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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道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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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4-30 13:5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坤道成女(杨四五)


日光投下阴影的同时将目光投在他的身上
他一度挥扬的手臂
紧贴着身躯

聚氯乙烯软管
将通达的儒家教义转变为透明的液体
我在远方窥见他独卧时
沟壑般的皱纹与滚落的眼泪

这响动如同昔日菜盆
污水流走的尾音
我在其间找到一些影子

假如他再次站立,会有什么样的转变
还是延续肥胖的从前?椅子上的女人
还在浅睡,三个昼夜
赠与她发黄的皮肤

她的手指已经松开。玻璃在灰檐的衬托下
仿佛一件融化的刀刃
春天更是深了,一些断裂的事物
从寒凉中悄然崛起



1989年,她在北方裹着棉花惊恐地望着
油灯忽闪的房间

她刚刚从温和的管道爬出来
寒冷留给她一件薄薄的单衣

她依稀记得临行时被吸纳的感觉
她握着柔软的长笛想献给浑圆的母亲
但夜色茫茫

母亲旷大的身躯触不可及
门外嘈杂的人声触不可及

他们是谁,他们在说什么
她并不知道
以至多年后毫无来由地跟踪一颗古老的糖果



他在磨盘的缝隙拣食粘稠的玉米
碎娃子们跑过来笑他

他撕开半张饼子喂进她溃烂的口腔
她不吞咽只换来暴力的冲击

第三个冬天了
孩子还不会说话,微型地震从来就没有停止

风沙如一层黄色的窗帘悬挂在门口
电线上,是小小的麻鹩和
洗不净的衣衫

——她向一个轮廓分明的人交出
时间和身体
又在他走后躺在柴房戴上新增的面具



他们在哪里,当年说的究竟是什么
她端着咖啡不停地追问

窗外的天空越来越薄,大地
从雾气里显露出来

她在短暂的沉默后提到丈夫,说着他的好
又说着他的坏

她将一切都给了他,包括当年带回的糖果

他在咀嚼时有过微微的甜蜜又生出
涣散而凶狠的目光
——哦,多么像酒后的父亲

她在卑怯中缓慢地苛求
甚至用每一块零散的骨头去换取谅解
她失去了手臂,最终失去了宠爱

高烧日复一日,她扶着沉重的头颅
走在街上,又扶着沉重的头颅走进厨房

她的丈夫,婆婆和幼年的儿子都在等待
一盘通红的龙虾



再早十年,河湾里的虾群异常丰富
高挑的她在江边拾得一只
崭新的铁碗

她遇上了一个水中搏浪的人
他的大腿如岸上的洋槐
他的手臂如山中的黄竹
但他在铁碗丢失后,沉溺在水里

淫雨霏霏的季节, 不时有枯枝从上游飘来
岸边的树木轮换着倒下
轮换着生长

在赊刀人的吆喝声中,她离开家乡
到另一个家乡
她在那里担着砖块
担着泥沙
她的肩膀磨成一叠厚厚的粮票

她得不到他的信件也得不到他的亲吻
孩子刚刚顶破毛衣
布鞋上起了鸡眼
学校刺耳的铃声敲打着瓦片

——那缺失的页面到底还要不要熟知
难道又是一个惨淡的轮回?

她在夜色下倒在松软的库房,灯光和着
喘息不停地晃摆
犹如一只催眠的怀表
又如一台难以安定的测谎仪



之后,埋人地的土丘越来越高
柏树粗如孩子的脖颈
他半跪在母亲坟前,揪打着她的身体

这么多年孩子缺失的脊柱他不知晓
破损的心脏他不知晓

他喝下青苔上的酒,拳头如雨点般
落在她的身上
人们躲在土坡下
一会儿击掌,一会儿大笑

夜晚他想起一次完整的棋局
他一定要她听清,要她证明自己的胜利

他边说边像一个疯子
她第一次拿起菜刀,缩在角落
像1989年闻得人声时般惊恐



1999年他并没有老去,他在一次酒后
弄丢了戒指

柏油马路在烈阳下如一张宽阔的烙饼
他走在哪里
哪里就有深深的脚印

她总是在门外包扎着伤口
愈合之后,又钻进门里的迷宫

她在迷宫将自己脱得一丝不挂
她松开紧束的头发
小心地抚摸
每一面粗糙的墙壁

她不会再哭了,如果迷宫不倒
如果迷宫的尽头不是他可恶的样子

有时候她听着迷宫外面
稚嫩的啼声
也会弯下腰,抱抱乌青的手臂

但她绝对不会向人诉说
她在跳跃
在沙石里,和着盐粒打滚



她也曾拥有一双弹性十足的眼球
谁生得好看
就贴近谁的脸孔

她曾介绍模仿者嫁给早年的丈夫
但模仿者拒绝

她又将她介绍给迷宫里的情人
她站在迷宫上看着她的双腿被打开
仿佛她的双腿被自己打开

她在泥土里挣扎,最终接受了
泥土的环绕
模仿者,怀着她欲求不得的种子

情人是木质的,她握着一块生锈的青铜
她鄙夷地看着她挺立的肚子
情人也鄙夷地看着

模仿者在七个月后产下第三个孩子
眉眼中有情人的痕迹

当然她不会忘却跪着献花的医生
她喜欢他英俊的脸
也喜欢他温柔的嘴唇

她藏在身上多年的绒花飞起来
如四面复回的蒲公英

她在飘荡的空中剥下她的面皮
谁知道血淋淋的
谁知道她深深的痛苦舔食着她的眼睛



她最爱的人应该是2009年,翻开旧报纸
并吻干她泪水的一个

他深信老者口中的事实
而不去反驳
也不愿计较过程或者
所有棱角分明的玻璃

他给她一个向阳的院子,一张宽敞的竹椅
他给她一个简陋的草房,一碗暖暖的姜汤

她要的并不多
只需要能存放不便打开的包裹和剩下的全部

他懂,他都懂。他捧着她美丽的脸
梳理她柔顺的长发
抚摸她难以修复的疤痕

这个该死的世界,混蛋的人群
这坚强的女子,可怜的身体!

远处的河流滑向群山的背后
天空虚无而暴力
土地上——总有永不干涸的部分波涛滚滚



2019年还有较长的时间,她相信宿命
犹如她衰老的母亲
在生下三个女儿后,再生下
一个不忍目睹的自己

她在棉花里打滚,哇哇地啼哭却
得不到一截干瘪的奶嘴
更别说父亲,散着酒精的空洞的影子

她就像一块早熟的肥肉被人东挑西拣
比如草丛中
冒出的响尾蛇和房梁上伸出的铁钩

比如破解她日记后涂抹的花粉
和道听途说间伸出的舌头

那些舌头,多是她的分身或
模仿者的分身
多是被铁链锁住后的分身与起伏不定的分身

⑪

犹豫是几块可以选择的领地,如果减少
犹豫便会成为没有退路的出口

她必须在这里生存,在一个没有男人的世界
或者雄性渺小的世界

她的菜刀在手中不会出现丝毫地松动

一开始说的话他现在听不进去,他见过的
国家与人民有一张淳朴的脸

所以他在椅子上修改了当年的婚约
——女人,不可放纵或者成为淫权的扎带
——女人,当是指尖转动的陀螺或者缺失的替补

他紧紧地握着拳刀与手枪
仿佛一只不可侵犯的熊猫

但她终于决定撕开两个人的相片
并让其中一张在火光中焚毁
她听见幼小的孩子藏在橱窗中的呼息

她不能心痛必须要有更为决绝的行为
——不可轻饶这些混蛋的男人
——不可让孩子成为终此一生的借口

⑫

而日光投下的影子,两个难以分清的替身
一个是谁,另一个又是谁

而日光覆盖的影子,两个难以摆脱的替身
一个是谁,另一个又是谁

我在远方窥视着一切,不敢大声说话
我的身后,是她涣散而凶狠的眼睛
她的身后,是他独卧时
淌下的泪滴(他可曾有过羞愧与后悔)

她坚决不会原谅,但她知道躺下的人和他的人
根本没有分别
但她知道躺下的人和他
有不同的言语

总归来说,日子还是更好了
聚氯乙烯软管连接着他也连接着她的手臂

日光经液体的球面折射到窗外,有些枯败的树木
还是零落的空枝
她在几座小小的土丘面前
久久不肯移动,仿佛一块颤抖的墓碑

2018年3月 于浙江永康

发表于 2018-4-30 15:16 | 显示全部楼层
有点长,慢慢来读。你一直都 是个勤奋的人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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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4-30 16:29 | 显示全部楼层
快快. 发表于 2018-4-30 15:16
有点长,慢慢来读。你一直都 是个勤奋的人哈。

是的.天姿不行.只能勤奋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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