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秋思：风筝情结

墨海檀香

(原创)秋思：风筝情结

转眼已到黄叶飘舞的时节，天格外蓝，又好像被凭空拔高了许多。
如果这时候放一只风筝到那高远的空中，是不是别有一番景致？但空中只有悠然飘动着的如絮的白云和偶尔飞过的鸟雀。这根本就不是放风筝的时节？！如果有哪位好事者会反其道而行之，你会认同吗？
不知是为什么，只有在春天人们才热衷于放风筝，或许其中有不少科学道理，或许只是习惯使然……
今年春天，带女儿到广场上去放风筝，广场已有不少的人，孩子、青年、老人都有，每一只风筝下都至少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每一个风筝的身上都至少维系着一双稚嫩而又满怀向往的目光；每一次的昂然升起或者突然跌落，都会引起近乎于夸张的欢呼或者叹息。
望着在天空飘忽不定的风筝，我陷入沉思：记得小时候，正是晚春时节，随着一群年龄大一些的孩子挎着挖野菜的篮子到野外去，当然忘不了带上风筝。风筝只有一只，小伙伴们自己做的，个头相当大，盘盘绕绕罗里罗嗦，形状很复杂，说不上是个什么造型，由村里的孩子王亲自掌管。前呼后拥，一个挺不小的队伍。找一个高坡，把风筝高高举起，然后掣起线绳飞快地跑……但无论怎样一次次调整角度和速度，那风筝始终没能放起来。
是风力不够，还是方法不对，抑或是风筝本身有问题，大家的讨论总是没有统一的结果，一片哗然之后便是尴尬的冷寂，陷于和年龄极为不相称的沉重和落寞之中，孩子王的威信也因此降低了不少。
夕阳之下，一群无奈的孩子呆呆地望着空中。在不远的邻村，河堤下面那一片荒滩的上空，有一只风筝寂寥地飘在空中：是一只黑色的鹰，孤孤单单俯视着茫茫的田野。据小伙伴说风筝的主人是一位放羊的独身老人，风筝一头的线就系在一棵树上，老人则躺在一个荒坡上，仰望天空。
不过我始终没有见到那位老人，谁也没有勇气前去拜访和请教一下。在我的想象中，那是一位瘦削的心灵手巧的老人，暗灰色的脸颊，深陷的眼窝，留着花白的胡须，凝神望着天边的朵朵闲云，好多好多的思绪就随风飘散到空中……
孩子们的心事总是还要放下的，因为大家还有自己的活计要干，若是天黑之前，剜不满一篮子野菜，也许回家以后屁股要受点皮肉之苦。好在那时乡野里虽然庄稼长得不怎么样，可野菜还算不少，经历了一番放风筝的挫折的孩子们还可以尽情地疯上一阵子，到时完成任务还是不成问题的。
夜晚来临，劳作了一天的大人们三三两两地往生产队部集合，按部就班地记那点可怜的工分。一年忙碌下来，按工分和人口分的粮食还不够填饱肚子，家里的粮袋总是瘪瘪的。
孩子们不管这些，他们胡乱往肚子里填些什么，就抹抹嘴巴一溜烟地窜出家门。不多时，尽情游戏的欢呼声响彻大街小巷——捉迷藏、骑马打仗、“中国美国”，还有一些叫不上名来或者尽管有名但是无法用文字来记录的游戏，譬如把大家的鞋都相互支撑着竖排在一起，组成一个堡垒，然后拿自己的鞋瞄准了远远地掷去，打垮了为赢。
玉米秸垛、黑黑的碾坊、甚至是废弃的猪圈，都成了指挥部、藏身地，成了游戏的好场所。不怕夜黑风高，也不想黑暗中是否会突然冒出一个怪物，直到大人们的吆喝甚至责骂声一遍遍响起的时候，才会恋恋不舍地推开浓浓的夜色中家里虚掩的门……
童年的欢乐总是来得那么多、那么快，好像乡村就是快乐的天然加工厂，而每一个孩子都是与生俱来的发明家和制造师，放风筝的失败带来的怅惘也因此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我不知道我的那些伙伴后来是不是放飞起了风筝，在我的心里，放风筝成了一件很遥远的事情，从未想过自己去亲手试一试，以至于后来在《自然》课上，学了关于升力的有关知识，知道了风筝和飞机升空的原理，知道做一只风筝和放飞一只风筝其实并不是多么复杂，然而始终没有勇气再去试一试。一想起风筝，那茫茫苍苍的田野，那位从未谋面的老人就出现在我的潜意识中，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沉重与苍凉涌上心头，那伴着乍暖还寒的乡野之风，翱翔于天宇的“黑鹰”，你看到了什么？你可知道岁月曾经带给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躬耕于乡野的人们多少艰辛？！
……
时光稍纵即逝， 近30年的光阴悄悄从身边溜过，转眼间，那些当年的小伙伴都早已步入而立之年，正在各自不同的去处劳作和奔波；在那黑鹰风筝飞起的地方，也许那位老人所有心事都已化作一丘黄土上随风悸动的野草。在我的心里，关于童年风筝的记忆定格成永远的画面。直到今年，各式各样的风筝把春日的万里晴空装饰得五彩缤纷的时候，带着女儿，扯着线，擎着刚从街上买来的风筝。一种久违的感觉涌上心头，像牵着一位久别的老朋友的手，像托着一个轻飘而又沉重的愿望。轻轻地放线、掣起，那只金鱼风筝迎着风摇头摆尾升入天空……天空中风筝飘动，地上身着各种颜色服装的男女老少一片欢声笑语，我觉得我的心也好像从一个深深的低谷升腾起来。
一种顿悟的感觉涌上心头，我蓦然觉得：一个小小的风筝，其实被赋予了很多人生的意义，包含了不同年龄段的人生体验。
风筝之于童年，那是天真的孩子们轻松而又快乐的游戏，是好多好多游戏中的一种。无论是升起或者坠落，甚至不能把风筝放入高空，都不必太在意。如同在一条长路的起点，跌倒了，爬起来，或者从头再来，或者重新进行一个选择。不需要过多的谋划未来，也不必思虑失败的打击。无论是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还是故作深沉的叹息，都是时光给与孩子们最宝贵的馈赠。
风筝之于青年、中年，那是一种漂泊的经历。那无垠的苍穹是一方大舞台，借助风的力量，把风筝送入空中，那根线的高度就是志向的高度。一旦风筝离手，就已经踏上征程。眼睛追随风筝高飞的方向，觉得心已经与风筝融为一体，奋力向上，向上……漂泊是饱含痛苦的欢乐，人生也因为曾经放飞和漂泊而变得充实。
风筝之于老年，那是一种厚重的回忆。在经历了人生跌跌宕宕、坎坎坷坷之后，已变得心如止水。夕阳把大地和天空染上凝重的颜色，历数过去的那些不可改变的日子，多少成功，多少失败，多少艰辛和无奈……冲天而起，摇摇摆摆，升升降降，只不过是一种存在形式，而这一切，都会成为过去，都会化作记忆中的永恒。
风筝是牵在手中的对未来的向往，是人们出自内心写在天空的话语。不同的时代总是赋予生活于其中的人们很多东西，有欢乐和追求，也有不少无奈和烦恼。那高翔于天边的一帧鸢影身上，包含着人们多少情感寄托啊！
严冬过后，思绪和冰封的土地一起解冻，正是释放心情做一年长远打算的时候，人们选择这个时机放飞风筝，也许正是为了在春风里放飞一个久远的梦想。我却总不肯也不愿轻信“一年之计在于春”，无论哪一天都可以是一个崭新的起点，一个庄严的开始，没有比脚更长的路，勇敢地迈出的第一步就是梦开始的地方。
如果你在秋日的晴空，看到一只风筝迎风猎猎升起，不必惊诧，那不仅仅是一只风筝，那是一颗热爱生活的奋发向上的心！

halidae

牵一手风筝，放一季思绪...
问好楼主，欢迎常来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