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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2-17 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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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星星点灯(以前发过,因为字太小而没人看)
3
9点钟的太阳,头一次让我感到夏日的酷热。这偏安于大海边缘的小城,在这时,早已苏醒,并且开始焕发出多少让人有些吃惊的勃勃生机。以前,即便是在正午12点,天气仍是那么缠绵,天空永远是那么不明晰的灰蓝色调。风雨特别钟情于这个永远没有一丝喧哗和骚动的城市,可又不是那种气势逼人的狂风暴雨。这里的风总是轻柔的,带着某种朦胧的抒情色彩;雨却完全像是老天爷不时打出的喷嚏,斜斜地飘洒的雨总是那么悄无声息,仿佛想尽力减低人们迟缓的感官意念,企图让人们快活地沉睡,永远也别因为一点点小事而大惊小怪地激动起来。
可今天却大不一样。湛湛晴空没有一丝瑕媲,火红的太阳春情大发似地在东南上方兀自燃烧。一股股温和的南风正把大海的新鲜气息抛向每一片树林,在那里,它让人们感到他的存在,感到它那略显孩子气的顽固的热情。校园里一幢幢教学楼从未像今天这样显得高大雄伟,简直像早晨蓦然从平整的草地上拔地而起。它们在我心里留下的形象如此深刻,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我都感到自己闯进了陌生的校园。各种崭新的一尘不染的建筑物如此强烈地刺痛我的眼睛,仿佛我还是个初来乍到的新生。
我穿过修剪得一扎齐的草坪,跳过草坪尽头同样修剪平整的常青树,径直朝院办走去。我要去见院长。早上我还在睡梦中翻来翻去时,班长就打电话说院长想见我。我猜是因为昨天的事。本来我还以为不需要与学校打交道呢!想不到,哎,想不到那个讨厌的马逢高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把我告发了。好得很,我倒要看看学校会怎么处理。难道我真的犯了很大的错误吗?我一直都不这么认为。我觉得我有权利坐在教室里任何一个座位上,(当然讲台除外)至于老师要求我换座位,同不同意全在于我,并且我当时并未拒绝,因为我压根儿就没听见。
我进去时院长正在通电话。他示意我先坐下,然后又回到与电话另一头的谈话中。我坐在靠墙摆放的两张沙发椅靠近门口的一张。两张沙发之间有个小茶几,上面放着一盆枝叶细腻,纤巧的小杉树。可能不是杉树,我不能肯定,但样子看上去很像。在我对面白净的墙上挂着圆形的时钟,指针指向9点1刻。阳光悄悄爬上办公室南边的窗子,有几束还射在右面的墙上。透过窗子,可以望见郊外荒废的田野,现在那里杂草丛生,变成了各种小虫子的乐园。田野尽头是一条河,但从这里看不到河水,只能望见高耸的堤坝。有一条大船似乎刚刚离港,正高高地扬起桅杆向大海驶去……
“你知道为什么找你来吗?”
“知道。”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就好。你觉得这件事该怎样解决?你现在感到后悔吗?”院长躺在又黑又大的办公桌那边的转椅上问道。
“我不知道。我觉得我没做错什么,因此不觉得有什么好后悔的。”我鼓足勇气说。
院长几乎是陷在黑色转椅里,我只望见他微胖的脸上闪着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睛。有那么一刻,我们谁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我内心里开始焦急起来,我倒希望他一直说下去,就算是朝我发火也好。这种类似审判的缄默使我感到窒息,屋子里开始有些热,我感到浑身不自在。
他站起来,走到另一张沙发上坐下,隔着小杉树看着我。
“你这样固执可不是个办法,至少你该向马老师道个歉。”
“我已经向他解释过了,只是他那时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说到这,他挥了挥右手,意思就是叫我停下。
“你要去他家向他道歉。学校已经决定对你进行警告处分,并且要求你交一份书面检讨。最重要的是你要亲自向马老师道歉。”
“可我没做错什么,”我心有不甘地说,“他叫我换座位时我正在看书,没听见他说什么,他就当我是不理他,后来他叫我出去,这次我听见了,我以为外面有人找我,就出去了,发现没人就回来了,我并不是存心和他作对。”
“你当时看的什么书?”
“《百年孤独》”
“是那门课的书吗?”
“不是,是南美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写的。”
“这就对了,你上课不认真听课,不做笔记,独自一个人躲在柱子后面看小说,你说,你有没有做错?”
“马老师的课太没趣了,我认为只要我考试过了就行了,认不认真听课,做不做笔记有什么关系呢?我是在看小说,可并不是躲着看,教室里本来就有柱子,柱子后面也有座位,既然有座位就说明是可以坐的。”
“可问题是你根本不听课,还顶撞老师!”
“我没顶撞他,只是问他为什么,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不让我坐在教室里,要我去外面。”我好气,学校居然就这么不问青红皂白地对我加以处分。突然之间,我感到一切都以无法抗拒的形式把我限定了,而且是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是说,把我完全排除在外了。
院长伸出左手,用食指和中指按了按小杉树下面发白的砂砾,似乎陷入沉思。
“你跟我说这些没用。”他十分冷酷地用无动于衷的口气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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