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十首

杨四五

◆简洁的秩序

玻璃球平息在盲人的掌心，他在远处
望着枯空的手

他邀我之时，也邀请了跳动的他们
如果他不开口
我会坐在窗前
摆弄一只深褐色的戒尺

工人们将门扇推进十七层热压机
一个白天结束了
他们吹尽尘埃，拿着啤酒
站在食堂外的绿化带上
打量来来去去的女人

我在失聪之前曾听闻他们的悲喜
失聪之后
一只杯子是圆的

一台电脑的不足围绕，仿若屋顶上空的云层
我很安静，在夜色笼罩的城市
我望了望——
这夜色笼罩的城市



◆逃离者

一只麻雀栖落在第三处峰火台的栏杆之上
同它飞来的另一只
在微风中扎进涌动的丛林

我想告诉它，这是永康市圆周村的长城
无论向哪里飞去
都可以停下来歇一歇

听听建设中的另一段：打石匠的吆喝与
索道吊篮的响铃，听听松枝折断的声音与野花
绽放的动律

但它飞得太快了，瞬间消失在茫茫的山中
它的同伴对着我，跃上檐角做出一副似笑非笑的
鬼脸，它可否是一只不够彻底的麻雀？

阳光下，我摆弄斜长的影子，我的无聊之举
怎么也困不住它



◆山阴路

一九一零年，她的丈夫在北京守真照相馆
和另一个人同时死去

她相信这句谎言

一九四零年，她的丈夫刚刚学会模仿
她将父亲留下的弓
放在他的房间。夜晚，壁上长出深黄色的水草
她在其间找到一只分叉的箭羽

她相信这一句谎言胜过之前

一九五九年，她在狱中将匕首上的锈迹擦除
将几颗断裂的弹壳埋在土里
而南方，饥饿的人群啃食着一切

她的丈夫尚未出生。她眼见众多亲人
之间的背叛，所以她，完全不信拷问者的依据

她只相信一九四四年，南京，施高塔
英雄的男人为她写下：相逢应一笑，异代有同契



◆晚樱

探井者独自向着晃动的夜空，它的身后
除去椅子，已经没有多余
一只迷路的蜜峰
停在银灰色的管道上
园子里静悄悄的，偶尔落下一滴露水
它复眼捕捉的人影仰躺在
真丝蚕被的中央

她鼓胀的乳房渐渐平复，宽大的臀部
仿若母亲倾倒玉米的磨盘——那多年
未曾到达的年纪，介于一株晚樱
引进的
绽放的全部


◆动荡

背靠河水的人，同时背靠着阴影
一支香烟
灼伤的中式建筑上
停栖着一只乌鸦

白昼如此浅薄，穿过衣袖的风
令其一动不动
微澜之下，钓鱼者遗落的蚯蚓
被一只弓形龙虾挑在刀尖

它对准的人，在远处露出与它相同的
腹部，它被推动的沙丘
露出同类者柔软的壳体

有多少寻常的生死
交替于他所忽略的区域？他尚未
完成的事业
已在昨日备好无辜者的椁棺



◆风声

我是一位稀里糊涂的闯入者
我在这个夜晚听见一场盛大的暴动

巡游者和密集的枪声
来自货场路转角处的高楼
来自于熄灭时的灯

我在这难以化解的黑暗中被它们簇拥着
我不反对
也不可能反对

这个夜晚，到处都是断裂的标语
到处都是整整齐齐的树木
我这习惯落单的人，还要沉默到什么时候


◆多余

多余的爱情藏在花篮子里
少有人舍得将她扔出门外

在夜里，她是无声的绳索
或在窗前
轻盈地散开

在夜里，她手执驱羊的鞭子
搭建稀疏的围栏

她将香味雕塑于我的床头
在镜中
还给我一张纤薄的脸

她知道我能看见，尽管黑夜
里的花篮有正在下坠的深渊


◆阿莫西林

近处的山峦没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我记不住
而夜色隐去它的丛林

我察觉到永康江的边缘
有一口灼热的水井

现在它放任一个孩子在窗前叫骂
放任一个孩子拆解粘接的木榫

再过几个时辰，火红的铁球将应运而生
但我相信
这是一个毫无征兆的错觉

我饮下的水，有过翻天覆地的滚动，我吞下的药片
应有布风施雨的能力


◆棕榈

在我的猜度中，独居必有难以言说的痛苦
就像躺在床上
散落的幼籽将午后模拟成黄昏

我也曾穿过灰色的叶子，折下一段裸露的剑刃
但刺痛的手
往往没有瞧见的情景更疼

是的。以前的事情不可扭转
那么以后，还有可以修饰的余地吗

这偏远之处的草木凌乱，我多次坐在阴影之下
我感到风吹
也感到烈阳下的晕厥
那是土地必须面对的生辰


◆记雪夜

没有人告诉我，之后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濒临者
撒下一张虚无的网

在雪夜走动的我，留下雪一样零碎的分身
回不回头
都存在脱离与断裂

树木抗拒着我，完成最后几次必然的复合
我踩在雪上
就踩在雪地硬化的落叶上

我在陷入的同时，天空找到另一个沙漏的中心
雪夜相对来说
更残忍，也更迷人

快快.

我这习惯落单的人，还要沉默到什么时候


推荐阅读，把发言权交给其它读者。

◆

打火机

不错，尤其山阴路，内力强大

快快.

打火机 发表于 2019-9-11 19:34
不错，尤其山阴路，内力强大

打火机出来了！很久不见这件衣服。

打火机

春天了，脱棉袄了嘛

快快.

打火机 发表于 2019-9-11 19:36
春天了，脱棉袄了嘛

也是，棉袄脱了更好看！

真实面目

《山阴路》挺没劲 有些人虽不能盖棺定论 但也不可去翻尸首 所以下面也没兴趣再看了。

水晓得

拜读。
角度广。挖掘深。述而不作。高手。

和佩

真的不错，，学习，问候，预祝节日快乐

杨四五

快快. 发表于 2019-9-11 19:27
我这习惯落单的人，还要沉默到什么时候

啊哈，好久不见。

杨四五

打火机 发表于 2019-9-11 19:34
不错，尤其山阴路，内力强大

谢谢老师的鼓励！

杨四五

真实面目 发表于 2019-9-11 20:27
《山阴路》挺没劲 有些人虽不能盖棺定论 但也不可去翻尸首 所以下面也没兴趣再看了。

嗯。谢谢老师的指点。只是换个角度看看。不影响历史判定。

杨四五

水晓得 发表于 2019-9-12 09:57
拜读。
角度广。挖掘深。述而不作。高手。

谢谢水总的鼓励！

杨四五

和佩 发表于 2019-9-12 14:42
真的不错，，学习，问候，预祝节日快乐

好久不见。节日快乐！

怀斯

四五兄很久未来了，大厅缺你少了好多色彩。

题材的多样化说明诗人并未放下笔，始终观察着，思考着。水平到那里了，都不错。《山阴路》在构思上很有特色。《风声》很像某个现实场景，但又隐蔽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