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贴子最后由泽润在 2005/07/23 05:24pm 第 5 次编辑]
[color=#FF1493][color=#006400]这次活动共有27个会员参加,请大家(每个会员均可参加)选择你认为最优秀的几个作品,但请不要用马甲重复投票,并将投票跟贴在此贴下面(每个会员最多投三票)。本投票将于即日起至26日晚10时投票结束,次日公布结果。 [color=#FF4500]热烈欢迎大家的参与……
评委会主任:
[color=#9932CC]无哲
副主任:
[color=#9932CC]升霞、泽润
大赛公正监事人:
[color=#9932CC]红颜诗国常务斑主月光的翅膀
诗歌大厅斑主月色如水如天
奖项设置:
[color=#9932CC]设首奖1名:奖励威望值3,积分50,银子30000两
设二等奖2名,奖励威望值2,积分30,银子20000两
设三等奖3名,奖励威望值1,积分20,银子10000两
参加作者均奖励积分10分
参赛作品如下:
1.梦隅
《逃》
[color=#006400]
马卡一直在逃.他这十年就象一只狡猾的老鼠,一次次躲过警惕的眼睛。十年了,一个逃犯,一张大网,较量着。似乎那张网的网眼,就如一个个捅破的大窟窿,他钻进去又钻出来。那可怕的影子总是在眼前晃动,他血管里的激情没有消失多少,那个人倒下的时候,他的理想就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个样子。”马卡紧握着那沓皱缩的信,狠命地吸着烟。我每次看他都带去几条烟,然后听他不厌倦地絮叨往事,除了这些,我不知道还能帮点什么。每次走后,我的脑袋就会出现一片空白,一连几天心神不宁。
青春多么美好,在一阵风雨过后,又象花一样凋落,一切萌动和冲动在一瞬间被抚平了。他的心开始流浪,头一次出远门,毫无目的的逃窜。精神在旷久的日子里萎缩,异样的地域,异样的眼神,太多的欠咎,他开始不安和焦灼。想起了父亲、母亲,想起了姐姐,心在泣血。不敢打电话,不敢听到那些熟悉的声音。就这么让心灵和良知煎熬着。他有多少话要对亲人倾诉啊,他忍不住了,终于在第三年给父母写了第一封信。他的心一时得到了安慰。就这样,每年他都寄出一封信,落款是鸿毛。
“不可思议,人哪,唉!”他点上第二支烟,垂着头。他在忏悔,还是在祈求饶恕,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是等他抽完烟,继续听。
曾经几次,他有了偷偷回家看看的念头,却总是下不了决心,这个矛盾的折磨,就像一个个幽灵在缠着他。他想念父母啊!梦里——母亲用那双粗糙的大手牵着他的被角;母亲一次次轻声的呼唤:孩子,该上学了;父亲还是不做声,披着袄蹲在屋地吸烟。快乐的少年温馨的家,此刻只能出现在飘渺的梦境,又回回被泪水惊醒,守着一颗荒凉的心挨到天明。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挨多久,有时恨不得让警察马上抓走。
“妈妈,爸爸,这是我给你们写的最后一封信。儿子不孝,让你二老惦记了,这十年不知你们生活怎么样……妈妈你要多注意身体,别再去拾荒了,不必再积攒钱……爸爸你要少喝酒,也别太操劳了……爸爸,妈妈,我就要回来了,你们和姐姐要去看我啊!”马卡发出了最后一封信。
第十个年头,僻静的建筑工地上,一个长头发、精瘦的中年人无声无息地走了,他显得很轻松,脸上深藏着笑意。他去某市公安局投案自首了。
在警车呼啸的笛声里,他哼着小调,就像去一处旅游胜地渡假。他逃了十年,也盼了十年,现在终于卸掉了那沉重的精神镣铐,不久便能见到父母和姐姐了。那一刻近在眼前。
姐姐来看他了,交给他一摞信,没有打开的八封信。没看到父亲、母亲。姐姐木然地说,爸妈在你出事的那年冬天,寻你,车翻进了山崖……
《找不到吝啬》
“拿去看,径直拿走,我多着呢?”小说家林自言自语地说,旁边坐着三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一个个张着嘴听他讲句子的故事,补充一下:故事的句子。
林有个好习惯,每天都要刮一次脸,尽量让胡子不影响他的写作情绪,久而久之,文章象夏天的原野铺开了。巨大的收获在彻底冷静之后,他大方得要命——看就拿走,别客气,多着呢!这种情形绝对不会打折扣的,除非你感到困倦为止,友善不成问题。
唯一一个让他不满的是隔壁的简,简读后爱把小说精彩的句子剪下,然后边品读边装裱在自己的书房里。侵略!明明白白是侵略!我还没有发表,至少你要等到它变成直正的铅字再说!他此刻没忘了斯文,虽然高声嚷叫,却始终保持着优雅的姿势。
“泼皮!不知道谁念错了字,那竟是在第一章第一段第一行,分明写得清楚。”小孩子们惊鄂了一回,走掉一个,捉蛐蛐去了,他从来也没介意过。
你绝对不能读错字的,或者语速过快,这些都会引起他的不满。因为这是我们亲爱的、值得尊敬的林的大作,觉不能马虎,更不可象读一篇小学生的作文。他视自己的小说如命根子,这确跟大方无关,最坏的习惯莫过于糟蹋作品,多数人都是这样做的,让林感到震惊。林在这方面是表率——每天早晨起床先进书房,照例拿起人们最欢迎的那篇,轻轻地摊在桌子上,吹去灰尘,然后用小镊子一页一页地翻看,看完,惬意早已暴露在微笑里,无论如何不要大笑,他很有分寸,绅士风度。
他又要说下一句了,他向来金贵自己的语言,就是三言两语,也同样和大方无关。“还有,是谁篡改了这最缠绵的一节,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精彩的所在吗?难到非要我公开声明这件事情吗?”一直坚持着的两个小孩子越来越不感兴趣了,没有得到渴望的童话,他们一溜烟地消失了。没关系的,我们的林是有足够风度的,就是要大大方方做人,而且绝不含糊。
又是简,做出了这件让出色的林不开心的事情。林知道是简,只是觉得不便彻底公开宣布这一重大事件。
看就看了,千万不可动手动脚,那字里行间凝聚着我们值得敬爱的林的多少心血呀,这简直是明火执仗。如果不是林有风度,有气质,只是发发牢骚,讲讲故事的话,那简就要吃苦头了,真幸运,恰好碰上了林。
林又踱步到楦树下,双臂伸展抱住树干,他更喜欢这种姿势。似乎他的另一篇精采小说就挂在树梢上,也是他所能目及的高度,现在他真正做到了乐面忘忧,守住这颗树,直到太阳落山。
2.星星小倩
[color=#8B008B]《当雪人渴望拥抱阳光》
雪人诞生在一个寒冷的冬天,他是一个小男孩的杰作。小男孩堆起了雪人,如同堆起了童年的梦,咧起嘴笑的样子很是明媚很是满足。但他终究还是离开了雪人,将他置身在最初的苏芳地。
雪人伫立在一户人家的房门前,他不能走路,所以他只能呆在那里。但自从雪人有了自己的形状开始,他就有了自己的梦:拥抱太阳。
雪人真的能拥抱阳光吗?不能。因为拥抱的结果是粉身碎骨,从此不复存在。那个时候,旁边的小石头劝雪人说:“雪人啊,这注定是一场痛苦的追恋。梦想到达的日子也是你生命终结的时刻。”
雪人不听。他固执地盼着太阳出来。这个梦早已种在了雪人的生命之初。那一个时刻,雪人感到了一股温存,一股蕴藏小男孩体温里的力量。从那一刻起,雪人就开始怀恋这股温存。小男孩走了,雪人于是很想拥抱太阳。拥抱太阳,拥抱火,感受那最深最沈的炽热。
雪人在人家的屋前等了很久很久。使雪人庆幸的是,没有谁来打搅他的这份等待。但奇怪的是,那几天雪一直没有停,太阳一直没有出来。
雪人仍然等啊等,等啊等……
雪人等得筋疲力尽,他快保不住自己原来的形状了。突然间,雪人想起了小石头的话:雪人啊,这注定是一场痛苦的追恋。梦想到达的日子也是你生命终结的时刻。
雪人有些失落,他看到等待在空气中开出了妖冶的曼佗罗花,美丽却有毒。
不知是多少天以后,这一天,太阳真的出来了。当阳光普照大地的时候,雪人扬起了他那张已经没有了鼻子和眼睛的脸庞。此刻,他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兴奋,如此长久的等待已经让雪人没有力气再兴奋了。雪人不明白,为什么一种追恋需要付出如此长久的等待?为什么等待的结果如此寂寞而美丽?
渐渐地,雪人闭上了眼,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幸福在无声无息地蔓延……
雪人轻轻地笑了。
是的,雪人笑了。却又泪流满面。
《夜莺与玫瑰》
深蓝的夜空,漫天星辰点缀着夜的柔发,一缕淡淡的风打翻了夜晚满满的安详,溶溶的月色,幽幽的古堡,深深的院子里,一朵透明的玫瑰娉娉袅袅地婷立,宛若一位美丽的仙子,误入人间。夜莺完全醉了。打从他第一眼见到玫瑰起,他就陶醉在了玫瑰花的瑰丽中。诗篇勾勒出玫瑰俏丽的容颜,恬美在玫瑰的芳唇上飞舞蹁跹。
夜莺是多么的渴望为玫瑰唱一首歌!唱一首歌,来表达对玫瑰的爱恋。可是玫瑰又是那么的高傲。当夜莺一次又一次地接近玫瑰时,都被玫瑰的高傲所刺到。痛,朦胧了月的眼睛,夜莺的心。玫瑰是那样的美丽。她有着透明的颜色,正如她的高贵,她的纯洁。是的,她是透明的。透明的玫瑰美过所以的一切。在夜莺的心中,她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最美。他从未打消过为玫瑰唱一曲的渴望。他没有什么可以给玫瑰的,他只有他的歌声。他的歌声是他对玫瑰的爱恋,是他唯一的表达方式。
这一天,夜莺无意间听到古堡主人的决定。说是要把院子给拆了。也就是说,他的玫瑰以后不能再呆在院子里了;也就是说,夜莺不能再见到玫瑰了。这是多么沉痛的噩耗!
夜莺傻了,他呆呆地站在一棵老槐树上,远远地望着玫瑰。“如果你真的爱她,那么就珍惜现在的每一刻。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莫及。”老槐树开了口。夜莺无力地看了老槐树一眼,又深情地向玫瑰望去,竟有一片水浮在了眼睛里。
这一晚,夜,又轻轻地铺开了它的床,柔柔地摇着满天的星星。皎洁的月光下,夜莺默默地来到玫瑰的身边,凝视着玫瑰,却什么也没有说。他的喉咙哽咽了一下,终于,终于说出了那句埋在心底很久的话:“玫瑰,让我为你唱首歌吧。我会一直唱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玫瑰依旧以高傲的眼神瞥了夜莺一眼,挑衅地说:“唱歌?唱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如果我的刺刺到了你的喉咙,那你仍会为我唱歌吗?”
夜莺什么也没有说。他轻轻地走近玫瑰,深情地唱起了他的歌谣,他的爱。玫瑰花的刺一寸一寸地刺进夜莺的喉咙,夜莺的血一滴一滴地从喉咙处渗出。嘶哑的歌喉,喷涌的爱情,永不停息的绝唱。悲凉而又美丽。
红,血的红渗透了玫瑰的花瓣。泪,夜莺的泪滑过了玫瑰花的脸庞,融化了玫瑰的心。直到那一刻,玫瑰才突然感觉到,原来自己是那样深深地被爱过;直到那一刻,玫瑰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一个甚美的爱情。而现在 ,她又是多么的希望,多么的希望能够将爱挽留,将爱永恒……
那个夜晚,夜莺的歌声久久地回荡在古堡的院落里,嘶哑,炽热却又落寞。而透明的玫瑰从此变成了红色。
红,玫瑰红,血的红,爱的红……
3.昨夜西风
[color=#8B0000]《聪明透顶》
我,秃顶,一穷人,梦想一台电脑,既穷,就无钱购买,况家有妻儿,糊口不易。于是,梦成一病,久之,顽固成疾。
一日,趁妻外出,闲看电视,见“开心词典”,遂着迷,欲自试身手,想着,一道亮光透过黑黑的屋顶照亮我光亮的脑门。
我聪明,因我的头顶而出名,许多人都当面称赞过我“聪明透顶”,那次,堂哥的表弟的表弟向我借钱说过这话,隔壁的妻弟的妻弟向我借手机说过这话,还有邻居向我借牛耕地也说过这话(当时,他家的牛正在圈里悠闲地吃草,我说,那是生病)。还有那次……,总之,那次太多,聪明人总有说不完的轶事。
这次,我的聪明马上就要变成财富,我高兴,说干就干,找出几本近期杂志,筛选十题,一笔一笔填好,其中有两个是我聪明之作的代表:
1.93-25=68=4ⅹ17(填1——9中的数字)
2.6+7+8+32+954=1000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们连同5元邮资装进信封,慎重地投进邮箱犹如放飞一只希望的鸽子,接下来的日子,我便开始了静静的等待……
终于……
一日,收一函,中头等奖,电脑一台。
又一日,收一函,中一等奖,电脑一台。
又一日,收一函,中二等奖,电脑一台。
……
嘿嘿,十封信十台电脑,这有多么美啊!我高兴地用偷攒下的钱给每个地址寄去100元邮寄费,于是,再次开始了美妙的等待……
一月后,我果收一电脑,回家就迫不及待地插上各类连线!然后开机!一分钟后,只见火花四射!正在看电视的妻猛然进屋,恶狠狠告诉我:电视与冰箱背后正冒青烟……
4.竹露滴清响
《蓝田日暖玉生烟》
七月,湿度刚好,适合眼睛下雨。——题记
1.
这城市的夜晚需要有人指引,需要一堵沉默的墙来映衬
袅袅的茶香后,叫烟的女子无声的浅笑。白皙的纤指掩住足以将我点燃的,那一唇的红。
春天的游戏被猫在暗巷玩至有深的星流淹没,苍白的颊,未曾印上吻痕
音乐将这安静如水的女子推敲,我戴着无冕之王的桂冠当然应该不动声色。
声,色;不动?有声有色;活色生香。笑至无声的女子研磨我的耐心。
2.
在镜头前悄然盛开的烟,温柔而苍凉。图书馆的围困中,烟白成一本书,薄得让人心疼。
三年前我在书架上抽到一本书,抽到一双手。从此抽定法门寺里的下下签。而上下无形。
交会的人,欲倾覆天空,倾覆世界。拣星星放进彼此的眼睛聆听誓言
将月亮放进鱼汤里煮成幸福的乳白,“配你如此的蓝”。
而烟,我只闻到你的耳垂香。
3.
紫的目光放肆狂热,明星的采访卷进体内风暴。我被侵袭,十二级。
阳光下穿梭城市的河,她被狂热经过,我被虚荣经过。
渊博诱惑青春。口才诱惑美貌。岸无法对潮殊死抵挡。
4.
风轻轻飘过,蓝色的夜雾没入银色的手来翻阅,烟窒息的痛
漫延到一张合适的床,“紫的丰胸前挂着蓝田送我的玉”
哀伤的灵魂,蓝得透明。利刃刺向心脏,聪明的筹码哑口无言。
5.
月余的旅游激情稍减,混沌的咖啡象这场畸恋。清茶的怀恋倏忽而至。
图书馆的人懒洋洋的回答:从没听说过有烟这个人。惊人的消息令精神极度错乱。
翻动衣柜,衣服似被轻风掠走,翻阅相册,合影中烟的一半竟然全部空白。
记忆无法抵达干枯的河床。休止符里的黄昏消隐下一分残酷。
6.
烟在梦里叫我韩重,灵浅浅的叫。把她当做冰凉的人。轻拍衣袖间荒凉的灰烬。
书架第九格第九本。退进几千年沉旧的皮肤里,寻找答案。
梦醒金星已坠。流年暗渡,东贴紧了西。南握着北。
7.
轻风识字,缅怀旧识《搜神记》:“吴王夫差小女紫玉悦童子韩重,欲嫁之,不得,气结而死。重游学归知之,往吊于墓侧,玉形见,赠重明珠,因延颈而作歌。重欲拥之,如烟而没。”
8.
寻魂的笛子半声呜咽,烟,入梦来时我看到你沿着水滴走。
烟只为紫玉之魂魄,痴情守墓,千年修炼得化烟形。
而紫轮回,太白金星托而生于蓝田,必得玉之真身。
微弱的叹息在你之外,而此刻我的悲伤是谁的悲伤?
9.
紫去寺院烧香,归途被追星族围追。车毁人亡。望着紫,美丽如生,让春天感觉心虚。
我听到佛前有神逆水泅渡而来的声音。沙子的反光,照亮苦海。
模糊的弧线,忧郁的落在紫手心握住的签。
10.
第九十九签: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5.小杨柳
[color=#006400]
《疤岛》
有这样一个孤岛,孩子一生下来,父母亲就要在孩子的身上划上两刀,说是为了让他以后适应岛上的生活。在孩子身上划刀子的时候,父母的心情总是愉快的。
岛上有一个传统,就是每个人都要拼命的在别人身上划刀子,刀口如果不深,划的那个人就会不开心,如果划出血来,或者是划得够深够狠,划别人的人才会高兴,而被划的人也没有觉得自己多么痛苦。因为他也在不停的划别人。这样以来,要不停地用刀子“划别人的身体”就成为岛上不成文的法律,如果有一个人想不划别人,那他肯定是疯子。
岛上的人就这样在“划”与“被划”中过了很多年,他们和谐的生活,没有人觉得不幸,尽管身上都是伤疤,但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身上的疤痕越多就越幸福。
“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们不这样在别人身上划刀子呢?”我问讲故事的人。
“那不可能,除非这个岛上的人都死了,划与被划已经形成了一种文化,渗透于岛上的各个角落,甚至连空气里都散发着划人的气氛。”讲故事的人说。
“他们没有国王吗?国王可以颁布相应的法律啊?”我又问。
“他们当然有自己的国王了,不过他们的国王是最能划别人的人,在选举国王之前,一定要进行严格的考察,他们的第一个国王就是靠划别人身体划的多而受到了大多数人的拥戴,最后才成为国王的。他们的官员也都是这样的,都是靠在别人身上划刀子而成就了自己的高位的。他们也有自己的科举考试,他们考试的最主要一点就是数别人身上的伤疤,看谁划的多,谁划得多谁就能成大官,否则就只是平民百姓。要知道那是一个社会,是社会就要尊重这个社会形成的一切文化和形式,哪怕是一些不合理的,话又说回来,这些制度在别人眼里看是不合理的,但是在他们自己眼里看却是非常合理的,所以大家也都去遵守了。”
我听了这话感到无法理解,一个好端端的国家,为什么要形成这种制度呢?“难道就没有人来说这种制度和文化是不合理的吗?”我又问。
“当然有了,任何一个社会都会有不合适宜的人存在,但是任何一个不遵守制度的人又都没有好的下场。有这样一个人,从小喜欢幻想,他幻想的社会是一个和谐安定的社会,他不希望看到自己的亲人受到伤害,也更不愿意看到自己被别人划伤而让身上留下太多的伤疤,所以他就拼命的读书、想象,并想呼吁岛上的人停止一切伤害,也有一些有良心的人跟随他,但是不久,他的这种行为被国王发现了,并认为他是在扰乱公民的正常生活,把他抓了起来,而跟随他的一些好心人也被抓了起来,后来国王下令把他们全部处死了,尽管他死的时候还自以为自己做了多么伟大的事情,可是在岛上所有人都把他看成了疯子,他的死并没有让人们醒悟什么,换来的是人民的更加疯狂的行为。”
我紧闭双眼,半天不能说话。或许那过国家是对的,如果是我生活在那个国家,我也许也会和所有的人一样,我也会疯狂地选择在别人身上划刀子,也会觉得别人在我身上划刀子是件非常正常的事情。我只能庆幸,我没有生活在那个岛!
2005-7-2
《黑房屋的倒塌》
蓝狮有一间很小的房屋,二十多平方米的小房屋,他的房间是黑色的,那年春天,他用黑色的油墨把四周洁白的墙和天花都粉刷了一遍,当然也包括地面,整个房间都是黑色的气氛,他所选用的用具也是黑色的,黑色的书桌,黑色的电脑,黑色的电视,以及黑色的床。他说黑色就代表他的一切,黑色就是他灵魂的颜色,所以他要和黑色靠近。
前几年我去看他,我也许是他唯一的朋友,只因为我也是对黑色情有独钟,所以他很欢迎我去看他。我刚一走进房间,一股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且不说是在黑夜里进入这个房间,就是在白天进来也像是在黑夜里一样。我走进他房间的时候他正在喝酒,手里还拿着烟。我就说:我根本无法忍受你这种黑色的环境,森冷、阴暗、忧郁,处处充满着死亡。他笑了笑,从他的笑容中我看得出一种彻底的绝望,但是我实在不知道他对什么绝望呢?
“我没有伪装,我喜欢这里的一切,你不觉得非常艺术吗?你不觉得死亡本身就是艺术品吗?我练习死亡。当我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惬意,他和我的灵魂构成了一个整体。这是我唯一的房间,别人给我多少钱我都不会卖掉。”蓝狮一边喝酒一边对我说话。我没有回答,在他房间的一个角落,他还养了盆花。那也许是整个房间唯一能看到的其他的颜色了。我知道蓝狮非常喜欢花,我们的相识也是因为花。
蓝狮是一位诗人,有着忧郁气质的诗人,我清楚的记得他曾经写过这样一句诗歌:我睡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园;我死在哪里,哪里就是故乡;我葬在哪里,哪里就是天堂。我禁不住地念起这首诗歌来。蓝狮好象听到了圣堂里的音乐,突然虔诚的闭上眼睛听我朗诵的声音。我分明的看到他的眼角充满的泪水。过了片刻,他睁开眼睛,看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我一时也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
“过几天我想走了,这个房子要被推掉,这里要修一个六十多层的高楼,这里也将要成为商业中心,通知都已经发了,让我们这几天就准备搬房子,我还不知道往哪里搬,离开了这里我真不知道我能住到哪里?”蓝狮对我说。
“那你就先住到我那里去,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住。”我说。
“这不是住的问题,而是要怎么住的问题,你那里能让我把房子打扮成我想要的样子吗?”他问我,我摇头。
后来我离开了他,没有过多少日子,我再到他那里去,那里已经成为一片平地,还能听到推土机的“嘟嘟”声。我不知道蓝狮去了那里。失去了那个黑色的房间他能去哪里呢?
又过了几天,我收到蓝狮的一封信,信的内容是这样写的:
我的朋友: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只能把这个最开心的事情告诉你,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一座唯一的房子,那就是我住了很久很久的黑色的房子。现在那个房子已经没有了,在那个房子里我就会想到我为什么活着,因为我知道我最终的目标就是死亡,我实在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活着,那个房子对我来说是在让我练习死亡,或者说反抗死亡的。其实那是一个多么美丽的房子,在那里我就知道我的灵魂还是存在的,在那里我就知道我的生命是美的,我已经把我的生命都交给了那个房子,我也知道她终有一天会倒塌,但是我实在没有想到她会倒塌的这么快,可能是因为社会发展的太快的缘故吧。我走了,你也不要有什么好悲伤的,我一直把死亡想象成美丽的荷花,死亡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向往已久的事情了。我永远的走了。祝你好人好报!
你最亲爱的朋友:蓝狮绝笔 2005-7-2
6.黑子
[color=#8B008B]感情是什么东西(四篇)
——谨以此献给U,我的最爱
(一)感情空间
黑夜是一只巨大的蝙蝠,傍晚刚过,它就用它的翅膀覆盖了整座城市。
城市是一丛荆棘,灯火是萤火虫的绿尾巴,汽车在城市里流动,就如萤火虫在荆棘里乱窜.我是一只细小的蚊子,栖在某枝条上,等待另一只蚊子的到来。
隔着夜晚的门,风顺着阳台向上爬动,盛夏的风带着羞涩的热情,让人心浮气燥。我像蚊子一样,在房间里乱窜。当电话铃声响起时,我是那么激动,以致被椅子绊倒,像被蜘蛛网黏住的蚊子。
蚊子挣扎着摆脱了蛛网,我走到电话旁,拿起电话:“喂,请问找谁?”
“是我。今晚的流星雨看了吗?我许了愿,你许的什么愿?”一个陌生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请问你找谁?”我疑惑地问电话的另一端。
“恩?”隔了好大一阵,似乎她刚刚翻过电话本,才回答:“对不起,打错了。”
后来就是“嘟嘟”的匆急的电话声音。
这是晴朗的夏夜,电话声过,我才知道有一场美丽的流星雨被我错过。此前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全被填补,现在望着窗外,西天边竟然还依稀有着点点火红,那不是夕阳,那是被我错过的美丽。
打开电视,收入眼底的全是雪花点,再看看时钟,刚巧“当当当”的响过三声,时间已太晚,我已来不及。这场流星雨似乎就只是为了存在而并非给我们所见。我走到阳台,看见路灯是灰暗的,天上的星星也同样灰暗。
有一个瞬间,我看见一个女人,她靠在路灯柱旁,黄亮的T恤衫在某个时刻晃痛我的眼睛,她的手高举手机,朝着我的方向,仿佛在微笑;接着房间里响起电话声。
我回到房间:“喂,您好。”
“喂,我对流星许了愿,说现在让你见到我。”陌生的女声再次在耳边响起。
“恩?对不起,你真的打错了。”
我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又跑回阳台,看见那女人气恼地将手机摔在地上,那声音很有穿透力,就仿佛是摔在我心里,我仿佛听见她的骂声,她在马路上慌乱的走着,向着路灯的尽头,向着无尽的黑暗,带着破碎的心。某个片段,我忽然觉得她像另一个人,但这念头转瞬即逝。
一切静下来,放眼城市,萤火虫也熄灭了它的绿光,除了路灯的昏黄,光明就再也没有。
我仍等着另一只蚊子的到来,疲惫而悲哀,但直到第2天晨曦初现,她也未能履约。
可能有什么出错,一定有什么出错。
(二)感情时间
不热衷看电影的人最能融入电影情节中,乔南就是。
乔南看王家卫导演的晦涩郁闷的电影《东邪西毒》时,眼泪一滴一滴地从眼眶流下脸庞,进入空气中发出丁冬声不停地在房间里回响。
此前两天,沙乐在汽车离去前从半开的车窗旁伸出脑袋:“那部电影看过吗?”
乔南没有说话,沉默就是否定,他心虚地低下头看着灰色的水泥地。
“你看了也好,没有看也好,最好是看,它里面有忧伤和痛苦,知道吗?那是你一向不屑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乔南抬头问道。
“不知道。也许……没有值得牵挂的,我就不会回来。”说完沙乐笑了,脸上绽放出鲜花。
“你不回来,我的生活像失了味的盐。”
沙乐笑容依旧,但没有张嘴说话,似乎刚刚汽车发出的声音遮住乔南的话语让她什么也没有听见。
乔南发觉眼睛微微湿润,便别过头去不让沙乐看见他悲伤的一面,等回首再望沙乐,早已失去汽车的踪影。
现在乔南坐在阁楼的地板上看电影,往常他从不看电视屏幕,他宁愿去看楼脚砖面上深深的苔藓,苔藓上白色或灰色的蜗牛背负着沉重的外壳缓慢蠕动时用银白色黏液在身后留下一条细长的线。
此前两个小时他收到沙乐的电话,沙乐柔软纤细的声音从话筒一端传来时,乔南就有感动得要哭的迹象,但并没有哭。
沙乐在电话里问她送给他的碟片《东邪西毒》看过没有,乔南沉默了,他没有看也不准备看,尽管沙乐离去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嘱咐乔南必须看。
现在乔南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右手还握着话筒,但那端只剩下“嘟嘟”的声响,乔南是想在断线前说“这里情人节的玫瑰只卖5块钱一朵”,但始终没有说出口。
此前20分钟乔南再次接到沙乐的电话。“有话要说么?”沙乐在电话那头轻声问道。
“没有。”乔南无力地回答。
“那我挂电话了。”
乔南将听筒慢慢握离耳朵后迅速拿起时要说些话,但沙乐已经将电话挂了。
此前2分钟乔南瘫坐在沙发上,他的眼睛盯着电视屏幕,现在王家卫的电影〈东邪西毒〉被不断重复,其中有个片段甚至有些模糊。
黄药师:“我一直以为你们会在一起,为什么你不嫁给他?”
大嫂:“他从没说过他喜欢我。”
黄药师:“有些话不一定要说出口。”
但乔南没有听,他感动得流泪,整个房间只有泪水滴进空气的丁冬声。
(三)感情生活
“不要生气好吗?”我说。
“不行,你伤了我的心。”你回答。
这时候,我的手上拿着一张冰蓝色的纸条,眼神呆滞。冰蓝色,那曾经是我们最喜欢的颜色。
窗外下着雨,雨很大,敲打得地面“噼里啪啦”的响,盖过马路上的汽车声,一场雨落在地上是因为天已经伤心得必须掉眼泪。但我不明白这场雨为什么在自己睁开眼时突然到来,此刻我看着纸条上的话语,心中充满忧伤。
阳光不再,空气依旧;爱情不再,生活依旧。
他将纸条放在桌子上,平静而缓慢。
“不要执着好么?”你说。
“不行,你无法改变我!”我说。
这时候你手上拿着一张冰蓝色的纸条,目光迷离。
窗外出着太阳,阳光灿烂,朝日在东天边现出半边红脸,另一半边被红云遮得严实。又是新的一天,晴朗的日子,阳光不强,可是你感到眼睛刺痛,你站在窗边,看着纸上的话语,眼睛在流泪。
你将纸条放在桌子上,从容而激动。
我走进厨房,做起早点,可一动手,却什么也不会。
你走进厨房,做起早点。可一动筷子,就想起我坐在椅子上敲着筷子等待早餐的情形。
我整理被子,枕边多了些许断发。生活是以往的样子,但分明改变了状态。
你整理被子,被套掉了几根丝线。状态是瞬间的样子,不能长久。
我打开音乐,一段浅唱低吟在房间里盘旋:“阳光是你的心情,泉水是你的思想,我是你的快乐。”是你的声音,你湿润温和的声音。我把它取出来,放上二胡的音乐。我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你打开音乐,一段粗糙的摇滚在房间里飞翔:“痛苦,爱你的痛苦,我在受伤,我在坠落。”是我的声音,我沙哑的声音。你把它取出来,放上摇篮曲,你站在窗边,一动不动。
我走到玻璃窗外,看着雨后的阳光,阳光不强,可我感到眼睛刺痛。偏过脸去,却看见白墙上你笑意盎然的脸。你大大的眼睛在阳光中发出光芒,刺得我的眼睛要流泪。
你走回床边,听着突然的雨声。雨声很大,让你感到心灵伤感。便过脸,看见墙角我打过的伞。伞上的窟窿黑洞洞的,望着你的眼睛要说话。
总有事情会变,如清晨的雨和阳光;总有事情保持原状,如一段感情。
眼睛对着眼睛,总有一双眼睛会在另一双眼睛里流泪。
(四)没有感情
米躲着烛光,她用书本遮住透过烛光的他的眼睛。
每想到他一次,米就要老去一天。许多事物都在催人,比如思念,比如伤感,它们总在遮没灵魂深处的阳光,它们所涌动的黑暗使人疲惫、痛苦。
米坐在椅子上,穿着他留下的衣服,那件白衬衣下的米瘦小而孱弱,见到的人心中都只剩下怜爱。米手上捧着他的信,信纸已经在岁月中发黄,在阅读中起皱,已经早被她读过千遍万遍。可米还是要读,天气如此寒冷,让米每读一个字手就要微微颤抖一下。
事实上他已经在很远的地方,有关他的往事已经深深沉入米脑海底部。他留给米的只有一件百衬衣和信封上力透纸背的汉字草书签名,呆在信封上的几个字在烛光下跳跃。
设想没有那个夜晚,他是不会让米刻骨铭心的。那是如水的秋天,轻轻的米走下台阶,前面他全身被月光罩着,带给米一种朦胧的美。米记不起太多细节,只有他灰色的外套、灰色的脸和并不协调的阳光言语。有一个瞬间,他被深深印入米的心里。似乎这就叫感动,尽管一瞬间的感动不能称为感动;但感动总是产生于一瞬间,此刻总有不被察觉的细节拨动心弦。
米推了自行车走出来,他抱着一大包东西:“走路小心点,慢慢踩。”米的心突然撞击了一下胸膛,“砰”的一声,很响亮的声音。
后来米才知道,他并非那种细心的人,他的那句话是有目的的。最后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抓住米的弱点。其实这样的弱点所有人都有:某一情绪会支配人的思想并使之短暂失去判断力。所以后来他被另一个女人俘虏了,靠着相同的伎俩,轻而易举地将他从米身边夺走。
无数黑夜里,米都会反反复复地梦见那个女人。她并不漂亮,除了一对会说话的眼睛和一双如玉的手外,那女人再也不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米总在梦中看见那女人轻轻弯下腰,将在阳光下闪耀的分币拾起。米还看见他走向她,任自己怎么哭喊都不回头。
米在他离去的那个下午买了一个榴莲,她事先不知榴莲如此难以下咽,以至于他吃过第一口后就有一辈子不想吃其他任何食物的念头。她对自己说,把它吞下去,完整的吞下去,这样他就会回来,可以预料的是,他依然不在身边。但米以为重要的不是榴莲的味道,而是吃榴莲的过程。当最后一口榴莲滑过她的食道,她听见它掉进胃里发出很大的声响。他会回来的,她以为。
这时候天是黑的,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整个城市的灯都闭上眼睛,只剩米的房间里还亮着烛光,这是夜晚最后一盏不灭的蜡烛。烛光里,一个叫米的女孩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一个男孩写给她的分手信。
信封上写着米的名字,信封里是一张什么都没有写的信纸,信纸的颜色是淡红色。米对着烛光,看着那张白得发黄的信纸,眼泪顺着面颊不停的流。
希望这世界什么都能如人所愿,特别是如米所愿。
谨以此支持无哲!
7.不会飞的鸟
《飞翔的梦》
故事发生在一个简朴的农村。那里虽然没有城市里的繁华与现代,但却拥有着城市所没有的东西--宁静。
一个春暖花开的二月,在一个普通的巢穴里,鸟妈妈刚刚产下了她的第二个宝宝。她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只弱小的、刚刚从蛋壳里破壳而出的雌性小鸟,鸟妈妈笑了,由于鸟妈妈的第一个宝宝身有残疾,因此,这个新的生命寄托了鸟妈妈和鸟爸爸的希望。他们轻轻将小鸟拖起,仔细检查,希望确定她是只健康的小鸟。小鸟奋力的挥动着翅膀,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看着一切新鲜的事物。小鸟的父母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拥有了一只健康的小鸟……
小鸟一天天长大了,和其他小鸟儿一样,她很活泼,很调皮。可是,渐渐地,她的父母发现,她和其他的小鸟不一样,当别的同龄小鸟羽毛长全,开始学会飞翔的时候,他们却看到了自己的宝宝静静地趴在巢穴里,连挥动翅膀的力量也渐渐消失了。小鸟开始奋力的在巢穴里挣扎,她希望站起来,她希望去找其他的伙伴,可是,一切都是徒劳。鸟爸爸和鸟妈妈开始担心了,他们惊慌失措的将小鸟送进了医院,经过医生的确诊,鸟父母得到了一个他们
不想得到的,也不敢得到的结果,那就是--他们的宝宝,是只“不会飞的鸟”……
鸟妈妈哭了,鸟爸爸沉默了,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样一只活泼的鸟儿,居然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翅膀”! 人们在吃惊之余,都不禁为她感到惋惜。看着一对沉重无力的翅膀,紧紧压在孩子的背上,鸟妈妈的心几乎也被什么东西压碎了。但,鸟父母相信,上天是不会对小鸟那么不公平的。于是,鸟父母带着不会飞的小鸟到处求医问珍。就这样,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小鸟仍然没有任何好转。几年的东奔西跑,使鸟爸爸和鸟妈妈觉得筋疲力尽。终于,当他们再一次得到医生那绝望和无奈的确诊后,他们被迫放弃了治疗。
从此,小鸟回家了,她不知道愁为何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像别的小鸟一样飞向天空。每天,小鸟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趴在巢穴里,看着其他鸟儿在天空中翱翔。她没有朋友,没有人愿意陪她空坐在无聊的巢穴里,唯一能陪她解闷的朋友,便是鸟妈妈。而鸟妈妈每天要做的,就是照顾自己那可怜的、不会飞的孩子。鸟爸爸呢?鸟爸爸则是天天去为食物而到处奔波劳碌,再辛苦,再艰难他都没有怨言。因为,他知道,他的劳动,换来了家人的衣食无忧,这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不久,家里诞生了另一个成员,一个健康强悍的小伙子。不会飞的鸟有了弟弟,她做了姐姐。她惊奇望着那个小家伙。天啊!这是只多么健康,多么可爱的小鸟啊!他有一对有力的翅膀,有着一个健全的身体,一出生就迫不及待的想飞了。所有的人欣喜若狂的看着他,眼神里洋溢着幸福和欣慰。不会飞的鸟知道,她的父母终于有了一个真正健康的宝宝,虽然她还很小,可是她已经知道为父母感到高兴了。
时间流逝得很快。几年里,不会飞的鸟一家生活的幸福安详。由于鸟爸爸的辛勤劳作,他们一家很快搬进了城市。一个不算太大,可是非常繁华的城市。他们的家,虽然不算豪华,可是比起村里的那个简陋的巢穴来,倒也算得上舒适。可是有别于乡下的是,这里没有自由,连看别的伙伴飞翔的地方都没有。在这里,小鸟谁也不认识,由于住得很高,小鸟从此不再与外界来往。小鸟被关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屋子里,只有在父母闲暇的时候,才偶尔带她出去一次。
就这样,小鸟长大了。她的姐姐已经飞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天空了,虽然是拖着残缺的身体,虽然命运如此坎坷,可是却从来不退缩。她的弟弟也正在为以后的梦想而拼搏学习着。只有她,不会飞的鸟,她依旧趴在巢穴里,期盼着奇迹的来临。几年的成长过程,使小鸟有了思想,懂得了人情世故,有了自我、有了梦,也有了痛苦和对未来的绝望……她学会了哭;是躲在某一个寂静无人的角落里暗自伤心。她学会了笑;不管开心与否,只为了让家人知道,她是快乐的……她学会了自卑;自卑到不敢直视与她同龄的小鸟,因为她怕,她怕看到他们,她怕与他们相比。他们是那样快乐,那样自由,那样高贵,这种高贵不是与生具来的,而是在知识的海洋里磨练出的。然而,这一切,小鸟都不曾拥有过,她觉得自己无比狭隘、她觉得自己那样渺小、她觉得自己几乎是家里的累赘,父母的包袱。
一天,小鸟忽然对妈妈说:“妈妈!我不想活了……我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妈妈被惊呆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她眼里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的小鸟,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这是她最最不希望听到的话,可是,小鸟还是说了。鸟妈妈将小鸟轻轻地搂在她温暖的怀里说:“孩子,你不可以这样想啊!你要活着,你知不知道,妈妈没有了你,简直无法活下去。你不是累赘,你我的孩子,如果你永远也无法学会飞翔,那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就是这句话,让小鸟始终没有忘记。从此,小鸟再没有说过一句类似的话。从此,小鸟将所有的痛苦和悲伤都深深的隐藏了起来。从此,小鸟再也没有当着父母的面埋怨过什么,所有的眼泪都只会在没有人的时候才流下……
小鸟学会了坚强;因为她知道,只有坚强,才能够活下来,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得到奇迹。她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根本微不足道,没有人在乎她,没有人知道有她的存在,就连这个她住过几年的城市,也不曾看到过她的身影。世界不会因她的离去而失去色彩、城市不会因她的离去而留下一丝苍凉,只有她的家,只有她的家人不可以失去她。小鸟知道,即使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会抛弃她,她的家人也会永远保护在她的身边,不离不弃。同时她也明白,即使自己可以割舍掉生命,但唯一割舍不掉的,就是亲情……
病魔无情的折磨着这只不会飞的小鸟,使她在痛苦的深渊里徘徊。她忍着、忍着、忍着…… 忍了一次又一次,忍了一年又一年。沉重的翅膀死死的压着她,压得她几乎快要窒息,但她没有骂过她的翅膀,她仍然感激上苍,让她拥有了一对翅膀,因为这样,她就可以做一只完整的小鸟了!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心里想得大多都是一句话:“会好的!一定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过去,苦过了,一定会有甜!”这样的心理支撑着她一次又一次度过疼痛的日子。比起她对外界,对自由的渴望来说,这一点点痛苦算得了什么?小鸟越来越希望得到自由了,她希望飞翔,她的梦一天也没有停止过飞翔。她奋力的挥动翅膀,希望可以尝试一下飞翔的感觉,哪怕只有一次、一下……可惜的是,她的翅膀就好象不是她的一样,翅膀带给她的不是自由,不是飞翔的快感,而是疼痛,无尽的疼痛。她再一次用力,用爪子紧紧抓住周围的东西,沉重的翅膀被她拖起,她的汗水流了下来,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坚持,坚持!只要学会了飞,就拥有了一切梦寐以求的东西了!不可以放弃,放弃了,就失去了一切。”但,很快,沉重的翅膀又落了下来,还连带着把她也拖回了原地。终于,她放弃了,她静静地坐在寂静的巢穴里,将头埋在翅膀下偷偷哭泣,一切都是冲动,一切都是幻想……冷清的巢穴里,小鸟再一次失望的哭了。
又是一个生气勃勃的春天,万物苏醒,大地再一次披上了绿色的外套。到处弥漫着鲜花的芳香。一个晴朗的早上,鸟爸爸轻轻地走到小鸟跟前,然后伸出手,指着手中的糖果对小鸟说:“这是一颗梦想的糖果,它包含了一切无法实现的梦想,只要你吃下了它,说不定就可以找到属于你自己的梦!”
小鸟兴奋了,她伸出手,仔细看着这颗糖果,“梦!真的吗?” 她还是有些无法置信。可是,从爸爸坚定的眼神里,小鸟相信了,小鸟兴奋了,她丝毫没有犹豫的吞下了那颗糖果。就在小鸟昏昏欲睡前,她仿佛又听到了父亲的叮嘱:“孩子,父亲希望你快乐,也希望你可以拥有自己的梦想,你不是不可以的,只要有梦,一切都可以实现。加油!加油……”
“我会的……一定会……!”小鸟睡了,脸上布满笑意,她相信,她可以。小鸟怀着一颗希望之心进入了梦乡……
“欢迎来到我们共同的家园!
是谁唤醒了我们内心沉睡已久的渴望
是谁教会我们将昨日的忧伤淡忘
是我们亲爱的家园
这个虚拟的世界
把我们召唤在一起 昔日的苦命、忧伤、磅徨
化作生命崛起的力量
我们自强,我们成功,我们飞翔
我亲爱的家园
折了翅膀的鸟儿也能重新飞翔 茫茫人海中的一叶扁舟。
又开启了新的航向 来吧,朋友!”
在一阵歌声中,小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和不会飞的小鸟一样的鸟儿们,他们有的居然也是一对对不会飞的翅膀,还有好多身体残缺的鸟儿们。他们将小鸟的翅膀轻轻挽起,走向那个群体里,他们不停的重复着:昔日的苦命、忧伤、磅徨,化作生命崛起的力量。我们自强,我们成功,我们飞翔……
“这是哪儿?”小鸟静静的跟着他们。
“这是我们共同的家园。是的,没错,是属于我们的地方--一个虚拟的世界!”所有的鸟儿几乎都是这样回答的。他们有的正在忙碌着什么,有的正在互相扶持的漫步在宽阔明亮的大厅里。小鸟东张西望着,一切都是那样希奇。“你们和我一样吗?你们都不会飞翔吗?”小鸟问着,她从来不知道,天下居然有这么多和自己差不多的小鸟。
“是的,我们和你一样,我们都不是正常的鸟儿。可是,我们却有属于自己的天空,因为,我们有梦。因为,我们不会被打倒。”
“有梦?不会被打倒?是真的吗?”
大家不再说话,只是领着小鸟走向前方。小鸟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比自己好的和不如自己的折翼鸟儿,奇怪的是,在他们身上,小鸟没有找到自卑的影子,她看到的,是一只只艰苦奋斗,辛勤劳作,不浪费一分一秒,不放弃一丝希望的天使们。小鸟笑了,这是发自内心的笑。所有的鸟儿纷纷走来,他们拉起了小鸟受伤的翅膀,轻轻地抚摩着,眼神里闪烁着爱怜的泪光。小鸟跟随着他们一起唱啊、跳啊!此时此刻,小鸟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鸟了,她抛开了孤独、扔掉了自卑、赶走了寂寞,使自己尽情的融入到了这个大家庭里。
在这里,没有歧视、没有讽刺、没有怪异的眼神、没有奇怪的语言。有的,只是理解,是激励,是帮助……这是小鸟一直神往的地方,虽然只是一个虚拟的世界,可是却使小鸟那颗绝望的心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鸟儿们用自己微薄的力量,给予别人温暖,同时也回收到了别人给的温暖。大家相互支撑,一起谈天说地,一起回首过去,一起展望未来。什么自卑?什么绝望?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在这里被严令禁止了。小鸟很快和大家打成了一片,她忽然明白,自己并不比别人缺少什么,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她昂头、挺胸的站了起来,她把自己的头从那个漆黑的翅膀下拉了回来。她发誓,自己将不惜一切代价实现自己的梦想,这样,才对不起家人,这样,才配做共同家园的成员……
“姐姐!姐姐……”
小鸟慢慢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巢穴里。弟弟正站在一旁扇动着翅膀,想把小鸟叫醒。小鸟看了看周围,一切都是那样宁静。“原来,自己还在这里,那么刚才……”
“姐姐,你做梦了,梦中你还在笑呢!”弟弟把小鸟的睡姿形容了一番。
小鸟轻轻走到了巢穴边缘,将头探出了巢穴。无际的天空晴朗得没有云彩,只有一只只白鸽和其他一些鸟儿在翱翔。“不,那不是梦,是真的!”
“真的?那你梦到了什么?”
“我去了一个属于不会飞的鸟儿的家园,看到了一群不会飞的鸟。哦,不,是一个个‘折翼的天使’……!”小鸟仰望着天空,笑着说:“对,就是天使。虽然没有翅膀,可是只要有一颗拥有梦想的心,折了翼的天使一样可以飞翔…………
8.zlg
[color=#8B0000]《伞》
从那时起,在以后的许多日子里,无论天上下的是蒙蒙细雨,还是滂沱大雨,无论政府号召学习,还是民间的街谈巷议一阵热风般的过去了多久,新的热风起落了多少,他仍然不会忘记那雨中的背影和那把竹绿的伞,以及伞下那朵微芬的笑,甚至,在他们认识的第一天,她在马路便道上隔一块方砖跳一步,手提包在腿旁晃啊晃的可爱。
其实,在他的心目中,她并不是一个英雄,而是一个平凡、令人怜爱的姑娘;她也并没有死,而是和他生了气,躲着他不见,不然,有好几次,他怎么会在芳草地商场门口,远远地看到她苗条的身影一闪而过。尤其那一次,就在单位大会议室,正在传达团市委《关于向见义勇为英雄齐齐同志学习的决定》时,他无意中的一扭头,就看见她匆匆地从芳草地走了出来,还是那件红色羽绒服,还是长发披肩,还是他熟悉的走路姿势。他“噌”地一下站起来,就往外走,顾不上跟在身后许多的奇怪目光。来到马路上,却不见了她的身影。
齐齐,你会回来的。你说过,你爱吃草莓。到那时,草莓就上市了,我要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把市场上的草莓都包下来,给你——是的,你不会要的,你从来分着你我。
这把伞除外,你说,因为它让我们相识。说着,你把伞撑开,转着,转着……
“也许,”一次,她突然说。那是在下班的路上,晚霞红鱼鳞般地铺满了西半天。
也许,我们由伞相识,也由伞离别。
他一愣:你怎么有这种怪想法?如果要是那样,我宁愿不要这把伞。
看着他一脸的疑惑,她转而笑了,我随便说说,你还当真呵?
似乎,这座小城历来多雨,不然,它怎么叫做“云水”呢?尤其是秋天,在铅色的天空下,雨更是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那天,他照例去银行为公司办业务,照例还是碰上了她。后来他曾有意问过她,一开始为什么就轻易相信了他。她调皮地斜他一眼:听说老板喜欢选老实人做财务。
也许,她也是干财会工作的?当他注意到她的时候,这么想。当时,你真的这么想吗?后来,说起这事时,她问。他却装出一脸深沉来:这就是缘分。去你的。看着他的怪模样,她不由地笑成了一朵花。
出了银行,雨还在不厌其烦地下着。他打开雨伞,若有所思地下着台阶。绿色的草坪上,那个小女孩向前跑着,雨,细细的雨下着,蒙胧了整个背景,显得草更绿,女孩的跑更凄迷,画面在扩展,扩展,女孩在变小,变小,持续的音乐渐隐渐息,直至无声……呯的一声,枪响了,无声,绿色、漫天的草坪,无声,还是绿色,细雨蒙蒙的草坪,将近一分钟的压抑——女孩大睁着的、瞳孔放大的眼睛……
一个趔趄,身后冲过一个小伙子,打断了他的回忆。怎么想起了这个?昨天晚上看的一场电影。在以后的日子里,每当想起她,想起这一幕时,他便有一种自责升起,他总觉得,齐齐的死与那天遇上他时,他脑子里闪现的那部电影的、那个长长的镜头有某种关联。这样想时,他的眼睛便不由自主地潮润起来——眼前的茫然消失,他的面前的场景是,他手中举着的伞正砸在前面一个人的头上。
对不起!他在道歉的同时,看到前面这个人没有带任何雨具,浑身被淋得透湿,脑后的披肩发黒瀑布般地被振落颗颗珍珠。是她?她回过头来,警觉的目光使他再次道歉:对不起。
是你?原来她也在注意他。谁注意你了,美得你。他们回忆起当初他们相遇的情景时,她嗔道。——看着他紧张的表情,她偏了偏头,微笑道:那人也撞了我。看着她淋在雨中,他把收回的伞又举了过去,自己却淋着。不,谢谢。我去坐公交,很近的。噢?我也坐公交。去哪?回家?不,时间还早,去书店转转。呀,我们同路。于是,很偶然地,他们相识了。
你常跑银行?路上,他问她。她惊讶了,长长的睫毛闪动着许多的疑问:你怎么知道?谁先注意谁了,在回忆中,她反攻道。我也常跑这家银行。出纳?是。你呢?差不多,财务。在哪工作?芳草地。我们对门!凯裕公司?是呀!他们越说越近,越说越热热乎——这时,雨也收回了它的淅沥,东天里架起了一道彩虹,鲜嫩的阳光下世界被揩得锃亮。
然而,她走了,一个人走了。留给他的只有现实的失落感和回忆中的无限美好。
在她的遗物中,他吃惊地发现,那把伞不见了,那把让他们相识,他送给她、她一直带在身边的伞啊!
他曾经寻找过,问过齐齐的家人和同事,问过公安局,问过被救的孩子,甚至他还去了现场,但是,没有,都没有。
在寻伞的过程中,他听到了这样的传说:
那天黄昏,天下着小雨,有人发现路上有几行奇怪的印迹,三瓣,像是什么动物的足迹。出于好奇,他们沿着印迹追了下去,就发现了那姑娘躺在血泊里。
那姑娘身边有把伞吗?他凑上前去问。
那人迷惑地摇摇头……
《远逝的蝴蝶结》
那只玩具般的狮子狗,挣脱了主人——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的怀抱后,不顾一切地向马路对面冲去。很耀眼的,它的头顶被扎了一只红底白点的蝴蝶结。就像那天早晨,她为女儿晶晶打在头顶的那只红底白点的蝴蝶结。由于跑得太快,那只狮子狗头顶那只蝴蝶结在她眼里已在瞬间模糊成一团,并有一阵不祥从四面压来,使她在紧接下来的刹那,看见了一团粘糊糊、红白相间的东西。
这时,她感到脑子开始“嗡嗡”作响,一股电流似的锥体物迅速通过脉管传遍全身。她的头胀大了好几倍,就像那次在女儿的幼儿园举行的联欢会上,她所戴的那只该死的大头娃娃,她摘了半天都没摘下来。她在里面闷得脑子疼,仿佛三年以后才被人帮着摘了下来——由于急着想看清那团红白相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她已知道那团东西对自己来说是多么地致命和可怕,但她似乎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所以她一定要看个究竟)她便猛地伸出双手,去摘那一直没摘下来的大头娃娃。由于用力过猛,她把自己的脖子抻得生疼,她不由“啊”地一声大叫。在此同时,从四周伸来无数只手,把她抻在颌下的手拽开,不让她再伸上手来。
顾不得要回自己的手,甚至顾不得脖子的疼痛;她要集中精力看清那东西 。然而,她看到的却是另一幕场景:女儿晶晶向自己大步跑来,身上的白色连衣裙舞成莲朵,街上许多只各色各样的巨型甲虫,象是与女儿捉着迷藏。蓦地,那只离女儿最近的甲虫突然向女儿冲去。与此同时,满街的甲虫瞬间变成了一辆辆飞奔的汽车。由于冲力过猛,女儿象秋风中的一片落叶,无助地被卷入空中, 而后,女儿翻着滚儿落了下来,飘飘地,象一枚洁白的羽毛,轻轻地、静静地伏在了地上,如一只醉卧花丛的玉色蝴蝶,不再展翅起飞了。——她张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她不敢再次大声呼喊,怕被戴上那只大头娃娃,不能看见女儿。“晶晶——”她小声地喊,声若游丝。她看见的是女儿头上那只今天早晨她亲手扎上的红底白点的蝴蝶结,怎么会一下子变成粘糊糊、红白相间的一团呢?
“晶晶,起来,晶晶,起来呀……”她低泣着。好大一会儿沉默,终于,两颗大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溢出,滚落下来。
——“唉,唉,她又好转过来了。”
“诶,真可怜!”救护车上,两位护士悄悄地说。
《典故新说:不管三七二十一》
那日,齐国国都临淄城外的阳光分外刺目,苏秦背插宝剑,外掩斗笠,准备又一次和自己的想法赌上一把。
宣王漫不经心的口吻,使屋外的万里晴空刹那间浮上一朵墨云。
大王,临淄七万户,户出三男,三七二十一万兵,足以抗秦,况有五国合之?
宣王闻言,不禁大笑:苏秦狂言,岂非小儿,留与后人,笑柄乃耳!
闻得此言,苏秦心下早已彻底冰凉;眼前也已乌云翻卷,风飞雨迫。
旷野,苏秦心中那高擎的核,终于滑落下来,在即将落地碎裂之时,它一声凄厉的嘶喊,惊天动地:抗秦,乃抗命也!!瓢泼大雨就此灌顶而下,加之其声骇甚,此样情景就此失传。而那“三七二十一”却不胫而走,辅之国人精心加工,落了个讽喻之词耳。
9.艾丫
《问题》
一年前,房子的墙壁被漆上红色。这是男人主动为女人做的。做这件事情对男人来说,需要投入很大的激情才行。当时天热,男人就光着雪白的膀子,同样雪白的脸上胡子拉喳,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面墙几乎一口气就刷完了,可见那股狠劲。在把一个面积很大的客厅和洗手间外面的狭小通道刷完以后,她没有要求他继续刷完其余剩下的地方。洗手间和两间卧室直到现在还是白色的。
“为什么你从来不会阳痿呢?”女人问。
男人身材不高,但非常结实。他穿一件旧衬衣从椅子后面露出大半截身子。看见女人出来,他对她伸出两只手。女人迎上前,他一把抱住了她。
“为什么你从来不会阳痿呢?”女人又问。语气不依不饶,有一种说不出的幽雅。
女人有时候喜欢问些古怪和唐突的问题,男人们从来不觉得奇怪。这次也一样,只是抱着她。心情好的时候,两个人经常会在这个八十八平米的空间里做出这样拥抱的姿态,这种拥抱在多数情况下很单纯,没有暗示情欲的成分。就好象是两个彼此非常熟悉的人在某种情况下偶然碰到了,出于友好、默契、无聊、误会或者只是因为条件反射,相互抱一会。男的强壮,女的娇小。男的象一个轱辘那样用两条手臂就能把女的往上扯起来,轻轻放下;再扯,再放下。然后女的挣脱,两个人穿过对方各奔东西。还有另一种情况——就是当两个人矛盾激发水火不容时——则相反,即使面对面碰到了对方也不理不睬,见到对方就象见到了瘟神一样,为了尽量表示出对对方的不满和憎恶,必须侧着身体绕过去。其实后一种更象是一种排练,因为厌恶要表现得比对方更加强烈,做起来并不那么容易。
“有你我怎么会阳痿呢?”撩起女人的衣服,里面依然什么都没有穿。
她并不怀疑他的话,可还是忍不住问:“我是你老婆,按道理老婆是容易叫人厌倦的。”
这一次他没有回答,站起来想去拉阳台门口的两片窗帘。
女人说别关,我还要去看看衣服干了没有。说完,女人到阳台上转了一圈。但又好象并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关心衣服干了没有的女人。
回来,他又抱住她。这回女人让他抱着,两个人好玩似的相互蹭了一会。女人说煜儿刚睡,他都六岁了,六岁什么都懂了。女人显然不是故意要用孩子来搪塞,他没有觉得太扫兴。女人梦游一般又回房间里去了,留下他一个人继续看电视剧。
他曾是一个让人发狂的人。但现在看起来不象。台灯在头顶照着,被柔和的光线包围着倒象一幅安静的人物肖像画。在他的周围甚至还笼罩着那么一点动人的叫做情调的东西。但无论如何,这时候的他让人觉得特别舒服。这会儿你想取下他就取下他,你想把他挂上就挂上,你就是把他放到不被人瞧见的墙角根里,保准他也是这样一声不响的坐着。
在你身边的人都会窒息!曾有一次,女人对着他的后背歇斯底里。他冷笑。笑声是一把利器,最容易割伤一种脆弱的叫女人的动物。女人突然象被人施予了魔法,开始加倍地数落他,用最刻薄的话指责他。他不接招,更加冷笑。女人意识到自己错了,对自己被激怒的样子感到后悔。这个战场的规则从来都是言辞越凶狠就越虚弱,获胜的机会越低。她威胁他,你别得意!他说关你屁事!顿时,冰和血流了一地。她想抓点什么,再弄出点痛,可是徒劳,什么也抓不到,她知道彻底输了。接下来的感觉是恨,恨自己,也恨他。至少有八年的时间女人都是这样从背后狠狠地盯着这个男人,她想把他的影子从那张椅子上掀下来,踩上几脚。是他挡住了她,挡得严严实实,没有阳光和空气,她只能活在他背后的阴影下面苟延残喘,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几乎叫女人对一切完全失去信心。
奇怪的是,即使在两个人关系最紧张的情形底下男人都从来没有阳萎过,而且每次都很硬。从第一次和他在床上,他就是硬的。后来,在他看到她变成了一个气急败坏的女人时,非但没有降低欲望,反倒越来越硬,他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轻而易举就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10.登山
[color=#006400]《心灵邀约》
仁是一个农村里的孩子,他很善良。由于受到家庭的影响,他养成了不受说话的习惯也从此变得很爱幻想,生活在自己编织的完美世界里。
有一天,爹妈又在吵架,他只是一旁默默地看着;没有作声;只是心早已揪成了一团。一瞧那张愁得发紫了脸,你就能看出。
他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呯!”一声猛烈地关门声响起,去没能引起父母的注意。他们仍然争吵着。
“你看看,你看看这个家,还有什么好东西啦!就连我从娘家带出来的东西,你也卖光了。这日子,这日子我没法跟你过了。”仁他妈,带着哭腔大骂道。接着她转声又道:“我们离了吧!”
“离。离什么离啊!我是不会同意离婚的。”仁他爸用很凶狠的眼神盯着仁他妈,坚定地说道。
......
他们依然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吵不休。
* * * * *
而仁呢!此时的他在关上门后,已经不见了。他到了另外一个地方--那里只有他和它。
说起它与仁的相遇,就象是做梦一样。
听仁说:当时,他也是这样一个人从家里跑出来,坐在一块长满青苔的大石头上,用泪水洗涤满腹的愁肠。
怱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出一只兔子。全身雪白如玉,眼睛通体透明,还闪闪发光。很奇怪的是,那双眼睛盯他就象是对朋友的一种安抚。
仁慢慢地站起身来,向兔子靠近,并伸手去抱起它。它很大胆,它很温顺地呆在仁的怀里。也许它知道仁的善良与孤独吧!
仁想着,它应该是命运对他特别的恩赐。
仁给它取了一个名字--精灵兔。从此以后,仁就把自己的快乐与悲伤同它一起分享。邀约每日在次一见。
* * * * *
对,仁又去见精灵兔了。
当仁到那儿时,精灵兔已经在等他了。
仁见到精灵兔,没有问好。他抱起它就贴面而泣。精灵兔一点铁也不在意。因为它理解。因为他们的感情已经很深深了。
过了好一会,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准备把体内残余的愁绪,一吐而尽。
仁亲了精灵兔一下。然后对着它说:“精灵兔,你知道吗?我爹妈今天又吵架了。还特别凶,我好象还听见我妈说,要和我爸离婚。”仁抬头看着远处。又道:“我不想让他们离婚,我不想我们这个家就这么散了。这样我会成为一个孤儿。”
“精灵兔,我今天看着我爹妈吵,我都没有劝阻,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精灵兔,其实我也想劝阻的,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讲,才能表明我的心意。我怕,我怕我一开口说不清楚而越来越乱。”
“精灵兔,你要是能教教我就好了。哎!”
仁又对精灵兔说了很多话......直到天惭惭地黑了。
仁抬头看了看天色,无奈地说:“精灵兔,我不想回去的。可是我又不想爹妈担心我,我得走了。”
他放下精灵兔走了几步,转过身来对它说道:“我们明天见。”
......
11.王文海
[color=#8B008B]《我是安多》
我是安多,今年六岁,一只雄性雪豹,常年生活在各拉丹东雪山东侧的高原和山谷间。
就在前几天,为了争夺一只黄羊,我的左侧胁骨部位被那只可恶的黑熊给抓伤了。这个丑陋的家伙异常凶猛,而且蛮横不讲理,它已经不是第一次从我嘴边抢走食物了,我给这个讨厌的家伙起了一个绰号,叫“猪头”,在同一片高原上,和这个家伙做邻居,真是倒霉透了,我发誓,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狂妄的“猪头”不可。
各拉丹东雪山好高大巍峨哦,在黄昏夕阳的斜照下,显得美丽而神秘,好看极了。听当地牧民说,这里是长江的源头。那我生活在长江的发源地,要比生活在长江中游和下游的那些豹子们若从地位和辈份上来说应该高多了,我正美滋滋地躺在一块大岩石上自我陶醉地畅想着,突然听见不远处山坡下传来激烈的嘶咬拼杀的声音。
我快步两个起伏就跃到了山坡边,往下一看,原来是几条藏獒正在追赶那只黑熊。看那家伙气喘吁吁笨拙奔跑的样子实在好笑,我猜想这“猪头”肯定是饿极了,才想起去偷山卯间居住的阿济老爹养的那群肥羊吧。这家伙简直疯了,阿济老爹的那杆猎枪自是不用多说了,他是有名的神枪手;最让人恐怖的是他眷养的那些藏獒,实在厉害。这藏体形比狼和狗都大,生性异常凶狠,具有顽强不息的战斗精神。一只雄性成年藏完全可以斗败三只狼,而我刚好和三、四只狼能打成平手,也就是说,我最多能敌过一只藏獒,如果有两只藏獒一齐向我冲过来,我还是明哲保身,走为上策。动物界关于动物的凶猛程度有一种传言说是:一熊二豹三野猪。如果让我排列,这藏獒完全可以列入前三名。那只黑熊真是饿昏了头了,去招惹阿济老爹手下的六只凶神恶煞的藏獒。若从整体战斗力来讲,这六只藏獒无疑是这一大片高原上真正的霸主。
在暮风的吹抚下,我逡巡着自己的领土。那些乘天快黑了,出来想找点吃的东西的小动物们,远远地看见我就惊慌地躲开或藏匿起来了。我现在肚子并不饿,起码今天晚上大家会相安无事。在这片雪域高山地区,我是孤独的,但我爱这种孤独,我会真心去享受这种高贵的孤独。我也知道,有一天,我会老,就像那些老得再也跑不动的黄羊,总是做了食肉动物的口食一样,我会倒下,那些我曾经的敌人会围着我的尸体而欢呼,但这些都是不由自主的。圣洁而伟大的各拉丹东神既然安排下了这一切,就有它们各自生存的道理和毁灭的理由。算了,不想这些了,先找个背风的草窝美美睡上一觉再说吧。
已经快到深秋了,高原上的荒草正在增多,风吹在身上明显地感觉到了凉意。一天早晨,我信步在一片树林之中穿行,顺便为午餐寻找一点目标。前进中我忽然停住了脚步,我听见前面有几声低吼声,这声音显得焦急而愤怒,但这声音又很熟悉,我蓦然悟到这是那只“猪头”发出的,这家伙肯定遇到了麻烦。我急切地冲上前去,看见黑熊正在拼命挣脱套在右腿上的夹板。哈!这“猪头”是让猎人们下的铁夹子给夹住了,想要挣脱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这家伙已经陷入了绝望,猛一抬头,看见了我,我感觉到它明显打了一个哆嗦,可能是预感要出大事了,这家伙低下头狠心地朝自己的腿部咬去,只两、三下,便自己咬断了腿,妄想就此逃跑。我岂容这个猖狂而狠毒的对手逃掉?便向这“猪头”逃跑的方向追去。我只是慢跑,并不急于追上它,它拼了命,只能用三条腿跑,那一条被咬断的带血的后腿稍一沾地,就疼得它马上抬起来了。我和它在玩着游戏,就像以前我在追赶受了伤的野驴或鹿一样,我欣赏着路上从它们身上淌下来的血,这会激起我更大的斗志。而此时,这只狼狈的黑熊还不如一只受了伤的野驴,它不时回头胆怯地观察着我是否向它靠得更近了,完全没有了昔日的不可一视的霸气,我从内心鄙视它。我尊敬顽强的对手,我厌恨这种怯懦的家伙。我如果换了是它,就是死,也要热血沸腾地战死。我在后面长吼了一声,纵身向它扑去,那家伙像丢了魂一样,已经顾不得那只断腿的疼痛了,没了命地低头往前乱冲,一个不小心,已经收不住身子了,从一面坡度很陡的山坡上翻着跟头就跌滚下去了,山坡下怪石嶙峋,我看见它滚下去后,斜卧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身下有一涂血迹。这家伙就算这样交待了,晚上野狼出来,明天就剩下一堆白骨了。
除掉了这个可恶的对手后,我心里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这几天,关于死亡这个命题不时在我脑海中闪现,我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理压力,神形有时恍恍惚惚的,或许是得了病了,我在安慰自己,过两天会好起来的。
命运总爱捉弄人,也爱捉弄我们这些动物。不幸真的这么快就发生了,那天晚上我出来觅食,一个不小心,就跌进了猎人们事物挖好的专门捕困大型动物的坑中,这坑很深,我用了各种办法,费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攀跃上去,心想,我的“这一天”真的已经来了。我还没有娶妻生子,原想到明年春天,就去后面那座雪山去会一会那只年龄和我相仿的雌豹,这一切都不可能,抬头望着坑口外的那轮明月,一切的一切都不再可能拥有了。
第二天清晨,我在睡意朦胧中被人声吵醒,坑口上已经站了三、四个猎人了。一个年青的猎人显得很兴奋“好大的一只豹,先用石灰刺瞎它的眼吧!”旁边一位老者说:“刺瞎它的眼,它就会拼命反抗,到时会损伤它身上的皮毛,那身豹皮可就不值钱啦!”另一位看似很有经验的猎手说:“坑上盖上一个铁网罩,先饿上它两天,两天后我们再用铁笼套它。”这些人们布置完,就离开了。我想:要杀便杀,何必绕那么大弯子,人啊,才是最狡猾不过的了,若说对手,人才是最危险最可怕的对手!
两天后的黄昏,五六个人把已没有多少气力的我从坑内弄出来,装在一个铁笼中,向山坡下走去。我看到那里篝火在燃烧,人们在唱歌。虽然我这一生从没和当地的牧民为过敌,但人们的欲望却是随心所欲的,无休止的。他们会把我当成他们炫耀的资本,我的皮毛会成为价格不菲的物品,至于我的肉,会成为牧人们欢庆晚会上的佳肴。
人们抬着我,离那堆篝火更近了,我无力地慢慢闭上了眼睛。
12.雨珠儿
[color=#8B0000]《咖啡屋》
烟卷着星火焚向吻着的唇,他的口里、鼻里钻出绕缭的烟,在空气画着迷,淡淡的散开。
他坐在邻窗的咖啡屋里,桌上一杯腾着雾气的咖啡,小勺搅着粘稠的涟漪。他的眼神很空洞,茫然的搜着窗外。烟尸逸着一缕淡淡的痕迹在烟灰缸里喘息,咖啡屋里流淌着一首很低沉的英文歌。壁上古老的挂钟指针很慢一抖一抖的思考,7点的时分,咖啡屋厚重的木门会被一双纤细的手推开,那踩着轻快的高跟鞋,会带来一个长发飘飘的女人。他在等待……
在这咖啡屋,一杯茶的时间。
时间背着等待爬得很缓,这让他想到一只蜗牛,从树底开始爬树,爬那棵开着火红凤凰花的树,蜗牛只为闻一闻花热烈的香味。凤凰花会有香吗,蜗牛不死心爬着。
他听得见自己焦碌的心跳,甜腻的咖啡已划入了喉,喉结很渴,上下吞洇着上涌的沫。墙上的钟倒数的时间一秒一秒迈向7点。
他的眼光划过窗外的街,打向一个服务生,服务生匆匆来,带着一脸的笑。
“黄旦,要今年开春的芽。”
厚重的门被推开,很轻,而他却听到狂跳的推门声,轻轻的脚步很重,步步踏在他的心头,一条长裙停在他的眼前,缓缓地落下。
二杯茶摆到面前,咖啡屋里飘着二杯茶香………
长裙低头抿了口茶,一缕叶的香淡淡溢出舌尖,女孩子笑了,一朵花静静怒放在桌上。
他凝视,轻开口:“兰…………”
兰轻轻的应:“恩,田哥哥你瘦了”。女孩的眼睛落在他身上,柔柔的。
他低了一下头,再抬起头时,眼里含了一丝痛。一只手盖住另一只手。有些冰凉在手与手之间传递,被覆盖的手明显抖了一下,没有抽开…………
音乐已经换上了一曲二胡《梁山伯与祝英台》,二胡与茶此时很融洽。
田与兰低声交谈。二只手握着,搁在桌上不曾动过。
服务生走来:“打忧,加一续水吧,黄旦要第二泡才能饮出味来。”
田抬头一笑,做了个请的动做。兰微微一个点头。
紫沙壶里涌出一缕热气腾腾的水,明晃晃小心意意落入杯中。杯底沉闷的茶叶,惊慌四溢,浮出水面,不由得又落入杯底,悠悠晃晃,一切又静了。
兰的眼沉在杯子里发呆。水的热气渐渐散了。
:一杯茶已尽,走了。
:等等,喝了第二道茶吧,这黄旦需第二泡才能出味,春茶香味全在第二泡。
兰微笑轻轻摇头。那只手中抽出。二只手慢慢无奈的分开。长裙起身。田低下了头,沉默,摇头一笑又一个点头。
长裙轻盈向那道来时的门飘去,厚重的门掩住了长裙的背影。那人倦缩在椅上。许久,他也起身,走向那扇门。厚重的门被拉开,又重重的掩上。
街上穿梭的影,有时一人,有时一对,有时几个,车不时不时辗过,有时街面空空,路灯打着晕黄,一地。
镜头:刚才的那张桌上,二杯八分满的茶凉了,一张百元的钞票静止在杯旁。
那个服务生严肃地走近那张空桌……
生活中他们、她们、它们都很忙碌。
一条路,兰向左转,田向右转。在花开的时节,他与她背道而行,绕过一圈。却在那棵凋零满地黄花的那个秋天里,相遇了。
树上飘出的果味很浓。腐烂的果子落了,早呕成烂泥;树上几颗红透的果,香、诱。
枝丫下,悬着一个蛹壳。透明、有些破裂,随风摇晃着。那蛹曾羽化出一只蓝色的蝶,在纷飞的时节,被一张精心的网罩住,经过痛苦,制成栩栩如生年青的标本,锨着。许多眼惊叹,猜想蓝蝶曾经的美丽。只是它再也没有了生命。
就在这儿,田与兰相遇。天很灰蒙,兰打着一把画着梅的油伞。
那伞有点久远的历史,兰在帮妈妈收拾角楼里一堆杂物,从上锁的木箱里找到。妈妈也从未打开过。撬开,里面就只有这把伞与年轻时奶奶的一张画像。那时奶奶已是一堆黄土,兰无从知道上锁的秘密。而精美小巧、画着一枝红梅的油伞就成了兰的珍爱。她会幻想年青的奶奶,打着这把伞,走过油菜花地。
那把飘着红梅的伞,穿过林立的高楼,硬板的水泥土,从那些空洞的人群中间穿过,在那棵等待的树下,小心收起了伞。田笑着,看着那个小心意意收伞的兰,心里就会漫上一丝感动。
他与她就坐在树下的草地上,聊着,兰与田的眼神有时会对上,被粘住。眼睛里就飞出无数了颤傈。田偷偷的挪向兰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田的手就拉住兰的手,兰羞羞的低头,婉然一笑,田傻呵呵跟着笑。兰的心里在笑声中漫起一丝痛----这笑声能留多久?
兰还是要走了,继续她的左转。田也停不下右转的步伐。
地球是椭圆型的,不经意也不用刻意,那些左转的人都会遇到右转的人,每个人的脑海里能储存多少张脸?又有多少张脸是特写?多少张脸是一辈子不能忘怀的呢?谁也不清楚。田与兰也不知清楚。
树上的果子早已成熟了,该收成的已经适时的收获了一季的等待。叶子开始飘落,那悬着的蛹壳裂得更大了,却死死的挂在枝丫上晃着……
田与兰最后约在那棵树下,天空还是很蓝,太阳很烈,兰依旧打着飘红梅的伞,依旧小心意意的收起。田倚在树干上。他与她对立、对视、无言。有一滴雨从半空中悄然划落。田攥过兰,兰伏在田的胸口,听啵啵心跳声。
田有一个请求去那间咖啡屋,饮一杯茶。饮一杯初春的黄旦。就一杯。
兰左转了,田右转了。也许下一点他与她又要相逢,那个相逢的春天,山上还会开满灿烂的一片红艳。
13.王晟
《山》
城里没有山,但昨天我们楼后面起了一座。我能闻到青草的香味,山顶上还有座旅馆模样的房子。我能想象那些落满松针的林间小道、陡坡和成群的山蚂蚁。昨晚一只大个头黑炭样的山蚂蚁钻进了我的被窝。它夜来朝去,消失在山里了。
我的被窝像座小山,这里面潮湿、肮脏,积存了历年来的断发、眼泪、尿样和精液,还有一根绝种野山鸡的羽毛样本和两筐竹篮子里红彤彤黄兮兮的生鸡蛋。父亲曾在这两筐鸡蛋里下过苦功夫,他自以为能找到一个双黄蛋。他说:“一定会有的”。他是一个厨师,专门负责做我们头儿的午餐。
那座山离我住的楼真的很近。我只要一根麻绳就能荡过去。我们的祖先,猿猴就是这样干的。它只用一只爪子抓住绳子,另一只爪子腾出来挠痒痒。它悠闲自得在空中飞来飞去,好像一只大个头的黑蝙蝠。那年头,蝙蝠还不会吸人血。它们只是被当作窗帘,在适当的时候遮住山顶上的月光,好让我们的祖先在那下面干生儿育女的勾当。
我们头儿也住在这幢楼里,他是个非常严肃的人,从来不开玩笑。当然这和他的日常工作有关,他的日常工作就是骂人。头儿胃口非常大,每顿午餐要吃一头小猪、两个生鸡蛋和一盆花菜,有时候还要弄点海豚、东北虎之类的珍稀品种。但他从来不吃猿猴,因为他觉得必须尊敬祖先。他还设想过在我们楼的地下室里造一座洛可可风格的猿猴博物馆,所有的小学生都得在那里度过漫长的寒假和暑假。“冬暖夏凉”,头儿说:“现在的小孩真是幸福,想当年……”。“想当年”,我说:“我们的祖先住在山里,整天和山蚂蚁为伍。”我能想象那只猿猴是怎么一种情形:它蹿上蹿下,钻进钻出,时而消失在阳光里,时而沉浸在湖水中。山后面肯定还有一个湖。
早晨,当来自湖上雾蒙蒙的水汽把我弄醒时,我只觉得我是在云中。但父亲忽然进来了,他相当粗暴地掀起我的被子,继续他在鸡蛋筐里挑双黄蛋的事业。他不止一次告诉我,这样他很快会因为把两个鸡蛋节约成一个鸡蛋受到头儿表扬的。真是的!我心想,他老糊涂了。头儿才不会知道他吃的是两个鸡蛋还是一个双黄蛋哩!头儿的牙齿早落光了,他只剩下两片扁扁的嘴唇,他用两片花瓣样扁扁的嘴唇骂人。
记得昨天当我们楼后面忽然起了一座山时,我就听见他在楼上跳着脚儿骂。他说:“他妈妈的,一座山有屁用!”说毕,只见从楼上掉下来一坨大粪样红彤彤黄兮兮的物事,我知道这就是头儿吐出来的鸡蛋壳。因为,那时候正巧是午餐时间。
2002-06-30
《墙》
表哥将他的宝物放进墙里,那是一盒火柴和几支鞭炮。雨还在下,地下沿着墙基长出青苔。空中有一阵类似婴儿的啼哭声。鸟群飞过,落单的雏鸟走投无路。
这座墙已经被掏空,很久以前当双头蛇还没有出现,我们把它当作了保险柜。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小秘密藏在了砖头后面。用眼睛是看不到的,只能用心思猜。表哥喜欢高处的那几块红砖,而我长得比较矮只能选靠近地面的青砖。强胖子总在经营他的“储藏室”,他经常在打通几个藏宝格以后,放进一到两粒可怜巴巴的玻璃弹珠。他有浪费空间的癖好,长大以后当了官儿也一样。
雨还在下。一个经常过路这里的老头儿训斥我们,说我们挖墙洞,长大了肯定做贼。我们不睬他,他一来我们就一溜烟儿逃跑了。那时候双头蛇还没有出现,每个人都有在墙上多占几块砖的念头。尤其是强胖子已经把他的“储藏室”连成了一片,哪怕塞几个死人也没问题。而我的小据点遍布了整座墙体,像一个个连绵不绝的耗子洞。只有表哥还在固守那些干燥的红砖,他是火药专家,总爱把一些鞭炮呀、引线呀、土地雷呀丢进去,增加附近地区的危险程度。他是个破坏份子,从小就是。
我长大成了一个商人,因为我有分散风险的意识,但我的生意做不大。通常在企业规模发展到十人以上就另外注册一家,搞点别的生意。这个世道变化太快,谁也不能把所有鸡蛋都放进同一个篮子里,再说新企业可以免三年税,划得来。
表哥后来给逮捕了,他承认是他炸了强胖子的小别墅。说实在的,他恨透了他,从小就是。
那时候强胖子在他的储藏室里发现了双头蛇,估计是从墙外面的河水里游上来的,刚开始双头蛇长得并不吓人。黑黑的,有两个贼头贼脑的小脑袋,两根烛火般的小舌头一吐一吐,它的尾巴也不粗,身体只有一米来长。强胖子说,养着吧!将来献给动物园可以捞点奖励,评一个杰出青年、优秀少先队员之类的。表哥却说,要弄死它。因为它的眼睛看起来很冷很凶的样子,而且可能有毒。我当时心里盘算着怎样把它去卖钱,卖给哪家大餐馆。珍稀动物可以卖个好价钱,实在不行,如果别人怕两个头的蛇,就把它一劈为二分开卖,半条蛇卖一条蛇的价钱,这也划得来。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我站在强胖子一边反对我的表哥。我说,凭什么要弄死它,一点爱心也没有,真可恶!自己白长了这么多岁数!表哥没有办法,愤愤然地一个人走了。
双头蛇长得飞快,眨眼之间就长成了一堵墙那么高。我和强胖子第二次去看时吓了一跳。它的脑袋变成两个黑乎乎的大拳头,不过是会动的。浑身长满了湿疹般的鳞片。它张开血盆大口,两根舌头就像两根红领巾朝我们飘过来。我和强胖子吓得魂都飞了,连忙丢下饭碗跑了。我们气喘吁吁地跑回去求表哥,要他想办法除掉这条蛇。但那时已经有些晚了,双头蛇长得太快,而且它会吃砖,它把砖头吞进肚子里。要抓它很不容易,它早就通过我那些小据点占领了整座墙。每天它都游走在这个四通八达的墙体蛇窟里,一有机会就伸出头来袭击路人。
很快,我们听说:邻居张大妈家的鸡全不见了,鸡蛋被咬得粉碎,墙上粘满带血的鸡毛,蛋黄和蛋清涂了一地;邻居“胡萝卜”家的一个猪仔死在猪圈里,屁股上有四个小红点;邻居小蓝家的才三个月的小弟弟被什么东西咬到中毒死了,尸体全身发着紫光;邻居薛阿姨一家三口都在晚上遭奇怪动物袭击,被送进医院抢救了……诸如此类的怪事越来越多,我们三个却知道这是双头蛇干的好事!
雨还在下。六月份墙外的河水涨起来。双头蛇游进了更浩荡的大河里,犹如蛟龙出海。表哥说,它会回来的,只要做好准备,用食物作诱饵,它就一定会回来。表哥动手在墙里埋了几十个土地雷,几十公斤用粽子叶包好的黑火药。他将撒上火药粉的引线一直排到我家窗口。那天,我们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肥猪头,在猪头里面塞上很香很香的茴香。我们把猪头放进强胖子挖的“储藏室”里,盖好砖头,等着。等到傍晚五六点的光景,那里突然有几块砖松动了,紧接着我们看见其中一个巨大的蛇头探出来,像一个调皮的小孩子在跟我们玩躲猫猫。表哥二话不说,立即用火柴点燃了引线……
那天可能是我童年最难忘的一天,我看见整座防汛墙都在黄昏的细雨中燃烧起来,那是一条壮观的火龙。土地雷一声声炸响,脚下地震似地一颤一颤,但是墙也塌了。整座防汛墙塌掉的时候腾起了浓浓的烟幕,里面夹杂着一股异常难闻的牲畜的血腥味。直到第二天早晨,烟雾彻底散去时,我们才发现我们所在的小城已经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片泽国。
2004-07-02
《地铁》
碎光了。他用脑袋把车窗磕得粉碎,血流了一地,像打翻了红墨水瓶。颜色妖艳的毛毛虫从他血管里爬出来,爬过僵硬的身体,蠕动在他毅然探向窗外的拇指尖上。然后,它们一条条掉下去,跌进一团漆黑的隧道里,不见了。
他在临死前回想起他的一生。二十年前的一个夜晚他就降生在这列车厢的座位下。当时他还很小,看不见自己长什么模样。他被人当成了一包垃圾,捡垃圾的小琼收养了他。小琼是一个拖着两根粗辫子的女孩,她的脸圆圆的,上面结满了蜘蛛网,看上去有些朦胧,好像阿拉伯蒙面纱的女人。小琼以前是捡香烟屁股的,她的一只手里总是拎了一个装满各种牌子香烟屁股的塑料袋,但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她用另一只手捧起了一袋沉重的垃圾。这袋垃圾就是他,小琼叫他“垃垃”。
垃垃两岁时长成了一只灰毛的小鸭子,他从车厢这头摇摇摆摆地晃到那头,走累了就坐下来嘎嘎嘎地叫上一会儿。他不会说话,但他把眼睛睁得老大,好像什么都能看见似的。其实,垃垃那个时候眼睛还没有发育好,他只能看见一群蛾子从头顶掠过。那些蛾子拍打着翅膀把黄的红的蓝的紫的五颜六色的粉末均匀地撒在每节车厢里。垃垃以为那就是人们所说的阳光,他二十年来都这么认为。这个可怜虫,他再也没机会知道真相了。
垃垃有一段时期一直跟在小琼屁股后面捡垃圾,那是五岁到十七岁之间的事情。他长成了一个聪明好学的小伙子,虽然穿着破烂,手心黑黑,但他对自己的前途具有相当的自信。垃垃听人说起过地铁以外的世界:阳光、雨露、草地、花香、图书馆、操场、音乐厅、青铜雕像,还有更遥远的群山和大海。垃垃在这时期得了狂想症,他只要一想到什么就会急切地想得到它,尽管他永远不可能得到,甚至连见上一眼都是这辈子的奢望。
有一天,垃垃想听明白那对坐在他身边戴墨镜的青年男女在说什么,他们说的似乎是地铁以外的语言,一种类似鸟叫的方言。垃垃听他们提到“青铜雕像,罗丹”,就这么两个词引起了他无比的兴奋。垃垃感到肚皮里有一股热气正在往上冲,好像马上有一朵小花儿要从他嘴巴里伸出来。垃垃强忍住激动的心情,他用一双脏兮兮的手扒在车厢玻璃上,玻璃那边是无止境的黑。垃垃陷入了矛盾与冲突,他颤颤微微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沿着蟒蛇肚子般的车厢,他来来回回走了有七趟。走到第七趟的时候,垃垃打了一个很响的饱嗝,肚皮里的那股热气一下子冲上来。他睁眼一看,原来是只颜色妖艳的毛毛虫。垃垃想,它一定是条吸血的毒虫,所以就一脚踏过去把它碾死了。
有一天,一个卖报纸的老太婆冲进地铁车厢,她用沙哑的嗓音说:“外面下雨了,春天到了!”随着她的一声宣布,地铁车厢轰隆隆地启动。垃垃忽然感到有点儿奇妙,他呆呆地望着老太婆留下的会渐渐变大的湿脚印,突然想到了那个小琼,他这辈子认识的唯一一个女孩。小琼没有跟他一样变大,她是一个长不高的侏儒,她是一个捡垃圾的小女孩,永远就是那副样子,拖着两根黑黑的粗辫子。垃垃曾经幻想过小琼的相貌,她应该有一双明亮的像地铁车厢照明灯一样的大眼睛,她的鼻子圆圆的小小的,两片嘴唇闭成一道弯月。他这么形容是由于他在一个小孩子的漫画书上看到过。然而,小琼到底长成什么模样,垃垃心里也没底,也许小琼自己也不知道。她始终蒙着蜘蛛网结成的面纱,垃垃只能靠想象来捕捉那个奇妙的瞬间。那个瞬间,小琼回过头来,脑袋后面的两根辫子被甩得老高,苍白的蜘蛛网突然从她小圆脸上滑落……垃垃越是用力想,体内的热气就越会用力膨胀。他知道那都是毛毛虫在作怪,但他对它们毫无办法,因为毛毛虫是长在身体里面的。
垃垃终于奇痒无比。他在梦中惊醒,看见坐在他身边的人都捂着鼻子从他眼皮底下溜过去了。他们全都躲开了,一只老迈的乌龟也从他对面的位子上慢慢地爬开。他真想追上去踢一脚,大喊一句:“你们统统给我滚吧!”垃垃疯跑起来,他从车厢的这头跑到那头。他看见人们闭着眼睛忽视他的存在,所有人包括低头捡垃圾的小琼在内都没留意他。垃垃就这样跳了出去,他跑到地铁站台上,看见许多人坐在军绿色的座位上等死。下一站会是哪里?天堂还是地狱?列车一声轰鸣又走了,但漆黑的隧道留在了那里!垃垃真搞不懂是什么造成了这一切,而小琼还在里面捡垃圾!
垃垃已经预感到大难临头,热气在不断膨胀,太阳穴突突突直跳。从十八岁开始,垃垃就变得跟耗子一样神速,他一会儿跑下列车,一会儿又跳上去。别人都以为他疯了,但他说他是在寻找阳光。垃垃要跳出这个黑世界,跳出这趟没有终点的列车去亲手摸一摸外面的阳光。这个地铁里出生的野孩子已经对他周遭的黑暗怀恨在心。而小琼不明白这一点,她还在自顾自地捡垃圾。
噢!什么能让这些停止?!哪怕一次意外的刹车也能结束这场噩梦!垃垃看见一个人从站台上跃下去,截住了滚滚的车轮。她是个了不起的姑娘,临死前还搞得鲜血四溅。垃垃的眼睛里长了白内障,自从见到那触目惊心的一幕起,他就变成了瞎子。他知道那是因为姑娘在临死前发出刺眼的阳光造成的。那的确是一束了不起的阳光,像腾起一大群五颜六色的蛾子,它们已经把带血的粉末涂在了铁轨上。垃垃想,要么我也来试一试吧!如果能摸到阳光,死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变成了他二十岁时最后的一个想法。
2004-06-04
《偷西瓜的人》
偷西瓜的人站在墙上,他手捧西瓜两腿交错地站立着。很难想象他是如何爬上去的,但既然上去了,就怪不得别人。他像一颗棋子占着脚下的方格不动了。
偷西瓜的人尝试着降低重心,他的一条腿在前另一条腿在后,身子慢慢往下沉。他想,不行啊!只要这时候膝盖一软就会栽下去。下面可是一个化粪池,种西瓜的老农在茅屋里睡觉。
正午的阳光明晃晃,偷西瓜的人浑身冒虚汗。没有人知道他在墙上,这样炎热的中午适合睡觉和做梦。但他却在墙上。
田野里见不到一个人影子,晚上还有虫鸣蛙叫,但这会儿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只吃饱了的麻雀在他眼皮底下蹦蹦跳跳。他想同它讲几句话,可惜口干舌燥说不出鸟语。
偷西瓜的人在墙上站得久了,腿肚子发酸,西瓜越来越沉。他想往前挪一步但怎么也使不出力气。墙头那些绿藤爬满的地方根本看不清路,一脚踩下去准保踏个空。而墙体本身已经朽坏,在他脚下发出令人恐惧的窸窸窣窣,一些尘土正在跌落。
偷西瓜的人无奈地抬头看苍天,天上碧空万里,过路的云也没有一朵。他想,西瓜的滋味甜又美,哪像自己手里的这块“大石头”?!
退回去已经不可能,他看不见身后的路。墙那边是条更宽的臭水河,化粪池的水无声地流下去。偷西瓜的人真想把西瓜一丢了事,但他不能那么做。因为没有了西瓜他就会失去重心。这个倒霉的家伙闻着化粪池的恶臭举棋不定,十根手指眼看就要挡不住地球的引力。
跳还是不跳?是个问题。恶臭却总难免!偷西瓜的人到最后还想着西瓜的甜又美。
2004-07-05
《非天》
一只粘满污泥的枯手从对面的沼泽地里伸出来,抓了两记,然后突然停住不动了。黄昏的时候,他挨着一棵老槐树,狠命地抽着烟,脑子里乱腾腾的。非天会再来。他想这事儿准完不了。
他只能一边嘀咕着一边拖着瘸腿慢吞吞往回走,感觉身子两边的肋条骨像被抽空了似的绵软无力。“大不了是个死!”他赌气似的对自己说。此刻如果再有一只非天从天上扑上来,他很难想象自己还能奋起反抗。他的两眼望出去都是模模糊糊的一片。伊人死了,没有谁能帮助他,而结局还远未开始。
伊人生前也是非天。他最初见到她的时候,伊人刚刚从一个类似鸵鸟蛋的东西里孵出来,浑身长满了黑白相间的绒毛,一对小翅膀紧紧贴在绒毛里,像是患了什么残疾。伊人是非天族里的例外,她不会飞。她一摇一摆地跟着他走在草原上。夏天的时候,他用弹弓射下来的秃鹫喂她。那时候,他们像一对父女过着平静的日子,没有吵嘴也没有敌视。伊人不知道自己是非天,她吃起秃鹫肉来从来不知饱。
伊人长到十三岁的时候,忽然学会了鸟叫。那时候,只要她一声叫唤,整个草原都能听见。从那时起,他就感觉总有个把非天在他们头顶盘旋。伊人开始变得不怎么听话,她渐渐不肯吃他打来的秃鹫肉。而夜晚的篝火中,她只管自己高声歌唱。她的嗓音的确很好听,有时候他也会听得着迷,而那些非天们更是喜欢在离他们不到一公里的地方集结成群。他看见那片黑鸦鸦叫不出名字的大鸟聚拢在远处的小山坡上样子很奇怪,它们听伊人的歌唱使劲儿摇晃着身子,把翅膀弄得扑扑响。
伊人也是非天,他在很后来才知道这一点。那一次,他对准天上一只大鸟射了一发,但那只鸟没有掉下来,反而凶横地朝他扑过来想啄瞎他的眼睛。幸亏那时候伊人在旁边用翅膀死死地护住了他的脑袋,而他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另外取出一粒弹丸将它击落了。可是,当伊人低头去看那只躺在草地上的大鸟时,忽然好像醒悟了什么似的厉声尖叫起来。他也低头去看,发现那里竟然躺着另一个伊人。
伊人至死都没有像非天那样飞起来,因为她的翅膀实在太重了。她经常歇斯底里地在草地上狂奔,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他怎么劝也没有用,伊人一意孤行,整天不吃不喝地想往天上飞。后来他终于想到一个办法,他对她说:“你看看我,虽然没有翅膀,但有两只手,照样能生活,何必要飞呢?!”在他的哄骗下,兽医为伊人做了假肢再接手术,当然条件是先割掉翅膀。手术过程极其血腥,伊人的嗓子都叫破了。兽医说,“这种非天鸟叫起来就是这样的。”那一次,他才真正知道了伊人原来是非天。
以后每当夜晚他生起篝火时,伊人不再唱歌,她只是痛苦地尖叫着。他感到内心非常矛盾,但仍旧咬着牙不愿认输。其实他这把年纪对自己早就无所谓了,但他是期望伊人将来能过像他那样的体面生活——以打鸟为生。在草原上,不会用手是不行的,没有一技之长也是不行的,唱歌不能吃饱肚子。这个道理他对伊人讲了恐怕有十万遍,但她还是不懂。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伊人的尖叫声吸引了非天族不断对他发起进攻。无论白天或黑夜,他都要集中精力对付那些该死的大鸟。而每次当他和那些鸟儿战斗到关键时刻,都是伊人用自己的叫声喝止住了它们。直到今天下午,伊人从帐篷里挣扎起来,发疯似地向沼泽的方向奔过去。他在后面,喊也喊不住。
2004-07-09
《基因炸弹》
当散发着恶臭的碎片从身体里取出的时候,弹痕清晰可见。那是一种月牙形的小坑,像一片片即将讲述自己故事的血红色的嘴唇。
“突变就要开始了”,摩尔医生问:“现在告诉我笼子在哪里?”
“在这里,长官!”两个上身赤膊下身穿灰黑色军裤的男护工从地下“腾”地钻出来。由于担心基因炸弹的袭击,他们已经在附近沙坑里潜伏了老半天。这时,他们四只手拼命抓扒着,从沙子里挖出了一个宝贝:一只用透明材料制成的充气笼子。
“恩,很好!” 摩尔医生命令他们将受伤昏迷的杰克抬进去。“他的叫声会非常可怕!感谢上帝!他不再是头死猪了!”
“是您救了他,长官!您是他的主人!”其中一个护工说:“他会感激您的!”
“谁知道呢?” 摩尔显得不那么容易恭维,他一边向洗手池走去,一边嘀咕:“我不是上帝,但也不是魔鬼。这是他自己的命!”
突然,一阵“吱吱噶噶”的声音从笼子里发出来。受伤的杰克在笼子里面打滚,他的皮肤似乎已经起了某种变化。两只耳朵一点一点地肿胀,鼻子却好像发成了一个小面包,两个又粗又大的鼻孔“哼哼”地喘着粗气。杰克的四肢开始缩成猪蹄子,粉红色的猪毛一排排竖起来。两个护工吓呆了,他们神色紧张地望着医生。但摩尔却若无其事,好像一切变化都在预料之中。
“他中了一枚‘蠢猪炸弹’,魔鬼!”他狠狠地咒骂那些逃亡到岛上的帝国叛军。
“也许还应该多准备些笼子”,摩尔自言自语地说。
“长官,您放心我们军械库里有上亿只这样的笼子,还有几千发同样型号的‘蠢猪炸弹’!”另一个护工的嗓门很大:“这是当初为无尾人准备的!”
“很好!” 摩尔响亮地叫了一声。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儿像夜狼的嚎叫。
2004-08-29
《迷魂镇》
我的奶奶一过五十就迷信玄学和风水。她拎住一个人的耳朵就对他说,我们镇子的格局是一座迷魂阵,东山西山是左右两扇阵门,干河是龙脉。而我家老宅的位置恰好在死门。
“南高北低,入土归西”,奶奶经常念咒似的指着院子后面的一座土坡嘀咕。
她白天会搬一张竹凳坐在天井里,听凭鸡仔们啄食她的十个脚趾。“你看那些云在飘”,说完她拿起水壶去浇水。屋前的三株桃树,屋后的九株银杏,花园里还种着雕花的宝葫芦。奶奶是一位园艺专家,对植物和方位有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她说:“阎王爷的脚步近了,山也挡不住!”
傍晚,我对着房梁上的黑窟窿呆呆出神。奶奶就吓唬我:“阎王爷已经住到上面去了”,她手里正剥着毛豆。朔风吹来,院子的角门乒乒乓乓响。“要下雨了”,她捏亮一盏灯:“你爷爷死的时候,我看见他的魂儿从烟囱里冒出来……”她威胁地举起一只手,好像要把那盏灯劈灭。
那个时候,我早就不耐烦听奶奶唠叨这个那个了。她对每件事情严密的规定性令人生疑。酸菜要放小碗,萝卜要放大碗,不戴帽子千万别出门。奶奶在夏天还穿着格子呢的长袖睡衣,她把脖子从衣领里伸出来徐徐地转动,像一根老槐树的树干。
“生门在哪里?”有一天我憋不住问她。奶奶瞪着一双黄褐色的眼珠茫然地望着我,突然扭过头去看我家厨房上面的烟囱。“云往哪里飘,你就往哪里走。”她说完吃吃地笑了。其实,我们镇子上空的云都是从烟囱里飘出来的,朔风一刮就四处散去,一点踪迹也没有。
我只得一个人沿着干河的水走啊走啊,生门在哪里?河上的桥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座,生门在哪里?我看见河东河西全是一个样儿,从家家户户的烟囱里突突地冒出死人的魂儿来。生门在哪里??我那个时候才稍稍信了奶奶的话:原来我们的镇子是一座迷魂阵!
2004-08-28
《阿 哩》
阿哩是一条狗,但又不仅仅是一条狗,它在我生命中占有特殊的地位。
那年秋天,当我在我们家背后的村子里遇见它的时候,我才九岁,而阿哩大概也只有两三岁。我记得那时候,我和吴海在一起,吴海是一个只有我才能看见的影子人,他住在空气里,就好像鱼儿游在水里。每次只要出太阳,我就能带上他。
吴海的最大本领是能看见我不能看见的事物。比如,远处的一幢房子,他瞥一眼就能说出那幢房子里面住几户人家,房子背后是什么等等。他喜欢蹦蹦跳跳地在我身边唱歌,他的歌声也只有我能听到,但是后来不知怎么搞的,阿哩也听到了。
那天,我去村子里的时候正发愁没有导游。吴海却对着天空唱:“阿哩,阿哩,阿罗,阿罗,阿罗”。
我问吴海:“喂,你知道哪里可以找个导游领路吗?”
他不回答我,还在唱:“阿哩,阿哩……”
正在这时一条狗儿出现了,吴海继续对它唱:“阿哩,阿哩,过来,过来”。狗儿就乖乖地跑过来了。我真佩服吴海,他竟然连狗的名字都知道。
那就让阿哩在前头领路吧!我记得那天,阿哩头上长着野草,嘴里衔着一株蒲公英,尾巴一翘一翘的,脚爪踩在泥地上就生出一朵小小的梅花来。我和吴海跟在它后面兴高采烈地唱着歌儿:“阿哩,阿哩,阿罗,阿罗,阿罗”。
以后每次去村里玩,我们就会叫上阿哩。我们一起做许多游戏,吴海还训练阿哩把我们丢掉的东西捡回来。阿哩是条野狗,平时习惯了捡剩骨头,它是从狗村里逃出来的。那时候,阿哩哪儿都肯带我们去,但就是不肯带我们去狗村。而我呢,偏偏因为好奇,想看一下狗村是什么样儿,于是怂恿吴海去跟阿哩说。
吴海对阿哩说:“阿哩,阿哩,阿罗,阿罗,阿罗”,阿哩假装没听到,晃动着两只耳朵。吴海跳过去,蹲在它的面前又说:“阿罗,阿罗,阿罗”。这次阿哩勉强甩了甩头,表示同意了。
狗村是我们家背后的一个村子,原来我就知道那里家家户户都养狗,而且许多人家以卖狗为生。阿哩带我们进去的时候,浑身打着哆嗦,每听到隔壁院墙里“汪”的一声狗叫,它就不由自主地四肢一颤,好像一名刑满释放的囚犯重新听到了同伴的一声呼唤。突然,吴海叫一声:“不好!”弄堂尽头有一家的铁门嘎嘎地响了几下,被一个比我大五六岁的少年打开了。只见他手里牵着一条半人多高的狮子狗,那条恶狗毛发直竖“汪汪”地连叫了几声,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朝我们奔过来。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阿哩从斜刺里冲出来,挡在我们面前跟狮子狗相互嘶咬了起来。“汪汪汪”连着几声,弄堂里一下子热闹了,家家户户的狗儿像助威似地在各自的院墙后面叫起来,这可把吴海吓坏了。他拉着我的手赶紧往外逃。阿哩且战且退,一直退到村子外面,长毛狮子狗才不追了。
我们站在旷野里一边喘着大气一边听到狗村里一片沸腾,而阿哩正趴在地下呜咽着,垮掉了似的。真够刺激的!
那年的情形就是这样子,秋天开学以后,几乎每个周六周日我都去找吴海和阿哩玩儿。一直到冬天期末考试,倒霉的日子才开始。那时候,我因为平时不做功课,成绩下滑许多,拿到学生手册的时候,我发现上面竟然连一个八十分以上的都没有。
那天下午天气阴森森的,放学后,我茫然无助地走在路上。在我家和村子之间是一片尚待开发的空地,有沼泽、池塘和各种野花草。但是那个冬天的日子里万物凋煞,走在旷野中我倍感凄惶。
“阿哩,阿哩”我对着灰色的天空喊了几遍。过了许久,阿哩才从远处一瘸一拐地出来。怎么啦?阿哩又跟别人打架啦?我想,要是吴海在就好了,可以请他看看。可惜现在没有太阳,吴海出不来!
我的心情还是很糟糕,阿哩陪在我身边一瘸一拐地走着,一边还呜呜地嘟囔,仿佛要安慰我似的。沉默是唯一的选择,我默默地走在旷野里。天空开始下起雨,一颗颗雨点打在头上,从我的额头滑下来冰凉凉的。我手里拿着学生手册,越想越懊恼:这下回去怎么向爸妈交代呢?还不如不带回去!我发狠将学生手册往远处一丢。阿哩却连忙知趣地一路小跑过去替我捡回来。我想,阿哩啊,没用的,别操心了,你就是捡回来也没用的……“阿哩” 阿哩怎么不见了?!我心里纳闷,抬起头一看。糟糕!阿哩陷进沼泽里啦!我连忙向阿哩跑过去,却不料没跑几步脚下一软,好像踩进了一朵棉花里。不好!我也陷进去了!
雨越来越大,我在旷野中大叫:“阿哩,阿哩……”但听不到一声回答,只有哗哗的雨声和雾蒙蒙的一片雨幕。
那天,雨停的时候,太阳在西天露出了一个小脸儿。泥水已经没到我的大腿根部了。吴海突然出现在几步远的地方,他说:“快!太阳下山之前我一定要救你出去!”原来刚才他已经找了半张席子和一块长条木板。他先将草席铺在沼泽上,然后顺着木板跳到我的身边。当吴海把手伸给我的时候,我回头看见旷野中,阿哩只剩下了两只耳朵,像两片从空中飘落的枯叶。
2004-09-08
《单车贵族》
我在念初中的时候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班里的同学远远看到我就敷衍似地点一下头。后来,他们给我取了个绰号,叫我“贵族”。我知道这是他们对我一贯矜持态度的一种嘲讽,因为我其实不是什么“贵族”,我的家里也很穷,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可以拿出来炫耀,值得自豪的只有一辆二十八寸老式单车。
那个时候,我在学校里真的没什么朋友,唯一的伙伴就是那辆齐胸高的黑色“凤凰”车。每天下午放了学,我都要骑着它去各处兜一圈才回家做功课。我喜欢听单车发出“叮呤当啷”的铃声,那种悦耳的声音仿佛家乡的山泉声。我不是本地人,刚到城里来的时候只会说一口家乡的土话,也许这就是我不爱跟别人说笑的原因之一吧!
那时候,我表面不声不响,但骨子里是一个异常顽皮的孩子,所以,天天在外面玩到很晚。我的父母工作很忙,没时间来管我,他们给了一点钱,让我在学校食堂吃完晚饭才回去。这样一来就更自由了!我一个人去采桑叶、捉知了,一个人去掏狗窝……搞各种探险活动。我经常自己跟自己玩上四五个小时也不感到疲倦,想象力可以帮助我在这座荒凉的城市重新发现童年的大自然,就好像家乡还在身边似的。
当然,不是每次都那么灵验,我也因为思乡哭过。有一回,当我站在辽阔的土丘上,望着那片曾经是碧绿农田的土地即将变成一个大型建筑工地的时候,我伤心地流泪了。我想起了一去不复返的家乡,那座青山和绿水环绕的小镇被火车远远地抛在后面了,而眼前这片绿洲也很快会被这座城市无情地抛弃。美好的东西总是容易逝去。它们停留在原地,而我越来越远。那天,我疯狂地骑上单车在一条尚未修成的公路上奔驰。思乡的情结再一次把我紧紧抓住,我奋力踩着踏脚向一个陌生的地方飞去,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叮呤当啷,叮呤当啷……”我按响了车铃,这奇妙的铃声仿佛一篇黄昏中的赞美诗,一曲动人的琴声,叫人魂不守舍。
“要去哪儿,我的贵族?”有人问我。
“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我坚定地回答,忽然想起这条路上不应该有其他人。
“你是谁?谁在问?”
“叮呤当啷,是我!你的单车!”我发现只要我按一下车铃,就有一个声音出来跟我对话。
“为什么叫我‘贵族’?”
“叮呤当啷,因为你早叫默认了呀!”
“我不是贵族!我不要做什么贵族!”我气愤地拍了一下龙头,差点儿从车座上掉下来。
“叮呤当啷,叮呤当啷,不可能,不可能,你在逃避!在逃避,你就不可能不是贵族!”
“我在逃避吗?”
“叮呤当啷,对!你总是以为说家乡土话别人会笑话你,你总是以为自己的牙齿长得不好看不可以开口大笑。是你把自己变成了贵族!叮呤当啷!叮呤当啷!”这声音现在听起来好像同学们对我的嘲笑。渐渐,我的眼眶湿润了:“你说的对,我是在逃避,我始终想回到童年的家乡。”
“叮呤当啷,我也想,在我年轻的时候,人人羡慕地看着我,说我真漂亮。叮呤当啷,但现在我只有留在墙角的份儿。叮呤当啷,不要太伤心!事情总是这样的!但你要学会坚强!像我一样!叮呤当啷!”
……
听完这阵铃声,我好像做了一场大梦。
这是到哪儿了?当时,我发现已经来到了公路的尽头。我推着单车艰难地爬上了一座大桥。红彤彤的夕阳正好停在远处的江边,在那一条波涛起伏的分界线上划出一片橙红色的水域,像一条通往圣殿的大路。
“有一天,我要飞过去,你说可能吗?”我对单车说。
“叮呤当啷,叮呤当啷,叮呤当啷……”可惜,后来不管我再怎么按动车铃,单车都不肯回答了。
2004-09-06
《两两相望》
罗杰的妹妹在太平洋的玻璃岛上念书。暑假结束之前,他收到了妹妹寄来的一个包裹,那里面有她最喜欢穿的淡粉色雪纺纱小裙子和一双充气运动鞋。出了什么事?罗杰知道,除非有什么重大的变故,妹妹是决计不会抛弃这套行头的!传说岛上正在盛行一种化妆游戏,将活人打扮成一棵树或一片墙。罗杰不太放心妹妹,决心乘度假的机会去那里走一走。
玻璃岛在无垠海浪的包围中。金色的海滩和异域风情的热带森林吸引了他。罗杰从船上下来,路过一片荒凉的庄稼地,看到一望无际的瓜棚里种着一对对黑漆漆的奇特瓜果,好像活人的一对眼睛,那两排长长的眼睫毛还清晰可见。
他路过空荡荡的教室和学生宿舍,玻璃岛第一寄宿中学就是妹妹所在的学校。但是,学生到哪里去了?罗杰站在一间设施齐全的语音教室里发愁。
阳光孤独地照在台阶上,好像一位打发不了寂寞时光的老人。罗杰不知道该去问谁。这座小岛竟然没有一个人!他一个人走啊走啊,走到碧绿的玻璃湖边,在湖边的草丛里捡起一个金黄卷发的芭比娃娃。这就是著名的玻璃湖啊!罗杰想起妹妹在来信中常常提起玻璃湖的迷人风光,五月的时候这里还举行过划龙舟比赛,妹妹描述当时的热闹场面仿佛还历历在目,而现在这里却变成了一座怪诞的湖泊。
罗杰走向湖边,茫然地向水中望去,那碧波荡漾的湖水着实可爱。但那是什么?!罗杰只看见自己的脖子和脖子以下的部位,他的脑袋却不见了。罗杰下意识地摸着脑袋慌忙离去,他感到自己像中了邪魔似地浑身抽搐起来。他跑了,飞快地穿过一片片树林。公路上悄无一人,白白的长长的道路像没有尽头的时间。罗杰发疯似地跑着,手里攥着那个漂亮的芭比娃娃。
天忽然暗了,岛上刮起了一阵飓风。罗杰发现周围建筑物里的灯都亮了,但是他的脑袋却变成了某种正方形扁平状的物体。一个声音从他手心里传出来:快!快去电脑房!
当罗杰冲进玻璃岛第一寄宿中学电脑房的时候,他的两条腿忽然不见了,肚子上长出一盘英文键盘,两只手成了两个蜂窝状音响。这个时候,他听见有人从他身边爬起,疲倦地说:“咦?谁把电脑放在地板上了?”罗杰睁开眼睛一看,原来那个芭比娃娃就是他的妹妹。妹妹!妹妹,是我呀!我是罗杰……他对着妹妹狂吼一气,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雾气。
“学校怎么搞的!总是把东西放地乱七八糟!”妹妹好像对此很不满意:“杰米!莎拉!”她转身大喊道:“快来帮个忙!上课快迟到啦!”
2004-09-04
《妹 妹》
妹妹来过了!我们头顶的山坡上有一株倒悬下来的柏树,小小的紫薇花环就挂在那枝靠近树根的枝条上,不那么显眼。我看见几颗清晨的露珠在绛紫色的花瓣上滚动,盈盈欲坠,一股呛鼻的浓烟却从下方腾起,好像一条白布有意遮住了这个秘密。
父亲和母亲还在那里絮叨,他们把几只枯瘦的橘子摆在香炉旁边。母亲还煞有介事地掏出几张印有玉皇大帝头像的冥币烧了起来,一边烧着还一边假惺惺地哭了两声,那种挥舞章鱼手臂的样子,好像一个神志不清的老巫婆。
七年了,祖父的坟嵌在这个山凹里,就像一位在佛龛里入定的佛祖。父亲说,这是一块风水宝地,因为对着洞口就是羊角岭外的十里水乡。而祖父当年选中这里恐怕是为了避风雨。这年头,能自保就不错了。听说白水河又淹了夏家村的十几户人家。这种倒霉事儿在我们家乡层出不穷。今天清明节,上山的时候,我瞧见十几个披麻带孝的夏家村人端着巨幅的黑白相片,坐在一辆蓝色卡车里。
这年头!我想起了妹妹,她走了也已经有三年多了。父母却从来没提到过要为她做点什么,她的小小骨灰盒还留在殡仪馆的临时寄放处。也许是他们恨透了她,恨不得她再死两遍,我不知道。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的,越亲近的人越容易反目。母亲跟爷爷大闹过一场,我和妹妹小时候就像一对冤家,而父母打架斗嘴更是家常便饭的事情。这里面最特殊的就属妹妹了,在她死之前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一个极难相处的疯丫头。当然,有一个人绝对例外,那人就是白奕。我父母现在把他叫做:“杀人凶手”!
我还清楚地记得三年前的除夕之夜,妹妹依偎着黑暗中的两只单凤眼,好像空气中的两团鬼火。家乡的舞厅本来就黑,妹妹穿着猩红的皮衣皮裙,靴跟有十公分高,但还只到他的肩膀。那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我记得白奕的一双鬼眼逼视着我,而妹妹撒娇似地抱住黑暗中的他,扭头冲我阴森森地一笑。
很快,我们全家都知道了,妹妹这位引以为豪的男朋友其实是一名烧尸工。十六岁就在殡仪馆帮工,没读过高中,更不用说大学了。父亲对着妹妹劈头盖脸地说:“你去死!找个这样的男人还有脸回家?!叫我和你娘的老脸往哪儿搁?!”
妹妹不说话。她那年刚刚考上大学,和我在同一座城市念书,我比她大三级。
“爸!妈!我已经不是孩子啦!”妹妹倔强地背过身,她说“我”的时候带着一种熟悉的颤音。我知道她又要开始哇哇大哭了,从前她斗不过我的时候就常用这招儿。
“你永远是个小孩子!”母亲在一旁插嘴,她乘机将两只钳子一样的手掌伸出去往虚空里一夹,一只飞虫就不见了。
“别异想天开啦!”父亲的吼声震得整个屋顶嘎嘎响:“我们既然可以生你出来,也可以叫你死!”此时,楼上有几户邻居像蝙蝠那样从我家窗口倒挂下来,探出好奇的脑袋。
“啪”的一声,我看见妹妹抄起花盆往窗口砸去,然后她从床垫下飞快地掏出一只皮夹夺门而出。
“妹妹!”
那天,我追了出去。但奇怪妹妹已经不见了。
在余下的日子里,我们没有见再见到妹妹。父亲已经确信她住进了白奕的破瓦屋,但当他率领十几名公安去搜查时,却一无所获。附近的住户说,从没听说有这样一个烧尸工,他们肯定搞错了。
直到开学报到的前一天,在乘返城火车的时候,我才发现妹妹原来一个人坐在后面一节车厢里。她穿着那身鸡血红的皮衣皮裙,面黄肌瘦,两只眼睛大得吓人,好像黑夜里的猫儿眼。
我说:“你们住在哪里?”
妹妹神秘地一笑,说:“井里。他们来搜屋子的时候我们全听见了,但他们搞错了,我们住在井里!”妹妹说完又笑了,她咧开嘴,露出了森森的牙齿。
“告诉我!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我一把揪住她的衣领逼问道。妹妹挣扎着,要反抗似地挪动了一下位置。“我也说不清,你得自己去判断!凡事都得你自己去判断!”她哆嗦地说完,然后强调地点了点头,两只手拼命绞合在一起。
妹妹好像有点儿怕我,自从认识那名烧尸工以后,她时常露出这种怯生生、万分惊讶的表情,好像人间的一切都与她陌生似的。
那次进城以后,我和妹妹回各自学校报到注册。我心里总是装着一点疑惑,我在想,妹妹的这场恋爱有没有道理?我还想,哪天亲自会一下那名烧尸工!
说来凑巧,在那个春天过了将近一半的时候,我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说,他是白奕。妹妹今天闹脾气了。他打算乘七点半的火车连夜赶过来。
“你来做什么?”我在电话里恶狠狠地问。
“道歉!”对方说完,留给了我一阵沙沙的杂音和咔嚓一下的挂电话声。
那天晚上,我和白奕坐在车站广场东侧的一家民工餐馆里。我们近在咫尺。我第一次发现他竟然长得那么美:黑郁的毛发,略显苍白但异常光洁的皮肤,他的红润的嘴唇大而性感,一双细长的单凤眼里好像点着两根火苗。白奕坐在那里,整整高出了我一头,一点儿看不出是烧尸工的样子。他微微弓着背,举起手里的酒杯向我敬酒。
“你得给她打电话,”我说:“这种事情总是男方主动,说不定她在那里等你呢!”
白奕听我这么一说忽然慌张了起来,他嗫嚅着搓着一双手,扭头看窗外的天色。
我说:“你不打,我打。”我用手机拨通了妹妹寝室的电话,妹妹果然守在电话机旁。
“白奕来了,他要见你!”
“告诉他,让他滚!他不是人,不是人!”妹妹在电话那头嘶声力竭地喊,我的耳膜都快被震破了。
“她说你不是人”,我挂了电话对白奕说:“你究竟怎么得罪她了?”
白奕先是被我说得一惊,然后他迅速低下头沉默了片刻说:“让我自己来吧!”
“那你晚上睡在哪儿?”我望着他冲出去的背影大声喊道。
“井里!”他头也不回地说。那声音好像悬浮在半空中的一声闷雷。
后来,妹妹与白奕可能重归于好了。因为白奕没有再来打扰我。但是仅仅过了一个月,我却接到了妹妹学校打来的电话,对方自称是班级辅导员。她说,我妹妹已经半个多月没去上课了,家里电话也打不通。学校有规定逃学一个月就要开除学籍。她让我赶紧去找,这事儿系里还不知道,否则肯定要处分的,那样的话,妹妹这学期的奖学金就泡汤啦!顺便提一下,我妹妹从小读书就很好,尤其是进了大学,第一个学期就拿了特等奖学金。妹妹就是用这些钱买的皮衣皮裙。
妹妹到哪里去了呢?我立即给家里打了长途,但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嘟嘟地接不通。妹妹失踪啦!这让我怎么向父母交代呢?我打算向学校请假回家乡跑一趟。
那天晚上,正当我收拾行李包的时候,桌子上的手机忽然闪了一下。我发现有人给我发了一条短消息:“哥,我是妹妹。我在火车站广场的路灯下。”
从地铁站上来,我直奔广场中心的几根灯柱。马路边有许多乞丐打着地铺,而几个穿深色制服的交警,挺着大肚子走来走去。他们闲逛的速度,好像杂货店里放着的一首旧时代的情歌。
我看见妹妹倚在一根灯柱下,她还穿着那身红色的皮衣皮裙。走到跟前,我对她说:
“天气热了,该换一身衣服了。再喜欢的衣服也不能连着穿一辈子吧!”
“用不着了,哥哥!”妹妹的声音有点变了,她忽然抬起眼睛奇怪地看着我:“哥哥,长这么大了,你还从来没牵过我的手!”她伸出一只手攥住我的手腕。
“好凉啊!”我犹豫着反握住她的手掌:“你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安静了?”妹妹以前话很多,一见面就会跟我要这要那,自从她恋爱以后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去白水河游泳的事情吗?”妹妹问。我们牵着手走在广场南面的一堵高墙下。
“记得!我还记得你喝了好几口水,差点儿把你淹死,呵呵!”我放声笑起来,想起童年的情景总是很开怀。
“那时候,我在水里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真的淹死了怎么办?还好这样想的时候你就来救我了。”
“你怕吗?”我问。
妹妹睁大眼睛直愣愣地瞪着我说:“现在已经不怕了。”
“这些天,你到哪里去了?你们学校的老师说你半个月没去上课了,是真的吗?”我忍不住问她。
“我回家了。”妹妹淡淡地说:“我喜欢自由,一个人无拘无束……”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我扭头一看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妹妹!”我急叫起来:“你怎么啦?!!”
妹妹的手还分明抓在我的手上,我往前移一步,妹妹的手也跟着动一下。“别担心,我在墙里。”我听到她细微的声音,然后这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我会穿墙了!”妹妹从墙里露出半个脑袋调皮地看着我。
“你!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招?”我惊慌失措地想往外跳开一步,却发现妹妹的五根手指牢牢地扣住了我的手掌。她的手指冰冷冷。
“白奕教我的!”妹妹从墙里出来,抖了抖皮衣,有一些墙灰“嗉嗉”地落下来。
“他不是人,”妹妹以一种平静的口吻说:“明天我就要和他去另一个世界了。我是来向你告别的。在这个世界里,除了死去的爷爷和你以外都是我的敌人!”妹妹把“敌人”两个字说得很响,仿佛含有无比的怨恨。
“别这样说,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我问:“他会带你去哪里呢?”
“我也不知道!”妹妹有点儿要哭的意思,她不断地发着颤音,背着一首她从小就非常喜欢的古词:“……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哥哥,我走了。”妹妹说完这句话一下子不见了,我的手心突然抓空了一记。妹妹呢?我徒然地在原地打了一个转,好像一位梦游者刚刚醒来。
第二天中午,我接到了父亲从家乡打来的长途电话。他说,何东,你妹妹从白水桥上跳河自杀了。“烧尸工是杀人凶手!”他在电话里吼道。
2004-09-13
《河对岸》
传说结冰的时候可以徒步走到河对岸,只有两三里的路。但是谁也不相信这种鬼话。
罗勃特住在河边已经有二十年了,每逢下雪的日子他就躲到一百二十层公寓的空房间里,因为雪水会损坏他身上的零部件。而且大雁,那些濒临绝种的大鸟在雪中叫特别凄惨,他实在听不下去。
罗勃特是台有强烈情感表达功能的机器人,诞生于公元二三五二年浦东张江科技城的未来实验室。但这以后,他就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事实上,从公元二三五三年起冰河季横扫北半球,上海的机器人都变成了孤儿。所有直接能源都被人类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机器人只能自寻出路。维修和保养的费用每月飙升。阿尔发2型和倍它3型还为了每天五万瓦的河能资源打了仗,罗勃特搬来的时候,战争已经持续了六十七年,双方处境都非常艰难。阿尔发2型驻扎在从前的汽车仓库,倍它3型占领了下水道。还有许多老弱病残和杂牌军蜗居在沿河的大大小小废旧建筑里,罗勃特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河对岸是什么?保义,一台左腿骨严重受伤的阿尔发2型机器人告诉罗勃特,那里曾经有一片天然湿地,现在却变成了机器人坟地,许多奄奄一息、能量耗尽的机器人去了就不再回来了。
这两天,保义和几位老机器人正在研究一本《光能转化》的著作,他们想利用一台废弃的聚光装置采集太阳能。但那几位老机器人不属于实验精密型机器人,常常胡言乱语,出一些没头脑的点子,搞得保义叫苦不迭。
“来跟我一起干吧!”这时候,保义对罗勃特说:“别像傻瓜一样成天用望远镜看河对岸了,那里什么也不会有的!我保证,只要跟我干上一年,你就买得起飞艇!关键是聚光仪,聚光仪,该死的聚光仪……”保义不住地唠叨,阿尔发2型机器人是为进攻火星专门设计的,所以他们的特点就是野心勃勃和暴力倾向。
“瞧!雪停了!”保义拄着一根烂铁棒一瘸一拐地走出去:“太阳!罗勃特,太阳出来啦!那真是一个聚宝盆呐!可惜你们都视而不见!我的那些同胞竟然为了区区这点儿河能跟倍它3型开战,据我看应该为太阳开战!你说呢,伙计?”保义回头看看,发现罗勃特还在火堆旁烤火。
“我不知道。” 罗勃特认真地摇了摇头。
“没脑子的家伙!真不知道工程师在你的芯片里做了什么手脚!”
“什么也没做。” 罗勃特平静地说:“我只是克隆了他的情感。是用来唱歌的,那时候大剧院订了我。”
“但我从来没听过你唱歌嘛!”
“因为我要到大剧院才能唱歌,否则会干扰市民正常生活!”
“哦!干扰市民生活!”保义耸了耸肩膀:“但你的大剧院在哪儿呢?”
“在河对岸,书上说这里是浦东,大剧院在浦西。”
“好了好了,河对岸!河对岸!”保义不耐烦了:“记数器告诉我,这已经是三千九百六十七遍啦!”
“你不相信吗?”
“相信什么?”
“我总有一天会去河对岸的!”
《跳舞机,女人和防卫机制》
“跳舞吗,女人?”阿波第一次这样称呼小甜。以往总是小甜大声对阿波说:“喂,女人你死定啦!”小甜在开赛车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骂脏话,她一边踩油门一边对阿波不顾一切地嚷嚷,那种神情似怒而嗔,嗔而含怨,仿佛两人前世有仇。
阿波呵呵一笑,他不在乎小甜怎么叫他,女人也好,蠢猪也罢,只要不叫他“老家伙”,他总是能接受的。
阿波三十四岁,外资公司上班,每天工作任务明确,完不成就自动加班。
小甜十九岁,社会女青年,每天除了在床上想心事以外无所事事。
当然,这样说未免不公平,起码对于小甜,玩跳舞机也是一桩正经事儿。
阿波在隔两条街的企华大厦负责编程序,在他这个年纪,谢顶的人并不多见,也许这是老板剥削的结果,人体的防卫机制开始启动了。“对付一毛不拔的最好办法是无毛可拔”,阿波说,他看着小甜的五彩长发羡慕不已。
阿波公司终于同意员工们可以在中午享有一个小时的咖啡时间。别人聊天、逛街,阿波却跑来打游戏。他在“电玩世家”见到小甜的时候,后者正在跳HIPHOP。
“不可思议,我还以为你也是个小混混!”小甜惊讶地说。
“我其实就是个小混混!”
“什么呀,名片上写的是R&D,经理,喂‘阿波’经理,老家伙……”小甜咯咯地笑。
“别这样叫我,”阿波脸色铁青。
“那我叫你什么?你说呀,说呀?!”小甜更加肆无忌惮地笑起来,她的头发在背后甩来甩去,像鱼缸里的热带鱼。
小甜玩跳舞机时要挽起袖子,粉白条的运动裤配平底跑鞋。有时候鞋带会松掉。小甜弯下腰,一头长发就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像彩虹落在西天。
“跳跳!女人!把烦恼都忘掉!一二三,COOL!”
她的长发在电光中乱舞。
很久以后,阿波才知道小甜从小没有妈妈,她仅仅凭借着自己的防卫机制,在转身,跨步和跳跃之后,长成了一个完全的女人。五光十色。
2005/3/29
《三胞胎》
事实上,这只是谜题的一部分:我究竟爱上了她们中的哪一个,老大、老二还是老小?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她们的父母是谁,至今仍存在着多种说法:所谓天外来客说、大洋沉船说、走出非洲说、土生土长说……仅举其中一例,你就能知道这有多么烦人。大洋沉船说,讲的是蓝、白、红三姐妹的父母分别是泰坦尼克号沉船上的Jack和Rose。他们在海底保存完好的遗体被科考人员送进实验室解剖,取出精子、卵子进行人工繁殖,但由于在沉船过程中Jack和Rose太兴奋激动,细胞发生了一定的畸变。所以,虽然只有一对精子卵子,仍然造就了蓝、白、红三个小宝宝。
根据对“跳和不跳问题”的不同解答,大洋沉船说还可细分出两种不同流派。以老帮古为首的学院派主张不跳。因为经过严格的沉船模拟,整个过程所经历的时间不超过十五分钟,Jack和Rose不可能从船舱跑到船头。老帮古列举了泰坦尼克号的长、宽、高,走道的长度和甲板上可能同时存在的人数,并以概率论和量子力学为理论资源估测出了沉船期间的拥挤程度,得出蓝、白、红三姐妹的父母不可能同时跑到船头去尝试一跳的结论。当然,整个演算过程极其复杂,甚至动用了国家银河级大型计算机。老帮古承认一半的科研经费交给了国家计算机中心。从这里面又暴露出学术腐败的问题:国家个别部门对研究资源的高度垄断,助长了学术单位乱申乱报以及以邻为壑的风气。
再说老帮古的死对头小萝卜头,小萝卜头是主张跳的。这派的基本观点认为爱情胜于一切,“上帝是不掷骰子的”。小萝卜头被老帮古指斥为民间不入流派,但小萝卜头指出他们的依据是一种被称为情感分析的后现代理论,其可靠性远胜于量子力学。
我对以上种种说法其实不感兴趣,但鉴于蓝、白、红三姐妹经常在晚餐和散步时提到,不得不经常温习,以维持“博学深思”的美名。而我自己呢感到困惑,没什么能比蓝的沉静,白的纯洁和红的激越更吸引人了,她们频繁地在我身边出现,使我经常处于颠倒黑白的危险中。我爱上了其中的一位就等于爱上了她们的全部。啊,多么不幸!在三个女人的纠缠中,我一刻不得闲!我记得只对红说过一句:“我爱你”。但后来,蓝也对我笑。白也回了我一封情书。
2005/4/27
《日出之前》
在冬季,一个寒冷的夜晚,失群的海鸟在冰天雪地里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她不停地盘旋、哀鸣,但仍旧无济于事。
忽然,黑暗中有个声音说:到我这儿来。
海鸟说:我不认识你啊!你是谁?
那声音说:你只要低一下头就可以看见我。
她低头一看,原来是白天渔家孩子在海滩边留下的一个雪人。
是你吗?海鸟停在雪人的肩膀上问。
是我,雪人说,我可以陪你说会儿话,这样你就不会由于睡熟而冻僵了。
海鸟靠着雪人的大圆脑袋问,好啊,但我们说些什么呢?
雪人说,给我说说白天的世界是怎样的吧!因为我是出生在黄昏日落后。
海鸟嘟着嘴说,这个呀,有什么好说的?!明天你自然看见啦!那里有灿烂的阳光,温润的海风,还有沙滩上散步的少女。
哦——那一定很美很美……雪人对着夜空喃喃自语。海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激动,她看见竟然有两串晶莹的泪珠挂在雪人的圆脸蛋上。
喂,喂,你怎么啦?海鸟着急地问。
没什么,可能站得久了,出汗了。
一段沉默之后,雪人发问: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我习惯飞翔和唱歌。你呢?
我嘛,我出生后一直在看星星眨眼,听海浪的咆哮。对了,你能唱支歌给我听吗?
当然。海鸟清了清嗓子。
她唱道:爱情啊,即使说出来仍是一件秘密;爱人啊,只有当被吻时才知道谜底……
雪人听着入了神。
你谈过恋爱吗?有谁吻过你吗?忽然雪人问。
你怎么会问这样奇怪的问题,海鸟说,我不过唱了一首歌嘛。
真好听!雪人感叹。
是由泰戈尔的小诗改写的。海鸟说。
泰戈尔?诗?雪人在嘀咕。
哎呀,就是说诗人泰戈尔啦,连这都不知道!
别见怪,我出生在日落后,没见过世面的。你再讲给我听一些别的吧。
好啊!
……
这时候,黎明悄悄到来,天空露出了鱼肚白。
雪人说,答应我一个要求好吗?
你说好了!海鸟笑了。
日出之前,请吻我吧!
什么!?
请吻我,在日出之前!
这样不太好吧,海鸟忸怩地说:我的尖嘴巴会啄伤你的,你会很痛的。
没关系!
海鸟没办法只好吻了他。
很快,太阳出来了。
海鸟飞出去继续找她的同伴。
可是,飞遍了天南海北,她仍旧一无所获。
后来,天色渐渐变暗,海面上又起风了。她决定会回去同雪人聊天。
然而,在海滩上空徘徊良久。她再也寻不见雪人了。
雪人失踪了!她有点想哭。
在昨天雪人站着的地方,她停下来仔细查看。
只有地上一层薄薄的冰。
她想,他会回来的。所以就在那里等啊等啊等……
夜里,天又下起了鹅毛飞雪。
转天,阳光依旧灿烂。
那个渔家孩子想起了他的雪人。
他兴冲冲地奔到海滩边去找。
没有了雪人。
却在原先的位置发现一只海鸟,她被深深地埋藏雪地里。
而且已经永远看不到日出了。
《停》
一只脚门里,一只脚门外。
没有喊声或者骨骼的震动。我感觉自己好像嵌在一团又白又大的棉花糖里,而右手的五根手指刚好接触到外面的空气。
室外温度零下二十度。吉林,一个星期日的下午。我走出皮门帘的中央商场,看到铲雪的阿姨在台阶上冻成了一尊雕塑。还有两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家伙跑进来,与我擦身而过。
“抢劫!”一声令下,犹如导演的叫停。商场里的人全部不动了。
阿宝手里拎着一只鸡,冷藏柜呼呼冒着水汽。晚上他准备到老丈人家去蹭饭,他这个女婿会拍马屁,三两白酒一包红中华就能管一个月的饭钱。阿宝擅长用小恩小惠做诱饵,老婆小娟就是这么钓上的。一双达芙妮女鞋,一支美宝莲唇膏,再加甜言蜜语。阿宝其实没钱,但是能装阔,他哥出国读博每月汇来两百美元都叫他私吞了。但没人知道这码事儿。阿宝机灵着呢,他时不时拿出一部分给老爸老妈买个二手手机,买台便宜DVD,诸如此类。哥那头呢,他就写EMAIL说城里物价飞涨,钱不当钱用,光房价就翻了整整一倍。他倒会哭穷!
老关正低头在文具类货架里找钢笔。这年头普通钢笔越来越少,款式越来越单调,颜色不是黑的就是墨绿的。大量昂贵的钢笔却层出不穷,什么金笔、银笔、铂金笔,甚至镶钻石的,镶祖母绿的,不就写个字吗,用得着那么考究?老关想不通。他想不通的事儿越来越多,比如有的娃才十来岁,会写字没几天功夫就出名啦,还上了人家国际周刊的封面,而老关写了将近五十年的字,编了上百本的书,左邻右舍还不知道他是干啥的。上周五一对刚搬进来的小夫妻在电梯里碰到他,还以为他是开电梯的。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人家,谁让他喜欢坐电梯里的那张破椅子呢!老关记得十多年前他跟已经过世的老伴搬进新工房的时候,这张椅子是新的,上面坐着个有几分姿色的半老徐娘。老关因为多瞅了几眼,还挨过老伴一顿骂。现在可好,再也没人骂他了,老关想找人骂都没门了。儿子去南方念大学,念完就留在当地工作。女儿嫁出去好多年,虽然同在一个城市,也不爱回来看他,说是嫌他邋遢。老关的邋遢是社里有名的,自从老伴得肝癌过世以后,他就没穿过几天干净衣裳。所以,也难怪人家会把他当成是开电梯的。但是不管怎样,老关还是想不通,他怎么就那么像一个开电梯的呢?好歹他老关也是个知识分子!这不,他今天就打算来中央商场买支新钢笔写自传。今天他正式退休了,退休就好像退出历史舞台。其实,这也不是他自愿的。他想不通,为什么偏偏要轮到他老关。
亮是前天到的,火车上吃了一路方便面。现在他打算换换口味,买点肉肠熟食什么的。他住在一家名叫国泰的小旅店,店老板过分热情,问他大老远来这里做什么,又问杭州有什么特产,西湖怎么样。亮没法子,只好说是来自助游的。昨天晚上,亮去了几家迪斯科酒吧,因为他知道兔喜欢这种地方。但一直到凌晨两点,亮仍然一无所获,除了一再欣赏到北方女人的浓装艳抹和飒爽英姿。从这方面来讲,他觉得他的兔有点小孩脾气,她被杭州的杨柳风宠坏了。兔现在认为女人依靠男人是天经地义的,男人应该死心塌地为女人服务,不可以像亮那样有所保留。而亮觉得“女人要男人来养”这本来是旧社会的思想,怎么现代人还会有?他痛斥兔那种膀大款似的理想,认为这是一种时代性的倒退。但没想到兔出走以后,他问遍了身边的女性,她们原来都是这么想的。
小月站在收银柜后面,大脑里一阵空白。这是怎么啦?昨儿晚上还在国贸看电影,没料到今天电影里的故事在眼前发生了。小月的老公是司机,不但是司机而且是国贸公司总经理的司机。他老公,姑且称为老公吧,因为小月还没过门哩,经常给小月讲一些惊心动魄的故事。比如,她老公开着车送国贸公司陈总跟黑社会老大见面,在停车场,见到几辆黑牌照的政府用车。另外还有一次,她老公开着陈总去一栋市郊别墅,一群二十来岁的女大学生背着书包从前面几辆别克车里出来,为首的是一个穿黑皮靴黑皮裤的女孩子。她嚷一句:“操,三个救生圈也来啦!”这句话差点儿没把小月老公吓着,幸亏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嘿嘿,我有这么胖吗?”小月不懂什么是三个救生圈,尽管她老公那天诡秘地笑着,她还是不明白,她说:“你们不是两个人么,怎么叫三个救生圈呢?”老公没回答。如今,不知怎么弄的,小月眼前忽然浮现出三个救生圈。那是一种红色的轮船上应急用的救生圈,远远看上去像三个排成一溜的红灯。而红灯的中央空荡荡,似乎什么也没有。
那天下午,我无意中回头看到了这一幕,因为我把一只手套忘在货架上了。
2005-01-15
14.水如镜
[color=#006400]《小说二则》
贝蒂
朋友夫妇到新西兰打工。临走,把他们的宝贝狗贝蒂送给我们。贝蒂胖乎乎的、一身白毛象兔子,眼睛圆圆的很可爱。见到我小尾巴摇个不停,让人怜爱!
可是到家后才明白,这小家伙舒服日子过惯了,给什么也不吃,看一眼、转过头,好象在嘲笑我们穷人家。最后,拿来牛奶、火腿,你看它乐得屁颠屁颠的,又绷又跳。吃完了,腻在你身边蹭来蹭去。妻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
礼拜天,女儿缠着要带贝蒂去公园玩。女儿的要求向来是唯命是从。于是,一家人带着贝蒂来到公园,草地上贝蒂象疯了一样撒欢,逗的女儿花枝乱颤,迈着小步去追,我们也相视而笑。草地上人挺多,贝蒂混熟了,见了谁都摇尾巴,围着人家跳来跳去,人们见他可爱,也就给点面包什么的。女儿再叫就不理了,气的直哭。很开心的一场游玩就草草收场了。
过了几天,一位朋友到家里,非常喜欢贝蒂。我顺便送给了他,看着他高高兴兴抱了回去。
球迷
办公室老张这几天上班老打瞌睡。主任开玩笑说:“老张昨晚肯定又脚后跟向了。” 同事乐得嘻哈大笑,老张面色微红,摘下眼镜,檫了下眼角说:这几天英超联赛,我是每场看完才罢休。
其实,大家都知道老张是个球迷,只是从来不踢球(他那风一吹就倒的一身排骨能想象得出),而且从不看国内的比赛,说没劲。但要是侃起英超、意甲、德甲来,你看他神采飞扬、唾沫星乱飞象换了个人似的。谁要在他面前提起国内的球队,他批的一无是处,说的急了恨不得上去揍人家。
没过几天,听说老张和老婆吵闹着打离婚。原来,老张私底下买足球彩票,把几个月的工资都给赔了进去,老婆骂他亏他还是个球迷哩,怎么就不长眼睛。
15.雨竹
[color=#8B008B]《 女孩与狗》
三年前,我在一个小山村里当小学老师,住在五婶家。五婶家养了一条狗,这狗长的很特别,和我们在动物园里看到的雄狮子一样。只不过动物园里看到的狮子是黄颜色的,而这只狗一身的黑毛放着亮光。于是我给它取名叫“黑狮”。
黑狮长的虽然很凶,但它从来不咬人,也不乱吃东西。它不喜欢狂欢乱跳,走路大摇大摆的。高兴的时候,你也只能看到它那条毛茸茸的小尾巴很随意的摇晃几下。
五婶家距离我的学校要步行半小时的林间小路。这里到了夜晚除了星星和月亮静静的在天边发光而外,就是呼啸的山风和蛙鸣。偶尔一声狗叫,也会传遍四面青山 。
每当下班的时候,走在那条寂静的小路上,听着林子里呼啸的风声还有那时不时传来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吼叫声,对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来说,那种恐怖是可想而知的。每一次,我一眼的泪水一身的冷汗推开五婶家大院门的时候,第一个迎接我的就是那黑狮。这时,我会情不自禁的在它那又圆又胖的脸上用力的拍几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把我所有的恐慌都发泄出来。可是。黑狮从来对我就不是那么的热情,最多也就摇晃几下尾巴。仿佛在说小姑娘就是胆小。
我在五婶家住了大约两个月的时候,有一天,外面刮起了大风。不一会下起了大雪。还没到下班的时候我就在怕那条小路,心也不由得一阵阵紧缩。下班后,我一头扎进黑暗的风雪夜,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到婶家。 可是,没走几步就惊喜的发现黑狮就卧在学校的门外。它看到我后,不紧不慢的走到我的面前摇晃了几下尾巴,好象在对我说着什么。我高兴的一下子把它的大脑袋搂在怀里!同时献上了我的初吻。
那晚,走在那条小路上,看到那大片大片的雪花,就像梨花瓣一样漫天飞舞。我唱着歌给寂静的山路听,给林中的风儿听,给身边可爱的黑狮听。
有一次,下班后,我与黑狮向往常一样走在漆黑的山路上。忽然,黑狮发现了什么,对着山坡低吼起来。我壮着胆子望过去,两道发着绿光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听五婶说过这山有狼,五婶还说狼的眼睛到了晚上是绿的。天啊!我遇到狼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黑狮嗖的一下就奔着坡上冲了过去,紧接着就是一阵狼嚎狗叫的撕咬声。我条件反射的第一感觉就是跑,狂跑。当我跌跌撞撞的跑回五婶家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一只鞋,脚上有血。这时我才想起了黑狮,为它担心。我焦急的在五审家的大门口等待着黑狮早点回家。
时间越来越晚,对黑狮生存的希望已经渺茫。我的眼泪一股一股的往外流。零点过去好久,我还是不甘心的守护在门口张望。终于,我看到了黑狮一瘸一拐的回来了。我跑着上前向以往那样去抱它的头,它却一闪躲开了,然后趴在地上默默地添着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口,无论我说什么它都不理我,都不看我一眼。不知道它恨我临阵脱逃还是它很疼。
以后的三年里,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酷暑严寒,黑狮都会准时的在同一个地方卧着等我下班。我看到它那不冷不热,若近若离的样子,心就很痛,我真恨我自己当时为什么鬼使神差地自己跑回家去,给黑狮造成了如此的伤害
在我回城后的几年里,没有听到过黑狮的一点消息。而黑狮却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梦里我们常相见。我想等十一放假就去五审家串门。
一天,在街上看到了我在五婶家教过的一个学生。才得知黑狮没有了。因为我走后它的性情大变,当它在学校门口再也看不到我的时候,便狂燥不安,见谁咬谁,当它咬伤了第三个学生后,五叔不得不把它卖掉了。五婶说是卖给了一个林场看院,五叔私下说是卖给了一个狗肉馆.
我的心情一下子沉了许多,眼前又出现那黑狮大摇大摆的摇晃,耳边又传来了狼嚎狗叫、、、、、、
2005年7月5日
16.无哲
[color=#8B0000]《在雨中奔跑》
不知道2005年的夏季被谁推了一下,异常的热量带着一些异样侵入我们生活的各个角落,没有进入伏期便身在伏中了。无风的下午,日子就像一个容器,更像一个疯狂的闷罐子,人们不由自主地身陷其中,感受热气的围追堵截。闷,狗日的天气。向凡从公寓出来后走在通向餐厅的路上,心里狠狠地诅咒着老天爷。不散的沉闷使她没有自己做晚饭的心情,但总是要吃饭的,把胃饿骨折了不会有人心疼自己。
米饭吃到一半时,有人说外面阴云密布。向凡的嘴角掠过一丝快意,下场暴雨吧,右手的动作无意中加快了。碗里的米饭将要见底时,有人从门口传来叫好声,倾盆大雨泼了下来。哈哈,该爽爽了。她自己笑过之后,没等继续往下想,一只碗摔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旁边靠窗的席位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妇开始了大声争吵。向凡迅速望过去时,那女人已经把盘子持在手中,接着又一声脆响,并夹杂着对骂的声音。男人并不示弱,抬手间巴掌重重打在女人的脸上。离婚!过不下去就离婚!他们中间坐着的五六岁大小的女儿,显然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惊吓,以无奈的失声痛哭融入到激烈的争吵中。
离婚!向凡听得清楚。女孩的哭声,向凡听得清楚。她略有所思,眼神顿时被钉在窗外的雨上。
没等她放下手中的筷子,女孩已经在她的视线中移动了。哭着的女孩小心地移出桌椅的围困,移出父母争吵的范围,移向门口。突然,女孩发疯般地向门外跑去。外面的雨已成为地上的水泡,路正在水里洗着凉水澡。
向凡奔跑在雨里。她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奔跑着的女孩的身后,只是隐约感到跑出门口的一刹那,门口的人们为她闪出一条通向大雨的路,并对着她跑出的方向一阵唏嘘。
女孩跑得很快,近乎慌不择路,又有些逃命的感觉。女孩在大街上见弯道就改变方向,拐了几个弯后,仍没有停止的意思。向凡只是想拦住她,把那女孩揽在自己的怀里安慰她。突然,向凡就撞到一个打伞的人,那人身子摇晃了几下后便站稳了。向凡连忙停下来,把伞捡起来递给那个人,顾不上陪礼道歉,继续向前跑去。没跑出几步向凡就停下了,她这才意识到被她撞到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向凡转过身走到老人对面说:对不起,对不起。没等老人回话,向凡又开始了她的奔跑。
这之后,她的眼睛看到一只盘子飞过来,并狠狠地摔在地板上。这是第一个被打碎的盘子,出自她年轻父亲的手,六岁的向凡有些莫名其妙。当她努力搜寻原因时,父亲操起的第二只盘子已经砸中了茶几上的玻璃,茶几上顿时一片狼藉。她这才感到了恐惧,眼睛畏惧地看着有些陌生的父亲,并小心地从餐桌旁站起来,向母亲的方向挪动。她终于躲在了母亲的身后,紧紧拉住母亲的衣襟不放,象是找到了安慰。父母对骂的声音被头顶旋转的吊扇搅动着,显得杂乱无章,她并没有听懂什么,但她清楚地记得母亲并不示弱。离婚!过不下去就离婚!母亲大声嚷过之后,开始了她的还击。母亲先是狠狠地甩开向凡,而后迅速抢到桌子上的一只碗,用力向地面扣去。这次的响声很大,大得令向凡绝望,其实她在被母亲甩开的瞬间就感到绝望的来临。向凡哭了,无奈的痛哭被迫融入到激烈的争吵中。内心的无助与孤立无援,自己被抛弃了吗?离婚!向凡听得清楚,她略有所思,眼神顿时被钉在窗外的雨上。脚下便移动起来。哭着的向凡试着小心翼翼地移出桌椅的围困,移出父母争吵的范围,移向门口。突然,向凡打开门,发疯般地向门外跑去,跑出一家三口这个夏天的最后晚餐。外面的雨早已成为地上的水泡,路正在水里洗着凉水澡。
离家之后的向凡跑得很快,近乎慌不择路,又有些逃命的感觉。她在大街上见弯道就改变方向,拐了几个弯后,仍没有停止的意思。当天完全黑下来,当她辨认出这个路口离奶奶家很近时,向凡想到了奶奶家,想到花白头发奶奶的慈祥与溺爱。不久父母离异,但有件事让向凡对父母一直耿耿于怀,因为自己是女孩,父母在离异时谁都不要自己。最终,母亲很坚决地远离了向凡,向凡被迫随了父亲。而继母是个自私的女人,父亲在家庭问题上又总站在继母一边,向凡为此住进奶奶家不再回去。父亲为了自己的幸福生活,默认了向凡的离开,尽管女儿此后不再与他说一句话。母亲后来曾试图用恩惠拢络上大学的向凡,但被向凡拒绝了。在向凡看来,自己是个没家的孩子,所以要拼命读书,考上大学就是为了离开那个并不是家的城市。而自己的家在哪个无雨的空间呢,雨中奔跑的向凡仍然没有想到家的方向。
奔跑,小女孩在前方。奔跑,家可能也在前方的某个地方。奔跑,路在脚下与向凡一起奔跑。奔跑,路上打伞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们只是看有人在雨中奔跑,看到一件完全被打湿的衣服在奔跑。
雨越来越大,天色渐渐黑下来,街灯在雨中为女孩引路。力不从心的向凡总也追不上那个孩子, 直到小女孩瘦小的身影从一个路口彻底消失。向凡跑到那个路口停下来,第一次认真地朝来时的方向看了看,其实想看到一男一女跟着她跑过来,并在奔跑中超过她,继续向那孩子消失的方向奔跑。然而身后没有任何奔跑者出现,也没有人超过她,只有空中的雨借着街灯的光亮密集地扑向路面,扑向路边的店铺,也扑向路口的向凡。
雨水落在脸上,长发如泻。静立的向凡意识到自己没有了追逐的目标,她的表情继续在雨水中模糊,但美丽的味道在雨中被灵动的水意所渲染,楚楚动人,无可掩饰。少顷,她再次奔跑起来,什么也不想,只是向着雨水更大的地方奔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向一个个水洼。她把踩水的声音重重地留在路面上,听上去像一个个飞来的瓷盘砸在水里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延续一串沉闷。
2005.7.6
17.升霞
《新田螺姑娘》
很久以前,有一个田螺姑娘生长在乡下,眼瞅着人们的生活一天天地富裕,城市里的生活一天天地也在芝麻开花,她心里的烦恼日渐增多, 什么时候我也能到城里做一回风光的城里人呢?什么时候才能改变自己面朝黄土背朝天空的现状呢?她搅尽了脑汁想啊想啊….
当她突然有一天无意中听到了临近她们小村200多里的小镇有一个一甲天下的贾镇长时,他好钱,好权,好……嘿嘿,,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荣升的机会了,于是,田螺姑娘乔装打扮出发了。
几经辗转,田螺姑娘到达了她所想要改变命运的小镇。并凭着她美丽的外表,聪明的才智。很快就在一家招待所找到了一份轻松的工作。工作之余还时不时地不忘打听一下那位贾镇长的一切。就这样过了一年,机会终于来了。
一天,镇上开会,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头面人物;镇长也要陪客人下榻到她们的招待所。田螺姑娘好不欣喜;喜的是终于可以近距离地接触上层人物了。但她也很矛盾,心里是七上八下的;可否掠获镇长的那富甲一方的权心呢?可否得到镇长那一掷千金的爱呢?可否得到镇长那几房小妾?哪怕….呵呵。管他呢,车到山前必有路哦。
当那贾镇长迈着拙笨而臃肿的步子从豪华的帕萨特车里走下来的时候,田螺姑娘一眼就看出了那贾镇长的隔靴骚痒之痛。只见田螺姑娘不慌不忙地扶着贾镇长迈着细若游丝的步履,闻着贾镇长身上散发出来的汗臭酒气,可她依然故我。小心奕奕,扶持、呵护在左右…..
一阵周到的服务,慢声细语的轻柔问候,在最好的包房里,让贾镇长大跌了眼镜,玉碎宁可瓦全。望着这垂延三尺,秀色可餐的俊美女郎,望着这秀发飘逸、激情摇荡的女子。贾镇长已如恶虎一般在蠢蠢欲试了。
田螺姑娘也不甘示弱,欲送还迎,就这样一来二去,竟轻易地掠浮了那一甲小镇大手笔的豪爽…….
(嘿嘿,结果不言自明。那一切自然少不了田螺姑娘想要得到的一切哦。)
2005年7月5日
18.蔚蓝天空
[color=#8B0000]《锡质信号工》
靠在桌子边站着一个锡做的信号工(注释1),信号工紧抱着他的“饭碗”——工具包。可能是工匠在制作时缺少材料,信号工缺少一条腿,是小主人在列车上桌台边捡来的。在桌子的另一端放着一个纸做的宫殿,里面有大厅、小树、镜子做的小湖和小天鹅。宫殿门口站着一个纸做的姑娘。瞧,她伸着双手,举起一条腿,正在跳舞呢!独腿信号工端详着跳舞的纸姑娘,心想:她是多么多么的美啊!要是能投入我的怀抱该多好呀。这时从鼻烟壶里窜出来一灰白妖精,冲着锡质独腿信号工吼道:“老实一点,别想入非非了。你自己看看你那酸模样,别让纸姑娘受惊了!”锡质独腿信号工不理睬他,灰白妖精恶狠狠地说:“等着瞧吧,叫你有好戏看!”
天亮了,小主人把独腿信号工移送到窗台上。风云突变,乌云滚滚,电光闪闪,雷声隆隆,一阵狂风刮起,窗门哐哐作响,伴随着尖锐的玻璃破碎声,雨阳罩也被吹翻。风将独腿信号工吹倒楼下去了。
一场暴雨过后,两个过路的小孩发现了他。他们叠了只小船,把锡质独腿信号工放进去。信号工站在小纸船上,沿着水沟顺流而下。两个小孩跟着后面跑呀,跳呀,叫呀!忽然,水沟里掀起一阵激流,纸船一上一下颠簸着,流进一条很大的下水道里。四周顿时一片漆黑,阴森森的,多可怕呀!锡质独腿信号工想:要是那位跳舞的纸姑娘在这儿该多好呀! 到了一个转弯处,从一个小老鼠孔露出一丝光,这时,他看见一只大老鼠拦住他,吼道:“你的,什么的干活,有通行证吗?”锡质独腿信号工咬紧牙关,不理睬他。大老鼠穷凶极恶:“把嘎,你的,死了死了的。”张牙舞爪叽叽喳喳地扑过来,可是纸船随激流飞快地飘走了,大老鼠鞭长莫及。
纸船流进了运河,浪打浪。啊,啊——,一个浪头打来,纸船爬上了浪尖,极度倾斜,翻了。锡质独腿信号工慢慢地沉下去,他不禁又想起跳舞的纸姑娘,泪水溶在水中,绝望地自言自语:“永别了,永别了,我心爱的纸美人。”这时,一条大鱼正好游过来,一口将锡质独腿信号工当菜吞下肚。他躺在黑漆漆的鱼肚子里,仍然紧紧地抱着工具包。
不知过了多久,亮光一闪,鱼肚子被破开了。原来鱼被捉到一家厨房里。剖鱼的正是小主人家的保姆。她把锡质独腿信号工洗干净,拿到客厅里,给小主人看。小主人惊奇地看着锡质独腿信号工,夸赞道:“哈,了不起呀,锡质独腿信号工,你在鱼肚子里作了一番旅行!”锡质独腿信号工被放回到桌子上。他又看到了宫殿和跳舞的纸姑娘。瞧,她仍然用一条腿站着呢!她多么坚定啊!他望着她,感动得差点流下泪来。她也望着他,此时无声胜有声。
顽皮的小主人拿起锡质独腿信号工,用力一甩,不小心将独腿信号工被扔进火炉去了。炉火很旺,锡质独腿信号工觉得身体在慢慢地融化,但他仍然坚定地紧紧地抱住工具包,眼球一动不动,还痴痴地望着纸姑娘,她也焦急地望着他。门忽然开了,一阵风闯了进来。纸姑娘被吹起,飞进火炉里。纸姑娘飞到锡质独腿信号工身旁,风不断地吹,熊熊烈火在心中燃烧,熊熊烈火照亮了他们的脸庞。纸姑娘紧紧地贴着他,一会儿化为火焰,立刻不见了。炉火越燃越烈,锡质独腿信号工怀着一首诗《芬芳》和他的工具包一起渐渐融化。
好像早就注定一样,
有一朵美丽的花要在我心中绽放。
花儿啊,你为什么这样红?
红,一团熊熊的火焰。
让我挥去你眼中的忧伤,
让我看见你最初的阳光。
把你的渴望寄放在我的臂弯,
我的脚步有你的方向。
微微香,笼罩你酡红脸庞。
我迷恋的力量越过黑暗到彼岸。
啊,天鹅湖里有你的倩影,
你有令我痴情、沉醉的芬芳。
次日,小主人的保姆倒炉灰时,发现锡质独腿信号工已经化成了一颗小小的锡心。
注释1:信号工,铁路运输企业中一种主要工种,担负着铁路自动控制设备的维修,或从事信号设备的制造工作。分沿线信号工、工厂信号工、基地信号工。
19.庄晓明
[color=#006400]《鸟蛋》
当代一位宇宙学家在他的最新著作中指出,盘古开天辟地的伟业,实际上是在一枚鸟蛋的内部完成的,而那把著名的劈开人类漫长混沌的斧子,显然就是鸟喙。
鸟曾经是人类的祖先,这一远古神话,与当今的科学推论不谋而合,立即在学界引起了轰动。然而,这位科学家又进一步认为,鸟蛋还可以成为研究人类,乃至宇宙的基本模型,从而探讨人类的终结去向。
“或许可以说,人类的时间并非无限的,但却是没有边界的,有如封闭的蛋壳。”这位科学家充满自信地展开他的文章,“无疑,蛋壳内的空间,就是目前人类所拥有的宇宙,人类目前的行为,就如同蚂蚁攀爬于蛋壳的内壁,尚无法,或不能进入蛋壳的外表,了望另一个无垠的空间。然而,在远古的时代,人类是曾有过这种机缘的。那次,可能是某位神祗的好奇心,或偷窥欲,他把封闭人类的这枚蛋壳敲裂了一条缝,差点酿成一场大祸,幸亏女娲及时用五彩石补上了。因为那时的人类——直至今天,都还在孵化之中,受不得另一个世界的冷热动荡的。”
“当然,我们所企盼的这另一个世界,又将为另一个更为巨大的蛋壳所封闭,并依次无穷地推理下去,构成无限的宇宙。”文章发展到这里,这位科学家突然转以调侃的口气,“从某种意义上说,实际上,每一个人都生活于自己的蛋壳之中,乃至一座城市,北京,巴黎,纽约……无论是黑暗笼罩,还是灯火通明,都无不囿于各自的蛋壳之中。现在,让我们进一步发展想象,进入一个更为迷人的突破:因为鸟蛋这一基本的宇宙模型,还解决了宇宙能量来源的这一不解之谜——这一不解之谜,使风靡当世的宇宙大爆炸学说,成为了某种无根的神话故事。而鸟蛋的形状,无疑地最利于滚动,并于滚动中获得不竭的能量。这里,我们可以断言,宇宙的时间是一种斜坡状的,从而使得鸟蛋无法停止滚动,并使宇宙趋于永恒。在人类的一些封闭,朴素的地方,大人们常常把自己的孩子叫着铁蛋,狗蛋之类的,实际上就是在潜意识中暗暗契合着宇宙之原理,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人生的斜坡上愉快地滚动着。”
“然而,是否所有关于人类存在的问题就此解决了,不!”科学家严肃地话锋一转,“让我们回到主题,继续探讨人类在宇宙中的处境和去向——实际上,也就是最终从蛋壳的内壁,蜕进到蛋壳的外表,接触一个辽阔的,更为开放的宇宙空间。现在,到了问题的关键,人类是否已经孵化成熟了,可以破壳了呢?这是个严峻的,关于是死,还是活这样必须选择的问题。因为对于蛋壳内的雏鸟来说,过早地出壳,会被冻死;而过晚,又会被闷死。而且,比雏鸟出壳难度要求更高的是,人类并非把撑破的蛋壳往旁边一推完事,而是要小心翼翼地在蛋壳上钻一个孔,然后,攀爬到壳的外部生存——如果这枚鸟蛋被不慎弄碎了,人类就成了宇宙中随风飘忽的尘埃。”
“现在看来,这枚鸟蛋还得请上帝来看护,”文章的最后,这位科学家突然皈依了宗教,“或许,在那儿——教堂,仍是孵化鸟蛋的最好地方。”
《长绳系日》
从前有一个皇帝,一直痴迷于长绳系日的传说,以至于寝食难安——他想用一根绳子把日拽到皇宫,因为上面满溢着金水。
经过内阁大臣的一番筹划,他下令征集全国的能工巧匠,打造一架抵日的云梯。这架云梯自然是由无数更小的云梯叠加而成,而每打造一架小云梯,至少需一棵40米高的大树,此一工程,便几乎伐光了全国的森林。一个良辰吉日,当日抵达皇宫正午的上空,掌旗的太监一声令下,工匠们便瞄准日头,迅速开始了叠加云梯的工作。虽然那时的天不算高,蓝晶晶的有一种伸手可触的感觉,但当这架云梯垒叠到日的高度时,日已向西偏移了约三华里的路程。爬梯子的太监只得把两百斤重的用于系日的绳子又背了回来,脚一落地,人便瘫了下来。
一直在中宫焦急等待的皇帝,又立刻下令征召全国最杰出的天文学家和算术家,经过三七二十一天的车轮式闭门计算,终于得出了云梯该何时垒叠,何时将与日相遇的精确时间。但当踌躇满志的太监爬到梯子的顶端时,沮丧地发现,近处的日并非远视时那样的几乎静止,而是泥鳅一般地滑行着,根本不予系绳结扣的从容时间。而且,系绳时,斜出的身子难以保持平衡,一不小心,云梯和顶端的太监就象倒挂的钟摆一般,在空中晃荡起来——以至于胆战心惊的太监下意识地将手扶向日,烫了一手金黄的伤疤。
虽然这个金黄的伤疤,更加刺激了皇帝的斗志,但全国上下仍是一筹莫展。
这一天,皇宫来了一个方士,自称刚从天河乘浮槎回来,为皇帝的精诚所感,遂献上一个方子:“从理论上说,日首先是一种时间的象征。因此,如果控制了时间,也就控制了日。”
皇宫的密室里,方士诡秘地与皇帝和大臣们耳语着。皇帝和大臣们则似懂非懂地点着头,然后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才能控制时间?”
“有办法,”方士站直身子,胸有成竹地说道:“皇上可下令全国所有的钟表都停止运行,停在某一共同时刻,这样,日也就会随之固定在这一时刻——所有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显然,这是一件浩大而繁琐的工程,不亚于修筑万里长城,但皇帝的决心已定,不容动摇。首先,须举办各级官员学习班,统一认识。然后,再由官员们组织无数个宣传队,深入千家万户做动员工作,并许诺成功后,每户可得一枚纯金日币。而违逆的后果,自然不言而喻。人们将信将疑地接受了这种说法,纷纷取下时钟,置于案前,准备听从号令。然而,这看似简单的关键一环,却意外地遇到了麻烦,由于钟表出自不同的厂家,质量参差,在向皇宫要求的时间进发前,步调就已先后不一了。“必须以同一步调,同一速度,抵达那个共同的时刻。否则,将会影响对日的控制效果。”这是方士一再关照的。
皇帝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他立即指示,全国只留一家最大的国营钟表厂,其余立即倒闭。
但问题似乎没有穷尽。例如,如何指导人们的具体操作,就十分令人头疼。指针指向的那个皇宫时间,精确率必须达到“亿分之一”,而且这个精确率是大臣们与方士协商了三天之后,方士作了让步,才同意的指标。但下层如此广大的文盲,根本就不能理解“亿分之一”是个什么概念,对于如何进入这“亿分之一”的精确率,有如探入虎穴般的胆怯。倒是孩子们早已对大人们的这些失常举动好奇起来,把指针胡乱地拨个不停,造成更加混乱的局面。
当然,这一切都可以通过教育来解决,皇帝坚信——一夜之间,全国雨后春笋般地冒出了无数的速成大学,财力雄厚的,还从国外聘请了金黄头发的教授。
皇帝踌躇满志地等待着那一幸福时刻的来临——
但他没有想到,皇位的觊觎者们也同样地利用钟表,在暗中进行着反叛的工作。他们只须一台时钟和简单的工具,便将皇宫的正午时间指向黑夜。
于是,直到现在,日仍在天上循时运行,皇帝的子孙们垂涎地望着。
《桃花源》
当代有位学者认为,东晋诗人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是一篇关于时间的寓言。
“关于‘桃花源’,一直存在着混乱的解释,”他在文章中写到,“有人认为是纯粹杜撰;有人认为是诗人服了某种麻醉剂之后的幻觉;但更多的人则相信实有其事,并已考证出就在某地,引的‘桃花源’的爱好者蜂拥而至。”
“而最后一种说法,尤为荒唐,亵渎原著。原著的关键部位,就是那个‘小口’,‘初极狭,才通人’,根本就不是为旅游准备的——在本质上,《桃花源记》应是一篇关于时间的寓言。显然,在陶渊明的思维中,存在着两种时间,占据于‘小口’的两侧。打个通俗的比方,这两种时间邻依着,就象两块磨盘,但绕着不同的轴,以不同的速度运转。现在,让我们以此进一步展开探讨,因为每一种时间,都试图向着无限伸展,扩张,这样,就必然地要在它的薄弱部位出现一些撕裂——时间并非无懈可击,它的诞生物,我们眼前的并不完美的世界便是明证。那么,可以想象,只要这两片邻依的时间磨盘不停地运转,就会有某个偶然时刻,两个磨盘上的裂口对接在了一起,形成文中的那个连通的‘小口’。当然,只有坚信这个‘小口’的存在,并耐心守望者,才有可能幸运地得之。《桃花源记》中的渔人,就是从这个‘小口’,不自知地进入另一个时间的,而当他从另一个时间——桃花源——返回后,两片磨盘的运转,又将各自的裂口错开了,通道消失了,自然‘不复得路’。”
“这位渔人是幸运的,”学者继续写到,“如果他再迟返一段时间,两片时间磨盘的继续转动,将会封闭他回来的‘小口’——他将留在桃花源,生活于另一种时间之中。”
“而生活于另一种时间之中,并不意味着我们见不到渔人的形体,”这篇文章此时到达它的精华部分,“因为所有的时间都是透明的——但我们所见到的渔人将是个疯子。当然,这里的‘疯子’不含有任何贬义,它是人类的一种错觉。不同的时间,就象不同的玻璃,具有着不同的折射率——当我们从空气中观察水里的游鱼,以为它在那里,实际上它并不在那里。”
“因此,桃花源中的所有人都是疯子,是被现行时间放逐或自愿放逐到另一个时间中的疯子——桃花源就在我们之中。”这片文章以如此惊世骇俗的推论而收尾。
附:两年之后,这位学者又考证出,《桃花源记》是一篇关于性的寓言,当然,仍是建立在两种时间的基础之上:“初极狭,才通人”的“小口”,不言而喻;“桃花源”则纯然是子宫的象征,是人存在的另一种时间,没有人能够记忆,或重新回去——
《析梦》
当代一位析梦专家认为,梦的来源,除了遗传的密码,过去的记忆,身体的健康状况之外,还与宇宙的一种神奇的“波”有关。这种“波”,类似于物理学意义上的同名解释,但又不能完全为其所概括,对它的准确定义“尚需时日”。
“人们所熟悉的弗洛伊德的析梦之路,前所未有地探入了人类的潜意识,它不断地下潜,下潜,最后,终于摸到了一把钥匙——人的生殖器。”这位专家幽了弗洛伊德一默之后,随即强调:“如果说,弗洛伊德是内倾的,那我就是外向的。而且,我的研究,将为人类的许多不可思义的天才的由来,提供有价值的启发。门捷列夫的元素周期表,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超现实主义的诗歌,等等神明天启的现象,极有可能就是这种天外来‘波’的激发。”
“记得某个早晨,我尚沉浸于梦境,突然,梦中暴绽了一串耀眼的石榴红,并占据了整个梦屏。这石榴如此突兀,与前面的梦境毫无关联,我随即醒来——电话铃仍响着,是母亲的电话。显然,梦中绽放的石榴,即由此而引起。”专家以这个颇为玄妙的梦,诗人一般展开着他的更为玄妙的文章,“法国大诗人波德莱尔有一首著名的诗《应和》,可以说是整个现代派文学的主题曲。在这首诗中,波德莱尔形象地阐述了他的‘应和’理论,认为世界是一座‘神殿’,充满了‘森林’一般的暗示和象征,而诗人的职责,就是要找出事物之间,自然与人之间,以及不同感官之间的那种隐秘的,内在的,彼此呼应的联系。诗中有这样著名的诗句,‘颜色,芳香,与声音相应和’,‘有些芳香如新鲜的孩肌,宛转如清笛,青绿如草地’,这些美妙的诗句,实际上亦是对我梦中的‘石榴红’与母亲的‘电话铃声’之间应和的最好注释。为了不断地获得这种‘应和’灵感,白日入梦,有时,波德莱尔不得不求助于鸦片,自然,他亦为此付出了代价。”
在作了以上似乎不着边际的铺垫之后,这位专家突然换以坚定的口吻:“无疑,在我们梦的边缘,大脑的某个位置,存在着这样一架类似钢琴的‘接受器’,外部世界的万千音籁,在其琴键上,或肖邦一般轻柔,或李斯特一般激荡,弹奏出缤纷的色彩和梦幻世界——这架‘接受器’的存在,使得波德莱尔的‘应和理论’更易于理解,亦更具备了科学的探讨性。然而,在这个广大而神奇的世界上,显然还存在着许许多多的音籁,渺茫的不能为人类的耳朵捕捉,却能为这架梦缘的‘接受器’所感应,即以前面所说的‘波’的形式作用于我们的梦境,产生着神奇的‘应和’效应。科学亦承认,直到今天,人类对自己大脑的探索,仍处于起始阶段,所以,对于这个‘接受器’的神妙和能量,还只能凭借推测。既然宇宙间交织着如此之多的各式各样的‘波’,而且绝大部分在人类所能控制的感觉器官之外,却偏偏能够为这架梦缘的‘接受器’所承接,并应和,这或许就是我们的许多梦境神秘而不可解的原因,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就如同原始人对当今的电视视屏一般的不可思义。而且,由于运动,这些‘波’又在宇宙空间相互冲击,干扰,闪灭不定,如一个顽童乱按电视遥控器,使得梦境的画面时而变得更加毫无逻辑,匪夷所思。”
文章艰难地进展到这里,专家的思路复又疏朗起来,“如果说,大西洋那边的一只蝶翼的翮动,能在大西洋这边引发一场飓风。那么,我们就有理由推断,引发我们奇异梦境的这种‘波’,可以是来自地球大气层的某处空间,亦有可能来自太阳系,银河系的盛衰运行,甚至可能已穿越了无数亿光年,来自宇宙的边缘,天文学家都无法想象的宇宙边缘。”
“因此,在某种意义上说,”最后,这位专家以哲人的洞见了望道:“宇宙之谜的解析,或许将有赖于人类之梦的破译。”
附:
不知何故,若干年后,这篇文章在专家钦定的文集中重新发表时,把曾经删去的一段,复又剪贴在下:
“这个世界发展到今天,亦确实给人以愈来愈入梦境的感觉,原子弹,星球大战,‘9.11’,炭疽病菌,爱滋……无一不是具有梦的特征的作品,所以,我们正在进入的,无疑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梦的世纪。当然,对于芸芸众生来说,他们当中决不会产生伟大的梦,他们所渴望的,或许只是一台梦的‘摄像机’,将一个个各自封闭,不相通联的梦境翻录出来,删去‘儿童不宜’,然后供亲友们聚会时相互观赏,拍拍巴掌,当远胜于造梦工厂好莱坞的所谓大片,并在梦的包围中,打发掉这一生短暂的时光。东坡居士云:‘古今如梦,何曾梦觉’,然也!”
《敞亮》
一位影子研究专家发现,自己的体内亦充塞着重重叠叠的影子,或者说,在某种意义上,自己的躯体就是一具皮囊包裹着的影子。
这使他非常忧虑,他的研究成果尚不足以标明影子与黑暗的界限。而一具包裹着如此浓密黑暗的躯体,对于一位以追求真理为己任的学者来说,无疑是不能接受的。
“如果在体内燃一支烛光,”于是,他这样推想到,“那么,躯体或许就会象灯笼一般敞亮起来。”他感到有些激动。
但他的推想随即遇到了障碍,因为,“心脏,肺,肝……乃至每一截骨头的内部,都必须点入一支烛火,才能使躯体真正地敞亮起来——而这样的工程量也似乎太大了。”
“即使完成了这一浩大的工程,”他继续推想到,“那么,在一具水晶般敞亮的躯体中,那些寄生的虫卵,奇形怪状的细菌,将会无比清晰地呈现于聚光灯下,而这,对于先前的所有努力,无疑是一个莫大的嘲讽。”
“因此,也必须有无数支烛火,将这些虫卵,细菌的内部点亮。”他有些泄气地想着,“而且,这一步还必须先行。”
“但是……”他终于疲惫不堪地搂着自己的影子入了睡。
20.唯我疯癫
[color=#8B008B]《H》
我跳上长途客车后,车子在黄昏的影子里缓缓地启动了。我的脑海里满是H,她正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用近乎绝望地眼神看着我,而我正慌张地逃离这个城市。刚刚,刚刚我们还幸福地共进晚餐。刚刚,刚刚我们还在说笑中甜蜜地对视。而现在,如同整整隔了一个冬季,在海角天涯。这些,只不过是因为一个沉默地回答。
在很偶然的一次朋友聚会中认识了H,套用俗一点的话说,H就是一个美丽又大方的女孩。她的笑很迷人,能使春风忽来、梨花遍开的那种,而且两只不算大的眼睛圆溜溜的贼亮,像可爱的精灵鼠。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表明如果一见钟情有些虚假,那么我当时就被她的魅力所吸引肯定是真的。
H是扬州人,在苏州一家外企上班,而我在宜兴,所以聚会之后只得频频地电话联系。我们在电话里谈朝福夕殆的人生,谈渺茫有如狗屁的理想,谈大大小小真真假假的特色新闻,谈各个朋友的癖好与特长。两人极其相似的观点与看法让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近,终于有一天,我说我来看你,她犹豫了下说,好的。
其实我们只是大海上的两只孤舟,在暗淡的天际需要相互温暖。
我们又都是忧郁的轮月,需要反射才能产生各自的光亮。
我向单位告了个长假,去了美丽如画的苏州。见到H时,我感觉我们像久别重逢的情侣,而事实上我们仅仅一面之缘。H让我在她公司下面的网吧消磨时间,她又匆匆去上班了。我在网吧里上网时感觉有些无聊和心神不宁,大老远从宜兴跑到苏州来上网将会是件很无趣的事情,或许等待的本身就充满不可预测性。还好H提早下班了,把我带到了她租住的小屋,顺便还买了一些小菜,料想H的厨艺是不错的。H小屋里的家具紧凑地挤在一起,外厅是一套红木餐桌椅,卧室里放着一张床,一个书架,和一台电脑,矮柜上有台电视机和一个大卫的石膏像,墙上挂着一打素描。看得出H的生活很精致,不像我那么迷乱地活着,看着她在厨房忙活着烧菜时,一种特殊的温暖感觉涌了上来,于是忍不住从背后拥住了她,她回头嫣然一笑道,玩你的电脑去吧。我不理,开始亲吻她的脸颊与脖子,她轻轻挣扎了一下随即便转身封住了我的口,全然不顾锅中“嗤、嗤”的青烟……,我们从厨房到卧室,(当然先灭了火)释放的激情如饥饿的火腿三明治,满溢着香甜的味道,在生与死的挣扎中我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颤栗,那是一种濒死的感觉。当我疲惫地躺在床上舒展筋骨时,H又到厨房忙活去了。不一会便端上了几个精致的小菜,味道鲜美,比一些饭馆的蹩脚厨师好多了。那时我开始反省自己的独身主义实在是个谬论,也许只有成家的男人才是幸福的,完整的,但后来我就对当时的反省充满了怀疑。
H请了几天假,陪我到虎丘、拙政园、网狮园和能“夜半钟声到客船”的寒山寺玩了几天。之后,她便要去上班了,而我则天天在家里的电脑旁等她回来,像个委琐的居家男人,但那是我最幸福的日子。转眼我已住了一个多月,单位开始频频催我去上班,而我乐不思蜀。一天傍晚,我们吃完饭依偎着靠在床头听梦飞船的《不值得》,这支略显幽怨的曲子干净透明,很容易使我物我两忘,沉醉其中,这时H趴在我的胸口说,我们结婚吧!我诧异地看着她,直到她眼里的火慢慢地熄灭下去,直至冰冷。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恐惧婚姻,就像恐惧这个令人迷茫的世界,可我这段时间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难道我的目的不就是能让她嫁给我吗?我不知道是我在欺骗她还是在欺骗自己。H死死地盯着我沉默地脸,脸色苍白,生硬地说,那你来干嘛?我还是沉默,无法回答,就像无法回答我是哪儿来的,要去哪里。所有的幸福感如一张破旧的窗纸,不堪一击,我无地自容,只想赶快地逃离。
事实上,几分钟后我便登上了返回宜兴的长途客车。车子向前移动,晚风携带着夜色如满天的枯叶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我心如刀割。我很想立即下车回到她的身边,然后真诚地说,我爱你。
21.星秀
[color=#8B0000]《等不尝失》
汪坤大口地吃着晚饭,心中一个小秘密冲撞得使他脸上光线柔和,眼睛不时泛起笑意。
汪坤是水厂里的一名临时工,最近水厂锅炉改造,许多破铜烂铁都堆在锅炉房顶的平台上。他己经去看了几次,每一次看,堆在一角的废铁都向他微笑,特可亲,一次比一次笑得灿烂。唉!他真想上去亲一口。
想念多了,一个计划在他脑中形成。汪坤的一个儿时玩伴汪岩在随近开了个废品收购店。汪坤决定吃完晚饭就去找汪岩商量,请汪岩在今晚11点钟骑辆三轮车在锅炉房楼下接应,他自己到楼顶把废铁扔下来。事成后废铁一个一半分配。
晚饭终于吃完了,汪坤用粗大的手掌将嘴巴一抹,一阵风似地来到汪岩面前。汪岩正在为一个50多岁的老头儿称废报纸,看见汪岩过来,抬头笑笑算是招呼。
汪坤可等不及了,一把抓过汪岩的胳膊拉向墙角,低声把心中的想法告诉汪岩。汪岩听完后连连点头说:“好主意。”汪坤扫视了四周,除了那个老头儿正低头把散开的废纸捆绑起来外,没有其他人。
“他耳朵有点聋,反应迟钝。”汪岩的话打消了汪坤心中的疑虑。
好不容易挨到11点钟,汪坤悄悄来到厂区,由于锅炉改造,暂停使用,厂区空旷无人,看门的人也早己熟睡,只有一片月色洒在葱绿的大树上、弯曲的小路上、平坦的空地上,还洒在楼顶那一大堆废铁上。11点己经过了,还不见汪岩的身影。汪坤心中有些焦急,带着几个空麻袋来到楼顶,快速装满一袋废铁后向楼下望望,楼下的空地上除了几个老鼠东奔西窜外,再没有其它生灵。
“靠不住的东西,不等他了。”汪坤有些赌气地骂道,将装满的麻袋从楼顶扔了下去。转过身,他用最快的速度又装满一袋废铁,看也不看就扔到楼下。
“啊------。”一声残叫震得树枝乱颤。汪坤慌忙向楼下望去,有一个人抱住头在地上挣扎,旁边是他刚扔下去的两袋废铁。
汪坤奔到那人身边一瞧,躺在地上的人正是今天在汪岩店里卖废纸的老头儿。他头颅血流如注,地上己有一大滩红色,脸和手都沾满鲜血。
凄厉的残叫、痛苦的挣扎、冷冷的月色和月色下奔涌的鲜血。汪坤如掉进永不得翻身的冰窟窿,一时没有了主意。看看四周未人,决定走为上策。
“他妈的,今天真倒霉,那个死老婆子非要说我今天收购她老头子的废纸亏他称了,把我缠到现在才脱身。”汪坤刚走几步,碰到汪岩急匆匆地走来,抱怨着对他说。
“那是谁?”汪岩刚说完己经注意到远处地上躺着一个人,走近一看长叹一声说“老天啊!缠我来迟的老婆子就是他老婆。”
躺在地上的人慢慢停止呻吟,脸色渐渐和月色融为一起。汪坤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无声地哭泣,他的耳朵充斥的全是警笛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大,几乎使他崩溃。
22.西涓
代贴一组四年级孩子的作文参赛
“快乐”的星期日
上午,剑桥英语三小时;下午,小提琴课一小时;奥数课两小时;图书馆……
别以为这是某多才多艺老师的时间表,这正是鄙人,四年级的鄙人周末的课程表。上这么多课,多乎?不多也。有的朋友比鄙人还惨。星期日一天时间,又是书法、国画,又是作文、围棋的。一天下来,虽然体会了无限的学习乐趣,但不光身体因为不停的转移“阵地”而气喘嘘嘘,大脑也因一天的超负荷运转累得不行。下面这个片段大家看了一定不许发笑。
星期日的早晨,我还在梦里和周公QQ聊天的时候,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人在叫我。“***,快起床!”我想:星期天早上,起那么早干什么?真讨厌!于是,不加理会继续“上线”和周公聊了起来。不一会儿,只听见耳边爆起一个“响雷”:“快起来,剑桥英语课要迟到了!”我一惊,赶紧对周公说了一句886后“下线”。但刚抬起头便当头挨了一“闷棍”。抬头一看,凶手竟是床头为我服务了好几个春秋的台灯兄弟。我一边爬起来一边想:兄弟,你昨儿不掉,明儿不掉,怎么偏偏这会掉了下来。于是我便坐到了床边。可谁知脑袋刚出“火海”,屁股却上了“刀山”。我定睛一看:原来不知哪个该挨千刀的,把昨完吃剩的饼干倒在了床边。我已经顾不得这么许多了,以光的速度穿衣、洗脸和刷牙,背起书包,冲出家门,奔向课堂。
气喘嘘嘘跑到教室,好在老师也刚到。打开书包一看,我顿时又被一记“超重拳”击倒在座位上。原来刚才走得太急,忘了拿书本和作业。看着这空空如也的书包,我仰天长啸一声后倒地而“亡”。
下课后,我当然结结实实的接受了妈妈请我吃的“竹笋炒肉”。唉——这就是我“快乐”的星期日。
狼
一提起狼,大多数人便会联想到黑暗、凶残、狡猾……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字眼。但我却不是这么认为的。我眼中的狼:精明、勇猛、敏捷,是勇气的象征。下面我就具体为大家举例讲一讲我眼中的狼。
先说精明。比如狼在追赶比自己跑得快的猎物时,像野兔、鹿、马。会采用由一只狼先追,到半路其它的狼随之拥堵的办法。如果没有堵住的话,所有的狼就会一起追赶。这样的追击往往会使猎物胆战心惊,不一会就会把猎物捕到。怎么样?像不像点燃了一枚“炸弹”。那第一只狼便是捻子上的“火花”,“火花”一经燃烧,“炸弹”——剩下的狼,肯定会“炸开”,将猎物一举歼灭。
再说勇猛。狼的勇猛可是众人皆知的。老虎、狮子、熊等等,大家数一数它们惹过的、伤害过的动物绝对比它们没有惹过和伤过的动物多。
看到这里,大家一定更想知道我眼中狼的其它优点。且慢,让我来讲一个故事:话说很久很久以前,一只受伤的狼被猎人发现。这个猎人没有像其他猎人一样把这只狼打死,作为自己的猎物,反而给这只狼治疗,把它救活了。狼在伤好以后回到森林,它也没有忘记猎人。每天清晨猎人会在家门发现新鲜的猎物:有时是野兔,有时是鹿……慢慢的狼和猎人成为了朋友。据我所知,这好象就是“狗”的由来。
我眼中的狼。那一只只通人性的狼。我现在这些幼稚的文字,无法把你写得更清楚……
假如我是上帝
假如我是上帝,我要净化人们的心灵,让他们消除对金钱的欲望,让世界上的人们不再有贵贱贫富之分;没有图财害命、为了钱不惜一切代价最后家破人亡的人;更没有偷盗、抢劫的事情发生。
假如我是上帝,我要在沙漠地区下上一场树雨,使那里变成一片一片的森林;我要在贫瘠的地区下上一场草雨,使那里变成一个一个绿洲;我要在贫困的地区下上一场钱雨,使那里的人们变得富裕,和我们城里的人一样过上幸福的生活,孩子也都有学可上。
假如我是上帝,我会在天堂惩罚坏人。那些骗子、贪官、恶霸、所有坏人,即使能上天堂,也整天提心吊胆;我要抚慰那些好人,使得那些在战场上壮烈牺牲的人、帮助他人而死去的人、无辜丢掉生命的人,使他们在天堂里比活着的时候还要幸福、快乐。
假如我是上帝,我会让地球上的每一个人意识到:动物、鸟类、昆虫、植物都是我们的朋友,应该保护它们、爱护它们。不要虐待它们,捕杀它们,对待它们该跟人类一样一视同仁。
最后。如果我是上帝,我要让美国和伊拉克保持和平;以色列和巴勒斯坦恢复友谊;让全世界人民都消除仇视,学会友谊;让全世界恢复和平,和平万岁!
得意狗,小酒窝系列之
寻找失踪的学生
这天,特工得意狗和小酒窝的手提电脑上不约而同地闪出了一条电子邮件:“请火速找到古楼兰,调查最近发生的学生旅游团消失于遗址楼兰周围一案。国家公安部、安全局。”
得意狗和小酒窝看见这条邮件后,大喜。因为,在前两天的秘密会议上,已将楼兰事件定为国家一级重要案件,将选择全国最好的特工来侦破。今天看见这个邮件,通知他们被选上了,你说他们能不兴奋嘛?他们二人立即进入一级临战状态。他们把自己的全套装备放入太阳能电动车,又将电动车装入远程运输机的降落器内。接着,他们手拿目标测定仪进入了运输机。
经过将近五个小时飞行,他们终于到达了楼兰附近的沙漠上空。在飞跃天山时,得意狗对小酒窝说:“我已将降落程序拟定好了,我们将落在天山脚下。飞机将在天山上空自爆,现在离自爆时间还有十分钟,我们进入电动车吧!”“好的!”小酒窝说到。于是和得意狗一起进入了电动车。
电动车里,一切准备就绪。得意狗已经将车子的状态从普通行进状态转化成沙漠行进状态——就是将四个车轮变成了两条沙漠用的履带。这时,运输机的下降口打开,降落器带着电动车冲出舱门,开始降落,得意狗和小酒窝在电动车内随巨大的降落伞缓缓落下。运输机在他们头顶上的天空中猛然炸开,像一个巨大的礼花一样。
落地后,得意狗迅速将降落器与电动车分开,销毁降落器,发动电动车向楼兰方向飞驰。但走了没多远,得意狗就大叫:“楼兰!楼兰!”小酒窝听了,摘下墨镜向眼前的楼兰奔去。可没跑两步,那个“楼兰”就不见了。“原来是海市蜃楼!”小酒窝一边嘟哝一边带上墨镜返回电动车。小酒窝回到电动车后,得意狗说:“我刚才又查找了楼兰的具体位置,就在离我们这里一百八十三公里的罗布泊旁边。但现在太阳也快落山了,我们的太阳能电动车尽管在夜间可以行驶可毕竟能源有限呀,不如我们今天就在此处扎营,明天清晨再出发,怎样?”“好呀。”小酒窝回答。于是,他们二人支起了两顶单人帐篷。
由于离楼兰还有一定距离,同时经过了一整天的奔波,得意狗和小酒窝两人都有些疲劳。天刚黑,他们俩没像平时执行任务那样安排轮流放哨就同时进入了梦乡。但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当他们再次醒来时,竟然是在古楼兰墓地里,还是睡在木乃伊游来荡去的古楼兰墓地里。
还是得意狗最先发现情况异常的。他灵敏的鼻子嗅到了空气中异常味道,他迅速爬起,掏出手枪,闪出帐篷。他刚一出去就发现一个木乃伊向他走来,于是他举起了手枪。只见这个木乃伊哆哆嗦嗦,开始说话了:“请救救我们吧!”这是学生的声音,得意狗立刻联想到那些要寻找的学生。他慢慢放下手枪,让这个木乃伊随他进帐篷慢慢说。
听了这个木乃伊的话,得意狗知道这个人叫李宇,和其它的“木乃伊”一样,都是童话市绿叶中学的学生,而且都是尖子生。由于李宇发现了校长在秘密走私毒品,并将此消息告诉了自己的好友们。但有一个人向校长告了密,校长就设计了这样一个阴谋:奖励尖子生来楼兰旅游。他们把这些学生带到楼兰后就扔在这里,让同行的老师回去后向家长和社会作伪证说:“学生旅游团在楼兰神秘失踪了。”这样,他走私的事情不但可以继续,还可以继续当绿叶中学的校长。
“真想不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得意狗惊呼。但更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是:通过进一步了解,他发现原来校长那厮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从特工局缉毒组辞职的黄猫!当时就有人怀疑他参与贩毒。
他赶忙跑去叫醒小酒窝,并把了解的情况告诉她。小酒窝说:“我们这次的任务主要是找回学生,赶快和总部联系,接走这些学生。至于黄猫,只能随后去抓他了。”
两个小时后,就近部队派来运输机将这里的学生全部接走了。得意狗和小酒窝驾驶自己的太阳能电动车返回乌鲁木齐,然后总部派来的飞机接他们回总部。沙漠的日出,总是格外美丽。不管您是不是这样认为的,反正那些获救学生和得意狗、小酒窝是这样认为的。
23.沉鱼
[color=#006400]《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下午一下班,贾宝就兴冲冲地往外面跑,最里还哼起了歌:"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兄弟,你这么高兴,对对碰了吧?介绍给哥哥认识认识?"贾宝刚来到车棚就被同院的高鄂拦截住了.
"什么啊?"
"瞧你一大老爷们,还怕什么羞啊."
"其实,八字还没一撇呢."
"要不你把女孩情况介绍介绍,哥哥助你一臂之力?"
"怎么说呢,我比较有感觉吧."
"得,你说.她够八十分吗?性格温顺么?在哪家单位上班?"
"她......"贾宝眯着眼,想起林黛那尖尖的小脸儿,瘦瘦的个子,心里就升起一股爱怜之情.林黛就像那细瓷般的女孩,特别的含蓄,也没见她和别人说几句话,听说她还喜欢看书写作呢......
他这么想着竟然呆着不动把高鄂丢在一旁晾着,高鄂顺手捶了他一拳头,说了声走啊,贾这才回过神来哦了一声,"好啊,走吧."
回到家里,正好大姐姐贾圆圆也回来了,她丈夫很有能耐呢,最近几年官运亨通,现在在市交通局坐第一把交椅,家里可是门庭若市啊.圆圆在市电信局上班,下班忙于应酬客人基本上没空回娘家了都.现在回来一趟,真是让全家人忙乎开了.
贾宝一进门,圆圆就张开两臂做拥抱状,嘴里也没落下:"哦,想死你了弟弟.哇,长俊了,黑了点.咳,也不和姐姐通电话.告诉姐姐你在单位吃得消吧?对了,妈妈说你交女朋友了,坐下来姐给你参考参考."
贾宝挣开姐姐的手,拉姐姐坐到沙发上,同时塞了她一根香蕉,"姐啊,我认识那女孩啊不到两个月,可是感觉像很多年了啊.我想得和她捅破这层窗户纸了.只是怕......"
"怕什么,有姐帮你呢.我跟你说啊,缘分是可遇不可求啊,你可千万别错过了啊."
"知道了,谢谢姐姐.可是俺爸妈很挑剔你知道的."
"那你说说那女孩的情况,看能不能过我这一关."
贾宝就把林黛的情况约略地介绍了下:林黛,女,二十一岁,高中学历,未婚.据说来自湖北某洲,现在贾宝单位附近的开了一家鲜花店.第一次认识林黛是源于今年情人节,贾宝买花送给花袭人和秦可卿不小心把一串钥匙落下,第二天寻到店里,林黛咦了一声二话没说就把钥匙递给了他.贾宝忍不住盯了她一眼,没想到被她狠狠地剜了一眼,仿佛在说:"你认识我吗?"而贾宝却转不了弯了,这女子才是我隔世的红颜啊,他想说认识啊,可是忍住了.后来他凑空儿就往里面钻,竟也没几个回合把林的基本情况了解得个八九不离十了呢.最重要的是,贾宝称她林妹妹她也不恼不怒,就差没叫贾宝为宝哥哥了.上次贾宝过生日,林黛还送给他一个美丽的绣花香囊呢!
贾圆圆听完弟弟的介绍笑得前仰后合,妈妈走过来白了贾宝一眼,正色道:"傻小子,找对象得找个门当户对的啊.你看你要什么有什么,苗子,单位,房子,车子.她一个卖花的太掉底儿了吧?你想一辈子养她啊,累不累啊?爸妈供你读本科,你姐夫给你找个好单位,不就是图个方方面面如意吗?我看啊,你还是慎重考虑啊!你爸知道了你准遭骂."
这下屋里顿时陷入了沉寂,贾宝也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多么希望姐姐这时能为他说句话打打气,可是圆圆皱着眉头,仿佛很为难的样子,还对他苦笑了一下.
这夜的饭真难下咽哪,他草草吃了几口,就回到房里看了几页书,又瞄了几眼电视,最后又泡进了网吧.他想林黛肯定是不上网的吧,她只有花,哦,多孤单的女孩.
就这么折腾到零点,他还是睡不着,早上起来的时候脸色很憔悴.吃早饭的时候,姐姐看见了就说弟弟呆会儿我们一块走吧,贾宝说好的.他们俩来到文体路的时候,姐姐说:"弟弟,你把那女孩指给我看看吧."贾宝说:"好啊."于是塔他就指给了姐姐看,当圆圆远远地看到了林黛的模样的时候,叹了口气说:"弟弟啊,她长得那么瘦啊,会不会有什么病吧?这年头患病的机率太大了,再说了女人太瘦了恐怕不利于生养啊."贾宝说哦.姐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弟弟,别急着找对象啊.姐姐给你找个合适的,包你满意.我单位里美眉多着呢,又有工作,你一生省心哪,你得听话啊?"贾宝说嗯.
贾宝觉得头都大了,也忘了和姐姐说再见,来到办公室里又开始发呆......"不行,再不拿定主意就迟了,最近有个男子老往林黛店里跑.对,该出手时就出手!我得争取自己的恋爱自由与婚姻自由."贾宝七思八想的终于作出了决定.
等啊,等啊,他一直等到下中班,想了个绝妙理由又钻进了林黛的花店.
林妹妹,你说喜欢一个女孩除了送花还有更好的方式吗?
哦,我想想......送她猫眼戒指吧
哦,还有吗?
送她钻石项链吧.
还有吗?
送她宝马香车吧
还有呢?
送她花园别墅啊
晕,你这些方式有效吗?
呆子,我这是以身说法啊.我男朋友前天就送了条钻石项链给我,要不我怎么随便把自己交给他呢?
......
24.西水
[color=#8B008B]《火》
陈南走出老赵家,一口气跑到操场上。他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坐了下来,缓缓地吐了一口气,诡秘地笑了。他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的全是水。
他想如果不是今天,他真的快成一尾郁闷的鱼了!
此时老赵正挥舞着菜刀,使尽全身力气,那件刚买的新夹克被他剁得粉碎!
老赵说狗日的,老子不穿,老子把它剁了!你高兴了!
你才是狗日的,还老师呢!自私,下流,无耻,畜生都不如,呜——呜——
老赵的女人蹲在屋角,头发散乱,衣服上全是带泥的脚印。围观的人一看她那副模样,就知道她在此之前吃了一顿拳脚!
但他们纳闷,吵架归吵架,老赵为什么要把那件刚买的衣服剁了呢?
几个教师家属赶来劝老赵的女人。
四姐,你别哭了,一个让点不就行了,何必大家都要赌那一口气呢?
你们不知道,我嫁错人了啊!呜——呜——
赶来的几个教师家属都是小学文化,没有工作!
分到村里来的教师,虽然也算是知识分子,但他们高不成,低不就。眼看胡子越来越浓了,那些低劣的剃须刀越来越不管用!他们忧郁地想到了镰刀!也罢!读书时代的恋爱只能是恋爱,不当真的!再说老父老母千嘱咐万嘱咐,象窗前的雨,绵长啊!传宗接代要紧,他们和那些乡村女子,只要有媒人轻轻一引,便了了人生一件大事! 凑合啊!教书的时候教书,玩乐的时候玩乐,家务有人做,孩子有人带,不愉快的时候有人出气,处处都要高过那些娘们一等!日子凑合到中年,却苦了那些女子!
几个赶来相劝的家属触景情伤,竟然陪着四姐一同落泪!
今晚没有月亮,那几颗没精打彩的星星,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四周激荡着一重压抑的黑!
陈南遛了一个圈子,回到寝室躺在床上,瞄着这个杂乱不堪的屋子,心里便来气!但他一想到老张家的热闹,又诡秘地笑了!
同室的李伟推开破旧的们,风风火火地跑到他的床边说,老赵家吵架了,我劝了一会没劝住,吵什么呢!唉!
陈南瞧着那扇还在吱嘎吱嘎作响的门说,哦,为啥!
天晓得,老赵把新买的衣服剁了!不过也奇怪,工资还没发呢!老赵的钱哪来的,他那件衣服是名牌呢,好几百块。。。。。。
你还不知道啊!陈南的声音很淡。
啥!
这个学期校务会成员自个发奖金了,没上课的也有几十节的超课时费,少的几百块,多的上千,买衣服算啥,有的还买手机呢!
李伟一屁股坐在床上。剁得好!我们怎么没有,我先前还替他可惜呢!我操他娘!
老弟,你刚来,学校这块净地也黑着呢!想开点吧!
李伟摸出一支烟,沉闷地吸了两口。他说,我想不通!
好一阵子,李伟吸着闷烟,低着头不说话!
其实,我们已经出一口恶气了!陈南盯着李伟看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地说。这小毛孩子,陈南不想让他继续难过!再说,他知道李伟是一棵直肠子,告诉他也无妨!
为啥?李伟抬起头,也盯着陈南。
今天我点了一把火啊!我知道老赵买了新衣服,也知道四姐容易上火,我早把他们那一点点心理摸透了!我叫老赵穿上他的新衣服给我看。他在镜子前照着,我说赵主任啊,你穿起这件衣服青春多了,名牌好啊!不过话又说回来,四姐在家里挺辛苦的,一个人既要操持家务,又要照顾孩子,你看她这件衣服都穿了几年了,你怎么没有想过也给她买一件!结果,两口子就吵上了,哈哈!
陈南终于笑了出来!
李伟一下子站了起来,很响亮地在陈南的肩上派拍了几下。
过瘾,陈南你平时不多言不多语的,只知道什么书法啊!诗歌啊!我老把你当成书呆子呢,想不到你牛逼极了!兄弟,今天我请客,咱哥俩上馆子去!
好啊!不过现在想来,倒有点对不住四姐,她那么本分,善良,一点心机都有。。。。。。
倒也是!但总不能回去向她赔礼道歉吧!
夜,很静。夜色,很紧。一些虫子不停地叫!
陈南和李伟经过老赵家门口的时候,屋里还有大声吵闹的声音传来,但已经没有人看了!或许大家今天没有用筷子,吃了一顿别致而丰盛的晚餐,饱了之后早已各自散去。
陈南和李伟走出学校大门不远,一声沙哑的尖叫声破空传来。李伟说,是四姐!
陈南慢吞吞地走了几步,突然间一个大转身,朝来路跑去。李伟大喊了一声,没有把他叫住。
老赵的女人一边跑一边喊,打死人啦——打死人啦——
老赵一边追一边骂,狗日的烂婆娘,扁担大的字不识一个,有什么资格和老子说话,还想穿名牌,看老子不打死你——
陈南刚跑进学校,就和老赵的女人撞了个满怀,陈南一下把老赵的女人拉到背后,喊了一声,四姐,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2005.7.4.13:27。西水于素朴。
25.墨客
[color=#8B0000]《嬗变》
近年来国家机关改革,机构撤了又并,并了又分,分了又建。人事变动太大,今天都不知道明天自己的位置。事事难料,领导换了一个又一个,我是一个部门呆几年。
最近换了一个领导。一开始不了解我们这里的情况,事事都跟我们商量、了解,我提及的事情也是尽量解决,分担。送东西也不要,单位请客吃饭也不去。我以为自己是遇上一个好领导了,真是庆幸。哪里知道,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我们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我们需要下企业了解情况,我是接触一家,介绍一家。企业送东西,都给领导,再由领导分我。那里知道,领导胃口越来越大,认识的企业就不大来找我了,事情也不来找我商量,凡事都他说了算。我办事,他一个人得好处。我这个人凡事都喜欢汇报,启料最后导致自己没有发言权利,全给了人家领导。到头来,领导因为我好说话,先查我,又办我。接下来调整我管的企业,凡事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面子是人给的,人善被人欺负。骨头要硬点才行!
26.若即若离花
《还魂记》
我死在一场爱情里,羽断翼折,心碎肠结,无法还魂。
所以当我遇到L时,面对他铺天盖地的华采,我自波澜不惊,一眸子的冰封与沉凝。兀自执迷不悟地为一段已幻化为烟云的爱情守节,靠吞食往事维生。
也许,沦陷与飘摇是我注定的宿命,我常常无奈地想。
他的体贴与温柔却如水般无孔不入,丝丝缕缕将我缠绕了个遍。我虽然没心没肺,却也不能总无动于衷,仗着他的宠溺,飞扬跋扈,剑拔弩张,希望他因此知难而退,自动撤离。孰料无论我如何百般凌虐他,他都能气定神闲地淡然笑着,不动声色地于瞬间化招招干戈为匹匹玉帛。我虽然自恃铜墙铁壁,刀枪不入,但也不免暗暗心惊。
有时也忍不住问他:“何苦为了单恋一枝萎蘼的黄花,而放弃无数芳华?”
“你眼中的迷茫与忧伤让我忍不住深深地疼了。”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落在我身上的目光里溢满怜爱。
我漫不经心地懒懒地“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爱不爱我,那是他的自由,我无权干涉。
他是所有谣言的中心,起因是他那一段不成功的婚姻。他和她之间的恩爱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她深夜车祸重伤,他清晨提出离婚,她第二天下午迅速被送至英国。第三天他开着他的别克继续上他的班……
舆论铺天盖地,没有为他说话的人,如果语言是水,他早已溺死千百回,如果语言是刀,他誓必已千疮百孔,体无完肤,奄奄一息。但是他却从不抗辩,以沉默包容一切。个中玄机谁又真正知晓?众人的习惯是以表象取代事实,他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关于他生命中过往的众多红颜我也时有耳闻,她们或貌美如花,或出类拔萃,或两者兼而有之,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但他却似乎没有为谁停留之意,依旧步履匆匆。而我算什么呢,既非美中绝色,又非才中状元。有的只是一颗业已半死不活的心和一眼的空洞,凭什么他会爱我?他也许只是看惯了别人的逢迎,遇到我这种对他不屑一顾的异类,起了争强好胜之心吧?有一天如果我爱上他了,他可能就弃之如破履了。就是因为有了这先入为主的想法,我从来没把他对我的呵护放在心上。
日子水一样的流着,我是漫不经心的野舟,搁浅一站,漂流一站。我想,无望的深爱之后,注定只能落得一身的萧索。
他的爱却如影随行,他几乎成了我的专用司机。百般拒绝总是无效,心里油然而生些许的厌烦:他凭什么干扰我的生活?这念头在心里打了个转,却终究无法出口,倒是暗恨起自己的无情无义和不知好歹起来。
一日却在茶坊里撞见了他最要好的朋友H。我一向对人怀着深沉的戒心,更何况跟H是真的不熟,本想以微微一笑就把他打发了事。可他却坐到我身边跟我谈起了他。说他的婚姻说他对我的爱。我想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在那一场婚姻里,真正的受害者竟然是L,而不是他妻子。那一夜,他的妻子原本是准备跟情人私奔的,不巧在去的路上出了车祸。在医院里他的妻子把一切和盘托出之后,提出了离婚。他知道一切无法挽回,他知道是自己过分执著于工作而冷落了妻子,才造成如此局面。他默默地按照她的意愿办了,并立即把她送到了英国,一切的费用由他负责。天!可怜的L!他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呀!特别是当所有的人把矛头指向他时,他竟然为了保护她,什么也不说,只任一切咬噬着原本已血淋淋的心。什么样的人才可以和秋水换色,什么样的情才可以百炼钢成绕指柔?那一刻我不禁为之深深动颜。
“我不值得他如此爱我!”对着H,我轻轻地叹息。
“爱没有值不值得的问题,也不需要什么劳什子的理由,爱了就爱了。”H的话在那一瞬间击中了我,我半晌无语。是啊,爱没有值不值得的问题,也不需要任何的理由,就像那个让我念念不忘的他,我爱他的什么呢?是他的霸气?还是他不羁的个性?让生性抒情的我着迷?
从此,对他和颜悦色起来,一个如许美丽的灵魂,应该得到所有的人善待。每每遇到他说爱我时,我不复从前的冷言冷语,只是对他微微笑了。在我心目中,他甚美丽,远胜于我,还有那个让我魂萦梦牵的他。我的固执没有对他有任何责难的意思,只是缘于对过去那一段爱情忠贞不二的守信。
在我屡劝不果的情况下,我们就这样耗着。
转机出现在一个秋日的黄昏。那日我们提着一篮子的菜走在到他家的路上。因为路近,他没有开车。夜的翅膀已在大街小巷微微扑闪。黄昏通常让人忧伤。我们默默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突然有辆车从他旁边迅速擦过,然后撞上了离我们不足2米的一个小伙子身上。我的眼神定格在刹那间:那人如一只蝶在眼前坠毁,红红的血,还有……我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偎在他怀里如一片飘零的落叶。那一刻,一种失去他的恐慌挖心挖肺地攫住了我。接下来的时间里,他的眼他的眸他的……塞满了我的眼我的思绪我的心……。世界在瞬间退隐,所有的喧嚣成为遥远的背景。我只看到他不停地的打手机,不停地说话,然后警车来了,救护车来了……
我一夜无眠,坐在客厅沙发上流泪到天明,不可自抑。
第二天当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我走到他面前坚定地说:“L,我愿意与你在这滚滚红尘里共饮一瓢水,不离不弃!”
生命如是如此的脆弱,既然断翼已难修复,且让我从虚幻的天空坠入厚实的凡尘,在一菜一蔬,一鼎一镬里延续人间烟火的爱。
27.lisb
[color=#006400]《丽莎和戴维》
“我爱你,但是我们不会走到一起。因为我有十分的自卑,因为我觉得生命已经到了秋季。我眷恋你,但是,但是,我却不会再说出。”
在一列南下的火车上,他,面对一对依偎着的年轻恋人,沉浸在回忆和梦幻里。
他告诉远方的女孩到南方的车次,女孩告诉他自己买的车票是几节车厢几号座位。在他们约定的城市前面一个车站,他悄悄上了车。
此时此刻,他就坐在女孩的不远处。他不想这么快就走过去,他要好好看看女孩的样子。
圆圆的脸,清秀,亮丽。齐耳的短发,漆黑,柔媚。红色的连衣裙,她的容颜象开放着的花蕊。她在期盼,她在等待,她并不在意一个男人对她的窥视。
车就要到站了。人们纷纷起身拿行李。女孩背起挂包,随着人们往车下走。
他就跟在女孩身后。女孩突然想,如果这个男人就是她要见的人就好了。不会这么巧!不会这么巧!女孩想从没见过面的恋人一定站在出站口。
“丽莎!”谁在喊她的名字。“丽莎!”是她身后的男人喊她。真的会是他?戴维!“戴维!”“是我,丽莎!”
车真的要到站了。人们纷纷拿起自己的行李。戴维,他的丽莎不在这里。他是独自一人。他在心里默念:“丽莎,丽莎,我会永远爱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