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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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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4-8 22: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的大学
1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一个大学生?我曾经反复的思辨我的所作所为,我觉得我根本没有资格称之为“天之骄子”,如果把大学生的诸多标准扣在高中时代的我身上,我却感到我可以称之为大学生,但那时的我却是名副其实的高中生。我有时坐在阴暗的角落吸烟,烟火忽红忽暗,青烟飘飘荡荡,我仿佛如在仙境,这时,我常常寻找我现实的本性,但我却什么也找不到。我的颓废无聊思想像烟火的光亮一样映红我日趋苍老的脸庞,我做的唯一动作只有无休止的吸烟。
接到大学通知书的那天,我的乡邻亲戚皆大欢喜,他们热情的涌进我那有点破烂的家,齐声祝贺我的父母。看着父亲秃顶的头,弯弯的腰,母亲花白的头发,浅浅的皱纹,我平静的说,需要很多的钱!我就是砸锅买铁,出门讨饭也要供你读大学。我的父亲挺直了腰杆。
入学报到那天,我浑身充满了新鲜感。在我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我唯一开过眼界的地方便是沂城。沂城是个温和的小城,那里人们的生活很缓和,那里没有红绿灯,没有高楼大厦,更没有公交车。在省城这个繁华的城市里,我发现了我的贫穷,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但我仍想张扬自己,因为我的个性张扬。
竞选班干部,我站在讲台上,看着众多异样的目光,我激动的很。我声音颤抖的用家乡的普通话飞速的发表完我的演讲后,下边一片茫然,他们没有听懂我的演讲,我尴尬的满脸傻笑,不好意思的道,我的话完了。下边愣了片刻,而后是“噼里啪啦”的掌声,掌声中包含了各种各样的感情。幸运的很,我的糊涂竞选竟然成功。人的性情是有差别的。我非常欣赏我的质朴、善良、敏感、颇具同情心,并以我的喜爱以及律人,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为此,我受到了一些人的攻击,同时也受到了许多人的欢迎。
2
在进入大学之前,我绝对是个好孩子;在进入大学之后,我也不能肯定我是个坏孩子。虽然我学会了抽烟、喝酒、狂欢。我天生便具有吸烟的基础,在我没有学会吸烟前,我特别能吃草。当我个人落魄失意时,我会有节奏的咀嚼嘴内青草,直至舌头涩青。我认为,草内有很多的营养,这种观点是我从我家老牛的高大肥壮中得到的。在我吃草的时候,我的眼前会出现幻景,我像牛羊一样,爬行在一片碧绿的青草上,青草的气息使我浑身放松,我的大脑在梦幻中得到真正的休息。进入省城,难觅新鲜的青草,没有了青草,我的悲观愁闷便无处倾泻,我开始吃纸。纸是草做的,同样具有草的韵味,但纸是白的,老给人一种空洞无力的感觉,而且纸已没有了草的那股淡淡的涩清和百嚼不烂的柔韧,我一时找不到我的感情的依托。就在这时,我发现了烟。烟是好东西,它可以把你带入更为虚幻的境界,让你在一片迷梦中放松。每当我的感情阻塞,我便借烟疏通。我会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随随便便的或躺或坐,点燃一只烟,慢慢的深吸,在我的吸咂下,烟光映红我黑黑的脸,使我显得无比的强壮;烟雾飘飘荡荡,朦胧我的视野,我的思想延伸的很远很远。
人是群体的动物,我的大学需要朋友,虽然寂寞会使人无比的美丽,未央生便是我的朋友。未央生是个诗人,他的诗有种我说不出的美感,就像我说不出飞天的美丽一样。他从不炫耀其诗作,他固执的认为诗歌是个人的东西,不必要得到别人的赏识和认可。他木讷少言,却常常洞明世事的一切。他常常说,这世道,我们要看的出,却又说出。我对他的观点虽然认同,但又难以实行。我天然的率真、质朴使我在我的大学中跌跌撞撞,脸青鼻肿。每当我们心情苦闷,我们便去狂欢。我们会在夜深人静之际,提几瓶酒,买几包烟,带点花生米,在无人的护城河岸借酒进行野兽般的歌唱。我们的歌声在寂静的夜晚回响在空旷的都市上空,像受伤狼的嚎叫。累了,我们便合衣躺在青青的草坪里,嗅泥土的清新,感受青草的轻柔,酣然入睡。翌日,我们会在鸟儿的歌唱中睁开双眼,懒洋洋的对着太阳伸个懒腰,蓬松几下满头的晨露,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我从不认为这是我的堕落,我始终认为这是我的革命性。
3
一个人的大学如果没有恋情的发生难以称之为为完整的大学生活。我不知道我与柳晓的关系是否是恋人关系?柳晓是我高中时代的朋友,是沂城某局长的独生女儿。我们之间虽然亲密无间,但我始终认为我们难以成为亲密爱人,我们的身上有着太多的不同和差异。
同在省城,柳晓经常的来看我,我们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英雄山。英雄山是革命英雄们长眠的山,山上松柏郁郁葱葱,其间羊肠小道曲径通幽,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去处。在山腰的枫树,我与柳晓并肩而坐看朵朵红透了的枫叶,他们随风飘落,像烈士们颗颗跳跃的红心。天月,我们现在都是大学生了,我们应该好好的适应社会,我们要学会适者生存。柳晓的话透着某种沧桑。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呆呆的盯着片片飞舞的枫叶,我仿佛看到我的那颗红心也变成了一片枫叶,与各种各样的英雄的枫叶一起飞舞,红色弥漫了我的双眼。天月,我觉得你应该试着改变一下你的某些个性。柳晓顺着我的目光道。我们是不是朋友?我盯着一片沾满泥土的枫叶,自言自语的问。你说呢?我一直把你当我最好的朋友,你想什么了!走,我们去山顶。柳晓拉起我的手,奔向山顶。省城的秋天像一个看透世事沧桑的老人,平淡而静谧。我们走在扑满枫叶的小道上,心情无比的安闲。秋风奔跑在我的脸上,落叶在我的身边舞蹈,我忽然感到非常的幸福。
有时,我会无由的怀念我的大学生活,怀念我的无能张扬、怀念我的朴实厚道。在大学的生活里,我就像一只无头的苍蝇,虽然一直在不停的飞翔,却是徒劳无益。每天,我都在太阳的呼唤中睁开双眼,胡乱的做些洗刷,急匆匆的跑向教室,随便的读几首诗歌,看几篇小说,一天便在浑浑噩噩中度过。晚上,几个哥们打几轮够级,看几眼电视,便匆匆进入梦乡。一天天就这样过去了,到毕业时,大脑里一片空白。渐渐的我发现,我的勤劳忠诚在大学生活的磨练中慢慢消失,我正蜕变为一个可爱的混子。
我不知何时开始迷恋足球,对泰山队的比赛我每场必看。我不知道我是喜欢这支球队,还是随波逐流,抑或是寻找一种感情的共鸣。每次球赛,我和柳晓都坐在广场的绿地上,共同观看我们喜欢的球员——宿茂臻。我也不清楚我为什么会对茂臻感兴趣?他那高高的个子,憨憨的表情,认认真真不辞劳苦的穿插补位,以及他在门前的灵感,总使我有一种暖暖的感觉。比其某些球员的刁钻古怪、故弄玄虚,我觉得茂臻是一个真实的人,他那忠厚的憨态在千奇百变的脸谱中如同故乡山菊花,令人神往,讨人喜欢。我看球不象某些球迷那样大喊大骂,像一群疯子。对于球迷的粗俗言语,我不会有任何反应,我明白在这个人人都带有虚伪面具的城市里,每个人的心中都存有或多或少的郁闷,观球的粗鲁,恰恰是这郁闷的宣泄,是人的本性的自然反应。看完球赛,我不会对球队的得失做任何的评价,我根本不懂如何评价,我喜欢的是茂臻老实勤恳的面孔。与柳晓漫步在广场上,我们什么话也不说。城市的夜色是美丽的,我们的心情是温馨的,就像广场上橘黄色的灯光。灯光下,我们的影子瘦瘦长长,合为一体,像球场上的茂臻。这时,我会有被理解的轻松和无名的感动。在荷花喷泉前,我们共同默念: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中,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在我们的共同神往中,我仿佛看见荷花和莲叶缓缓展开,美丽的莲花变成了饱满的莲子,柳晓与我轻舟泛水,采摘着硕大的莲子,忽然,柳晓变成了一条美丽的鱼儿,调皮的与我在莲叶间捉开了迷藏。
4
父亲曾在一个很深的夜晚告诉我:人是有灵性的动物,我们已逝祖先的灵魂并没有离我们而去,他们呈亲近疏远的状态整齐的排列在我们的身边,关注着我们亲人的一举一动,并且随时以晦涩迷蒙的梦境告诉我们。父亲讲着话的时候,昏暗的油灯在漆黑的夜晚发出惨淡的微红,映在父亲古铜色的脸上,像雨水稀释的血迹,窗外的风吹动灶房的门吱呀呀的直响,油灯忽明忽暗,不时的,猫头鹰的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游荡,像是在召唤寒夜中无家可归的灵魂。我觉得,父亲的话中充满了恐怖的智慧:血缘中有着许多共同的东西,再自然界的沟通下,血缘之间有着某种心灵的感应。就像窗外风吹门动,门动灯暗,灯暗鸟叫,鸟叫人言,彼此之间有着对寒夜的共同感受。
在一个夜色沉重的深夜,我做了一个恐怖的梦:梦见我八十多岁的奶奶躺在床上,嘴角抽搐,双手发颤,脸上的皱纹堆砌成一朵干瘪的紫荆花,她冰冷的双手紧紧的抓住我的手,想告诉我什么,但又什么也说不出。我拼命的大喊:你想说什么?却发现我喊出的声音我竟然自己都听不见,我着急,我生气-----我在焦急愤怒中醒来,拌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我辗转反侧。清晨我打电话问我的父亲,他愣了一下,而后才慢腾腾的告诉我,你的姥娘没有了,丧事办的很大,只是你的几个舅舅为了遗产产生了若许风波。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是姥姥看大的孩子,我的童年的记忆里,姥姥带给我理想真挚的疼爱和关怀。我不由记起我姥姥家离开时的一些片段。夕阳的余辉涂抹着布满枯草的山坡,姥姥站在瑟瑟的秋风中凝视着我慢慢的离去的背影,像一幅美丽的风景画。通常的 ,我会不住的回头呼喊,回去吧!姥姥。而姥姥则会喊道,慢点走啊!大外甥。我们两人的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空碰撞,像一首美丽的歌。如今,姥姥去了遥远的天国,留下了九个儿女和若许孩子们的争吵。人为什么活着?生者对死者的怀念和死者生前的期盼像两条毒蛇,慢慢的噬咬我童年的灵魂。
5
冬天过去了,春天在花开的声音中向我铺面而来。四年大学生活使我学会了分析社会和这个社会的人们。这是一个浮躁的社会,这里的每个人都在矫揉造作的面具下藏有一颗容易受伤的心,这使得这个社会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坚强。人是有自尊心的动物,每个人都不想被别人看扁,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被尊重,被崇拜,所以每个人的脸上便有了一幅美丽的面具。我开始分析人的无聊本性:矛盾、贪婪、欺骗、简单、孤独、脆弱、嫉妒、阴险、自私、空虚、无耻、卑鄙、下流、空虚,我觉得我很难抓住无聊的本质。在春天的阳光下,我突然领悟道:我个人的无聊表现反映我对环境不满而进行的无聊的抗争,而非自我的堕落。我决计进行一次寻找无聊的春游。当我开始策划我的春游计划——寻找无聊。在寻找无聊的策划中,我忽然发现我的思想干净的好象初生的婴儿,我根本没有无聊。我觉得我仿佛蹲在一个低洼的盆地里,看着满地的粪土而自诩为见多识广,殊不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举目远眺,高楼大厦的钢筋混凝土遮挡了我的双眼,校园内的花草树木在经历冬天的压迫后,复活点点滴滴娇嫩的新绿,绿色在我一片苍黄的眸子里点缀出新生的希望。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春天是孩子们的季节。*场上,一群天真可爱的孩子便拍手边摇头认认真真的唱着: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奶声奶气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回荡,我突然想到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我决定去攀登燕子山,去寻找我的无聊。
燕子山的远观像一只腾空飞翔的燕子,其山势像燕子一样小巧玲珑。山上松林茂盛,郁郁苍苍。其内布满了众多的坟墓,一堆山丘加上一块石碑便构成了一位逝去的人。我牵着柳晓的手,一步一个脚印的踩在嫩草鲜花上,感受着春天赋予我们的温暖和温馨。在半山腰,我一屁股坐在一座坟墓的供台上,点燃一只香烟,像一件贡品摆在供台上。坐在逝者的坟前,我安静的开始思考逝者的智慧。人死如灯灭,人死后会化作一捧黄土,滋润着人世间的绿色植物。而人的生前,却疯狂的剥夺着自然的绿色,使绿色在无可奈何中作些枯涩的微笑。绿色是生命,他们有着人的本性,他们对活着的人无可奈何,却会榨取逝者的骨肉、鲜血,乃至灵魂,借以保养他们的绿色。当活着的人进行无聊的掠夺绿色时,绿色也会残酷的压榨活着的人的祖先,或许,活着的人的无聊行为正经受祖先的唾弃,自己灵魂的劝阻,但活着的人本性却总是沦为感情的奴隶。就像我,大逆不道的坐在逝者的供台上,自以为无聊的逍遥,其实,墓内的逝者却把我当作他的祭品,我自我感觉潇洒的香烟恰似敬奉他们的燃香。人的生死是无聊的,而人的无聊却有着更高更深的境界,我越来越在寻找无聊迷失自己,我弄不清楚什么是真正的无聊。别在发愣了,我们继续爬山。柳晓拍拍我迷幻的大脑,心平气和的道。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我忽然想到父亲的话:生活就像山间小径,一波一折,坎坷不平,我们应该明白,即使再坎坷的路也会有平坦之处,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要轻言放弃。走在这坎坷的小道上,我无聊的品位着父亲的话,像是在咀嚼一节新鲜的嫩草。
无限风光在顶峰,站在燕子山,俯瞰省城,我的心中突然有一种“天下之大,舍我其谁”的感觉。高楼大厦在我的脚下小若弹丸,刺耳的噪音离我远去,飞奔的火车慢慢的穿过都市,如长龙表演。我突然意识到:都市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在故意的遮人耳目,都是故弄玄虚。看,天月,广场的喷泉正喷放,好好看啊!柳晓拍手欢呼。我看了看荷花池内飞升的水柱,像根根长长的面条,来填饱都市人们日益饥饿的精神世界。柳晓在春风的拂面中,对着高高升起的喷泉,大声的喊道,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在这远离都市的高山上,我看着柳晓用力累红的脸,也不由的大声的喊诵,鱼戏莲叶中,鱼戏莲叶东-----在我的大声喊叫中我突然发现我原来是个精神极度饥饿的都市边缘人。恍惚中,我仿佛看到我逝去的姥姥站在省城的上空向我关切的张望,而我与柳晓骑在一只美丽的燕子身上,飞翔我们春天花开的地方。那里,有天真可爱的笑脸,奶声奶气童音,我仿佛听到稚气十足的歌唱: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2002年11月3日初稿
2004年4月5日修改
发表于 2004-4-8 23:4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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