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马甲】@【云上】的 @【莫爷】白衣飘飘

简丫头

一。酱油铺子：（莫爷）

张三家的，你的酱油瓶子
都忘这儿三天了
张三家的，你长得真像我娘
黑白参半的头发，摇摇晃晃的身子
连你没羞没臊的骂街都像
在肖营子，铁匠铺边上的酱油铺子
是政治文化的中心
满街筒子走着我的亲人
六婶子七姑，五大爷八奶奶
去世多年的祖父时常回来扯着嗓子吼
张三家的，你一辈子守着铁匠铺不闷呐
想起年轻时这山望着那山高
到头来只干了这一件事
搅拌大豆麸皮小麦，瞅准时机发酵浇淋
我说张三家的，过来拿酱油瓶子嘞

二。风掠过你的城池：(莫爷)

我的城池小
烟盒大的畦菜，能开上几朵花
如今莫家沟，在我心头压得实
南墙下蹲着张三李四王五赵六
他们老得连我都惊讶

你的城池，离我很远
我来不及完成的颜色，你有
黄金的大花，银质的汤勺，木篱笆
午夜的大水淹没我的梦境
你有整个七月的暴雨连天

谁相信风能掠过你的城池
混淆了玉米趟、豆子地、冒烟的雨
你的芝麻开花，你就节节高
我越来越担心，三年五载后
早起叹息的风，在下晚黑里无奈

三。尘世的大水：（莫爷）

01.天上的云

多年以后，我们要儿孙满堂
家门口的喜鹊岭，白雪覆盖了山头
莫非这就是你要的白头偕老
孩子们四下散去了，我想叫你一声
云头，你娘留给你的名字
我叫了一辈子，没叫够

02.莫家沟的雾

只有莫家沟的雾，能迷惑我
莫家沟的雾，天生有好颜色
下洼地的紫苏茂盛，大北沟的芝麻开花
我的十万棵大葱，胜似天兵天将
一辈子没离开过的地方，没背离的人
再要说离开，怕是难
天上的虹落入莫家沟的犄角旮旯
我的心，也有斑斓的小世界

03.女人的泪

我二爷，宠二奶奶出了名
我娘说那样不好，嘻嘻猴到不了头
二奶奶早早的就撇下了二爷
我二爷知书达理，他知道莫家沟之外
有诗经，有白露为霜
我不想宠着我的女人，让她没边儿
更不想陪着孤零零的二爷
绕着莫家沟发呆

四。莫家沟的秋夜：（莫爷）

01.
小兽们雌雄有别，却不妨碍它们求偶
雨声稀薄了，蝉声微弱了，天空开始高远
紫薇花依旧霸占着八月，月亮圆了又圆

02.
小凉风一吹，山间小路上月光散了一地
青苔边上松蘑的气味经久不去，这暮色渐起
这流水伴着秋虫，这千里梦这夜露更深

03.
世间最有妙意的事情，莫非是云上轻音缠绕
秋水长天，小兽们忙着觅食忙着挖洞忙着写诗
一个傻瓜带着他的同类从田野里赶回家，瓜啊瓜
这连滚带爬的人生，谁比傻瓜更快乐啊

04.
多少人间事，叶落了又生，人散了重回
一只红蜻蜓撞上玻璃窗，软软的躺在丁香花丛里
飞累了，就停下，爱累了，便放手
夜深了又深，呼啦啦天亮了

05.
风吹叶响，整座山都在响，每一个日子都响
有人想做一朵睡莲，睡在藕断丝连的幻觉里
任谁也别想喊醒，八月的雷声也不能
有一朵合欢听不下去了，午夜里打开了睫毛

06.
秋处露秋寒霜降，白露牵绊了秋风的脚
更遥远的地方，梧桐落叶红蓼花繁黄栌叶乱
我要你天凉添衣，雁阵悠鸣各自珍重

五。回不去了，我的村庄：（莫爷）

我在村庄中央，听掘土机咆哮
我在村庄边上，看废墟壮如山河
我在村庄上空，无边的呜咽不绝于耳
我看着谎言铺天盖地却不能阻止

我一边搂自己的耳光一边唱赞美诗
一只公鸡做着妻妾成群的美梦，莫家沟的
母鸡在十冬腊月里哭，哭牛羊是菜
哭待宰的命运，哭无力回天的生灵

我已经习惯了呆在喜鹊岭的顶峰
看看活了一辈子的沟沟岔岔溪流和野花
我的弹丸一样的莫家沟，我的悲喜交加
一株老柿树下，我睡在娘的怀抱里

莫家沟还是旧模样，重又回来的人们
口耳相传的说话，二爷五爷还有七爷
我的长满络腮胡子的脸，泪水长流
我轻声地说，二爷啊我想回家，回莫家沟

六。玉米有时候是孤单的植物（莫爷）

我在莫家沟，有时候不在
我娘和我爹，守着院子里的水井
过了一辈子。苹果园栗子园
乡下的月亮也圆，一个不安分的人
天亮了想离开，天黑了想回来

想吐了樱子的玉米，想西墙下的茄子花
雨打芭蕉的八月，莫家沟沉在心头
日子一天天的过，某一天
我的莫家沟终会不忍触碰
还有一座座的空院子

我带着用旧了的身子，模拟父亲
背着手，绕村子走走停停
村北的山岗上，越来越热闹
莫家沟有最后的去处
我只是代替他们疯跑一会儿

七。几个闲笔：（莫爷）

01.《续》
五爷新娶了老伴
我们叫她续奶奶
莫家沟的习俗，续奶奶没地位
走在别人的人生上，活自己的日子
至于续与不续，没什么区别
五爷乐呵呵的吃续奶奶的手擀面
一碗手擀面，才是真的
隔日清早，五爷去集市
找银匠打了一副凤穿牡丹的手镯

02.《岔路》
出了莫家沟，左转
山势险峻，百草迷香
我奶奶说她小时候狐狸能变化人形
七爷年青时候烧炭
就在险峻的山岭下
他看上了邻村放羊的胡姓女人
某天他们双双命丧一口废炭窑里
我奶奶说看来狐狸精又回来了

03.《还魂草》
在蕨类植物谱里
有一个书卷气十足的名字：卷柏
莫家沟的北山坡的岩石缝里
见缝插针的生长着
多年后，我爱上一个人
死去活来的命悬一线
我娘用寒露过后的卷柏煮水
还了我的魂
事实上，我不过是一株草

04.《涂山记》
我孤陋寡闻，不识涂山
我梦见过青丘女君，唤作浅浅
想来涂山须得过了黄粱
过了我弹丸之地莫家沟
往北，往北。数过九十九个月亮
涉过八十一道大水
传说那里的女子小名叫娇娇
我在想她会不会写诗
七夕当晚，能不来在我家井边遇见

05.《无人之岸》
泊舟也好
最好是更深露重的秋夜
最好是有人挟了细软
回身砍断系舟子的缆绳
尘世的负累至此烟消云散
当我醒了，大海最好睡着
忽略我年少的轻狂

06.《一期一会》
你来，莫家沟清水泼街
我知道这种可能很小
每一天，我都沿着既定秘境
沐浴焚香，在白纸上写下
欣于所遇，不负未来
今年的粳米灌浆了
小南瓜摆上窗台
高枝上的柿子留给你
愿你柿柿都如意

07.《唯有时光》
云上，只有你知道
我是个撒谎的小孩子
尘世哪里有什么莫家沟啊
而我也只是假借了时光的手指
涂画了一个虚拟的所在
将心爱的事物移花接木
此刻，有小凉风吹拂我
我喊着那些名字，如同花开
潸然泪流，茶盏温热

八。等着秋光等着明澈等着老：（莫爷）

等着秋再高远一些，灌浆的稻子也能翻出浪来
等着秋后的蚂蚱越来越无力蹦跶，风从骨头缝钻进去
迟迟不出来，风在体内肆无忌惮的乱窜，横扫一生的倔强

拿起门旁的掃把，扫自家门前的毛杨叶子
尘世的落叶迫于风，迫于群起而攻之，蜷缩在墙角
暴风雨终于过去了，繁花和锦绣也过去了

山里的秋天短，短到田地里的瓜刚爬上窗台
好天气遇见好心气，是越来越难得了
我的屋檐就要安静了，燕子们就要不知去向

我一厢情愿的要秋天再长一些，我怕冬天铁青着脸
我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徒生悲伤，都留不住
我不知道须臾之后的冬天为什么长，让人腻歪生厌

和你说说我正在做的事情，在一块磨刀石上磨刀
谷子高粱玉米豌豆，芝麻紫苏向日葵都要我钦点兵
在莫家沟，我从不敢谈起关于诗歌，我只是农民不信就算

我去过的地方很少，杨山岭、八道洼、六瓦房、土门子
再远我去过北京，陪奶奶看眼睛，吓得大气不敢喘
我也不想越老越张狂了，莫家沟新生的娃娃真好，真好

九。与长夜交谈（莫爷）

谈什么都是谈，关键是和谁谈。—题记。

1。
谈秋水长天谈风月无边，谈果园里的两枚红果子
我和五爷七爷都谈过，他们谈疾病谈生死谈波澜不惊
我和娘谈过，她谈久治不愈的咳疾，谈早夭的姐姐
我和奶奶谈过，她谈早年间爷爷的花心，谈邻村有狐狸成精

2。
一个人不适宜用尽力气咬住往昔，青山一样的不松口
那样不划算，筋疲力尽之后往往是悔之晚矣再捶胸顿足
五爷七爷我娘我奶奶，如今早已云淡风轻，是事儿就一阵
在乡下有足够消磨的长夜，上牙下牙有的是时间磨合

3。
只是，半生的光阴去了，我还是没能与你交谈
我有多如繁星的长夜，也有凉了又热的茶盏
有话题有词语有哔剥响的火炉，莫家沟的秋夜长啊长
我的一生被太多的事物撑得鼓胀，好在有诗将我彻底毒害

4。
这与我而言，就像是病入膏肓的人遇见了救命的药
将我体内的飞扬跋扈剥离了去，注入一些温柔的安宁
此时，适宜等待某个人，某种场景某种情境上的交融
你在长夜漫漫的尽头，闪烁着不耀眼的微光

5。
你在星辉月色之下，沾染了人间烟火的颜色
我知道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骨子里飞扬着高粱花子
抖落抖落衣兜，除了谷糠壳子玉米须子就剩下不识时务了
偏偏我要中意你，偏偏是十头牛九匹马也难扭转

6。
你没来，窗外没有，村口没有。驿路没有，关隘没有
让我点一根烟，今年的收成早已尘埃落定，鸡鸭牛羊五谷杂粮
我时常恍惚，像失去方向感的一缕风，找不到意义
你不来也好，既然长夜，更深露重也需要个梦亮着

十。一个人的好天气：（莫爷）

我们早已习惯了将自身的忧喜丢进天气，然后欣然或抱怨。——题记

01。
坐了很久，坐到黄昏降临
从田地里回家的人们，打身边走过
他们走得那么安静，像一只猫咪，或者好几只
一个人的好天气大抵上是从黄昏开始的

02。
我忘记了拿一本书做做样子，读上几页
心里的确是堆积了长短不一的句子，轻缓和跳跃的讲述
许多年来，我用我的沉默对抗着幽闭的莫家沟
甚至将自己划伤折叠摔倒，或者暴虐

03。
我几乎无法去旅行，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游荡
西天边的好云朵染了金，和莫家沟的炊烟融合在一起
人老易多慈。越来越多的人说我像我爷爷像我父亲
能把自己活没了，活成别人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04。
八月秋高，万物自然的随了秋意，饱满而浑圆
我仿佛坐拥了敬亭山和桃花潭，山溪流得细软缠绵
那些关于抚琴觅得知音的传说，早已灰飞烟灭
秋露散得快，聚得也快。它们为什么争抢着来又急迫的走

05。
我心中是没有一点波澜，还是波澜早已碎了
下午的时候，风吹倒了一些细高的大葱，我们都在扶
干农活真是很美妙的事情，身体一遍遍的重整旗鼓
我们有过太多的好日子，修整土地修整自己，直到面目全非

06。
黄昏开始盛大，村庄和远山模糊了
温和的溪流从不去计较，错落的山峦也没有忧烦
这是我的八月，鲜花尚有余香，瓜果次第熟透
我将手掌摊开，接纳日子的全部赠与，并回报怜爱之心

07。
莫家沟的大月亮总是有别于任何地方
萤火虫比星星要大，低垂着几乎触到了悬浮的星
我亲眼看见黄昏匆忙汇聚起来的雾气，四散着流动
再凝结，叶尖上，松针上，果实的蒂，然后在光明里散尽

十一。无药：（莫爷）

01.
在乡下，很容易厌倦
灵感也依旧会来，像一只左右冲撞的小兽
寸步难行。是断了翅膀的样子，耷拉着蓬乱的头

02.
炊烟总是准时袅袅地升起
昨天和明天，上个月和下个月，几乎没有区别
有区别的是此刻，在虚拟中把自己错以为是一首诗

03.
一生中做过最美妙的事情，莫过于活在草木中间
莫过于种了大片的烟草，茂盛的幽谧的在秋雨里疯长
曼陀罗喜欢在黄昏时分打开纯色的喇叭，那么干净不谙世事

04
一片云说不清楚有雨没雨
北窗口是寂静的，群山也是寂静的，一首诗也该寂静
秋风翻动书页，那些心绪不宁的章节，左右摇摆

05
没有梦可念想，黑夜也就没什么盼头了
谁也不能界定，白昼就是真的，梦境就是虚无的
一些人宁愿在飘渺中相逢，说着羞于启齿的话

06.
一粒盐为了历尽征程的马匹发出光亮
一朵花从来不知道自己被人类赋予了似是而非的名字
乌鸦和喜鹊，本质上极为接近，谁那么自作多情呢

07.
有些人天生耳聋，有些人故意装聋
这没有什么不同，想喊谁只管放开喉咙就是
我二表哥的媳妇叫云头，他每天对着山头喊云头
羊群和云头呼啦啦的都回了家

08.
不要抱怨黑夜不给我们安慰，黑夜很忙碌
天上的星星那么多，还有明月。还有数不清的秘密要遮掩
稍不留意，就会透了光亮出来。云头她在烧火做饭

十二。风声掠过刀尖：（莫爷）

1.《归人》

最初的草木，还在路上
他们徘徊游弋，他们不确定
最初的大雨，早已四散着没了踪影
最初的村庄，一夜之间消逝

养育我们的爹娘，连梦里都难见着
最初的大雪，压着黄栌树银杏树
在人间，我们看着凋零的亲人们
东山岭，西山坡，我做不到漠视他们

初秋的北方，花开得更加无所顾忌
看上去那么平静，这一万年前的旷野
落满了枯枝败叶，落满了死亡与新生
我听说某一天，他们会齐刷刷的没了

2.《风声掠过刀尖》

再过些日子，山溪的水会彻骨凉
鸟鸣声也稀疏，人们遗忘了茂盛的日子
三两颗露珠汇聚在一起，也只是无法言说
谁还会在意天上的星星，月亮或圆或缺

在山谷里，人们更容易相信山神爷
敬畏的禁忌的，不可为的不能为的
二爷和七爷下棋，他们数了一辈子日子
他们时常背着手，走上小山坡

最后的树叶，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在风中，他们是两片孪生的叶子
他们不害怕活着，死亡也只是迟早的事
他们一边下棋，一边等着，急不得

3.《在秋声里低矮身躯》

唯有一场雪能让我俯下身子
那清凉意，那蝴蝶飞，那些落在雪上的雪
可是此刻，寒蛩声紧
一只萤火虫飞过来，另一只也来
虎尾草狼尾草，早已灭了八面威风
我看见我和我的影子，在村庄的外围
人们等着青汁的植物长大成人
狗叫了，接着更多的狗都在叫，此起彼伏
那么安宁的乡下，只有梦境上演着
响彻云霄的鞭子，等晚秋
等一片柔弱无骨的清雪，落上我的白纸
等我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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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与夏辞：（云上）

你对我一点都不好奇
这倒让我对你充满了好奇
夏天密不透风，终究过去了
问苍茫，也问内心
山河正穿透门楣一滴一滴的漏

夏天来了好，夏天走了也好
宽大的叶子印满了天空的凭证
无处逃遁的日子，谁也别想逃
赞美爱情赞美花草，赞美不得不的离别
不得不的邂逅和怦然心动

夏就在那里，看我们怎么看
秋也在那里，想我们怎么想
无端泪涌，也总有一块帕子
山河正穿透门楣一下一下的远

二。风掠过你的城池：（云上）

城池已远，你在城池中
风撇下我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风打着漩儿，随你去
风执意盘旋，对你不舍昼夜
对你不舍昼夜的，绝不仅仅是风

你在城池中，城池已远
一个人要习惯相忘于江湖
习惯于身体的某一部分被拿走
没人会拿走属于我们的痛与忧伤
我和你，各自安好为上策

我时常想对你说，我的明月
我的白雪落山头，青丝绕指柔
窗外，有风吹动叶梢
我要你是安宁的，一如我的此刻

三。十字街口当心万箭：（云上）

我总是恍惚，觉得无处可去
我也时常游离，觉得无计可施——代题记。

《碎金子》

奶奶的金戒指，姥姥的金耳钉
都败光了，我空有好容颜
爱我的某人，赶着马车来
他说想找个能说话的人
他是沙里淘金的英雄，美人和英雄
一同迟暮

《木梳梳白头》

莫家沟的黄花梨木好做梳
连雨天的水泡过，霜降的霜打过
一千个乡邻说三道四过
在暖意融融的七夕节后半晌
手锯镂空，斜口刀刻槽，三分狠七分准
路过的街坊，啧啧有声
一把木梳梳过青丝，不一定
见过白头

《远水》

流逝的光阴，流逝的远水
即使打开暮色，也是徒有苍茫
尘世的孤单，箫声里有二胡也有
除了写诗，我还喜欢画画
画些悬崖垂花，画孤零零的溪水
都是纸上谈兵的手艺，都不当饭吃

《飞蛾的命》

还有多久好活
别再飞了，那么亮
迫使你放弃，迫使你亲近
你是或迟或早要丢了性命的
那光亮那和暖，那致命的
你非要死死的抱着吗
人生如戏，入戏如梦
你最好别再醒来
别再

《一块黄泥也能捏泥人》

向南的窗台，被秋阳照了
摆了南瓜再就是七上八下的十五个泥人
还有三心二意的五个
我捏的你，不像你，就是你
还有一块儿黄泥，闲了再捏
捏七情六欲的十三个，捏苦辣酸甜的四个
捏完了天长地久有时尽
我也该歇歇了

四。早秋的夜色：（云上）

无非是想借一点素白
一点素白的月光穿透了窗帘
夜风吹拂着窗帘上的广玉兰
这是早秋的夜色，微微凉

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夜如海，深蓝的海浪拍打着堤岸
一个人习惯了黑暗，放弃了好睡眠
独自在一首诗里左顾右盼

虚拟的世界，一遍遍预演
分饰两角的人啊，忙着装扮下一场
一边自圆其说一边自相矛盾
是夜，黑暗漫过了真相

五。天渐渐的黑了：（云上）

我和月亮
只隔着一扇玻璃窗
隔着秋夜的小凉风
这让我产生错觉
以为遥远的事物也能
唾手可得

待我起身，撩开薄纱的帘
晚班的公交车正报站名
吆五喝六的人醉酒晚归
大货车来来回回的碾压着秋夜
我将自己狠狠地摔倒床上
原来寂静的夜只是覆盖了
这喧嚣

我和月亮，静静地隔着

六。小酌：（云上唱和慕容公子）

山里的炊烟升高了一寸
灰色的云朵堆积，带脊的瓦屋矮下去
你策马归来，拴了缰绳拿下蓑衣
慕容公子请坐，一壶清酒正温热

油酥了小杂鱼，茄子去皮旺火蒸了
蒜泥麻油淋上三和油，秋葵切段过了滚水
麻酱打散调匀。顶花的青白黄瓜刚七寸
紫苏叶子摊两个柴鸡蛋，公子请

我们不说诗歌，不拉家常
推开木格子窗，邀上明月，我们仨
葡萄架上紫红的葡萄熟了，我们讲故事
趁着酒意微醺，趁着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我先干了这杯，公子你随意
我为你备下了半月的干粮和盐巴
江湖辽阔，你千里走单骑万望多当心
山河万里我甘愿守住半寸月光，洗心净面


七。有病：（云上）

去过乡诊所，镇医院
县上的，市里的，最后到了省城
水洗的大医院，素白而安宁
不允许闭眼睛、哭喊、堵耳朵
不允许逃避行为的发生

这里是抑郁科病区，形形色色的
小人间小舞台，小到被忽略不计
还有别的病，每天发生
糖化血红蛋白血管斑块视力模糊
我学会了画画，画大海草原和沙漠
画辽阔的无边的的事物

隔壁床的女人，切除了双乳做康复
她笑起来真好看，空荡荡的胸膛
她有两个酒窝，她39岁四川人
每天都有护士端盘子送药上门
每天都有医生早八点嘘寒问暖
所有的隐私都大白于天下
有时候病房里的人们聊得热闹
人间的悲伤硬生生地被摁下

好好的吃药输液检测，好好的听话
再经过市医院镇医院乡诊所，看啊
莫爷赶着马车接我回家
他的马鞭子甩得流云飞，啪啪地响

八。关于水的几个闲笔：（云上）

1.镜花水月

最早的镜子在诗经里，在伊人的水边
红蓼花摇啊摇，菖蒲棒有憨厚的模样
那时候我们在一条溪畔洗家织的长衫短衣
鬓边的小碎发遮住了眼睛，抿于耳际
那时山还青绿，水还长流，人心亦是温良

2.清汤寡水

有些水，甘愿隐姓埋名被篡改
比如汤羹比如米粥，比如慢火熬制的草药
那些水放弃了江河湖海的壮阔，委身于炊烟之下
日月绵长迎来送往，布衣素食的水井边，临水照花
总是需要压下某个人的某种念想，任风声呼来换去

3.流水落花

不舍昼夜的流水，到干涸的那一刻
都念着远方，雁阵与流云，怜爱与忧伤，和马头琴
水畔的花，命定是要随了水流去往他乡的
多少人艳羡落花有拦截的勇气，我说那是智慧

4.水性杨花

忽然就想着喜欢一回桃花杏花
喜欢她们不管不顾的娇憨，她们有妖媚的资本
一枝墙上的红杏，让多少人恨得牙根痒痒
公子，你还记得山寺刚开的那朵吗

5.水送山迎

远山千万里绵延，没一座是孤单的
时常坐在某一座山梁之上，想这山水一万年前的模样
黄昏时分，篱笆墙上的牵牛花闭上嘴巴
山里的寂静是无边的，有时候因为害怕而大笑
看那月色，看那初秋的旋覆花，仰着头笑

九。一个诗人的独自旅行：（云上）

1。素衣流风

红花，茜草和靛蓝
染衣织布，做棉布长衫
偏襟绣一朵玉兰，袖口飞一对蝴蝶
我说梁兄，莫非你还是不解风情
莫非你只是把心意许了小英台

2。与长夜交谈

偏就爱上无用的事物
写诗，恋爱，游山玩水惹是非
在月色里放置铜盆，梳妆画眉
约个公子，说说芳心暗许
说到满城起了风雨，说到空穴来风

3。每个场景都是生活的艺术品

独门小院种凤仙花，西墙角的柿子树
每一天都是周日，每一杯茶都迎候故人
一边过日子一边说：你不来我不敢老去
要装就装到骨髓里，看上去那么书卷那么悲伤
要生离死别才够味，要端然有架

4。一个诗人的独自出行

到处是车站，到处是柳依依
我要去远方，那里有迷迭香和我的亲爱
你要有薄荷味儿，你要打着口哨
你要有心上眉间的斩不断理还乱
要有离愁，载不动

5。舍得

要丢下多少念想，才罢休
有时候不得不，看某个人在某个地方
有时候做一些繁复的活计，比如调制颜料
画一些空房子，空街巷，天空也空
再不厌其烦的画上人物情节和摇曳的云

十。轻声啜泣（云上）

1。轻声啜泣

乌云和闪电，意外的光亮
将大块大块的黑摔碎再撕裂
漫天飞舞，离散又聚合
无处躲闪的人，尘世的顽疾与沉疴
即使有旷世的良方，也于事无补

月光，谎言，礁石，暗伤
在黑色的正中央，最出色的狙击手
也有无法追踪的庞然大物
我终于成为黑本身，无觉无知

忽然跳出的大太阳，微微发抖
让我惊恐不已，人是多么容易习惯
我蹲下来抱住自己，强压住恐慌的心
轻声啜泣

2。某时刻的一个梦

她住在九病区，对面是精神科
挂水的时候，她斜倚着床头
睡着了，初秋的风顺着窗子进来
竟然带走了她，她的某一部分

她那么轻巧，她有翅膀
穿过高大的悬铃木，沉默的铃铛
广阔的田野，一望无边的庄稼
千百个村庄，千百条河流，人群车马

她要去看望某个人
她看见了遍野的旋覆菊，摇晃的头
她看见向日葵受伤了，沿阶草在哭
后来天黑了，她也只是站在他的身边

尘世的心，终是不能彼此抚慰
秋风很快的带回了她，和她
充满病痛的小身子
九号病区，对面是精神科

十一。夜色如谜（云上五个）

1.《水的色相》

又忘记了，带上雨伞
急促的雨点子在身后跳荡
天地间布满了透明的珍珠
有时候，黄昏来得不那么平静
仿佛有人吹着号角，锣鼓喧天

那时候我很慌乱，也胆怯
生命里有太多的漏洞，需要补
天空翻滚着灰色的硕大的花朵
忽然想剪断些什么，比如烟缕
比如这突如其来大雨

2.《夜色如谜》

旋覆菊缓慢的打开自己
沿着小径开得不管不顾的
我打开取景器，想拉近
再拉近。这很像爱情
在相遇的时刻，忘乎所以

夜色如谜，又想起那朵
像个小金币，在我的鼻子底下
温情的目光，颤抖的花瓣
这个有光芒的小东西，我忽然
躺下去，陷入一个温柔的甜蜜里

3.《雨忽然来了》

又是雨，心意泛着潮湿
皮肤上，发梢上，连耳垂都附着
黄栌的树干上，有蜗牛试探
一辆汽车离去了，声音也是潮湿的
我在听一支曲子，柔肠百结的环绕

这空濛的雨，空濛的远山
夜来香开了，紫薇花还剩一些
无非是一段旅程，无非是一场意外
我遇见了黄栌树，遇见了蜗牛
和未知的另一些

4.《再次被暮色迷蒙》

有个人住我的隔壁
我好像被他迷住了，此刻
他有一条狗，叫做颗粒
他和颗粒温柔的说话
而我在看暮色里西沉的乱云

我很想请他喝一杯
尝尝我做的汤也好
我们说说黄昏的光线
说说一朵葫芦花透亮的背面
说说暮色里难得的好云

5.《和一场雪一再错过》

如果不是忽然坏掉的膝盖
我都忘记了上一次大雪来临
我们在海边，看海上莲花
人生总有很多不可为的事情
腊梅还会在某个冬天回来

我的心，被未知的大雪压迫
我很想哭一会，为无数错过的
早开的雪花，压着指向天空的松针
压着我忽然坏掉的膝盖
只要想到那清凉，就已疼痛难忍

十二。昨天往事（云上）

那个小孩子从我体内跑出来
在桔梗花和蒲公英中间，初秋的露落了
她对我说着话，要我记录下来
椅子白纸墨水笔，小孩子边说边跑
我的右手忽然失灵，无名指食指中指

我不能执笔，风带走了小孩子的话
我很懊恼，捶胸顿足的追悔莫及
白发脱落了一地，这灰白的尘世
我与小孩子对峙，她拒绝回到我的身体里
我在心里默念着她的模样她的声音

她在我近边花朵一样的来回奔跑
某一刻她消逝在秋风里，我回头找她
秋意浓，秋意浓，风吹了叶响
我的心有一些脉脉含情的欢喜
我看见那个孩子侧着头，安睡

十三。空蝉之下（云上）
1。
还有什么在八月的乡村生长或者游荡，她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
老槐树早已徒有其表，半是干枯半是腐烂。人们怀疑槐花真的香飘十里
她的背后是壮阔无比的废墟，苍蝇、鸡毛、狗屎、灰尘、垃圾、乌云

2。
她的眼睛如今也不行了。怀念起曾经去过的地方，只剩下模糊一片的雪花
仿佛这个世界除了巴掌大的村子，没什么别的了。她更加爱笑，对着远山和天空
没人留意她的体内还有个灿烂的少女，远远的落在18岁的那年，再也不能追上

3。
并非一无所有。她的身后的影子，她走过的泥泞，她隐疾的肋骨，她残缺的牙齿
她听见旧时的溪流汩汩地流淌，她听见爱过的人依次回转身。有人赞美她的沧桑和纯洁
她微笑，样子有难得一见的娇憨。她的缄默里有白纸也有刀锋，有撕裂也有缝补

4。
她有拿捏针线的一双好手。她缝补过秋风吹皱的湖水，九九河开的冰层
她的心隐藏着巨大的倔强和羞涩，像无人的山谷，一朵花悄悄的碰着了另一朵
她像一片经霜的叶子，她将慈爱的眼光看向河流纵横的脉络间，那只小虫

5。
她就要睡着了，午后的云轻慢淡薄。两点十五分，她的手里捏着一朵朝颜花
很多年前她喝过一杯青梅酒，她欠了欠身子，哪里传来熟悉的酒香，时光容易让人恍惚
她那么聒噪，一刻都没停止絮叨。路过的人们说她好几年不曾讲话了，她失语了

6。
她越来越喜欢自说自话。她让自己偶尔飞上天空盘旋一小会儿
她不屑于在人群中间，她的故事是私密的，像爱人像糖果像秘密，像久治不愈的病
心情好的时候，她一遍一遍的收拾旧衣服。像一个祖母为豆蔻的外孙女准备晚妆

7。
她放下了自由，放下了厌倦，放下了远方。她不再奢望着出发和抵达
她放不下五颜六色的药片，她还有疼痛难熬忍。她还是个孩子，偶尔哭偶尔笑
再不能看一场电影，在熄灭灯光的影院为别人肝肠寸断。早就散场了，她退出

8。
她又想起年轻时爱吃的月饼，爱坐的火车，爱上的人。她费力的抬起左手摸摸耳垂
她的灰白色的长发，挽了一个松松的发髻。她觉得火车还会停靠，她还有警惕的耳朵
只是她找不到趁脚的鞋子，多少年来她早已安于一贫如洗。这个村口好久没人路过了

十四。致某：碧云天，黄叶地：（云上）

1。黯乡魂：
某人不在。躲进我的书页里躺了年复一年
做为人间的离散聚合，某人与我搭了一辈子的戏份
有时我不敢翻动他，有时我不翻他不能入睡
太久了，太久。某人成了我的枕边书

2。寒烟翠：
某人不在。当爱情濒临死亡，当我蹲在墙角
某人在我身后，秋声呜咽。某人的叹息如水般淹没我
此刻我安然端坐。那秋叶秋风，那秋凉都是某
然后我写诗，某人捡词，极尽婉转耐心

3。天接水：
太过遥远的事物，无非是一团薄纱，飘渺而无用
那么轻易的俘获我，在无尽逃离中，唯一的安身之所
八月的草地，一滴露珠拥抱了另一滴。这浑圆而摇摆的日子

4。斜阳外：
某人在与不在是一样的。他告诉我所有地址，于我无非空白
我们总是不经意的说起死亡和错过。一盘棋有时候不需要输赢定夺
服用了太多的药，这迫使温柔变得黯哑。那就索性再黯哑一回
忘记高歌忘记嘹亮，忘记大风刮落的真金白银

5。除非好梦：
亲爱的日子，平静无风。案板上的水芹，蒸屉上的玉米
昨夜的鸟儿隐去了屋脊上，在秋阳里我有些头晕目眩
不如退隐，不如披一身金色的柔波。时间也无法触碰的
不如不辞而别，连片言只语也不要

6。休独倚：
九点十分。秋阳的银针，刺入我风驰百会和眉冲
马蹄声哒哒的响。木槿花遍地，几只灰雀被惊起飞远了
人们互致问候，人们互诉衷肠。仿佛我已经不在这里
某人，像是从不曾来过。遇见与错过并无分别

7。酒入愁肠：
想起那么多名字，我将某人放置于多棱镜前
某人的不同侧面，陪伴我今朝有酒酒入愁肠，却不相思
又收到三本书，又可以隐居一段。八月的瑞香浩荡绮丽
而某人，在隐居地里蓦然无声

8。芳草无情：
无非虚拟。调色洇开漫漶。远远近近的端详
后退再后退。直至虚无，直至没了踪影。有人吟诵秋声小赋
流水坐在青山的怀抱里。这此起彼伏的人间

简丫头

让我沉默一会儿。

苏紫烟

纳尼！莫爷和云上都是你？

苏紫烟

莫家沟的故事，俺还能再听好几宿

【南】书二

真没有想到的

【南】书二

简丫头很漂亮

大帝的小婆

唔。。。威武霸气啊我爷

阿黛

其实已经猜着了，云上和莫爷都是一个人。那么完美无瑕、天衣无缝的唱和。那么统一的格调。那么协调的语气、措辞、
再说一遍，喜欢。

从可青

我也沉默一会儿，还是不敢相信

明月总照进人心

为你点赞

明月总照进人心

哇，光脚丫

戈眉

莫爷，原来是简，真疯狂

简丫头

明月总照进人心 发表于 2017-8-23 13:27
为你点赞

谢谢明月。这次在诗歌里，用心多些。和大家交流有着少。

简丫头

戈眉 发表于 2017-8-23 13:30
莫爷，原来是简，真疯狂

你也是。我们倒是有些共同。

明月总照进人心

简丫头 发表于 2017-8-23 13:54
谢谢明月。这次在诗歌里，用心多些。和大家交流有着少。

你是最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