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宝贝婶子

郁汀

[这个贴子最后由郁汀在 2005/01/19 07:27pm 第 1 次编辑]

妻子在一旁唠叨说，你的宝贝婶子把小玲卖了。我放下正看的书吃惊地问到：真的么？你不是胡说吧！
你还不信？妻子指天发誓说，她前天去银行，看到婶子存款呢，整整一万元。婶子还说，这些钱留给儿子盖房子用。听别人议论，婶子把小玲卖到山外了。
我有些怀疑，前些日子，婶子还向我张口要借钱呢。她唠叨说，你知道小玲给家了，在离我们三十多里地的叶湾村。可那家是个穷鬼，没有油水可粘，想退婚，我又化用了人家两千多元的钱物，现在一下子拿不出来，这不，就向你这个“大款”求救来了。咋说她也是你个妹子，你不能看着她跳进火坑吧。我有些迟疑，我一个穷教师，一月也就九百多大洋的工资，要养活三口子人，往往是寅时粮卯时支。
“哎呀呀，越是有钱，越是啬皮。”豆腐西施杨二嫂的话竟然从她口里一蹦而出。我心里忽然忐忑起来，咬咬牙，说，“那你等几天，我工资下来，给你凑一千块。”
小玲今年十七岁。她的父亲狗剩子没有读一天书，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三十出头才经人说合娶了媳妇，比他小一轮多呢。婶子一溜烟生了三个孩子，大女儿在前年出嫁了，被婆家接走时，不足十七岁。婶子一直抱怨说，女婿就落个能吃苦，家里日子苦就，女儿没有福享，小女子要找个好家。其实，我们都知道，她是自己没有得到很多的彩礼才这么说的。小玲只读了小学三年级就退学了，现在只有儿子还在读书。在小玲十五岁的时候，婶子就张罗着给孩子找家的事了。我们在背地里议论说，女子生在她家里，真是造孽了，女子那么小，还不懂事，就要谈婚论嫁。去年小玲到西安打工，给一户人家做保姆，就看管一下孩子，可她竟然偷吃孩子的饼干，被主家辞退了，可怜小玲不识字，不知道怎样回家，在街头流浪了好些日子，幸亏遇到了老乡，才被带回家来。
说起来真有些不可思议，扫了多年的文盲，农村早就普及九年义务教育了，可她家里就有三个半文盲：叔叔、婶子、大玲，小玲读的那几天书，早交给老师了，好歹还能写个自己的名字，就算半个文盲吧。叔叔浑身的力气，肯吃苦，但是太老实，没有帐头，婶子呢，懒惰，一身的困骨头，又不会持家，只落得一张嘴，在我们村子里算得上一个贫困的家庭了……
外边有人嚷嚷，仔细一听，是二婶和小玲妈在理论呢。
“你个挨刀的，咋吧娃娃给卖了！” 二婶气呼呼地说。
“谁说的？谁说的！”
“还要谁说，你把娃引出去，到啥地方去了？娃咋没有回来？”
我来到院子，看到小玲妈站在公路边，手插在腰上，涨红着脸，气咻咻地争辩到：
“小玲是我的娃，我送她出去打工去了。谁日他妈的咸吃萝卜淡操心，管老娘的闲事情。……”接着，一张刀子嘴里窜出一长串挖人心骨的话来。二婶子悻悻地走了，看热闹的人远远地站着。
“婶，别嚷嚷了，到我屋里坐坐。”我连哄带拖，把她请到家里。
妻子给她倒上茶，把我叫到一边，悄悄说，你套套，是不是真卖了，我懒得听她絮叨，到地里拾掇菜去。说着，拿起笼子走了。
“婶，我妹到那哒打工去了？可靠不？可不要叫她吃亏哟。”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自己的娃还不理会心疼！”
“那她做啥活哩？”
“给工队做饭，一月四百多块呢。”
接着她告诉我说，老板人好，看上了小玲，要把她说给自己的儿子呢。我问，叶湾村的婚事退了没有？我答应的钱准备好了，等你来取呢。她说，不用了，我都退了，你娃的钱药煮了一般。人家多大方，一出手就给了一万五，婶可攀上了一门好亲了。言语之间，眉色飞舞。再一套问，才知道老板的儿子三十多岁了，是个傻子。
我问拿回来的钱咋个安排，她说，退婚退了两千元，给儿子存了一万块，将来盖房子用，还有三千块，要买粮食。前几年，镇政府号召种植药材，种了一地的黄姜，现在没有人要，烂地里了。政府也不管了，我家里连一颗粮食都没有，叫我们喝西北风啊！接着，气咻咻地骂了一通。
“房子不要急着盖，学书的学习要紧”，我只有折中说，“学书的学习不错，可不要耽搁了，好好培养，叫他多学些文化，将来给你光耀门楣。再说现在没有文化，出去打工都困难……”
学书是她的儿子，老幺，生下来时，她叫儿子狗蛋，上学时候，我才给改了名，学书，希望他多读一些书啊。我还没有说完，她马上不耐烦了：
“谁知道外贼娃是啥货色呢！”接着，拍拍口袋说，“我还要到集上给你叔连我买衣裳呢”。说着，就起身走了。
我心里一阵难受，替小玲不值，也为宝贝婶子难过。


2005/1/19凌晨

秦时明月

沉重的话题。
仿佛被遗忘的角落。
掘起的人同样是可敬的。
【算得上一个贫困的家庭了。前些年，我没少帮他们跑镇里要救济呢。
“你个挨刀的，咋吧娃娃给卖了！” 】，这里好像衔接得也不太理想呢。

郁汀

下面引用由秦时明月在 2005/01/19 03:02pm 发表的内容：
沉重的话题。
仿佛被遗忘的角落。
掘起的人同样是可敬的。
【算得上一个贫困的家庭了。前些年，我没少帮他们跑镇里要救济呢。
...

略做修改，谢谢你的宝贵意见，握手！

黑白流侠

农村的故事
你难道只能埋怨农村人愚昧和穷吗？
我们那里也有这样的事情！！
悲哀的应该是社会！！！

雨珠儿

忽忽……真的吗？舍得吗？
现在还这样吗？
这“宝贝”婶子带上引号吧。

问好。

郁汀

下面引用由雨珠儿在 2005/01/19 09:38pm 发表的内容：
忽忽……真的吗？舍得吗？
现在还这样吗？
这“宝贝”婶子带上引号吧。
问好。

确实应该加引号的，我疏忽了

雨珠儿

有时我们很饿，知识的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