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黄梅戏•苏芙与根号3

胡望江

[这个贴子最后由胡望江在 2004/12/31 02:21pm 第 6 次编辑]

   （这篇文章是10几年前某报副刊约我写的，按要求必须写初恋，可是我除了现在的妻子却是没有初恋，回想着这似乎就是，但又不是，如是乎就这样写了，也算10几年前的心情文字吧！）

黄梅戏•苏芙与根号3
              
              胡望江
     
   [ 许多人常说：“人生如戏”，这句话看是正确，其实大谬，因为戏剧可以反复上演，而人生只有一次，它永远无法重新排练。]

    我曾经深深的困于其中而不识黄梅戏的真面目,也许是因为身在黄梅戏之乡的缘故.闲居安庆10年来,真正看过它的仅有数的几次而已.一次是几年前我意外地得到一张去安庆黄梅戏校礼堂观看演出的赠券.出演的大多为黄梅戏近年来获奖的剧目和演员.名家新秀荟萃,可谓大饱了眼福,其中韩再芬主演的《贵妃醉酒》片段的艺术魅力确乎让许多人醉过.
    抛开这次黄梅戏艺术节,新近观看黄梅戏是9月初在另外一个会议的开幕式上,其中压轴的节目就是黄梅戏.安徽有“三黄”,这在全国都出了名儿.除了作为著名自然景观的黄山,以及具有很高经济价值的阜阳黄牛外,另一个正是有着非凡文化价值的黄梅戏.它就在我们这历史悠久的文化之乡——安庆.
    真是天公不作美.虽然时近中秋,天气却有甚于酷暑,加上各大宾馆要为第二届黄梅戏艺术节做准备,我们只好局部服从整体,挤身在那个小礼堂里.这样的天气遇上停电简直犹如火上浇油.大厅里,省内外的宾客们在那些必不可少的程序中隐忍着酷暑的煎熬,等待着……。这时,黄梅戏来了.首先上场的是两位著名的黄梅戏演员斯淑娴与左胜利.在《打豆腐》与《皮瞎子算命》两曲折子戏中,那浓厚的乡土气息与机智而诙谐的语言仿佛一缕清凉的风从我们中间穿过,全场的人一下子静了下来.接下来是马自俊与赵媛媛两位新秀合演的《闹花灯》,优美的唱腔,充满青春活力的表演将人们沉入了那欢乐的艺术氛围之中.在唱到剧中的女主人公为什么不看花灯而是因为有人看她时,机智聪颖的赵媛媛来了一个现场发挥：在男主人公的追问下反复将手指指向我落座的那个方向.这使坐在我这个方向的先生们大为紧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她的手指落向了那个穿蓝衬衫的来宾,忸怩的说：”那个穿蓝衣服的.”我们才缓下气来.当仁不让的马自俊戏谑的跟上：”你这个老几呀,你看灯就看灯,么事把两个眼睛老是盯着我家老婆啥？”全场顿时哄堂大笑.就这样表演者与观众溶为了一体,那巨大的炎热被我们抛在了九霄云外------
    《闹花灯》一剧对我来说并不陌生.此刻我很惊异于它的那种强劲的穿透力,忽然间我想起17年前我在乡下冒着那无边的黑暗摸索到十几里外的地方去看戏的情景.跌倒又爬起,当我拖着满身的泥水抵达戏台边缘时,正剧已结束了,看到的仅是这个折子戏------《闹花灯》.也许经过困苦得来的东西才能让人永生难忘,戏中的每字每句与那优美的唱腔深深的刻进了少年的记忆.我想起11年前在福州,在那座南方的校园里曾经登台将它唱过.我想起了苏芙------那个对我来说只存在于《闹花灯》里的妻子.
    苏芙不是她的真名,就像根号3不是我的真名一样.在几乎占全校1700名学生三分之一的女孩们中,她属于那种窈窕而恬静的一类,仿佛天边的云彩,极似周敦颐所写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直,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那样一支圣莲.不甘寂寞的男生们是极具挑剔性而又无须女生们聘任的天然评委.以她的“条子”(校园内指身材)和“盘子”(校园内指五官)的高度统一与和谐,再加上气质与学识,使她并不令人意外的戴上了“校花”这顶皇冠.
    井水向来不犯河水,我与苏芙即属于此.记得她第一次来找我时大约是国庆节的前几周.她劈头就问:”苏芙是不是你给取的？”我点点头之后才知道大事不妙,而溜之乎又来不及.因为有好事者歪曲了我的原意,将苏芙戏作疏浮或馊麸.我慌忙解释道：”我只不过将校花译成了英文school flower.再加上英文中又有soft这个词,它有着柔软的,宜人的(我是不敢说出可人的这层意思的),温文而雅的意思.两者缩写成了SF再转译成了中文‘苏芙’.苏作姓,芙,清水出芙蓉,这名字很诗意.”当时同学们来向我请教该如何给校花一个优美的代号,我还为自己能取出如此美妙的名字而一时自鸣得意呢.“可soft还有脆弱的、意志不坚、痴愚与疯癫的意思呀？”她回了我一句,我知道这是好事者们闲侃出来的,于是乎这使用的罪责得由发明者来承担.正准备挨上几句“穷极无聊,正脑子往歪处琢磨”之类的责备,出乎意料的是她竟说出“我很喜欢这名字,的确很诗意,谢谢你为我取了一个连我自己也想不到的好名字”的话来.
    我生来在异性面前就有一种拘谨感,只是常常以非礼勿视、勿言、勿动掩盖起来.明知她不是专程来谢我的,又不好问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更害怕跟“校花”谈长了时间而成为校园里的桃色新闻,只希望她早点离开,令我极其紧张的是她竟坐下摆出一副一时半刻不会走的架势,跟我大谈特谈起黄梅戏来.
    “你是从安徽安庆来的,对吧!你们那儿有个黄梅戏,非常优美,我很喜欢.它的大剧如《天仙配》、《女驸马》、《牛郎织女》------电视上新近上演的《郑小娇》大都表现的是缠绵悱恻而纯洁的爱情故事.而它的小剧很有特色,像《打猪草》、《闹花灯》生活气息极浓,给人一种幽默、机智,轻松与欢快之感.你会唱吧？”我很惊异她大胆的谈到爱情更佩服她对黄梅戏总体把握的鉴赏力,连连点头补充说：“《闹花灯》还有着某种象征意义哩!”
    最后她提出要我与她合演《闹花灯》作为这个国庆节联欢会的节目,理由是听说我们这边人人都会唱,我也不应当例外.我左推右挡无法推脱.那顽强的抵抗在她面前显得那么微弱.我与她属于不同的专业,即使我愿意也无法到她哪儿去“走穴”.那时我们班上正缺节目.45个男生的“和尚”班处处棋高一着却在年年的文艺类的评比上矮人一截.她志在必得又掌握了我们班的这个弱点,使双方班主任达成了节目合演、荣誉共享的协议.我被逼“出山”.
    一切在秘密中进行.各班都想给人以意外的惊喜,竞争激烈理所当然.我极力准确地追忆剧中的每句台词与唱腔,与苏芙认真的排练起来.这期间,她曾神秘兮兮的告诉我,我有个奇怪的外号根号3,最早在女生中流传,因为我的身高在学校的一次体检中被精确的测出为1.732米,这个数正好是3的平方根.另外我素来予人的感觉是严肃得近乎于数学逻辑那样残酷与冰冷,再者我的诡异有着3开方不尽的玄秘.
    国庆节那天晚上,苏芙作为晚会的节目主持人上台了,严肃又活泼.当她“奇怪”地报出将与根号3合演黄梅戏《闹花灯》的时候,全场惊讶得连绣花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根号3唱戏本属罕见,而又与苏芙合作,这无异于一颗原子弹秘密研制完毕宣布在此刻试爆,众人眼睛圆睁盯着台上,大礼堂陷入一种巨大的沉寂------
    苏芙的“曼哈顿计划”成功了.欢快的笑声过后,全场滚过的掌声有如巨大的雷鸣,经久不熄.真没想到我那并不字正圆腔的黄梅戏竟有如此巨大的威力.我们双双夺得了一等奖.之后,每逢联欢会总少不了苏芙与我的黄梅戏.
    或者爱屋及乌,苏芙渐渐将我纳入了她的内部世界.许多不经意的细微之处可以证明这点. 我稀里糊涂地在戏文中戏剧化地当了一回她的丈夫，这本是许多人期盼的事，可每一个从校园走过的人都知道,那时与“校花”扯上关系意味着什么.我感觉有种无形的巨网正慢慢朝我收拢.我感到前所未有的一种窒息，不得不回到那个可提供保护的根号中去.这一半也是为了她.没人说得清那是友谊或是爱情,抑或两者都不是,只知道是黄梅戏让我们共同造就了那份足以让人开采一生的矿藏，一份纯粹的情感。我们曾双双去看过那闹不灭的花灯,那形而上的灯火照亮了许多晦暗。
    许多年过去了,而她也已负笈东渡去了日本,我们仍有书信往来,常猜测黄梅戏赋予我们一个怎样的迷,她说很想看看原汁原味的黄梅戏,或可找到谜底。许多人常说：“人生如戏”，这句话看是正确，其实大谬，因为戏剧可以反复上演，而人生只有一次，它永远无法重新排练。
                                                  1993，10

虹虹

人生如戏   戏如人生   人生能有一段让人回忆的风景真好  祝元旦快乐 ！为你的这段友谊祝贺   先红上！

席芷

似乎，校园里的恋爱都是这种朦胧。却很清美。愿意看这样淳朴的文字，感觉踏实！
我看，不仅仅是曼哈顿计划。还有罗浪蒂克主意：）祝福胡刀先生。这会儿，我父亲也正在隔壁的电脑上看您的文章呢。不晓得他会有怎样的感受：）
拭目以待。
祝好！

李友福

    此文以人生和戏曲为论点，展开了一系列精辟的论述。以看戏、演戏、与自己的人生经历联系在一起，并引发感慨，从而阐明了人生观。
    文章，结构严谨、语言朴实而不失生动，感染力强。好！
    我是在爱女席芷的推荐下来看先生的文章的，很是欣赏。待他日再细品详谈！
问好先生。
----李友福。

刀背

黄梅戏黄梅戏——多么熟悉亲切的名字，对于漂泊在外多日的游子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
更让人感到欣慰的是胡半刀先生的这篇旧作竟然引起李家父女的厚爱，实为梨园和论坛佳话，很钦佩李老先生对文章的独到的解析和感悟，当论两代人能够共同喜欢这篇文章而平息了之间的代沟，据我所知确属不易，也更加证明了望江先生的功力，非一日之功。
当然也不排除爱女推荐的文章，李老先生不敢不说好的嫌疑，哈哈，说句笑话了。
向胡半刀问好：）

秦时明月

改日再细读评弹。
  

西门无风

熟悉的声音,原来老胡是老乡啊,我又想起了家乡.

胡望江

[这个贴子最后由胡望江在 2004/12/31 02:55pm 第 1 次编辑]

1、感谢李先生的点评，现在有一个疑惑终于解开了，原来席芷写得一手好诗有家学渊源，当与李先生的耳提面命和潜移默化分不开！顺颂文安并祝新年愉快！
2、谢过楼上虹虹、席芷、刀背、秦时明月、西门无风诸位文友阅读！谢虹虹为我挂彩，秦明月多砍，我喜欢。另这黄梅戏让刀背、西门无风认出了老乡，很是高兴。
   
      欢迎多提宝贵意见！
  

秦时明月

再提上，大家看看。

秦时明月

粗略做个评读吧。看似松散，实则以黄梅戏为线贯穿其中。故乡情，形而上的灯火一样的黄梅戏，乃至与SF之间的“谜”一样的情感，跃然纸上。
  小毛病有几处：
1。“出演的大多为黄梅戏近年来获奖的剧目和演员”，更应该作－－“出演的大多为近年来获奖的黄梅戏剧目和演员”。
2。“忽然间我想起17年前我在乡下冒着那无边的黑暗摸索到十几里外的地方去看戏的情景”这句中间最好断一下句。
3。“常猜测黄梅戏赋予我们一个怎样的迷”，“迷”，作“谜”吧？
    无碍精华。

小杨柳

许多人常说：“人生如戏”，这句话看是正确，其实大谬，因为戏剧可以反复上演，而人生只有一次，它永远无法重新排练。
胡兄在给人生提出自己的看法。问好胡兄！新年快乐！
                                                

秦时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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