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弃儿

肖今

                         命运的弃儿（1996）

    回家的路上，阿青一直在做周密地思考。她反复地看着那本红色封面的小学毕
业证书。
    全乡第二名，爸妈会满意吗？高兴吗？上初中了，势必得住校，学杂费势必加
多。爸妈会让我继续读书吗？即使会，那学费怎么交得起呢？难道还是欠吗？不行
！不行！一想到这儿，阿青简直要急跳起来。既然这样不行，那只好放下书包在家
务农喽！
    翻来复去地思虑，还是乱麻一团，无头无绪，反令她更加忧愁，更加担心。
    脚下的步子是那么沉重，那么吃力，连那影子也被拖拉得老长老长。
    她索性来到溪边的一块岩石前，一下子瘫坐在上面。随心所欲地捡起旁边的一
颗石子，投入水中。那清澈见底的溪水，随即微波荡漾，一圈一圈扩展开了。这石
子一投也惊动了自由自在地正兴游嬉戏的小鱼儿，它们象受到袭击似的，没命地乱
窜，四处乱钻。
    阿青禁不住“噗嗤”地笑了。突然笑容又收敛，只眼望着那群逃命的小鱼儿，
摇摇头，自言自语：“小鱼呀小鱼，你们是那么的不堪一击！其实只要你们预先想
过——这世界没有永恒的宁静，就不会惊慌于动乱之中，如同一只惊弓之鸟。
    正在沉思中，夏风热情地拂揉着大地。阿青感到脸上有个毛茸茸的东西睚浮动
。伸手抓了一下，原来是狗尾草。一念之匆，她折断了“狗尾巴”，把它捏在手心
，无休止地折腾着它。心里感到有一丝快感，这大概也是一种心灵的渲泄吧。
    可是，很快这丝快感消匿了。取而代之，歉疚油然而生。阿青意识到，自己伤
害了无辜，荼残了生灵，未免太残忍了点。于是以为此忏悔不已。
    小草啊小草，你是那么的虚怀若谷。你有顽强的生命力，有惊人的生存力。在
岩石的压迫下，你靠汲取大地母亲点点乳汁，依然暗暗生长。你对别人无情的践踏
，不畏！不恨！对别人的不屑一顾，不怨！不恼！小草，你是多么可贵可爱呵！你
不求名利，不慕权势，不因财看人，更不悲观消极。生得开朗，也死得干脆；生得
平凡，也死得平淡；生为畜食，死亦为地肥……
    想——想到了遥远的太空。它终究是梦幻，阿青只好停止幻想，回到了现实。
    这时，她才发觉头顶上火烫烫的，脸蛋儿热辣辣的。她无可奈何地站起来，这
一坐时间溜走太多了。
    日已当头，阿青方才感到肚子饿得要命。从清早爬起到现在，她还没吃点儿东
西呢！本以为一开完修业式，就可以回家了。结果，还得留下来打扫卫生。这是“
义务”，阿青从不轻视，每次干得比谁都卖力。最后一个离开学校的，也就是阿青
了。
    乡校是她的第二个母校。短短两年，却孕下了深厚的感情。告别，真有点忍痛
割爱的感觉。更何况，阿青曾被她关怀过，培育过。她站在校门口，滞呆着。最后
，她自慰道：走吧！鸟儿丰满了羽毛，就得高飞！既然这样，让我把留恋之情保存
心底吧！
     阿青，再次回首，那校园此时已被青山阻挡了。
    回到家里，她把从学校拿来的证书、奖状、成绩单统统交给母亲大人，然后静
静地等待母亲的“发落”。
    “青囡，第二名哪！呦，还是全乡的哩！”妈妈的脸上挂满了彩色的花朵，眼
睛放射着从未有过的喜悦的希望的光芒，“青囡，第一名是谁呀？你要是第一名，
那才是真好呢！”
    “我——不知道。”听了妈的话，阿青皱紧了眉头，她早就知道妈妈是不会满
意于此。
    “青囡，下半年上哪儿读书呢？书费要交多少？”看得出妈又恢复了往常。
    察颜观色是解救阿青的绝密。这时，阿青看到妈脸色的变化，小心地说：“妈
，可能要到石壁中学读。听说那里还是重点教育呢！教学质量可想而知的。至于学
费可能很贵。”最后，阿青用了句试探性的话。说完，她的全部心弦都拉紧了。
    “青囡，老实说，我倒希望你不会读书。这样，就怪不得我不培养你。可现在
，你成绩优异，若不供你读书，怕别人会说我偏心；你呢？将来也会怨恨我们不栽
培你。若让你让学，以目前处境，实在困难呀。唉！真拿你没办法。也罢，只要你
自己争气，我们大不了豁了这条老命。青囡，一个人一定要有良心。俗话说：生得
亲买不亲。书读出了，你可别忘恩负义……”
    这一次，阿青自始至终都在聆听妈的话。她的心潮起潮落，当知道妈妈支持上
学时，兴奋得快要疯了。太激动了！妈妈，今天多伟大！多圣明！多开通！哦！母
亲万岁！于是，阿青干活更勤快了。她想：我不能拿什么来感恩养我的父母，但我
有孝心，我有人力，给父母当个助手吧！
   一个人只要拥有了信心和希望，就会热衷于一切活儿，也会特别乖巧。对于阿
青来说，这些是她生命的源泉，而且又是父母所赐。所以为了报答，为了义务，更
为了生存，绝对不会有辞却拒绝的情况出现。反而更为心甘情愿地为父母服务。
   这就是一个弃儿的命运！

风潇雨寒

这就是一个弃儿的命运，也是一个好的命运的开始……

肖今

不幸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