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小引

张向明

[这个贴子最后由张向明在 2005/03/29 03:18am 第 1 次编辑]

林云表弟：
    近日收到你的伊妹儿。因机器乱码，至昨日方解大意。事隔太久，还是孩提时，外公过世前提及有这么一号远房表亲。二十多年来，忙于生计，四处奔波，又未对此事详考。突如其来，踌躇一夜，到今晨才着始击键回复此篇。望表弟能谅解。
    你说将于近日返乡，一来探亲，二来稍览祖国山川，并邀我同游。说来寒意渐增，我怕要负此厚望。因我在外地谋职，国家投此项目，耗资巨大，不可懈怠，请假事由终难办理。说到山川，我既不懂音韵，又不擅水墨，想来这几百上千字怎道得尽这神州九百六十万。缩小点，也就沿途及家居的几十里浅谈一二，望表弟能略其大意。
    你若盼亲心切，可从台直搭航机到长沙。不过，我建议你过峡后，转北上浙江，沿长江往西。那一带山水人情甚佳。我也只从古卷中瞥其一角，如今出于我处，亦是隔山画水，无从道尽。你若亲临，古往神迷，盼亲之情可暂时压压，他日与兄道来，岂不甚美。这说来就更惭愧了。
    不管你是临空还是依水，都必定会要在长沙稍宿一宿。因离祖居不到百里，我怕你在长沙是终究宿不安稳的。长沙的街灯远不及台北豪饰，不知台南如何。但如果你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它，看它数百年尘垢经这一浪清洗，这微渺的灯火所照之物怕是又另有一些滋味了。这也不宜言传，只能意会，你到达时，自会明白我所言何物。我特别要提起的是湘江。你可以乘夜临风，洗一把湘江水。湘江的汛期一般在五月到七月间，那时江水浑浊，不甚好玩，唯滔滔之势不减长江，虽不见橘子洲，你大抵也会明白，为何当初有一风华少年能在此“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说远了。你若此时赶来，就另有风味了。月下新柳，渔灯错落，水上烟雾似可触而抚之无骨。古之江南神韵，你尽可在此一览。
    你如果雅兴未尽，可在次日清晨游一游“世界之窗”，不过，你切不可贪恋。离祖居虽不足百里，但湖南地形偏邹，交通稍有不便，辗转车次，不下六七。而我以为这正好满足你的游兴。你自幼居台北，而湖南乡音百种。勾通上确有不便。你如问及此路如何如何，那人道“你个哈爷，各（这）都不晓得”，然后才如此这般，皆为口头之便，绝非蓄意。湘音不及北方话铿锵，也不如广东话利索，但它傲世中又另有一翻憨厚，你多住几日，自能体会得到。
    长沙、株洲、湘谭三城一体指日可观。你从长沙上高速公路，不足四十分钟便到株洲。下了株洲，离祖居就近了。这一段一山重一山，且三月霉雨。说到湿气，不知台北怎样，大抵也不弱，不过，它四通八达，想必也积不了多少。而湖南山多，湿气流通受阻。这于老人不便，大多在家保养着，遇着阳光才出来走走。在外的多半是中青年，小伙子，小姑娘。因作物喜湿，这一季节农人特别忙碌。你此时来，可见遍野的绿秧，起风时，一浪一浪的，有时现出泥水的底色，甚是好看。那浪头上了田岸，过一沿山小溪，上得山去，满山的映山红迎新宾似的摇曳多姿。直至遇着大片的林子，这浪头方才退去。你如果仰面迎着这风，花香里夹着泥腥，你定能呼吸到祖国强盛的气息。这又说远了。
    从株洲到祖居，需转车六次，一次也不过一或半小时，有时下了车，需步行几里，因遇着农时，你很难雇到私车。家中通了电话，你如在某处迷途，可电至家中，自会有人备车迎接。
    外婆尚在，只是左腿不便，如获表弟还乡，也自会出迎数里，你多和她谈些新鲜事，老人家可是爱听的。三姨现有一子，已满十岁，略通人事。大人们能见着你就是天大的喜事，身外之物切不可拖了你的行程。倒是小孩子马虎不得，你自斟酌些轻便糖果之类便是。我家离外婆处大约五里，人稀好客，你若问及，自会有人通达。你久居城中，怕是很少领略到水云之间的乐趣，我家门前不远处有一碧潭，时下应是水暖花开。屋后有竹笋，二月破土，此时掘之，亦可食用。家中无甚好玩，唯有几幅字画尚可揣摩。你如观之，家父定会旁解，勿怪，因系我之顽物，老人家未必全懂却视如珍宝。
    也不知你在台或在途中，如在途中，希望能在就近的网吧读得此篇，稍解我未能亲迎之怠慢。
    还有些琐事。你在祖居遇着姑娘，切不可直视过五秒。这里的女孩子，最忌与“坏人”交互眼神。你如感寂寞，可帮着忙些农活，经久自会有姑娘寻些无端的理由同你搭理。这里离沈从文的故居不远，你多住几日，大抵也会明白这里的花草如何熏出翠翠般的尤物。
    好了，就此搁笔。未能亲迎，兄有诸多不是。如可约期，待到山水同色，虽两岸一水，亦可把来淡酒，共月举杯，一醉解亲怀。
                                                                            表兄
                                                                   于3月23日清晨

升霞

呵,亲情的那一股暖流,在文字里娓娓道来.阅后倍感心情舒畅.也像我去到了那那长沙,那湘江,那橘子洲头.,美不言尽.美不胜收,美的享受,赞.

黑白流侠

亲情
慢慢涌现

张向明

下面引用由升霞在 2005/03/28 11:06am 发表的内容：
呵,亲情的那一股暖流,在文字里娓娓道来.阅后倍感心情舒畅.也像我去到了那那长沙,那湘江,那橘子洲头.,美不言尽.美不胜收,美的享受,赞.

升霞过讲了。山水是好，竟不知为何出了我这般蠢物。

张向明

下面引用由黑白流侠在 2005/03/28 11:25am 发表的内容：
亲情
慢慢涌现

呵呵，熟悉的东西是最好写的。初成此篇约一万字，裁去些虚构的，就剩这小小的东西了。

黑白流侠

这样更显得深情4
更留下了空间让我们呢回味

升霞

再阅,还是亲切,问好.

阿末

有早期白话的韵致
但是自然流畅，几无痕迹
情意融融
也令人想到古典散文
很喜欢此类文字，浅淡而情深
而且喜欢其中的某些用语，比如大抵，很有感觉：）

张向明

下面引用由升霞在 2005/03/29 10:49am 发表的内容：
再阅,还是亲切,问好.

哈，再谢

雨珠儿

好一封家书。
信的二头是一种真情的牵挂。
呵，读了感动。

夏之雪花

下面引用由张向明在 2005/03/29 03:23am 发表的内容：
呵呵，熟悉的东西是最好写的。初成此篇约一万字，裁去些虚构的，就剩这小小的东西了。

书信也写这么长，呵呵，不简单，了不起！多发，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