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报》论坛

 找回密码
 注册

扫一扫,访问微社区

搜索
热搜: 活动 交友 discuz
常见问题回答论坛建设基本法案《诗歌报月刊》在线阅读
查看: 1361|回复: 12

[原创]三尺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04-8-10 05:3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watermark]                           (一)
三尺是个孤儿,三尺八岁那年娘上吊死了,至于父亲,三尺从没见过,只是听人说,三尺还没出生时,三尺爹去云南贩盐,死在了途中,至于是怎么死的,尸体在哪,人们都不清楚。人们关心的是三尺的出生,虽然三尺出生时,与三尺爹出门的时间,相隔没超过十个月,可人们有事没事便议论,三尺是不是别人的种呢,你看看,三尺的头跟他爹形状不同,脸也比他爹稳重多了,还有,三尺的脸为什么没他爹那么黑呢,可人们议论归议论,三尺的娘不理这个。
三尺娘是个标致的女人,因此,总有人帮衬着干活。尤其是一群光棍,整天围着三尺娘打转,农忙时,帮着耕地莳田,秋收时,帮着收割晒谷,娘俩就这样活了下来,而且三尺娘越活越年青似的,脸蛋红红的,胸脯肥肥的,腰细得跟高梁杆子一样。光棍们都隔三岔五地打架,可谁也没敢求婚,倒也不是三尺娘不想嫁人,萝缝乡是个礼仪之邦,人们对面子是极讲究的,光棍们虽然是光棍,可光棍们作为童男之身,是不能与寡妇成亲的,一是丢面子,二是怕寡妇死去的原配男人出来勾命。
这是有老例的,解放后,光席公公作为大塘村唯一的地主,给批斗逼死后,留下的小寡妇,跟补锅师傅杨癞子结了婚,结婚才两年,杨癞子在河里洗澡时,给水狗拖下水去,尸体都没找着。人们都知道,那是光席公公干的好事,因为光席公公是挨不起批斗的苦,跳河死掉的。因此,萝缝乡的光棍,虽然光,可还是不能寡妇结婚的。他们唯一的希望,便是等着谁家的闺女长大成人,通过夸大家境的富阔或用脸蛋下钩子,或者一些远方来的女乞丐路过时,设法挽留。
三尺六岁时,跟隔壁院子里刘春喜家的小子刘自有吵架,刘自有便骂三尺是个没爹的野种,三尺生气了,便和刘自有打架,把刘自有的头打出血来了。刘春喜便从灶屋里冲出来,拧着三尺的耳朵,来找三尺的娘,三尺的娘看三尺的眼被打肿了,耳朵也给刘春喜扯出血来,便从家里拿了把菜刀。一路舞着追刘春喜。刘春喜的脚力好,追了半里路就脱险了。在十丈远处骂三尺娘,骂她娼妇,偷男人的贱货,三尺娘便又追,刘春喜便又跑,追了几回,三尺娘知道追他不上,便呆了呆,提着菜刀回家了。
[/watermark]
 楼主| 发表于 2004-8-10 05:40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三尺

                         (二)
娘回家后,三尺便哭着向娘要一个爹,娘便操起腕粗的吹火竹筒,灭头灭脑地打三尺,一竹筒打中了三尺的背脊骨,三尺便杀猪一样的叫起来,赖在地上起不来,娘这才松了手,一个人去里屋哭,三尺也不敢喊娘,自己爬到床上朝天躺着,再也翻不了身,娘开始以为三尺是装的,也不管他,过了两天,发现三尺真的动不了腰,才慌了神,娘便去请村里唯一的胡郎中,来给三尺治伤。
每次治伤,娘就和胡郎中去里屋,里屋就床响。三尺听见床响就烦,就在外屋的床上大声叫娘,实在叫得频了,胡郎中就一脸汗地探出头来,说:三尺,你叫什么,我在给你捣药呢,三尺就问,那我娘呢,胡郎中就说,你娘在磨药。说完便缩回头去,床就继续响。每次胡郎中离开时,便给三尺贴一张膏药。后来,三尺的背治好了,脊椎骨却往外隆出一块栗大的骨来,三尺不能直腰,直腰时,那块骨头就痛,三尺只好哈着腰,哈腰哈到八岁时,三尺再也直不起腰来了。
三尺娘于是去找胡郎中论理,问胡郎中:你不是说包好的么,为啥三尺会治成了这样子呢。胡郎中便骂她说,给你治就知足了,凭什么怀疑我高超的医术呢,三尺娘破口大骂胡郎中是个斫脑壳裁脑壳天杀的没良心的短命鬼,胡郎中回嘴说三尺的娘是只烂鞋,一次三毛钱都不值,自己给三尺膏药贴,已经是亏本生意了。三尺的娘气得跑上去抓胡郎中的脸,胡郎中照着三尺娘的胯下猛踹一脚,三尺娘蹬在地上,半天起不了身。胡郎中吹着口哨,悠哉悠哉地晃着腿回家了。
三尺娘回家后,进了里屋,伏在床上哭,哭个没完没了,三尺也不敢问娘怎么了,只哈着腰在屋里转来转去,那天晚上三尺特别听话,一大早就睡了,半夜里,三尺给一泡尿憋醒,就趿了脚去屋后撒尿,三尺撒尿时,一抬眼看见娘光溜溜地吊在屋后的桃树上,雪白的身子,在月光下悬着,舌头伸出来很长。三尺叫了几声娘,娘不应声,三尺光着脚爬上树去,把挽在横树杈上的麻绳解开,娘掉下地,直挺挺地倒了。
 楼主| 发表于 2004-8-10 05:41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三尺

                         (三)
三尺坐在树丫上,居高临下地看娘,娘朝天躺在桃树下,一点声息都没有。正是正月的时候,桃花已经开了,桃叶还没长出来,月亮把桃花的影子洒在娘的身上,像穿着印花衣,非常好看,三尺在树上呆了许久,才觉得有些冷,他爬下树,伸手到娘的脖子和腰下,想把娘抱回屋里去,可三尺力气太小了,三尺才八岁。
三尺停了手,端详娘的身子,三尺的娘除了胸脯,一点也不肥,三尺娘在里屋洗澡时,三尺从门缝里看见过娘的身子,可里屋很暗,根本没看得清,因此三尺从没有这么近这么清楚地看娘的身子,娘的身子真好看,尤其娘的奶,像两根肥壮的白薯似的,三尺不知怎么的,便用手摸了娘的奶,三尺听刘自有说,娘们的奶都是给汉子们摸的,小孩不能摸,只能用嘴啃,小孩要长出胡子,才能摸娘们的奶。三尺觉得刘自有说的有理,可这个晚上,三尺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已经是一个汉子,因此三尺摸了娘的奶子,三尺觉得娘的奶子幽凉幽凉,自己的手仿佛要给娘的奶子融了似的,这便是养大了自己的肥肉馍馍么?三尺有点疑惑,三尺抬起头来,月亮圆圆的,像新鲜的糍粑一样,三尺看了一阵月亮,便觉得头晕,迷迷糊糊的眯眼睡了。
天明后,邻居们发现了三尺和三尺的娘,三尺的娘已经硬了,跟一段木头似的,三尺倚在娘的身边睡得正酣,毛绒绒的头伏在娘的胸脯上。没一会,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蚂蚁一样地跑过来看热闹,男人们都不看三尺娘伸出来的舌头,只看三尺娘的胸和腿。女人们都只看三尺娘吐出来的紫色舌头,似乎那舌头会开出一朵玫瑰花来似的。刘春喜看着三尺娘的胸发呆的时候,他老娘(土话:老婆的意思。娘就是娘,老娘是老婆)用指甲用力掐了刘春喜屁股,并命令刘春喜回家去煮饭,再叫三尺去家里找了衣服来,盖在三尺娘的身上。于是人群便无味地散了,等村支书(村党支部书记)常德友来时,只剩下几个年青的光棍,在那里脸红脖子粗的,争执三尺娘想不开的原因。
 楼主| 发表于 2004-8-10 05:42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三尺

                         (四)

常支书吩咐这几个光棍把三尺的娘抬进屋去,又叫人去叫三尺的老舅,此前,三尺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个老舅,而且离三尺家并不远,是挨着的两个乡,三尺的家是萝缝乡大塘村的,三尺的老舅是王家坳乡白马村的。两个乡是给高高矮矮的山,围成的两个山窝,相隔只有十二里山路。两个乡都各自零星地住着千余户人家,而且许多摆摊卖杂货的人,轮流着赶两个乡的集。王家坳乡是阴历逢五赶集,萝缝乡是阴历逢四赶集,两个乡敬着同一座山的菩萨,那是方圆三百里最高的山,叫做望云山,山顶的庵里供着一个叫庐公仙人的菩萨,方圆三百里,不论像萝缝乡、王家坳乡和木公乡这样的山洼子,还是镇上、县城和市区,人们都来这座山烧香,向庐公仙人敬礼,请他保佑平安,保佑发财和养崽(即生男孩)。庵由三重殿组成,主殿是庐公仙人的,后面两重殿,一重给了南岳圣帝,一重给了观音娘娘,人们说,之所以给南岳圣帝和观音娘娘房子住,主要让他们俩陪庐公仙人聊聊天,不让庐公仙人孤伶伶地。尤其,庐公仙人是男的,并不管养崽养女的事,因此观音娘娘很有必要在望云山上呆着。
三尺老舅来了以后,请木匠赶制了一个木箱,也没刷油漆,没作道场,没吹唢呐,就和几个帮忙的年青人抬上山去埋了。人们往木箱上埋土时,三尺突然明白,再也见不到娘了,于是呜呜着要往墓穴里跳,不让别人填土,不提妨给老舅一把揪住了头发,按在地上。三尺一边挣扎,一边骂尽了最难听的话来,可娘还是埋了,坟像一个拉长的玉米馍,有几粒色白的圆石子,从黄澄澄的坟背上露出脸来,跟野葵花似的。
三尺成了一个难题,他脸黄,人瘦,背是驼的,哈着腰,不能扛柴担水干重活,谁见了谁不喜欢。常支书要老舅把三尺收养了,三尺老舅说,家里有六个崽三个女,已经快养不活了,哪养得起三尺这呢,后来三尺老舅终于想了个法子,让三尺学一门木雕的手艺,木雕是手上功夫,不用什么力气,主要是雕糍粑的花纹模子,雕菩萨的塑像,雕窗棂和檐角的龙凤图案等等。萝缝乡有三个雕木的师父,罗家庄村是罗百强老师傅,六十三岁。大塘村是张发配少师傅,四十六岁。晏家院村是晏长胜老师傅,五十八岁。老舅那边王家坳乡也有一个木雕师傅王墙柳,四十五岁。老舅说王墙柳手艺不行,三尺还是在萝缝乡学好些。罗百强老师傅德高望重,手艺也推他细致,可一直没收徒弟,拜他为师是再合适不过了,而且,罗百强师傅膝下无儿,三个女儿也嫁出去了,两口子怪寂寞的,说不定就收了三尺作干崽——三尺老舅心里是这么想的。
 楼主| 发表于 2004-8-10 05:43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三尺

                         (五)

可拜师学木雕要收拜师礼金的,初次见面,要交礼金,少则五百,多则一千,逢年过节的,还要备一份礼,三尺现在没爹没娘的,见面礼都交不出。三尺老舅实在是灵性的人,他一眼就瞅着了三尺身后的房子,那房子原本是队里的地主光席公公家的粮仓。
解放后,光席公公的财产充公,大家平摊分配,分到最后,留给三尺爹和刘春喜的,只剩下一个空空的粮仓,一口两抱粗的青花大水缸、一付大理石磨、和一杆鸟铳。粮仓是一层楼的,下边夯了一层沥清和一层石膏,不会渗水上来。可屋顶有许多洞,那是给愤怒的人民群众投石头砸出来的。刘春喜开口说,我吃点亏,就要这水缸、磨,和鸟铳算了,我家那二闺女刚生下来,要了那磨,可以研点豆浆给她喝,不过我也不能太亏,只要有耕老弟把那头公猪贴给我就行。有耕是三尺的爹,叫彭有耕。人们心想:刘春喜实在有些过分,谁都知道那两抱粗的青花水缸值钱,而且刘春喜是个热爱打猎的人,心里早瞄上那杆鸟铳了,更何况,三尺爹的公猪是全萝缝乡的最有名气的公猪,干劲大,下的种健康易养,一天能配种三次。因此,光配种的工钱,就可以养活一口人。人们正认为这生意谈不成时,三尺爹却爽块地答应了。
三尺爹是看上了这粮仓的结实和不渗水,他从山上砍了十来根老杉树,请了河对面的木匠郭清河老师傅,做了两面木墙,将粮仓隔为三间,外边的作了灶屋,中间的作饭屋,摆了一张桌子和一张床,里边的作里屋,摆了床和一个柜子。又请了瓦匠师傅刘除夕把屋顶修好了。粮仓一下子焕然一新,成了三间很好的房子,并不比那几家分到了光席公公三合院子的人差多少。三尺爹喜滋滋地从原来住的那间土茅屋里搬出来,住进了这粮仓。刘春喜的老娘参观了修改后的粮仓后,回家时生了一天的闷气,晚上刘春喜要搂她时,没好气地把刘春喜一脚踹下床来,以至于刘春喜揉着屁股喊了三天的哎哟。
三尺爹就是用这房子作钩,把三尺娘从王家坳乡勾过来了,三尺老舅和外公外婆,都不同意这婚事,认为三尺爹除了三间屋,啥都没有,三尺娘长得漂亮,绝对应该嫁给王家坳乡乡长王新奇的弟弟王新国,人家早就看上三尺娘了,可三尺娘说王新国的眼角是撇的,看着烦人,根本比不上三尺爹,三尺爹人虽然黑点,脸却很硬,虽然鼻孔有点露,欠点稳重,可脸相耐看的很,三尺娘很满意三尺爹的三间屋子,通风,干爽,不会得风湿。就不顾三尺老舅和外公外婆的禁止,跑出来跟三尺爹住到一起了,三尺的外公外婆气得把三尺娘的生辰八字和原来的衣裤都一把火烧了,算是没生这个女儿,要三尺娘再不要回去。三尺娘就再没回去。直到三尺爹在云南贩盐时,不知怎么死掉了时,三尺娘终于跑回王家坳乡去,想请三尺老舅帮着去云南打探一下,怎么死的,尸体在哪,可三尺老舅却用竹枝把三尺娘赶了出来,说要不是看她大着肚子,非用吹火筒打死她不可。后来三尺生下来时,娘家也没来人来道满月的喜,三尺的娘彻底死了心。
 楼主| 发表于 2004-8-10 05:4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三尺

                         (六)

三尺老舅的主意是,把三尺的房子卖了,卖的钱用来拜师学手艺,虽然房子卖了可惜,可守着这房子也不能拿来吃饭,再说,卖了这房子,三尺也还有原来三尺爹住的那间土胚茅房可住。常支书说,那倒也是,于是卖屋。惊蛰刚过,在村里晒谷场的樟树下,放了张桌子,摆了茶,搞了一个卖屋集会,由常支书和三尺老舅作庄,买主前来约会,谈判。想买的有四家,刘春喜,晏家院村的骟匠晏麻子,乡小学的语文老师徐边路,河对面的本村的篾匠毕人杰。
最想买的是刘春喜,尤其刘春喜老娘,三尺娘一上吊,刘春喜老娘就开始打这房子的主意了。刘春喜有四个崽和两个女,八口人住在两层的土砖屋里,屋倒是有八间,上下各四间,可差不多都是空的,连床都只有三张床,刘春喜和他老娘睡一张床,老大刘自丸和老三崽刘自白睡一张床,剩下那张床给两个女儿老二刘红玉和老四刘红珠睡了,老五刘自得和老六刘自有没床睡,只好睡在二楼的大谷柜子上。老大刘自丸已经二十六了,在家里吵着要刘春喜给他找个媳妇,作媒的也还算多,可姑娘家看到刘春喜家的土砖屋里摆着四个儿子,就打退堂鼓,再说萝缝乡的光棍实在多,大家竞争很激烈。
其实,刘春喜手里也有一张王牌,老二刘红玉,红玉只有二十岁,她头上本来有个姐姐的,刚生下就打血喷嚏打死了,因此红玉比老大自丸小四岁。红玉长得不像他兄弟和妹妹,完全跟另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脸是脸,腰是腰,因此作媒的主要是奔着红玉来的,媒婆们几乎把萝缝乡所有光棍的八字都递到了刘春喜面前,刘春喜耐心地挑,挑过来挑过去,就是不甘心把红玉这张牌松开,可老大刘自丸跟催命鬼似地催他老子,要他赶紧把妹妹嫁出去,收一笔聘礼,好给自己另盖几间红砖房子,用来作为与其它光棍竞争的底牌。
刘春喜心想,盖一层四间红砖房子,少说也得一万五千块上下吧,家里省吃省用的,连床都啥不得做一张,靠喂猪和卖辣椒积了五千多块钱,把妹妹嫁出去的聘礼,最多有五千块,已经顶天了。哪里盖得起红砖房子呀,可巧,三尺的屋要出卖了。
 楼主| 发表于 2004-8-10 05:4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三尺

                         (七)

两个做庄的,四个买主,坐在了一起,在晒谷场的樟树下喝着茶,这樟树有合抱那么粗,横生的粗枝伸出来老长,远远看去就像一把巨伞。晒谷场的西南角给树的影子盖了大半亩宽。这晒谷场和大塘村里的大部分土地一样,原来都是属于光席公公的。那樟树是光席公公的老公公(老公公即曾祖父。公公是祖父,也是对长两辈的男性的尊称)种的,已经有一百二十五岁了,本来村里想把它砍掉,因为它挡住了晒谷场的光。可听七十八岁的八字老先生周玉秦说,席光先生送梦给他说,要大家不要砍树,说这是他的鬼睡觉和乘凉的地方,谁砍就索谁的命。人们都知道周玉秦老先生原来跟席光公公交情很好,席光公公还给了他三亩水田,不要他的地租,因此他的话很值得推翻,可周玉秦老先生是萝缝乡看地合八字做道场最值得信服的人,因此也只好买他的面子,当然,席光公公的把补锅师傅杨癞子拖下水溺死的事,对大家也有威示的作用。因此,大家也不再提砍树的事。
先是常支书开的口,他用舒展而嘹亮的嗓子,不慌不忙地阐明卖屋的原因,并在原因的中间加了一百二十多个啊,嗯和六七十个咳嗽进去,然后是三尺的老舅开了口,他倒是爽快,说大家公平喊价,谁出的价高,谁就得了房子去,并由常支书作为见证人,当场一手交钱一手签了合约,并由常支书加盖村委会的公章。刘春喜先出价,他伸出一个指头,常支书很在行地帮他说出来:一千!三尺的老舅一皱眉头。骗匠晏麻子端着烟枪,长长地吸了口烟,伸出两个指头,凌空剪了剪,常支书便叫道:两千!刘春喜听了这个价,脸讪讪的,他狠狠地拭了一把鼻涕,把指头往外一甩,在布鞋上擦了擦。徐边路老师有些厌恶的别过头去,往晒谷场的北边看,靠北的田埂上,三尺正低头用一截树枝逗水田里的扭着的蚂蟥,初春的风轻轻的吹着,三尺头上乱蓬蓬的绒发水草般地晃动。三尺背后是初萌了新绿的田地,远方有几个零星的农民在田里弯腰耕作,视线的尽头是彼此挨着的山,它们很安静的排成一队,彼此勾牵,像起伏的波浪一般。徐边路老师觉得春天很美,他从没从这个角度看过萝缝村,这是第一次领略了箩缝村的清爽、纯朴和炫丽。
两千五!徐边路老师转头看篾匠毕人杰,毕人杰正笑眯眯的眼正瞄着徐老师,他憋着嘴,腮梆子左右鼓动,像有只老鼠关在嘴里四处乱窜。徐老师有一丝恼怒,又有些窘迫,便转头看常支书,毕人杰这才一仰脖子,把水里的茶灌到肚里去了。常支书便问:徐老师,你不出价么,徐边路老师怔了一下,便摇了摇头。
常支书眼里滑过一丝不屑,嘹亮地叫道:人杰老弟出到两千五,哪位老弟还要开价么?刘春喜刚要开口,晏麻子烟枪一晃,抢先说道,三千二!刘春喜心里一抖,暗骂晏麻子是个懵冬瓜,钱多也不能这么加价呀,可这也难怪这晏麻子,全乡每年三四千头猪崽,都是晏麻子骟的,骟一头猪崽两块钱,一年就是七八千,骟猪前,主人还得好酒好菜招待他,他若不满意,手偏一点,骟不干净,猪就依然思春,厌食,长不壮。这口饭该当晏麻子吃的,他在县里的兽医站专门培训了三个月,才学会了骟猪的伎俩,别人连骟哪都不知道呢,而且若骟不好,猪崽感染了病菌,很容易发烧发死。
三千五!毕人杰抬起头,对晏麻子灿烂地笑着。晏麻子狠抽一口烟,一张嘴把一个爆破式的“四千!”和浓烟一起吐出来。毕人杰笑得更厉害了:四千五!晏麻子把烟袋在长凳上吧地一磕,便伸手去怀里掏烟袋。空气突然变得郁闷起来。常支书的鼻翼一开一合,三尺的老舅眼睛放光,刘春喜挠着头皮,晏麻子装烟斗的手有些抖,毕人杰依然笑得像朵花一样,可这朵花怎么看都有些僵,常老师则沉着脸,眼皮有些自卑地下垂。三尺在郁闷的空间之外,他眯着眼,仰着脖子,哈着腰在晒谷场的中心转着圈子,脚下故意踉跄着,不时摔倒在地,又爬起来自得其乐地转圈。
 楼主| 发表于 2004-8-10 05:4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三尺

                         (八)

常支书干咳了一下,举起茶杯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说:各位……老弟,毕老弟出到了四千五,还有更高的价么?常支书的眼神在五张脸挨个溜了过去。没人作声,常支书便站起身来,那好,我念三遍,再没有出价的话,房子便是人杰老弟的了。毕篾匠便又向大家展示了他的脸上微笑的纹理,四千五,第一遍!……四千五,第二遍!四千五,第……五千!!!常支书给这个“五千”吓得一抖,坐倒在凳子上,两手扶着桌子,大声问:哪个,哪个出五千?
刘春喜缓缓站起来,脸上很古怪,似乎是骄傲,又像是后悔,又包含着仇视、倔强和渲泻,一桌人全看着刘春喜,刘春喜用恁尖而颤抖地嗓子说:五千,我出五千……,说完便坐倒在凳子上,塌着肩,像只刚从塘里爬上岸来的公鸡。
常支书激动地从凳子上弹起来,说:谁还有比春喜老弟价钱更高的么?毕篾匠、晏麻子,徐老师都摇头。常支书便用比先前更崇高的语气,昂扬地说:本人,作为村党支部书记,郑重宣布,原属大塘村十六组村民彭有耕,王芙蓉之子,彭三尺的三间木制房屋,通过竞价交易,已与大塘村十六组村民,刘春喜达成交易意向,现在开始,签订交易合同。
三尺房屋卖得的五千元钱,一千元留给三尺拜师之用,余下的四千元,常支书说这四千块钱,由自己和三尺老舅各保管两千元,三尺老舅阴着脸,一张一张地数了两千块钱给常支书,常支书收了钱就回家了,他忘了开收据。三尺老舅发了阵呆,便恶声恶气地对三尺说:三尺,明天,你就跟我去罗家庄村,去拜见罗百强师傅。
发表于 2004-8-10 15:03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三尺

稻子,服你了,写得好极……只是太惨了,把人都写得那么憎!!!!
呵,等你三尺的结局,也许又是大悲,悲到底的吧?揣测中感概~
 楼主| 发表于 2004-8-10 17:09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三尺

感谢珠子,还没来得及修改,先发着,今天不知有没有空,也许写些:)
发表于 2004-8-10 17:19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三尺

道人,悲不得!
历史要前进,人类得进步。当前,写悲,是一种传染病。
先苦后甜吧!
仅供参考!
 楼主| 发表于 2004-8-12 04:08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三尺

感谢东方,没心思往下接,
发表于 2004-8-12 04:1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三尺

道子,保重,注意休息吧,这几天你的文章都有些小资的情绪了,多休息吧~~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关闭

站长推荐上一条 /1 下一条

QQ|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诗歌报 ( 沪ICP备05009012号-2沪公网安备31011702001156号

GMT+8, 2024-11-25 09:18

Powered by Discuz! X3.4

Copyright © 2001-2020,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