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春城掠影

岁月如歌

云南散记系列之一
                                 春城掠影
                                   天歌
    飞机在浓雾弥漫的重庆江北机场停留了二十分钟后，又呼啸着冲向了七千五百米的高空，顶上是一片湛蓝，脚下厚厚向后挪移的云层则像一望无际的雪原。不经意间，我瞥见右前方的云天交界处隐隐显现出一条山岭状的云带，仔细看时，才发现是一脉雪山。不多会儿，雪山从右侧远方慢慢移到了后面；云层也在逐渐变淡，变淡，终于只剩下了极透明的乳白色雾霭。下午一点，机舱广播说二十分钟后飞机就要在昆明国际机场降落了。
    我透过舷窗向下看了看，生在南国殷红色土地上的树林看上去像一片片苔藓，几片翡翠般的绿水镶嵌在红土绿林间。忽然，我产生了一种错觉，就觉得机身下就是透明的一片汪洋，而那些偶尔从下面掠过的白云分明是在水上漂流着。机身颠簸了两下，大地上的一切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昆明的楼群也进入我的视野并逐渐高大起来，不多会儿，随着机身轻轻一震，我们着陆了。
    高原的阳光有些刺眼，走出机舱后我不由地微微眯了眯眼睛，抬头一看，我的目光却立即被昆明的天空吸引住了：这是怎样的一片蓝天呀？蔚蓝，湛蓝，--不，用这些词语来形容昆明的天空简直太苍白无力了，昆明的天空仿佛凝结了整个宇宙的蓝色，此时，我的直觉就是人的双眼与苍穹之间连空气都不曾存在过。因为这片蓝色的清晰、凝重，更觉得天空就在眉睫间，由于天边的那几片羽云在蓝天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夺目，又使人顿觉天宇的寥远。
    出了机场，我们直奔世博园。同行的几位游客都是山东人，导游小姐提醒大家仔细看看昆明的楼房与北方的楼房相比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什么呀？我向外看了一下，防盗窗比较多，目光能及的居民楼上竟然没有一个窗户不安装防盗窗，我笑道：“防盗窗很多。是不是昆明的治安状况不怎么样呀？”此语可能不妥，导游怔了怔没回答，却转头看着窗外说：“你们看是不是太阳能热水器很多呀？这里是高原，阳光特别强，所以家家户户都安装太阳能；这里的紫外线也很强，大伙儿等会儿别忘了撑把伞。”昆明的街道横的竖的斜的弯的都有，汽车左转右拐把我的方向感搞得一塌糊涂，这时导游又说了：“你们看到没有？昆明的楼房上几乎看不到空调机，因为这里是春城嘛，一年四季如春，这样也就形成了一个独特的现象，那就是‘东边下雨西边晒，四季服装同穿戴’。”
   
    烟草广告牌在昆明随处可见，世博园大门外就高高地伫立着几个。
    乍一看，世博园算不上是什么宏伟的工程：门前是世界园艺博览会吉祥物--一只小猴子的彩色雕塑；大门里面是一个广场，盛开着大片各种颜色的花，几个老人坐在马扎上把造型各异五颜六色的风筝放上了天空；广场右边是一条阔约二十米的河，苍翠的竹林从河水两岸蔓延到对岸屏障般逶迤延伸向园内的小山岭。穿过广场，沿着五六十米宽的石板路上向里走，依次是中国馆、温室、自然馆、科技馆和国际馆，场馆与场馆之间的距离很长，我们步行走了近四个小时，才将个别场馆走马观花地逛了逛。萍儿叹道，不用看别的，仅世博园的整体布局就是一项非常了不起的工程。
    中国馆外观上颇具韩国、日本的建筑风格，如果不是门前的两尊汉白玉华表，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中国馆。全国各省、市、自治区和行政特区的人文地理、物华人杰、名优特产等以不同的形式汇聚于馆内的六大展厅，让人一日便可领略九州风采。
    因为心中的几个特殊情结，我和萍儿在参观过程中对山东、吉林和台湾三省特别留意了一番。遗憾的是山东省的展厅里除了几幅壁画之外，已经别无他物；吉林省的展厅尽管汇聚了白山黑水间的奇珍异宝，却也没有我向往的长白山天池的详细介绍。
    宝岛台湾的展厅布置得与大多数展厅一样异彩纷呈，以宝岛盛产的各色蝴蝶制作的画匾把这三十多平方米的展厅装饰得像一座水晶宫，轻轻迈进展厅门槛的一霎那，我的心底就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情愫，心中默默念着：这就是那一湾“国之大殇，乡之深愁”的海峡的彼岸么？这里究竟凝聚了多少游子的血泪呵？我在一面月夜蝶舞的画匾前站定了，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我和萍儿的呼吸和心跳，看着一双蝶影在逐飞一弯明月，我也似乎听到了中华民族的脉息正在穿透眼前这抹幽蓝的夜空……
    因为时间太紧张，在几座温室中走过热带、亚热带和温带的植物园林之后，我们又去自然馆和国际馆转了转便返回了。顺便说一句，鉴于近期小日本的表现，我们在经过日本国展馆门前时唾了一口唾沫便走开了，我在心里还狠狠地骂了几遍日本鬼子。
    去进餐的路上，导游说：“大家可以注意看一下，下班的男人的自行车上多是蔬菜、粮米。在昆明还保持着一些母系社会遗风，一般都是女性当家作主，而男同胞在家庭中的地位就不言而喻了，不光要好好干活的，还得带孩子，这就是云南十八怪之一的‘娃娃出门男人带’。”一席话说得同行的男同胞瞠目结舌，女同胞们则哄“车”大笑。
    正笑着，汽车嘎然停住，又堵车了。昆明的交通状况真是有些不敢恭维，人们根本不管行车道、超车道和人行道如何划分，轿车、卡车、面包车、自行车与马车纠集在一起，红绿灯几成摆设，执勤的交通警察也很少，经过了好几个路口才看到三名警察，是不是执勤的交警都很难说。我笑道：“昆明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呀，天上那么干净，地上却这么脏这么乱。”同行的人都撇撇嘴，说“不行不行，比咱们那里差远了”，“不是都学过咱们的济南交警吗？怎么学的呀”。
    入住宾馆之后，导游提醒我们说昆明的治安状况的确不很好，要我们休息之前一定好好检查门窗关好没有。看来我的观察并没有错。
    第二天去石林，石林位于昆明东南八十九公里处，汽车在滇缅公路的薄雾中跑了近两个小时才到。缅甸公路两旁是花岗岩和水泥砌成的路沿石，因为苔藓的存在使两边的路沿石看上去更像年代久远的历史遗迹；路旁株距或疏或密的是枝疏叶稀的桉树，据说化妆品中的香料就是从桉树中提炼的桉树油制作成的，目前，桉树油在国际市场上已经开出了天价，云南省的大面积桉树植被也因此一举成为当地的支柱林业经济作物。
    沿途经过一片雾霭轻笼的水域，导游说是阳宗海，我们笑了，她便解嘲般地解释说，在云贵高原上凡是水深超过三米的自然塘坝都被称作是“海”，这与当地人的祖先没有见过大海有很大关系，他们以为水深和面积相对深、阔的水就是海了。一路上见到了不少白墙灰瓦勾檐飞角但依稀破落的村落和南国特有的竹楼，不少草木葱茏的山就紧挨着公路，我能清楚地看到植被下偶尔裸露的红色山土。导游指着在云南悬崖峭壁上经历过百年风雨的铁路让我们看，一列车厢覆有草绿色帆布的小火车正从我们的上方隆隆驶过，导游就说我们真是有福气，因为这条铁路上每天只有一班列车经过，又碰巧让我们看到了，还说当地的说法是能见到这辆小火车的客人一定会有好运。
   
    薄雾散尽，天还阴沉沉的，突兀出地表的青灰色石柱越来越多，导游说快到石林了。
    进了石林公园的大门就是石林湖，石林湖是周恩来总理视察云南时为解决石林周边村寨居民用水困难建议兴建的水库，因此人们又称之为“恩来湖”。西北方的湖面上耸立着莲花状的几簇石笋，称为“出水观音”，微风一吹，它在湖水中的倒影便婀娜多姿起来，煞是好看，北边岸上还有一个小小的村落，在湖光石影中白墙灰瓦的院落恍如桃源。
    石林其实是一个喀斯特地质公园。这里两亿年前是一片汪洋大海，沉寂了许多厚厚的层状石灰岩，其中还广泛分布着古代生物化石，大约七千万年前，地壳抬升，海水退走，经地质构造作用和地表水、地下水的溶蚀，形成了千百万座拔地而起的石峰、石柱、石笋和石茅，远望犹如一片茫茫林海，故称“石林”，由此，“石头长到云天外”的胜景也坐上了云南十八怪的第四把交椅。
    石林分为大石林和小石林，我们先去大石林。在环石林公路一侧的一幢别墅门前肩并肩坐着十几个身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小姑娘，导游说她们也是导游，都是住在石林附近的撒尼族小姑娘，她还说对这里的姑娘要称“阿诗玛”，而小伙子则要称“阿黑哥”，否则是很不礼貌的。
    从公路左边的一条小石板路上拐了下去之后就到了一个草坪上，里面立着一面高大的天然石屏风，导游说石屏风已经竖在这里七千万年了。转过草坪西侧的几重石峰，便是“石林胜景”，主体是伫立着的十余米高的几峰石笋，其中最前面的石笋上雕刻着隶书“石林”二字，还有很多名人的题词也分别雕刻在其它石笋上，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奇异。石笋前的平地并不宽阔，全部是用雕着条纹的石板铺成，人声鼎沸，游人纷纷在此驻足留影。
    由“石林胜景”左侧石笋间的通道走进去，才算是真正进入大石林了。之后，莲花峰、剑锋池、双鸟渡食、犀牛望月、凤凰展翅等胜景就开始在最最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后来登上一座石峰顶上的望峰亭鸟瞰八方时，所有的景观却隐入了浩浩的石峰、石柱、石笋和石茅间，早已无处可寻。真应该感谢我们的先人创造出了“鬼斧神工”这个成语，才得以让我来形容大自然的魔力所创造的这一神奇景象，这里的每一处风景都能足以让人叹为观止，并且都可以凭借人的想象来为它注入生命，--“这里就是石林胜景‘象踞石台’，大家都知道广西桂林有一处胜景叫‘象山水月’吧？据说呢，那头汲水的大象就是这头小象的妈妈，传说……”随着精彩的讲解，石林中的石象、双鸟、犀牛和凤凰等等都在我的脑海里活了起来。
    大石林中的石峰、石柱、石笋和石茅几乎全部连为一体，其间用石板铺成的路不仅扑朔迷离，空间还疏密不定，真个是“疏可走马、密不透风”，和我们同行有一位体格颇壮的先生，他在通过“极狭通人”处时就费了一番功夫。脚下的石板路非常光滑，有些地方还不得不扶着手边的石笋或者栏杆才能走过，导游自豪地说石林每月接待的游客数以万计，而石板每三两个月都要专门雕磨一次，否则就光滑得不敢走人了。
   
    小石林与大石林仅一湖之隔，其中的石峰、石柱和石笋大多孤立在大片大片的草坪上。走出大石林后，顺着湖上曲折的廊桥走过湖去，便看见小石林中的“唐僧打坐”了，“说它像它才像，三分靠自然七分靠想象”，而这分明就是头戴毗卢帽打坐念经的三藏和尚，导游又指着唐僧打坐石正前方的一座石峰给我们看，原来是猪八戒蹑手蹑脚地趴在一块巨石后面，导游笑道：“你看他那样子呀，没准儿又在偷偷地看哪位阿诗玛呢。”
    顺着石板小路转过一座很大的石峰，我们面前出现了一大片鲜嫩的绿色草坪，这是石林中面积最大的草坪，它均匀地铺展开，像是一张及其柔嫩的绿地毯，蔓延向远方缓缓地起伏了几次，消失在几峰石笋之外。开始我想如果不是时间紧张的话，我一定会上前去躺一会儿，翻几个跟头，这才惬意，至于罚款多少我就不在乎了，离开时我又回头看一眼，忽然又为自己刚才的念头羞愧了：面对这样一片绿色，又有谁能忍心踏上去呢，哪怕是对它轻轻的触摸也是一种罪过呀。
    绕过了几峰石笋之后，石板路突然开阔，游人也多了起来，我听到石峰后有不少人的说笑声，心中不禁一动：莫不是到“阿诗玛”了？心念甫定，导游的声音就在我身后响起来：“下面--我们看到的就是--石林胜景--‘阿-诗-玛’了。”
    果然是“阿诗玛”！我牵着萍儿的手跑着绕过石峰，一眼就看到了高高耸立的阿诗玛。
    呵，阿诗玛！这秀丽、婀娜的撒尼少女背着背篓静静地守候在一汪清清的清水畔，侧目眺望远方。真是绝了，如果不是神仙，又有谁能把一座石峰雕琢成一个栩栩如生的神话呢？--传说聪明美丽的撒尼姑娘阿诗玛被财主热布巴拉拖走逼亲，虽经百般诱惑和恐吓却始终不屈。她的哥哥阿黑机智、勇敢，通过斗智、比武救出了妹妹。热布巴拉不甘心，勾结崖神，在阿诗玛渡河时放出洪水将她冲走，等应山仙子把她救上来后，她却变成了一座石峰。
    现在，这座石峰就耸立在我们面前，凡是来到她面前的游客，在听到这个美丽动人的传说后，无不带着一种羡恋的表情仰头多看几眼。
    作别“阿诗玛”，作别石林，我们返回昆明城区。外面下起了小雨，汽车晃得大家昏昏欲睡，我一路看着车窗外花雨空濛，回味着“七彩云南”的传说，自然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汉武帝时期，张骞出使西域，却在西域见到了丝绸、陶瓷等中原物产，便断定在南疆必定还有一条与河西走廊一样的“丝绸之路”。张骞返回长安后向汉武帝讲述了这一情况，汉武帝决心要找到这条“丝绸之路”，当朝不少术士劝阻说“非七彩云现不能觅也”，汉武帝就整天派人往南天祭奠天地。终于有一天，西南天上七彩云出现，汉武帝派人追寻彩云而来，找到了这一片美丽富饶的土地。从此，中华版图上多了一个神奇的名字：云南。
    当晚在前往大理的列车上，我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里全都是蓝天、七色彩云、石林、世博园在春风里飘扬的风筝和昆明的空濛花雨。尽管只是走马观花，但春城的影子却已印在我的脑海中，再也不能抹去。
                                                                                                                                2004年2月3日夜

升霞

新朋友文字功底很好哦...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