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李心释 于 2018-10-2 10:51 编辑
诗思N则 /李心释
1 在荒唐时代,缺乏直面与反思的文字已不值得多看一眼。文学、艺术、哲学思考及学术研究,若竟可无关痛痒,遵循现实原则,无任何揭示,看,就等于是屈服。直面是直面当权者的谎言、阴谋、权力话语体系与对个体生命尊严的践踏,不跪着,不苟且,不回避;反思的是自己身上的他者,由于人性与环境的因素,自己也随时可能蜕变为合谋者、作恶者与沉默的奴才,并有可能感染了对立面的病毒,反抗的有效性最终不在外部,而在自身里面。这种纠缠是复杂的,甚至是惊心动魄的。去真实地呈现,扭曲的环境里人性的可能性。学术研究也一样,至少会在品格上直面体制之荒唐。
2 别忘了我们连看都被规划了,不是可看的内容,而是看的方式,后者决定了我们能看到什么。所以我们应培养一种简单的颠倒方式,使看尽最大可能变得陌生,犹如紧贴地面朝上拍摄,使一切变成空中之物,无根的漂浮。
3 人与人之间只该自然而然地相互吸引、相互排斥,不该抱什么改变的愿景。能见其灵性,也显见其世俗中的蒙尘,不忍相离,为其拂去尘埃,实为善心的幻象,或许也并不善,只是因孤独无助而找到的借口,也算是出路。现实是残酷的,尘埃无可改变,尘埃是其生命的一部分,拂去尘埃,无异于割肉刮骨,其心虽知,但绝不可能领情,反复无常,在世俗的层次挣扎不休,徒增彼此的痛苦。你的痛苦在于你不但不能见其灵性而有所慰藉与提升,并且折了本来决绝却脆弱的飞离世俗的翅翼,一生的磨难如蜗牛,慢而重。到头来,反而需要竭力从对方的生活世界中争取独立的空间,实是无谓的斗争。
4 一个东西或一件事情的基本原理都是开始就有了结果,有人看到结果才明白了开始,有人即便看到结果,也想不起开始,有人在半途中恍然有悟,有人从开始一眼洞穿结果。在时间起作用的地方,灵性都少,都弱,或者无。时间等于肉身,等于幻象,等于障碍。
5 隐即遮蔽,我们都还隐在自己的过去里,当可以按内心的愿望活着时,“开始”又回来了,显现了。而从众人目光看,恰恰是隐,这世界总是颠倒的,出家乃回家,回家反而是遮蔽。或者说,看,视觉成像,就是颠倒的。可惜,我们难有颠倒思维,聪慧者,皆善颠倒。
6 光芒有中心,光芒的中心无光芒,光芒不是光芒。如同一个人只有自己的时候,即不是自己。 灯闪了又灭,不得不让黑暗继续,灯都是自己灭的,不是被黑暗扑灭。 没有光能走过黑暗,走过的是它自己。光暴露眼前有黑暗,让适应黑暗的眼睛有了“黑暗”的概念。 光内在于每个人,是先在的,但出不来,很难出来,所以要有方法,方法在开道,让光自然出来,也可以说找到了光。方法,光自己,这辈子得想这两件事。然而终究是专注于方法这一件事,在黑暗里,才谈得上方法。
7 自我是空的,而要有自我,空才是空,自我是自我取消的,而自我取消才有真的自我,真的自我与天地一体,说是一体,便已差异。 我们不可能追求空,求空空不了,只能让肉身成天梯,这就是“此在”。
8 总是有“不是”的东西反而成为“是”,这个幻觉为解释的行为所制造,解释的角度无非是内在的,外部的与超越的,本质都是转移,把不是的东西转移进“是”。比如从艺术本身看到有超越于艺术的,会是好艺术,艺术里有神,但神不是艺术,艺术也不是神,把艺术当神不对,把艺术不当神也不对。艺术更像这悖论本身,艺术里占更大比重的是对人世的留恋,好艺术一边越来越脱离尘世,一边也越留恋,很让人唏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