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将目光看清楚

黑子

将目光看清楚
文/黑子
刘春艳站在家门口，也不进屋。
    透过门缝她看见母亲一丝不挂地站在大落地镜前面，镜中母亲的眼光迷离沉醉。母亲的手一寸寸地抚摸着自己的肉体，像一个古董专家鉴别一样精美瓷器。地上满是衣服，像乱躺的死尸。
    刘春艳怯生生地敲了一下门：“妈，我回来了！”
    “门没关！”母亲的声音中充满厌恶。
    刘春艳的手再一摸门，门忽悠的开了半面。她闪身进屋，将门关紧，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去把衣服洗了！”母亲命令道。
    这是即定的规律，刘春艳每天回家，就得坐在墙角的小板凳上洗一大盆脏衣服。
    刘春艳边搓衣服说：“妈，老师要我写作文。”
    “你自己不会写？”
    “可是老师布置哦的题目是《我的母亲》。”
    母亲突然转过身来，刘春艳面前白花花的一片。她闭上眼睛，想在睁开眼睛时将目光看清楚。可母亲的手迅速地掠过她的脸，让她立即瞪大眼睛看见镜子里的面颊火红。
    刘春艳的手抚摸着热辣辣的脸：“妈，你怎么打我？”
    “你不会写吗？你是你母亲。”
    “老师是说要写母亲的优良品格，美丽，朴素和勤劳。”
    “难道我不美丽吗？”
    “可是……”
    “我每天累死累活的工作是为了谁？是谁让你进学校读书识字？是谁让你不饿肚子？是谁让你打扮得漂漂亮亮？你说，你说呀！”
    刘春艳不说话，只低着头洗着水盆里的衣服。母亲抬着右腿一脚踢翻了水盆，衣服和水流满房间。
    “妈，你的脚出血了！”
    母亲低头看见四个脚趾沾满红色的血，她一下子笑起不：“春艳，你看我的脚趾漂亮吗？这血像是绽放的梅花长在趾尖，是时尚的装饰。我要留着它，我要给我的同事看。”
    “你不洗它吗？”
    “不洗，它很美丽。”
    刘春艳忽然想到自己有三天没有洗澡，她对母亲说：“妈，我要去洗澡。”
    “不准去。男人每剃一次胡子就会老一岁，女人每洗一次澡就会老一岁。”
    刘春艳哭起来，右手扯过左臂，指头在上面用力搓揉，很大一团黑垢掉了下来：“你看我有多脏，有多脏。”
    “你应该每天换一套衣服，我不是给你买了三套衣服吗？你有三套衣服，够了。”母亲笑着看着她，手在她头上慈祥地抚摸着。
    “可是你有七套衣服，你永远都有。”刘春艳望着母亲，目光中充满羡慕。
    “你还小，长大后你会有的。”母亲抬头望钟“我要上班了！”
    “妈，你帮我洗洗。”
    母亲避开她渴求的目光，踱到窗边，又回过头来问：“吃晚饭吗？我给你做饭。”
    刘春艳不吭声，从板凳上站起，走回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轻轻抽泣。
    哭了一会，她听到母亲踩着高跟鞋离去的声音。她打开房门，母亲走了，地上的衣服没有了，水也没有了，门也打开了。她关上门，跑进洗手间，接上满满一桶水，拿手巾开始已经变黑变臭的身子。
    洗到一半，母亲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面前：“你为什么要洗澡？”
    “我要洗，你闻闻，你闻闻，我身上有多香。”
    母亲的手又打到她的脸上：“你不能洗，你可以天天换衣服，像我一样。”说话间母亲的衣服离开了身体，“你看我，我不洗澡也很白！”
    刘春艳闭上眼睛，她想眼睛再次睁开时能将目光看清楚。
    母亲血迹未除的脚踢在刘春艳的大腿上：“睁开眼睛看着我！”
    “我不看你，我不看你，我要看我自己的身体。”刘春艳吼叫着，两行泪水从眼角流下。
    母亲走到大落地镜前，看着镜子里光滑的皮肤，眼睛中是得意的笑。她转过头来，看着闭上眼睛的刘春艳：“春艳，你吃饭了吗？我给你做饭。”
刘春艳闭着嘴巴，不说话。母亲打开柜子，里面是七套不同颜色不同质地的衣服，她一遍又一遍的换着衣服，最后将七套衣服全穿在身上，回头问刘春艳：“我好看吗？”
    没人回答，洗手间里已失去刘春艳的影子。母亲的视线转向刘春艳的房子间，房门紧闭。
    母亲站在外面。
    透过门缝她看见女儿一丝不挂地站在大落地镜前，不断的摆着各种姿态。刘春艳拿出一套陌生的连衣裙，在胸前比划着。
    母亲突然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拿出钥匙开门而将，将连衣裙抢在手上。
    “不许动我的东西，不许动我的东西。”刘春艳急急地跳下床，要抢回衣服。
    “这是谁的衣服？怎么新？是谁给你买的？”
    “是爸爸。”
    母亲的脸变得铁青：“你没有爸爸，你只有妈妈。”“可是他是我爸爸。”
    “他不是，他不是。他从来没有给我买过衣服。”
    母亲的眼泪掉下来：“你走，你走，你不要再回来。”
    刘春艳穿上连衣裙，顺从的走出门，回过头来，眼神漠然地望了一下母亲，然后从她的视野中消失。
    二十年后，站在楼顶的刘春艳想起她十岁时离家的怀景，不禁泪流满面。她忽然希望母亲在自己身边，可除了身上七套母亲的衣服，什么都没有。
    刘春艳闭上眼睛，她想眼睛再次睁开时能将目光看清楚。
    她说了一句：“你是我的母亲。”
    然后一脚踏在空中，另一脚使劲一蹬，坠落下地。摔在马路上的刘春艳睁开眼睛，她想将目光看清楚，却只有鲜红的血液在眼前流动。
    死前的一瞬间，刘春艳终于将目光看了清楚明白，她看见遥远星球上的人们，他们穿着华丽的衣服。目光透明。

雨儿

我抢到黑的沙发啦~~~呵呵：））写得不错，小说的语言，还有续吗？好象是引子吧，我等你续！问好~

黑子

还有接下来的目光清澈透明
还有深不可测的眼睛
还有神采飞扬你的眸

虹虹

   读完后心湿湿的   躯体软软的   是个悲剧 ！

虹虹

学习了一下   我发现红颜的写手很历害    写出的东东真是百读不厌啊   越品越有味   先红了！

轻轻

看完了,心也快跳出来了
问好,黑子
期待续^-^

黑子

下面引用由虹虹在 2004/11/30 10:40pm 发表的内容：
学习了一下   我发现红颜的写手很历害    写出的东东真是百读不厌啊   越品越有味   先红了！

我可不是红颜的斑斑
我是诗歌大厅的猪猪
嘿嘿
我可一直都在大厅呆着

秦时明月

  从文字与句法上看，我敢肯定这是一篇急就的东东。映射着什么？想说什么？其实不言而喻。
欣赏。问好楼主。
要是版主们，诗人们都来捧捧场，心情文字幸矣，呵呵。

黑子

这不是急就的
是在写两代的隔阂与相似之处
人物有原型存在

刘书声

黑子呀！
我以为你这是一篇小说的，期待后面的。
先问候一声。
但我觉得你写的小说太“语言”话
可以多描述一些嘛，依你的文字底，不在话下。
我觉得那样可能会有所增益。
当然，你写的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呵呵！！！

黑子

现在的建筑流行简约
当你把事件就这样发生
别人才能看到最残酷的一面

黑子

提！

秦时明月

下面引用由黑子在 2004/12/01 09:52pm 发表的内容：
我可不是红颜的斑斑
我是诗歌大厅的猪猪
嘿嘿
我可一直都在大厅呆着

株株，看豆腐块累了，就来这发泄

欢迎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