风声

封城令于凌晨下达，天亮后执行
提前感知到危险的人，利用天亮前的空档
逃离危城。我乘坐最后一班航班向西飞
飞往哪里我并不关心，我像一只惊慌的鸟儿
从一个枝头栖落另一个枝头
如一只丧家犬惶惶于路途

9.月光生了锈

安检如临大敌。我的到来让一个大土司充满了警惕
所有的转经筒向我倾斜
我身披月光犹如身披哈达
我接受祝福也接受敌意。我的行踪被保密
犹如密码箱中的一个数字。大量资源被我一个人浪费
我还未离开，似乎一生已被清零
米粒，你找不到我了
但我仍是你手机里每天出现的
某地那个唯一的人。多么可笑，我以突然隐身的方式
成为你的唯一

10.别无所有

当我走出幽闭的房间，一个国家宣告胜利
我接受献花，然后转身
拖着自己的行李
身后站着一排挥手的假人
但我不是英雄，我是神秘的Z先生
别无所有，无惧、无恐，无心无肺
无笑容，只带着脸上的马赛克

慢走的云

11.问自己

不可能把一首诗写成名词解释
跟艾米聊天，也不会聊成给米粒的短信
“我爱你”。重复的三个字，每天重复三次
相当于三十万字的平安经
最后一次离开，我披着的哈达是老阿妈送的
尽管我一路强调我不是英雄
没为她们做过什么
但她们坚信，我的到来
为这个世界上最高的地方带来了吉祥
我的离开，必定会为她们带走恶魔


12.重启

“嗨，骚年。”，我确定
不是自己在叫我自己
情愿相信那个传说。摔一跤
人已在山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来不来，我请你喝跟头酒
一个人的爬起来
需要另一个人的搀扶
要站稳脚跟，我还缺一个偏旁
谁说的，不尴不尬的年纪
“你只是有些偏胖”
旅行的目的不为了到达，你旅行去吧
如果硬要有画面。请看
云下面是不是有个很小的人影
到达不过是为了离开
你可以很轻的，少年那么轻，云那么轻

13.桥下的声音

就是不想说白，你内心的野兽变了苍狗
白衣年代变了阴云
我失去了嗅觉
风呼呼的吹。乌篷船穿过桥洞
就失踪了
远山下的沙鸥，停泊在另一个空洞的画面里
你在江边背着手
看过河的人们都湿了裤脚
抱石头涉水的名叫二哈
那时候呀，我在KTV唱着一首歌叫哭沙

14.酒的暴君

大概是水，冲淡了记忆
酒幌子下不一定停着拉酒的牛车
那个人有些老了
细细翻弄着他的褡裢。或许是一袋旱烟
卷成哈瓦那雪茄。或许是草料口袋
装着一只牛胃。不
六味地黄丸，据说补阴。酒的度数越来越低
哪有什么酱香
一个人喝到酱紫
落日像颗药丸，就着这天色服下去吧
唔，胡安鲁尔弗。黄昏有人赶着车
从斜坡上下来，我要向他打听
村庄里是不是住着一个叫左丝杰作的人

15.续秋风

吃完酒她回去种菜了。小嘴儿抹得有点仓促
唇线没描，都有些泛滥了
花怎么萎蔫了呢
说好的它们向光的属性，不怕热
耐涝，抗旱，蝙蝠侠那么经得起折腾
咋说不开就不开。骗子，我要打你


16.旧疾与心病

刚刚结束了一场鼠疫。人们抬着棺材游行
准确的说，他们绑架了一个卖鼠药的
我找了一上午的木桩
现在拴着马
马在月光下吃草、长膘。一匹马的困顿是它漫长简单的一生

17.时间里的小羽毛

“当然有阴毛啦。”缺牙老太太浪笑着说
多么魔法的面孔，契丹第一美人
缠着小脚，脸颊贴膏药，活脱脱满洲国时期
东北乡下的一个地主小老婆。大师
请让我跪倒在你脚下
做个收保护费的跟班小弟吧。白毛风刮得鹅毛般轻巧
诡异的镜头闪过
时光深处，你诡异的笑


18.尖叫的铜镜


你开始嚎叫，像野猪糟蹋庄稼
更像交配季的国宝大熊猫。铜镜转过来
娇喘演变成一夜狂风大作
香汗淋漓成突然的山洪
一个谜团解开。空旷山谷玉体横呈。星夜旋转
天空抛下尸体
蝉抛下蜕


1.遇见书店

遇见自己。在书店
我翻开出版于1982年的一本书
实际上它的面世
要比1982年早很多
中间隔着差不多一个世纪
隔着亿万吨雪、阳光、山洪、微尘、海啸、战争
隔着亿万人的生死
我只能从1982年出发
寻找出走的另一个自己
有时候痛苦来得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猛烈
它只是存在着
像整夜亮在床头的那盏夜灯
微弱的光，照着一个人的行走
停顿，以及一次微弱的翻身和咳嗽


2.转角

得有多分裂，才会假装把别人认作自己
狂野的小宇宙
脱离轨道，运行成了直角
一个人的消失并不一定叫渐行渐远
完全可以以突然转向的方式
倏忽消失在一堵墙后面


3.秋雨和屋檐

有不有秋雨，都有屋檐
多么孤独的存在。
略带摇滚
稍有嘶哑
你把花衬衫扎进皮带
面对秋天嘚瑟起来

4.童话

从此，从此之后就再没有从此
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的眉头舒展
你的菊花松软
你的舌头
开叉成两条溪流
你倒退着流向深山
你看见恸哭的阮籍扛着锄头

5.荒诞的旅行

“导游小杰，让我歇歇好吗”
走马观花的游历。没有主线的故事大纲
没有边界的穿越
一个讲述主体就是一个死去的人
越是表现温婉可人
越是暴露内心的荒诞
善良柔弱的聂小倩
其实是一个无法超生的游魂

6.触摸

浮浪子开花朵
呼啸而过的荒原野花一片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把刀
搞笑的屠夫
也有心细的一面
他温柔的对待
轻轻触摸
一突一突的那根是颈动脉
紧挨着的是气管
那么
谁的旅途将结束在一只鸡的抽搐中
秋天的眩晕状态之后
接下来的是什么


7.电影院正放映着

我抽身离开
烂透了的剧情，还没开始就看到了结局
女主拼命挥着黄手绢
一个旅人
快要走到她的宽边帽檐下了
但是他没有回来，永远没有回来

8.你好

“你好，再见。”
台词简省到一句，两次发音
间隔不到一秒
说好的三秒钟呢？不
我要更快，更给力

9.她说，嗯

她说，嗯
我摁下保存键
关闭电脑。并没有人为我续水
茶凉了，凉城的秋天
凉了

辰奕

云老师的作品精彩，稀饭

慢走的云

辰奕 发表于 2020-8-28 07:41
云老师的作品精彩，稀饭

谢谢辰来看

米粒米粒右

谢谢你创造了米粒米粒右
----------悄悄问下：啥意思呢？

温柔的药

连脱马甲也不忘米粒，~~~咦      

慢走的云

米粒米粒右 发表于 2020-8-28 07:56
谢谢你创造了米粒米粒右
----------悄悄问下：啥意思呢？

一句咒语，用来给自己壮胆的

慢走的云

温柔的药 发表于 2020-8-28 08:05
连脱马甲也不忘米粒，~~~咦

忘不了啊，米粒给了我无穷的力量

温柔的药

慢走的云 发表于 2020-8-28 08:10
忘不了啊，米粒给了我无穷的力量

我又想伸出手指来比个啥了      

慢走的云

温柔的药 发表于 2020-8-28 08:11
我又想伸出手指来比个啥了

耶

温柔的药

慢走的云 发表于 2020-8-28 08:12
耶

噢也                                   

万里云

你慢走，我走还是不走呢？

苏紫烟

不会编剧的男主不是好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