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红月亮，八月的搭积木者》（连载）

影子的长度

[这个贴子最后由影子的长度在 2004/09/17 04:24pm 第 2 次编辑]

第一章
1
红月亮。
RED MOON。
数日前。
水清，绿树，折扇，游鱼。
数日后。
空。
红月亮其实既不是月亮，也不是红色，它只以“红月亮”本身存在。在我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之前，红月亮时不时的跳进我的脑袋，怎么挥也挥不去，对于挥之不去的东西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全盘接纳，牢牢记住。
缓慢、细长、撕裂、冰冷、加一点点人造音但安静——这一切融合起来，成为古典、成为过去、成为古老、有点点压抑、有点点暗藏的灭顶快感。这就是我对于红月亮全部的了解，不可能对这样一个突然跳进脑海的东西做更为全面的描述了。
红月亮没有重量。从不在白天出现。
我已经死了。
我的本质成了外壳，我的外壳成了本质。
这之前，我的周围尽是樊篱，那些高高的，快入云端的，形状怪异的樊篱，围住。从来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自由，然而我后来又仔细的想了想，没有那些丑陋的樊篱，我或许更加不知所措。所谓活着便是这么回事。
我死去的时候是八月。八月份，神在奥林匹亚山复活，收回了所有蓝色。于是，在我死的那一天，天空已经变的煞白。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我顺手折断一根橄榄枝，坐在路边，观看，纯粹意义的观看。
关于我如何死去的，没有因果，无从解释。
人们开始拾拣我所剩下的细碎。倒也有很多，活着时候的那些热切至今还有余热，我看到他们一件一件拿走：各种各样的圆珠笔，但都是黑色；八十八个黑白相间的键盘，多数都残缺不全，它们好像原先是一个什么物件来着，可任凭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数量最多的就是一叠又一叠的纸张，爬满了字，那些字在我交换本质与外壳之后，就变成不可能破译的密码一般，无法串起哪怕一个意义。
人们拿走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处？
是要肢解我么？
不知道。人类这种东西，想法太奇怪，从来不肯一目了然。
我已经不是人类。
我现在每天做的是一件非常非常单纯的事情，搭积木。
我的积木有三种，圆形，三角形，还有一种比较特别，是透明可任意变换形状的。
积木们都悬在半空，有时候它们不甘寂寞，就低声交谈。
“神复活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吗？”
“当然。三个金苹果又现身了。”
“神也会淫乱、也爱、也恨。”
“在我看来，神是一种充满激情的虚空，我们有时候会到达那里，不过瞬间就返回，却终生无法忘怀。”
“那里是哪里呢？那里能被触摸么？”
“不能。你不觉得人类太相信自己的触觉了么？”（其中一块积木大大的翻了个身，扭动的时候不小心掉出一滴蓝色。）
“是的，在触觉之外，人类总会惊慌。瞧，这可是最后一滴蓝色了，嘘，要保密。”
……



（待续）

雨珠儿

神复活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吗？”
“当然。三个金苹果又现身了。”
“神也会淫乱、也爱、也恨。”
“在我看来，神是一种充满激情的虚空，我们有时候会到达那里，不过瞬间就返回，却终生无法忘怀。”
“那里是哪里呢？那里能被触摸么？”
“不能。你不觉得人类太相信自己的触觉了么？”（其中一块积木大大的翻了个身，扭动的时候不小心掉出一滴蓝色。）
“是的，在触觉之外，人类总会惊慌。瞧，这可是最后一滴蓝色了，嘘，要保密。”
……

这一段对话太振惊啦，等待下文……

清舞流云

还好？
奥运结束了。
三个，一个金苹果就够了，三个就该乱了，哈哈哈。
关于神的外遇，我来保密，在众人都知道的时候。
呵呵。

影子的长度

谢关注。

影子的长度

2
火焰在那根细高的柱子上。
乳白的柱身，炽热的火。
有个穿黑色燕尾服的人坐在火焰下面，面庞模糊，辨不出性别，而手指的每个细节都异常清晰。火焰下面还有另一个人，是个女人，或者，叫女孩也未尝不可，女人与女孩的界限，远离了火焰之后才可以区分，火焰是种太强有力的尺度，神预设的尺度。
女孩一直没有醒来，她梦着。
黑色燕尾服的人一直弹奏，他（或她）收集着女孩的梦。
空气里流动着水银泻地般的音符，所到之处使温度一再的下降，冷。
第一个梦，是只企鹅，有点笨总是绊倒，周围尽是冰天雪地，冰雪非常美丽，色彩清晰，天的蓝，与冰的雪白，居然是个彩色的梦。她不停的笑。
第二个梦，有些湿漉漉，什么都够不到，她试图拥抱一个温暖的身躯，抱紧又松开，松开又抱紧，始终不肯放手，无声。
第三个梦，她被告知她已经死了，浑身红色的纱，没有什么好惊恐，火车来了，上车，单程票，驶向红月亮。在她的认知里，月亮应该是银色的罢，怎么成了红的。她反复思考着，甚至忘记了死亡。
黑色燕尾服的人把这些梦一个又一个复制到黑色三角钢琴内部，没有什么听众，火焰扭动着，它说它有些悲哀。神没有界定过火焰的悲哀，它如何流泪呢，并没有水，也没有另一团火，惟有让本身燃烧的更肆虐。界限之外的红色。
据说，每个搭积木者，在搭完三千八百种形状的积木后，就会抵达火焰之国，沉睡，做梦。
盗火者，偷盗我们自身。

清舞流云

只有那种声音那种节奏那种语速我才喜欢，对了，声音再大些。
突然想起这句话，《摇滚女狼》中的歌词。
每隔6分钟，我会知道我的子弹存放在哪里。

影子的长度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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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其实，死去之后，我依旧可以在阳光下进入人群。
我甚至觉得自己还有重量。不知道是惯性还是记忆让我产生这种感觉，也许是隐喻吧。
毕竟，自从死去以后我越来越发现，所谓两个世界之间的区分绝非取决于触觉，触觉实在是一个太轻率太不可信的尺度。
这一天，我正在街道上飘荡，一拐弯，就被撞了一下，撞我的人是个男子，瘦瘦的。
“是刚来这里的吧？”他用清晰的声音问我。
“你，看得见我？”我有些惊。
“当然，我和他们不一样。”他答。
“哦。”我发现我和这人可以互相感觉到。
“起初你可能不适应的，我刚开始时候也这样，记忆那东西很顽固，活着时候的细碎，这个那个的，一大堆，就是不肯丢掉，而且重量啊疼痛啊什么的也都还能感受到。过一段就好了，他们把你所有剩下的东西都带走后，你就轻了。”他很快速的解释。
“这里，我们这样的，多么？”我知道他是谁了，他和我一样的，是已经死去的人。
“说来，挺少的，我呆了这么久，只今天碰见一个，就是你。”他微笑着答。
原来，死去的人们彼此之间更加的疏离。
“其余的，都去了哪里呢？”我忍不住好奇。
“可能是去了不同的层次吧，少了重量的约束，大家就不愿意像活着的时候那样勉强呆在一个空间了。”
“你也搭积木么？”
“不。搭积木者是少数，要被选中才行。”
之后我还想开口，可他忽然不见了，蒸发一般。
或许有事情要做吧，或许下一分钟他又会在出现吧，我琢磨着，不过很淡然，没有任何希冀的成分。希冀，属于生命，不属于死亡。
黄昏的时候，我去了我的墓地，有人送来了花环，白色百合，一张小纸片写着：
“愿死者淡然，安息。”
果真。
除了搭积木，一个死去的人，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样子的呢？
死去的人也有应该做的事情么？
或者只是在这里死了，在那里依旧鲜活吗？
这里，那里，这里，那里？。。。。。。
红月亮出现了，夜晚来临，我得去准备了，需要想一想，下一个积木是什么形状才好呢？

清舞流云

网状，不知道是什么颜色了。
积木可以成网么？也许……

阿尔

“盗火者，偷盗我们自身。”
好精典的一句话，好有读头的文章……

雨珠儿

其实，死去之后，我依旧可以在阳光下进入人群。
我甚至觉得自己还有重量。不知道是惯性还是记忆让我产生这种感觉，也许是隐喻吧。
毕竟，自从死去以后我越来越发现，所谓两个世界之间的区分绝非取决于触觉，触觉实在是一个太轻率太不可信的尺度。

你还在这个尺度了……不，说我自己吧。
下一个积木，还原最本色的才好，累好并累高，天梯，自己爬上去，月亮自己勾下来，自己怀着，成你自己，别丢了本性。
盗火者，偷盗我们自身。呵，是自身呵，所以自身在火焰中燃烧，或许爆发。

影子的长度

下面引用由雨珠儿在 2004/08/31 09:36pm 发表的内容：
其实，死去之后，我依旧可以在阳光下进入人群。
我甚至觉得自己还有重量。不知道是惯性还是记忆让我产生这种感觉，也许是隐喻吧。
毕竟，自从死去以后我越来越发现，所谓两个世界之间的区分绝非取决于触觉，触觉 ...

谢谢细腻的雨珠儿。：）

雨儿

很有个性的语言，一篇值得慢慢回味的美文，很精彩！欣赏学习了。问好~~：）

风戈

写的不错。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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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在琢磨形状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F5。
——“我喜欢啊，那种暗的，悲哀的，安静的，有内在的节奏和韵律的。”我慢慢的说出那些形容词。
——“如果你搞摇滚，一定就是Bjork那样的。”F5静静的回应。
F5是个漂亮的男孩子。喜欢英伦类型的摇滚乐。有种长不大的天真的热情，很少说话，一说话就脸红，眼睛非常漂亮，经常有点点肿，像哭过之后的模样。偶然发现我听Radio head之后，主动打破沉默，在这之前，我们如同潜水的两条鲸，各自享受各自深不见底的无声世界。而Radio head让两头无声的鲸感受到对方的波，由两个分立的无声的世界合并为一个更大的无声世界。两个摇滚世界里的暗淡身影。
说也奇怪，和F5认识许久许久，但我们之间的谈话少的可怜，寥寥几句，几乎接近无。我们的接触仅限于那无底的音乐的网，有界，也无界。
最近，我变得越来越轻，大概东西被拿走的差不多了，能想起的东西越来越支离破碎。复杂的一概不记得，纯粹的还保留了些。F5是一种纯粹。
还能记起F5最后对我说的一句话：“一切都会按照顺序周密的失去，3、2、1，就没了。以至于找不到可以挽回的那一个数字、那一个缺口。”
我挑选了四块积木：一块是暗的，一块是悲哀的，一块是安静的，一块充满内在的节奏和韵律。颜色和F5的话语一样，似有若无。
用这四块积木，我一点点搭建，搭建起Bjork或Radio head 甚至永恒的沉睡。
这一个清晨，太阳照着我，我周身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