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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悼文 *
如果此篇能减轻那份罪责,就让我伏地好好忏悔一番吧![/GL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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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有许多难以忘怀的,可真正又有多少能让自己振撼与终身难忘的事?即使几十年以后,就是在生命的终结想起时,也会流泪的事往事,也许这样的事并不多,但此时想起时不禁又泪流满面。
这一篇悼文,其实早写过,在我初中时老师布置的《我的…》自选题的记叙文时我写过,《我的小黑狗》,只是那时我掩藏了真象,结局写成小黑狗失踪了,我哭了。其实不是这样的,我欺骗了老师,那只叫黑狮的小黑狗,我眼睁睁看着它被人打死,我听着它悲泣的嚎叫,我还知道它被煮成一锅喷香的狗肉煲,它成了那一群小伙子的牙祭,我全知道,我都知道…………是的,黑狮,对不起,我都知道,我却无力保护你,更确切地说是害怕地躲开。
人有灵魂,狗有吗?狗通人性,这么多年来,其实你一直悄悄静静地藏在我心灵的一角,想起你时,我忍不住又哭了。今天,你跳上屏面,坐在屏的一角,听我对你说的这一篇算是忏悔的文章吧。
八十年代的一句话是:喇叭一响、黄金万两。那时做一个司机,或从事与车有关的事是很了不起的,路面还只是箔油路,没现在这么宽,也见不到几辆车,而爸爸转业回来就安排在车队,是车队队长。诺大的车场经常丢失东西,为此大伙是伤透了脑筋,夜里轮流着值班,可是东西还是老丢。
这时刚好司机老黄,从老家抱回一只刚满月的狗,浑身通黑,二只溜溜转的眼,瞧它左边转悠,右边闻闻,那可爱的劲,我一下喜欢上它了。逗着它玩,它和我也投缘,居然就跟着我跑前跑后的,有时还有小爪挠我的裤角,湿漉漉的舌头舔着我的脚面,吓得我哇哇大叫。
这只小黑狗就在这里安家了,我放学回来,总到车场和它玩,“啧啧”几声,这就窜过来,在我身边绕前绕后。经常跟我去三楼的宿舍,妈妈见它进来会赶,还会假装打它,所以它很聪明,竟会在妈妈不注意时溜进来,往床底下钻,我一唤它,它就摇着尾过来舔我的手。
黑狮大得很快,才三二个月居然就窜到我的肩高了。黑狮浑身黑亮,常呼哧呼哧的望人,很灵俐,车队里的人它几乎都认得,可是一有陌生来,它会凶猛扑过去乱吼,来人总吓得往后退,门房就出来吆喝一声,盘问来的人。夜里有时也能听到它在某一角乱吼,会有人打手电筒赶过去,狗声自然也停了。当然,那一段时间车场不再丢东西,安全保卫确实得到提高,大伙都夸这狗养得好。
我当然也不例外的为它骄傲啦。因为它成了我耀武扬威最有力的帮凶。为啥,哈,如果有同学到车队来找我,在楼下喊我,我答应着下楼,黑狮早先我窜到我同学身边,对她们乱吼,并围着她们打转,往往我下来时,先听到的是:“救命”,一个个同学往我身后藏,心惊胆颤的,那时我好伟大,站在黑狮的前面,叉着腰象八婆一样骂着黑狗:“一边去,这是我同学,你再叫我打你…”黑狮摇着尾,乖乖听我骂,我严肃往旁边一指手,它就老实往一旁呆去,蹲在地上认真可怜看着我们。那时我的同学一个个很崇拜的看着我,一个个拍着胸口,我就觉得自己不知有多了不起。
我每天上学,黑狮会跟在我身后送我一段路,然后,我赶它回去,它才一步三回头往车场跑;放学我才到门口,它已经窜出来,挡在我的面前,等着我和它打招呼。有一天晚上它居然在我的床下睡了一夜,早上妈妈打开宿舍的门,它一溜烟窜出,把妈妈吓了一大跳,追着它要打,乐坏我了。当然,妈妈讨厌它的理由是它很脏,没有人给它洗过澡,它身上有跳蚤,我经常莫名身上发痒,一挠都是一个个红红的大疱。妈妈就让我换衣服洗澡,在疱上涂风油精消痒止肿。但我就是喜欢和它玩。
那时没几台电视机,一般是效益好的单位才有一台黑白的电视机,一到晚上会议室里挤满了男女老少,也没几台可换的频道。中央台少儿节目的倪萍才十八岁,刚刚上电视。那时电视里播一部日本的连续剧《自三四郎》,那天应该是星期六,那天晚上车队里的电视机坏了,就是黑屏。爷爷又想看电视,妈妈就批准我和爷爷一起去几百米远的玻璃厂看,那厂里也有电视机。出门前,我唤上黑狗,黑狮跟着我跑前跑后的出门了。
玻璃厂的人认识爷爷,门卫放我们进去,黑狗一马当先早溜进去了。玻璃厂的电视机在四楼一个很大的会议堂,里面闹轰轰人很多,前排的坐位早满了,我缩在前排人的脚边,坐在地上看,爷爷自已找坐位,黑狗没跟上四楼,那时进了厂就不见它的影了,爷爷说它会自己回去,也管不了它。电视里节目更精彩。自三四郎穿着木屐鞋,他的武功真好,一把砍刀,一束小辫子,那时觉得他真英俊,简直迷S我啦。盯着屏看,眼是一眨也不眨。
突然听到楼梯口传来狗叫,楼下有很吵的声音,我听见后几排的人说:不知哪跑来的一条狗,XXX他们一班年青人在打狗,厂子门关上了,也不知谁家的狗,落到这班混小子口中了。我的心一下提起来,黑狮,一定是黑狮。我很慌乱,自三四郎还在电视里砍砍杀杀的,我已经看不下了,四处找爷爷,我溜到爷爷身边,攥着爷爷的手往外拉,可爷爷乐哈哈的看着电视,没心思理我,爷爷说这是在别人的厂子里,你别乱跑乱说,小心会被赶出去。黑狮很聪明的,早就回去了,别瞎担忧的。
爷爷不理我,我只好一个人跑到栏杆处往外望,看不到什么。听到狗的狂吠,听到下边喊着:“这边…你们往那边堵”,我真的很害怕,那狗声分明是黑狮的,电视里自三四郎还在翻着跟头打着拳,可我没本事,没法象他那样“嘿嘿”几声,把黑狮救出来。
“喽…喽…喽”几声很悲的怪叫,从楼梯处传来,我跑了过去,那时我才比楼梯扶手高不到一个头,我看见黑狮啦,它拼命往楼上跑,脚已经瘸了,身后都是血,三个年青的小伙子在打它,四楼转弯处还有一个年青人拿着扁担把守,我眼睁睁看着它努力往楼上爬,它的身下的血越来越多,那些残忍的棍子还在落,一棒一棒准确地打在它身上,它喽…喽的声间越发低,它的爪勾着上面的楼梯,还努力向上爬。我记得自己的嘴刚好够到楼梯的扶手,扶手是木制的,我用牙齿咬着扶手,发不出声音,我记得心很乱,人都恫傻了,脚在发软,那时我还不到十岁,哭不出来,也不懂得该怎么办,我只是看着一棒棒的棍很重很重的落在狗的身上,狗一点点的趴下,身上的肉一点点的扁下去,地上的血慢慢的漫开……我看不下去了……
后来,我是跌跌撞撞跑回电视厅,里面依旧人声鼎沸,谁都没留意楼梯呜咽出的声音,自三四郎依旧在挥着小砍刀,爷爷在和别人说着话,一脸是笑,周围的人群离我很远,耳朵里全是轰鸣的吵声,我坐在前排座位的地上,周围还有和我一样大的孩子,我们都挤在地上,我看着这一切,那时候我的头脑发空,………
黑狮就从车场里消失了,第二天有几个人问起,也有人出去找。爷爷没说黑狮昨晚跟我们出去了,我更不敢提起,那整整的一个星期,夜里我总偷偷的哭,莫名的害怕。一星期后,老黄就又抱回一条黑狗。大家很快就忘记了那只狗。新来的狗也很聪明,也叫黑狮,我却很怕这新来的狗,也不再逗狗,远远的避开。
有时上学的路上会碰到一二只狗,有时也在别人家看到过狗,刚开始时我还会连想到那黑狮,慢慢地我就忘记了那只狗。忘了那只叫黑狮的狗,很偶尔的一二次回忆起,我还会流泪。还会害怕那一个夜晚。我不懂得让我害怕的是什么,我只知道,当时我只要走上前说一声:这是我家的狗!并伸开手,拦在黑狮的前面,也就不会有这场奢杀;要是当时不是我“啧啧啧”的呼唤,黑狮也不会出车队的门,它最多只是在车场里窜,再多一点也只是在车队门口,跑一个百米冲剌就回头,它不会到陌生的工厂里,也不会落到布满杀机的外界,更不会成为一道盘中餐……我只是知道它的死与我有关、我有一种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只知道除了眼泪我还不了它什么……二十年过去了,我还是害怕回忆起这一幕,只是无法忘怀,刻骨铭心。
现在我又吮了吮鼻子,终于可以把这沉沉的往事翻出写下。吁了一口气,算是一篇悼文,怀着是忏悔的心情。虽然它只是狗,它更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摆在我的面前,活生生血淋淋看着生命在一棒棒下怎样低下去,那些骨架怎样垮下去……
我还要说一些与血有关的事,一并说了,因为那些压在心底,那些刻进记忆里的,说出来也许就轻松了一点。
家里以前养过成群的鸡,母鸡是留着生蛋,它们能自由咯咯地活很久。大公鸡的命就很不济了,等鸡冠发红,羽毛鲜亮,爸爸会挑上最大只,抓紧它二翅的中间,爷爷会端上一张高凳,鸡身被横放在凳上,爸爸把乱蹬的鸡脚踩在脚下,公鸡喔喔伸直脖子乱叫,爸爸开始硬拔脖子中间的鸡毛,一把菜刀往那里一抹,那该是气管的位置,血就喷涌而出,爷爷端着一个白磁的碗,碗里有清水,清水里有盐巴,接着涌出的血,血注入水里一会儿就凝固成一块。放完血,鸡头一般歪向一边,爸爸把鸡往地一丢,鸡有时还有跳起,趄趔地走几步醉步,再一个怅然倒下。我有时会站在一旁看着这一整个过程,不过,这只鸡我就不敢吃了。因此常被爸爸赶跑,没看到杀鸡,桌上鲜嫩的鸡汤我就能吃下一大碗。眼不见为净,也许是吧。
写了这么多记忆深处的东西,有些血腥,只是这些刻录在脑海的,我怎么也无法抹去。写完时,只是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收笔,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此刻,我吃不下饭了。我还是去吃饭去了,因为此时12:32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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