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街的风景

梦隅

                               小街的风景
    二十年前，冬天。
    远瞭白茫茫此起彼伏的群山，是一排排滚动的雪浪，相互偎着肩挽着手臂，争先恐后无限度地向四方绵连而去，最后留在视缘的是一条柔曲的灰色的模糊的绒线。
    近眼处，秋天抖擞尽了昂昂风采的高大寒树，都情愿或不情愿地披上一袭厚厚的白帔衫，挨挨挤挤地依傍着，无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一律穆然地把头耸向苍霄，有的在倾诉冬天的寂寞，有的在絮叨春天的憧憬。蓦地，觑眼看去，它们也许更像一个个圣诞老人的浓密的一头白发——喜洋洋的脸而怒发冲冠的白发，透着淡淡的夸张。
   此山的唇与彼山的唇吻成趔趔趄趄的爱慕的狭痕——如赶赴瑶池去祝寿而在此歇脚的一驾银光闪闪的虬龙，不单是破例，或许是一种巧合，那便是一条天赐的精致而满含灵性的小街。
   小街窄而短，只能算作都市的小巷，长度仅相当于公交线路一站的距离；小街一眼看不到头——因为它曲曲折折而又不平坦，有的地段相隔五十米远前边的人已不见踪影。这些特征并不是小街的瑕疵，是其桀异的禀性。
   雪舞的时候，小街也会扭动出一长串童话来。一个神通广大的雕塑家此刻正忙得不可开交——不知谁家的杂物堆装扮成了小雪人；谁家天井里散落的砖块已经凝结成了雪白的玉脂豆腐；犄角旮旯处旋风转来绕去，那里就有了一尊白象、一泼银猴、一块头北极熊。上夜工的人在静得只剩雪蜂的喧闹声中迎着风“吱咯”、“吱咯”地走在新雪上，影影绰绰地走过来，又影影绰绰地走远了，若是不经意间，那人极有可能就是司雪的天神正下界来兴致勃勃地欣赏着他才抖落的一袖玉屑。
    天蒙蒙亮了，还睡在“童话”屋里作梦的人们被断断续续的吆喝声唤醒，“换豆腐——”、“换豆腐——”，一声高似一声，恰如京剧表演艺术家的叫板，浑厚中寓衬着刺破沉寂的颤音。老李头还是第一个，接着是张老太、陈瘸子陆续地被叫起，一概端盆捧盘的来换豆腐，“正好一斤”，豆腐官把秤好的黄豆倒入袋中，随即麻利地用铁铲铲入盆中三块豆腐，老李头满意地快步走开，瞧他头不离盆盆不离头的样子，已完全沉醉于那玉脂清香的诱惑当中了。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小街的手艺人，他们虽然上不了艺术的殿堂，但因其能称于老百姓的心，所以在小镇的知名度并不比名噪遐迩的艺术家差。“咚”、“咚”、“咚”，那是挥动槐木槌的赵师傅在赶制白铁活，“嘭”、“嘭”、“嘭”，那是柳鞋匠很命地锤打着鞋底，“嚓”、“嚓”、“嚓”，那是老于在给娃子们剪头，还有江西老表用那把奇妙的“单弦琴”弹奏出了一方方雪色温馨的梦的旋律……怎么样，够精彩的了吧？你不能不说这就是一曲交响乐！
    电影院正要上映一部新拍的电影，六点钟开演，现在是四点钟多一点，看电影的人们已经迫不及待地象灰鼠一样涌向街头，小街登时沸腾了。人们惬意地听着自己的、丈夫的、女儿的、别人的走路时踩雪的“吱咯”、“吱咯”声，无不欢欣的样子。电影票昨天就已告罄，买不到票的祈盼着能幸运地允到一张退票；买到票的也提前来到操场上，有的衔支烟悠闲地吐纳，有的嗑着瓜子与伙伴开心地交谈，哄哄然融融温暖的一团，寒冷已不堪再为主题。疯狂的躁动，从心底涌出了歇斯底里的积情，汹汹地迸发并漫延，是精神的慰藉充实了旷久的空虚。有时冷眼看小街每一天发生的平淡的故事，确是一幕幕开启又闲闲又开启的电影——假使你愿意看的话。
    大概人们已不再在意那句“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的哲言，却更在意那冬天独特的温暖。雪花欢快地舞动着手臂，轻轻地触摸着你的颊，淅淅地化开，变成一滴滴晶莹的雪泪去感动你；逝去了并欢乐的雪毫不畏惧地团团围绕着你欢跃。同样有着如雪一样跳跃的心灵的人们——想来更多人的心灵如雪般地跳跃着，与雪共舞作温情脉脉的弦音。那必是暖暖的感觉，必是胜过春天烂漫的感觉。
    有时你需要的还只不过是一种凌于冷暖之上的氛围，而并不把冷暖耿耿于怀。冬天的暖意同样不能等同于春天的寒意，这种氛围在小街的轮廓里孕育着，它只属于这条小街，是小街独特的“风景”。
    小街另一面堪道的是其奇特的民舍，是文明与原始的重合。房子大多是十家一趟红砖灰瓦的福利房，一律依山势而上，层层叠叠如一级级粗犷的台阶，从街底辐射状地向山的两侧排开，渐渐地已排到了山腰，就这样离离拉拉地从街的最东端扯到最西端，其横断面就象一个巨大的漏斗，小街就是这个漏斗的咽喉。若在一个特定的日子——节日或星期天，小街总会有一股人的流在蠕动；人的小溪从倾斜的小巷中流出，相当于从相对海拔五、六十米直泻而下到相对海拔零米的小街。冬天倾斜的小巷是孩子们练习速降的雪道，时日久了便是一条明光光的冰道。上年纪的老人出门时鞋上套着脚扎子，走在雪坡路上颤巍巍的如履薄冰，真是上山不容易下山亦难。
    没有谁会怀疑小街在小镇的重要地位：它是纽约的华尔街，是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是小镇的贸易中心和社会活动中心，可谓寸土寸金。这里时常有“新闻发布会”，不知有多少华丽的故事汇集到那里，又不知有多少华丽的故事从那里传遍千家万户。平常节俭的女人捧着喜洋洋的心从店铺的货架上买回奢侈的物品，那是久违的节日的奢侈，是写在人脸上欢快纵情的欲望舒泄。
    你总算没有白白地等待，离夏历新年越来越近了，一种萌动的热烈的氛围又要逼得你喘息了。那几日，小街天天是集，乱哄哄的一簇簇、一纵纵赶集的人塞满了小街；土著商贩们把各样的商品统统搬到街边两侧的简易床子上，整条街变成了商业街，是一个露天的超级自选商场。顶淘气的孩子们早早地把自己的预言燃烧成缕缕硫磺的香气，大人们也都因此而焕发了激情，脸上挂着内心忍不住的欢悦，里里外外地忙个不停，嘴上时不时还哼唧几句自己崇拜的流行歌曲。冉冉的情烨烨地熏染着浓浓的空气，是懒懒的凝结不动的空气。
    傍晚，街上稀稀落落的行人忙着赶回那个不汲汲于豪华的避风港，小街逐渐地静了下来。走在街上，向山的两侧仰视那从房舍中射出的重重叠叠的灯光，仿佛眼前矗立着一座座高楼；其实在夜深之后，倒更象一艘满载游客在海洋上夜航驶往美好彼岸的巨轮……

文本

升霞

有时你需要的还只不过是一种凌于冷暖之上的氛围，而并不把冷暖耿耿于怀。冬天的暖意同样不能等同于春天的寒意，这种氛围在小街的轮廓里孕育着，它只属于这条小街，是小街独特的“风景”。
一种风景,一种人情.几种情感,在文字里流淌,,问候

梦隅

小街是一条涓涓的小河在我的心田流淌，她属我也属于所有的人，那里有我们温馨的梦。感谢升霞的品鉴。致平安。

阿末

有一条街
还需要有一个懂得街的和在街上行走的人
这些文字让我看到
依稀看到一个身影
但愿是梦隅而不是梦：）

瘦尽灯花

王顾左右而言他？
：））

梦隅

我只不过是用梦的角落里的一些碎花的彩泥拼凑起一幅梦的图案。感谢阿末斑竹的指教。
王顾左右而言他？   嘻,--你也有一条小街，我想。谢谢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