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浮光掠影忆除夕

海冬青

  街上熙熙攘攘的购买年货的大军，起伏不断的爆竹声，窗子下晃晃荡荡的腊肉和鱼干，庭院里飘扬的床单被罩，都在提醒着人们，春节迫近了。
  不知道从何时起，节日的雀跃渐渐离我远去，心境也愈发萧然黯淡，一切的热闹似乎都属于青春年少。也许孩子们的快乐是最单纯的，所以才最容易满足。

  小时候，特别盼望过年。出生于清贫之家的我们，一年之中惟有过年的时候，才可以穿上新衣裳，与那些平日里可望而不可即的大鱼大肉，来一次零距离的亲密接触。所以小孩子对春节的殷盼，那是从头一年的二月二就开始的，望眼欲穿地盼了快一年了。好象是才过完这个新年，就开始急切地盼着下一个新年了。
  无论家里的经济状况如何窘迫，过年每人一套的新衣裳，是雷打不动的规矩。那些廉价的粗布，或镶嵌上一些漂亮的蕾丝，或装饰上几枚好看的纽扣，一件件款式新颖的衣裳，就在母亲的手里闪亮登场了。在我记忆中，那些鲜艳格子布与条纹布一直陪伴我走过中学时代。以至后来我非常排斥明亮的颜色、格子与条纹，在很长时间里，我的衣服都是纯色的，没有那些繁杂的装饰。即使现在不像以前那样挑剔色彩，但我还是比较喜欢简约的风格。
  农历三十的下午，母亲上灶掌勺，父亲挥毫撰写春联，姐姐们或是给母亲帮忙，或是炒那些让我们垂涎三尺的花生与瓜子，而我和妹妹则屋里屋外地忙着贴对联与挂钱儿，年幼的弟弟像个小尾巴一样地跟着我们跑进跑出。红艳艳的对联与精巧的挂钱儿，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格外的惹眼。春节，就这样在孩子狂乱兴奋的心跳声里，开始了倒计时。

  我最形骸放浪的一年春节，发生在十岁那年。那年除夕，我第一次喝酒，直到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次喝的是都柿酒。甘甜芳香的果酒，让我爱不释手，竟然和四姐两个人喝了一整瓶。这种果酒的后劲非常强，让一时贪杯的我吃足了苦头。小学时候的我，是一个安静羞涩的孩子，那一年的除夕夜可谓是出尽了风头。据家人后来说，我和四姐把围巾系在腰上，又唱又跳在屋里扭秧歌，狂野得让大家目瞪口呆。可是第二天，宿醉的我头痛得像是要爆炸了似的，真是苦不堪言、痛不欲生的经历。那是平生第一次醉酒，当时我就发誓以后再也不让自己喝醉了。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再醉过，充其量是微醺而已。
  最有悬念的除夕夜，是在十二岁时。在我们家春节包饺子时，通常都会包一些花生、糖块甚至硬币，预示着健康、快乐与财富，来讨个好彩头。我和四姐很投机地记住了包着硬币的饺子下锅的时间，等饺子上桌之后，我们就闷头努力地吃，可是一直吃到盘光碗净，就是不见钱的影子。大家都纳闷了，藏了钱的饺子不可能不翼而飞呀！直到大年初三撤祭祖的供桌时，才发现那两只遍寻不见的饺子赫然在碟子里。家人捧腹大笑，都说原来是孝敬祖宗去了。只有我们两个颇为懊恼，光顾着吃饺子，其他的菜都只是浅尝辄止，真是好亏损哦！
  最惨淡的春节，是九七年，那是在异乡度过的第一个新年。我和姐姐还有一个老乡，一起动手包了饺子，又做了八个小菜。吃完后没事情可做，美名其曰说出去欣赏夜景，其实是不想三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黯然相对。那一夜，在绚丽的烟花与震耳欲聋的爆竹声里，我们骑车逛遍了这个城市所有的桥。如果把这些桥都连在一起，是否可以到达我的故乡呢！我不禁暗暗神伤。三个孤单的女孩子相互慰籍着彼此的乡愁，悄悄把眼泪吞咽下去，心情灰败得不堪触及。

  最狼狈的新年，是九九年。那年姐姐和姐夫回老家省亲，而我独自留下过年。腥气十足的鱼，软腻腻的肉，一向远庖厨的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它们。战战兢兢地把油倒进锅里，隔着一米的距离小心翼翼地查探情况，好象我面对的不是一锅油，而是危险的生化武器。待到油沸了，手忙脚乱地把那些原材料丢进锅里，然后不停地翻动。我明明是严格按照母亲的做菜程序一一演练的，可是结果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红烧鸡腿，不但没有变红，而且又甜又淡，根本让人无法下口。只此一道菜，我就搞砸了。厨房里烟气弥漫，锅碗瓢盆一片狼藉，好象刚刚经历了战火的洗劫。束手无策的我，不得不跑出去打电话搬救兵。接电话的是我的大姐，她听完我的烧菜经过，笑得几乎岔气了。她笑骂着临时在电话里传授了我几招，我若获至宝地做着笔记。放下电话，计价器上显示出17.8元。这堂现场教学课，还真不便宜呀！匆匆跑回住地，对着那一堆菜，我咬牙切齿痛下决心，无论如何都做出来。味道好坏不是重点，只要能熟就可以了。虽然我已经把要求降到了最低标准，但是我做出来的菜，唉！真是惨不忍睹：变成一堆焦碳的糖醋鱼、粘成团的菜芯炒蛋、半生不熟的排骨，效果煞是惊人。难怪姐姐经常调侃说她不敢吃我做的菜，害怕食物中毒。珍惜生命的我，当然也不敢冒这个险。万一真的食物中毒了，家里就我一个人，恐怕连拨打120，都没有办法。再说，如果人家知道我是吃了自己炒的菜才如此这般的，岂不成了本年度最大的笑话了！为了安全起见，更不想丢人现眼，最后我只得煮了一碗鸡蛋面充饥了。

  最悲伤的新年，是2002年的春节。2001年12月4日，母亲病逝。两个多月后就是新年了。痛失至亲，我和妹妹哪里会有心情过年呢？姐姐一再坚持让我们去她家里过年。正巧姐夫的父母亲也在这里，如果我们不去，他们两位老人家肯定会有其他想法的。于是我们强打着精神，去了姐姐家。看着他们笑容满面地忙活着，连胖乎乎的小外甥都高兴得手舞足蹈，我和妹妹勉强掩饰着悲痛，实在不想因为我们两个人的失态而扫了大家的兴致。时近午夜，在年夜饭上桌前，照例要出去放烟火与爆竹。姐夫招呼我们大家一起行动，一向乖巧的妹妹一反常态怎么也不肯下楼。她说她先烧水煮饺子，让我们去放爆竹。但是，她哭红的眼睛，还是泄露了天机。当家里的电话拨通之后，姐姐和妹妹分别向父亲祝贺新年，她们谨慎地筛选着词语，惟恐“妈妈”一词脱口而出。而我没有和父亲说话。失去了母亲，家就散了，我已经心痛得无话可说。这个春节啊！至今想来，仍旧心如刀割。

  人静夜久凭阑，愁不归眠，立残更箭。鬓怯琼梳，容消金镜，渐懒趁时匀染。细细盘点过去，才发现自己拥有的只是回忆。梦随风飘摇，无奈归心，暗随流水到天涯。浮生千万绪，只为一个字夜夜低徊。驰隙流年，多少新愁旧恨无端上心头。险韵初成，谁解其中三味？蓦然回首，那人却不在灯火阑珊处。除夕！除夕！想说爱你不容易。

海冬青

朋友们，新年好！

夏之雪花

人有很多值得回味的东西！那是无价的精神财富。细腻凝练的笔法！问好！

海冬青

下面引用由夏之雪花在 2005/02/21 03:16pm 发表的内容：
人有很多值得回味的东西！那是无价的精神财富。细腻凝练的笔法！问好！

  谢谢朋友的嘉许，问好。

雨珠儿

好文字呢。

人静夜久凭阑，愁不归眠，立残更箭。鬓怯琼梳，容消金镜，渐懒趁时匀染。细细盘点过去，才发现自己拥有的只是回忆。梦随风飘摇，无奈归心，暗随流水到天涯。浮生千万绪，只为一个字夜夜低徊。驰隙流年，多少新愁旧恨无端上心头。险韵初成，谁解其中三味？蓦然回首，那人却不在灯火阑珊处。除夕！除夕！想说爱你不容易。

结尾特别有味。红一下。

秦时明月

形形色色的年次第展开来，却不觉繁复。首尾呼应得好。建议精华。
     因故上网少了，久未见海东青君，明月有礼了。
            新年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