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香草的味道

浅蓝色微笑

1998。2005。
八年，我想，抗战都可以打完了，为什么我的故事还没有寻到结局。
我一直在寻找，几千个日夜在我人生的树上纷纷落下，随风飘走，跟水而逝，那些落下的日子大多都模糊而无从想起，记录过什么，什么颜色，都随着时间慢慢褪去。
然而它们都是带着我的心愿离开，随着风去寻找，沿着泥土去寻找。
我一直寻找。
找我故事的结局。
这结局并非结局，因为这结局也许就是结束。
但我依然执着的在寻找。
他是我的心魔，八年来都无法摆脱，即便我恋爱，结婚，他还在我的记忆和现实里纠缠不休。
我从来没有记忆一个已经离开我的人这么久。
而他们都说，忘记一个人比记住一个人更难。
那是年轻的岁月。
他留长发，及肩，有着香草冰激凌的清亮味道。在我们严肃的校园，他是个异类。
我爱极那头长发。它纪念了我整整一个青春的梦想。
我把自己头上一缕头发染成金黄，在我黑色的马尾辫中，那一缕金黄无比的夺目。
我用那缕头发证明我在那些岁月里曾有过的痴狂。
他抱着吉他，唱着校园民谣，声音是我喜欢的那种亲密的柔软，如同微风写在水面的深情。
我们是这样两个应该会互相喜欢的人。
我确定我喜欢他。
我也确定我拒绝了他。
那是种难以成长的喜欢。在黯淡的日子里发出太灼目的光。
我担心，非常担心，那种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烟火的喜欢。
他在一个深夜爬进我的教室在黑板上写下五个大字：“喜欢你，微笑”。
他写喜欢的喜字时，从来不写下面的口，而是改成心，他说喜欢不是在口里，而是在心里。
并且他从未说过爱，无论在哪一封信里，他都是写喜欢，用心的那个喜欢。
可惜那五个字我没有看到，那正是我拒绝了他喜欢的深夜，深到无法进校门，第二天的一整个上午我都在昏睡。
那一定是五个很惊悚的字，无缘无故出现在那里，并且主角失踪。
所有人都觉得怪异，所以没有人去擦。
那五个字听说一直到老师快要来上课，才被我可爱的老乡兼班长擦掉。
后来我去上课时，在黑板上还有五个隐约的痕迹，写得那么重，以至于将黑板写伤。那个带着爱情的伤痕八年以来一直在我心里荡漾，越来越清晰，清晰得如同他刚写上去，我甚至闻到他写字时头发里的忧伤。
后来的那个属于我们的冬天下了很多雨。
我相信那个冬季的雨是因为天使沐浴后忘了关掉花洒，温热的雨流泻了一个冬季，空气里全是香草冰激凌的味道。
我们在雨中了走很长很长的路，没有目的。
我忘了所有细节，我只记得他那件大大的风衣挡住我们头上的夜空。我在衣下闻到香草冰激凌的香味。
我的味觉升腾强烈的渴望，我想那种滋味。
那是一条荒凉的路。没有实现我渴望的可能。
我用很多个冬天来缅怀那一个冬天，在冬天买香草冰激凌，看它融化，闻它的清香。
寒假时，我们离开学校。他走了，我回家。
两地相隔数百里。
在我的城市里，没有他。在他的城市里，也没有我。
我开始一塌糊涂的想他，念念不忘。
大年三十，下了那个冬季的第一场雪，他在我想着他想得漫天飞雪的时刻给我打电话：
“我在雪地里，我很想你，我很快乐，即使你不喜欢我，我也要你分享我的快乐。我快乐因为我能告诉你我快乐。在这样一个雪夜里。真的，我很想你。”
他把电话挂了，我的思念开始猛烈的生长，连绵不绝，从我的窗户爬出去，顺着雪的痕迹，一直向前，直到我再也看不见。
但我坚持不告诉他，我喜欢他。
新年过了，情人节来了。情人节后两天就要开学。
我等待开学，我期盼再次看到他。
情人节的夜晚，我在河边数了好久的星星回家。在临近家门口时，我听见后面有人唱歌。
那是个熟悉的声音，熟悉到我不太相信。
我闻见了奇异气息，我回头，看见他的脸。
我是那样想念他，他是那样执着的喜欢我，可是我们这美丽的情人节之会竟然没有一个吻，甚至一个拥抱。
他递给我一枝玫瑰，仿佛从空气中摘取而来，因为我不知道这花从哪里来的，之前我没有看见。
我不是个喜欢玫瑰的人。我一直觉得玫瑰不能代表爱情。
爱情是干净的。象百合那样。玫瑰红得妖艳。
只有这一朵，开进了我的心里。
他说我来就想问一个问题：
“你25岁那年，肯不肯嫁给我？”
我数了一数，离25岁，我还有六年。
我摇头，那么长的六年，我不能肯定他的喜欢能有这么长的保质期。
更重要的是，我怕我会在六年的疯狂思念中崩溃。
我拒绝他的喜欢都如此的思念，我接受他的喜欢我就会溺死在这喜欢里。
毕业将近，有一天，他找到我，拉着我的手，固执的要我听他说话。
在一片散发着迷糊而柔软花草香味小路上，他对我说：
“我想娶你，我昨天晚上就要爬过宿舍铁丝的大门，敲开你的门告诉你。你会答应吗？不，你不能答应。有一天，我有一房子的百合，你喜欢百合对吗？再弄辆漂漂亮亮的马车和一车的玫瑰，那时候，你再答应我。”
这样老套的童话让我的心乱成了一团麻。
他自说自话。不需要我的回答。幸亏他不要我的回答。
“你为什么如此理性，你这样一个小脑袋里想什么？”
他问我。仍然是不需要我的回答。
在98年的迷糊夏季，我们就此分离。
从那个夏季开始，我的心里就住进了一个魔。这个魔在无数个日日夜夜折磨我。在爱与思念中蹂躏我的思想和感情。
我欲罢不能。
我后悔那个情人节给他的答复，因为我多想告诉他。我会，会嫁给他。只要他，一定来。
来吧，即使我拒绝了你。我的拒绝多么的言不由衷。
没有他的日子，我不停的回忆这个问题，我想他重新来问我一次，就一次，一次就足够。一切就会改写。
可是没有。
落去的日日夜夜里，再没有他的音讯。
我的喜欢变成了藤，缠住了生活的点点滴滴，只要有空气，就有我想他的气息。
我在我的冰箱里塞满香草冰激凌。
吃。或者看它融化。融化成粉红的粘稠的思念。
我一直等，在欢笑中等，在哭泣中等，在恋爱中等，在失恋中等。
等25岁的来临。
也许25岁那年，我心里的那个魔终于走出来，在一辆高高的马车上，向我招手。空气里有香草冰激凌的迷昧香味。
故事或者就结局在这里。
25岁之前的新年我热切的盼望快快过去。
25岁那年我热切的等待。
等待。日复一日的等待。等待一个被自己亲口否定的故事结局。
365个日夜毫不犹豫的落幕。
我等待的不可能的结局在预料中没有结局。
我终于把自己嫁了。没有马车。没有百合玫瑰。没有香草的味道。
2005。八年，在我的心里，还一直在找这个结局。这个不会有结局的结局。即便这结局是结束。
我要放出心里的魔。
只有放出他，我心上那双沉重的翅膀才能离我远去。我才能真正用我的脚行走。行走在这凡世。
我想念香草的味道。
也许我这一生，都来不及告诉他：
“我喜欢他。”

升霞

香草的味道,柔和着爱情的味道,瑟瑟的,酸酸的,又是淡淡的清香,叠剔在心里,荡漾在胸怀,,喜欢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