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爱情在故乡擦肩而过（完）

天天杠上花

[这个贴子最后由天天杠上花在 2004/11/01 03:02pm 第 2 次编辑]

　　　　　　　　在青草萋迷里，我们送别年轻的爱情。
　　　　　　　　　　　　　　　　　　——题记
　　含烟这次回到故乡小城，一是为一则采访任务，二来顺便看望看望双亲。采访任务比较顺利而迅速地完成了，父母留她多住一天，她答应了。
　　晚饭自然是母亲精心做好的。五菜一汤，外加一碟切成薄片儿的糖拌西红柿，凉生生、甜丝丝的，这是以前夏天她最喜欢吃的。父母不停地为她挟菜，问着她在外的情况。这一切她都习惯了。高中毕业后考上大学，大学毕业后又被单位推荐到武大深造，每次寒暑假回家，父母都是如此。工作这三年来，每次回家无一不是如此。她习惯了，然而，心底那种身为女儿的负疚却与日俱增。
　　父母一辈子扑在教育事业上，兢兢业业。逢年过节，看着学生们不忘恩情来坐坐，心中高兴；看着他们工作有成绩，心中高兴；看着他们携着男友或者女友来，心中也高兴。然而她知道，快三十岁的人了，却还是孑然一身，父母心中又怎能不着急和担忧呢？有时候，师生相聚在客厅里，热热闹闹中，母亲会微笑着，望着她对大家由衷地说：“不知什么时候啊，我们的含烟，才能像你们这样？”
　　有时候，她被母亲问急了，会说：“妈，别为我担心。你和爸爸一生只有我这个女儿，你们希望我早日成家，我何尝不想呢？可是，你们膝下没有儿子，我所希望的丈夫是要能担负起做你们儿子的责任的。妈妈，如果有人真爱我，他会爱你们就像我爱你们一样。不能对你们好的人，我是不会的。”
　　母亲的眼里噙着泪：“含烟，不要对别人太苛求。父母总是要先走的人，何况我们老了还有退休金，并不需要你们的照顾。如果有如意的，就成家了算了。你也不小了。”
含烟感伤、深情地说：“妈，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真的有缘，我再老，他也会要我。”
　　晚餐上，父亲问了下她采访的情况，然后似乎踌躇了一会儿，说道：“含烟啊，你知道吗，汉生现在是副市长，前天电视上都出来过了。”
　　“知道。”含烟看着父亲：“昨天下午采访时会到过了。”
　　“会到过了？他结婚了吗？”母亲插问道。
　　“有没有结婚，我不知道。不过，人家现在可是春风得意。”她笑笑，“干嘛那么心急，一下子就管他结不结婚？”
　　“含烟，是你太敏感了。”母亲深深地望着她：“就算是常人问问也没关系呀，何况，汉生――”
　　“妈，吃饭吧！”她打断了母亲的放话。
　　夜已深了，轻轻地掩上了房门，隔绝了父母，轻易就进入了那小小房间带来的孤身在外的感伤里，窗开着，微微的风；窗前的桂花开着，淡淡的香；不见明月，而月光如水泻入。若在少女时代，又是一个充满幻想和诗意的夜晚。
　　是啊，就是旁人问问也不为过，何况是汉生呢？那时候，微微的风是汉生，淡淡的香是汉生，如水的月色是汉生。

　　那时候，汉生是一个船家的儿子。父亲摆渡，他上学。
　　那时候，满校风雨，议论含烟和汉生。据说初冬的夜晚下了自习，汉生去河里游泳，含烟在岸上为他看衣服。
　　父母听到了风声，小心地询问她，她莞尔一笑：“妈妈，真的没什么。”她还不更世事。再后来，她是凛然而言：“爸爸妈妈，为什么要相信另人的谣言而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她开始捍卫自己，捍卫自己的尊严和感情。
　　终于有一天汉生告诉她，他和父亲要走了，在汉口的姑姑为他们买了一幢房子。如果他考上了，他父亲可以出租门面，如果考不上们可以在那儿做生意。
　　相对无语。
　　终于，她问汉生：“许多年之后，你会记起我吗？”
　　“含烟，我从来都没有想到我会忘记你。“汉生认真地说。
　　她并不满足。她等的并不是这句话，但她不再说什么。
　　高考结束了。含烟满身心的疲倦。那天，午觉睡到了下午四点。母亲喊醒她，说汉生找她。
　　她跟着他走，都不说话。太阳毒花花的，射得人的眼睛都睁不开。最后定睛一看，竟到了杨柳青青的渡口。她抬起头，向汉生望去。
　　“父亲和一位朋友告别去了。明天我们就走。”
　　“明天？”她的声音变了。
　　“嗯。来――”他一把拉过她，走到岸边树林间的房子里，说：“我和父亲就住在这里。”
　　她环视屋内，简单的几样东西已经收拾好了。
　　汉生递过一只小凳子，让含烟坐一坐。
　　都没有话了，只有知了在林间欢快地鸣唱。忽然含烟看见对岸炊烟袅袅升起，就征询地说：“我们来做晚饭吧？”
　　汉生腼腆一笑：“好。”
　　于是，两个一起动手，淘好了米，洗好了菜，一把嫩黄的芹菜，一小碗青皮豆，还有在一堆蔫了的青菜下面发现的两条指头长的小鱼。
　　“正好我们一人一条。”汉生做出一幅惊喜和得意的样子。
　　一张很小很黑的方桌子。汉生让含烟背着门坐下，他在她右边坐了下来，一人一方。
　　他们吃得很慢。汉生为含烟挟菜，筷子在芹菜碗里小心地翻动，含烟也全神贯注地盯着那碗，说：“咦，奇怪啊，我明明看见两条小鱼就放在这碗里的呀？”
　　汉生一笑：“瞧这两条小鱼，多幸运，它的命运得到了我们极大的关注！”含烟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啊，在这儿！”汉生突然筷子头一转，直往碗里插下去：“看，两条！”
　　果然那两条小鱼都在汉生的筷子中间了。含烟“噗哧”一声笑道：“是你盛菜时搞的鬼！”
　　汉生把两条小鱼放在含烟的碗里，说“两条小鱼迎贵客，确实不好意思。”
　　含烟挟起两条小鱼向他的碗里放去：“可是对我来说，它是美味。正好我们一人一条嘛！对了，这鱼叫什么名字？”
　　“娘娘婆。”
　　“娘娘婆？”含烟脸一热，“还有这名字？”
　　“含烟，”汉生叫她的名字，“我想我永远都忘不了今天。”
　　“我也是。”含烟的脸热热的。
　　把碗筷收拾好了，才发现暮色已很重了。云霞如火一般地在西天燃烧，河面细碎的波纹闪着鳞鳞的金光。凉爽的晚风自水面上吹过来，吹得浅滩边的绿色芦苇林飒飒作响。
　　“汉生，什么时候走？”
　　“九月七号。”
　　“你说，”含烟吞吞吐吐地：“今年我能走吗？”
　　“能够的。”他不假思索，又补充道：“真的。”
　　又是一阵沉默。
　　最后，汉生掉转视线，眼光落到含烟的身上：“含烟，你坐过渡船吗？你仔细观察过摆渡的人吗？可能，你没有。而我，命运却残酷地安排了我。从小到大，除了上学的日子，我都是在河边渡过的。父亲终日在河上此岸彼岸，风风雨雨，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你知道，我外表豁达，其实内心很脆弱，很敏感，很容易受伤害。帮父亲烧火，做饭，洗衣，别人都主说我懂事，孝顺，其实相依为命的辛酸又有几人能知？我外表很驯服，可在我的内心却埋下了反抗的种子：我要出人头地，为我，为我的父亲！”
　　含烟的内心急剧地颤抖羊，她冲上去抓住他的胳膊：“汉生，我们是平等的！”
　　“你不懂，含烟。”他掉过头来。望着她，“但我不会忘记你。除了我父亲，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没有世人的浅陋无知，没有世人的故作高深，又那样有才华。”
　　含烟不知说什么的才好，只是有一种空心的难受。在她的潜意识中，桀傲、洒脱、风趣的汉生是不会离开她的，即使考上大学，他们也会在同一所大学里，她读中文，而他则攻哲学。
　　她望着汉生，黄昏中的小屋内光线已经很昏暗了。他们很近地站着，默默而又沉重地凝望着对方。汉生的双臂揽住了她的双肩，她温顺地依靠在他的怀里，伸出双手环住了他腰。时光在暮色中悄悄流逝，哀伤的离愁使两颗年少的心紧紧地相依在一起。
　　很久很久，汉生的双臂松开了。含烟仰起脸，两汪晶莹的泪水如夜露一般地颤动着。她幽幽地问：“为什么不吻我？”
　　“我，我怕我受不起。”他的话音里分明有一份遗恨：“含烟，你是高贵的。”
　　泪水从含烟的脸上簌簌地掉了下来：“不，汉生，你是怕我考不上――”
　　“不是的。”他哽咽着，重新拥紧她，那张泪水婆娑的脸令他一辈子难忘。

　　“含烟，含烟――”迷迷糊糊中听到母亲地喊，“起来吧，汉生来了。”
　　仿佛十年前日那个炎热的夏日午后一般，她翻了个身又要睡去。
　　“含烟，”母亲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小小的房间，“起床吧，汉生来了。”
　　“汉生？”她清醒过来。

　　再次见到汉生已经是在武大的校园里了。他出差经过武汉，就去看看她。（续）
[

雨珠儿

好，那我就有空再看，先搁着
慢慢入……

小杨柳

明天我会细看的，今天实在是太困了。这几天都是太困了。祝福姐姐做个好梦。当然也要祝福我自己了。886

雨珠儿

提上，继续等！

见闻

这个是中篇吧。

黑白流侠

再次见到汉生已经是在武大的校园里了。他出差经过武汉，就去看看她
一定会发生故事的
我这样认为
等待美丽的结局!

天天杠上花

待忙过这两天了我就补完它～～

小杨柳

今天看完了，非常用心看的。花姐姐自己的经历吧？对于小说我还真不好评价，因为平时不大看小说。不过写完了再说。我会继续的。

天天杠上花

真真假假吧～～

小杨柳

教你一个读书的方法怎么样？什么书到了我这里，基本上只要一两天我就能找到书的根本，信不？如果你需要我就教你，不需要就算了。

天天杠上花

你那是天才脑子，我能用吗？
不过，有这等的好事，可不能错地。那你教我吧，应该咋读？

小杨柳

我给你短信，不告诉那些俗人。我会把我读书的方法写成一篇文章给你发过来的。

天天杠上花

好的。姐姐翘首以待！

小杨柳

过几天给你发,这几天很忙,还没有整理呢?

天天杠上花

[这个贴子最后由天天杠上花在 2004/11/01 11:48am 第 1 次编辑]

      再次见到汉生已经是在武大的校园里了。他出差经过武汉，就去看看她。
      让她一眼就不习惯了的是，汉生的身上有一股在社会上打磨过的男人的痕迹。他并不抽烟，也不喝酒，很爱整洁，牙齿白得让女孩动心。但是他有了一股明显的做作派头。他穿着一套笔挺的黑色西装，一件白得刺眼的衬衣，颈上系着一条金黄色的领带。熟练地对她这些都是她所不喜欢甚至心里暗暗厌恶的。
　　当他第一次喊出名字的时候，她竟然呆呆地望了许久，那样久远的一声呼唤，那样熟悉而又陌生。
　　“含烟，不认识我了？”汉生笑着。
　　“我像在做梦呢！”含烟慢慢、低低地说。
　　“梦见过吗？”一种拿她当小孩的口吻。
　　“汉生，”她从他的身边走过，“现在过得怎么样？”
　　“是事业，还是个人问题？”很驯服的样子。
　　心头泪水一漫：“都问。”
　　“事业，似乎还没有开始。个人问题，也没太多的心思考虑。”
　　不做声，低了头往前走。
　　“曾经谈过一个，是一个领导的女儿。”他似乎漫不经心的口气。
　　她的心在流血。
　　“含烟，你不愿意听？”他觉察到她的冷淡。
　　“不，汉生，你的事情我怎么不愿意听呢？这几年来，我对你了解得又少。”其实，必几乎汉生的一切她都从同学处打听过了。
　　“含烟，你过得怎样？”他转过话题。
　　“我？”她怆然一笑，“既然身处学校，一切就都简单多了，是不是？”
　　“你变了，变得这样哀伤。”
　　“以前不是吗？”
　　“当然不是。含烟，进武大不是你的梦想吗？”顿了顿，又问道，“又写过一些什么了没有？”
　　“不，汉生，或许我从来都没有拥有过。”她不去回答他提的问题，“现在我才看清楚，我是怎样把最珍贵的一切投放在功利的沼泽中。进，是身不由已，退，更是情不由已。”
　　“我承认，含烟，是我伤害了你。你是那样纤尘不染，聪慧善良，本不该让你来承受这份痛苦。可是，偏偏被伤害的是你，而伤害你的人是我。”他继续向前是走，不看她，“可是你想过没有，并不是我不接受你，而是你接受不发我，接受不了一份没有前途的爱。”
　　“所以，为了我的幸福，你就作出了你伟大的牺牲！？”含烟一丝讥笑，“算了吧，到底是谁要找到那个能为自己带来东风的女子，到底是谁要把自己的婚姻作为出人头地的赌注？”
　　“含烟，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偏激！”
　　“可是汉生，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再像以前？”
　　她走到了棵树下面，用手扶住：没想到会是这样。你来得太突然了，否则我会高高兴兴的。我常常想象我们见面的情景，想象中的我都是高高兴兴的。

      含烟走出房门，见汉生正坐在少发上与父亲谈着话。听见门响，他扭过头来，一笑：“含烟，你早。”
      “你早，汉生。”她也笑笑。原来已经九点了。
      梳洗完毕，坐到沙发上，母亲要她用点早餐。
      “还有人呢？”她问汉生。
      “谁？”汉生一时不解。
      “市长动驾，岂能无人作陪？”她眯起眼，半真半假地说。
      “哦，含烟，你太见外了。看看老朋友，办一点私事，当然是单枪独马了！”汉生颇有深意地望着她说道。
      “办理私事，怎么不把妻子孩子带来玩玩？”母亲不失时机地插话。
      “妻儿孩子都还没影子呢！”汉生连忙对母亲解释道。
      “哦。”母亲舒了一口气。
      含烟看了看汉生，见汉生正看着她，他问道：“几时走？”
      “下午。”她回答。是的，下午就可以走了，飞回省城，远离这一块是非之地，尽管，这里有她平生最亲此时唯一可以依靠的父母。
     “到外面走走好吗？”汉生提议。
      “好的。”
      早晨的操场上，人来人往。学生们稚气的脸庞，年轻的身影，以及校园熟悉的景物同时触动两人记忆深处的什么。
      “十年了。”汉生由衷地叹道。
      “不思量，自难忘。”含烟轻轻地吐出。
      都不再说什么了，一路漫无目的地走去。等到含烟蓦然惊觉时，已到了杨柳青青的渡口。她停住了。
      “不想去了？”汉生扭过头来。
      她虚弱地摆了摆，又挪动了无力的步子。
      慢慢地走下了河滩。十年前的小屋不见了，渡船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横跨河面的拱洞连绵的石桥。
      岸边，碧草凄凄，河面，波光潋滟。林鸟的啼啭在清新的空气中穿边，一声一声，似乎要切切地唤回流失的所有。
      “含烟，还记得吗？十年前——”汉生打破了沉默。
      “汉生，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含烟打断了他的话。
     “你心中是恨我的，我明白。这些年，每当我眼前浮现你含泪的眼睛，我总是万般揪心地悔恨：为什么，为什么那时不对你说，让你等我！可是那时我什么有说！”
     “不，你说了，你说了你要出人头地！”她不依不饶。
     “那年少时的狂妄，你还要永远铭刻心头吗？
     “你不铭刻心尖也不会有我们彼此的今天。汉生，并不是所有的忏悔都能得到上帝的宽怒！”
     “可是，含烟，我是为你而来。在我们曾经分别的地方重续我们的故事好吗？”
     “我父母一生默默无闻，无权无势，我是漂泊不定的小小记者，并不能为你带来什么东风。你看中我什么，汉生？况且，你不怕我的笔为你捅马蜂窝吗？晚了，汉生，晚了。虽然我不恨你，一直在为你等待，但是我不能原谅过去的十年！”
     “含烟，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偏激”不以把人想象得那样卑鄙势利好不好？曾经我疏远你，是认为我不能让你得到人钵应该得到的幸福，那时我爱你，但我认为那不过是一份没有前途的爱。而今，我来了，因为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风雨，我感到无人能替代你在我生命中的地位。
      “现在，你认为你能够使我幸福？固然，失而复得的机会对我们来说是多么珍贵，可是，汉生，你不再是十年前的你了，我也不再是十年前的我。我已经学会了安排我的生活，习惯了我的生活。虽然我无法对父母交待，可是我可以无愧地对着自我交待自己。”
      “可你却是痛苦的，含烟。原谅我，含烟，让我们一起来消除十年的误会和隔阂吧1经过了彼此痛苦的磨砺，十年前开放过的花朵一定会开放得更艳更美！原谅我，含烟，我们重新开始！”
      “汉生，如今，你是这县城的父母官，可谓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而我，我只是它匆匆的过客，并不能为你带来什么。当简爱充满自信地第二次获得罗切斯特的爱情的时候，是因为她得到了叔父的遗产。而我，汉生，我不能为你带来什么，就象你当年认为的一样。我们在平等中错过了，注定我们在不平等中的重逢只能是悲剧。”
      “下午，我是要走的。”她补充道。
       ——满眼，是一地的青草凄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