栅 栏[原创]

羊羊

  栅   栏
                                          杨犁民
　　海昌，吃饭罗。二叔朝竹林那边一喊，五岁的海昌便耗子一样溜了过来。二叔一把抱起他，满脸胡茬不停地往他脸上扎，逗得海昌嘻嘻直笑。
　　二叔是个单身汉，四十出头了。隔着一大丛竹林，穿过那段浓荫笼罩的石板路，便是海昌的家。两家的屋子一字儿排了，像兄弟俩。二叔很喜欢海昌，常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些饼子之类的东西给他。每次晚饭，二叔都比海昌家开得早。海昌觉得二叔的饭就是比自家的香。海昌也就仿佛两家公有似的，海昌妈也从不担心海昌跟二叔在一起。
　　海昌爹死的那天，二叔没去。次日二叔跟村里人一道，把海昌爹送上山后，回来就吧嗒着一支烟，蹲在土屋里一声不响。海昌妈器哭得死去活来，可海昌高兴，蹦跳着来找二叔。叫一声，二叔不应，再叫，还是不应。海昌用手推了推他的肩膀，二叔抬起头来，眼睛好怕人。
　　日子渐渐平静下来。海昌妈第一次下水犁田，白白的小腿在水里泡得像萝卜。二叔路过，在田埂上站了，不说一句话。海昌妈瞟了他一眼，不说一句话。二叔突然觉得眼睛有些湿，遂脱了鞋跳进田里。“我来”。二叔不看海昌妈一眼，语气不容置疑。抢似的扶过犁头，二叔的手触到了海昌妈的手，海昌妈觉得自己抖了一下。
　　海昌妈去运柴。二叔说我帮你。回来时遇到村里人，说二叔早，说海昌他娘早，说完就过去了。去了很久仿佛在笑。二叔和海昌妈都不说话。很久，海昌妈说以后不要帮忙了。声音轻轻的，像蚊子嗡嗡，像自言自语。
　　入秋了。天晚得越来越快。海昌妈老觉得村里人的目光有些异样，老觉得自己的身后长了不少眼睛；那一下子空了许多的屋子，也突然间变得透明了似的。二叔也不似以前豁达，乐观，歌不唱了，眼窝深陷，总蹲在什么地方默默地抽烟，见了人，也不抬头答话，贼一样便过去了。
　　海昌的肚子总是在天黑时咕咕直叫，却再也听不到二叔唤他的声音。那屋子上的炊烟，也不似以前准时，有时候整天也没点影儿。他想到二叔家去，却被海昌妈一把拖住，瞪了眼：“你再去，我打断你腿子。”海昌从没见她这么凶过。海昌在路上碰到二叔，怯怯地叫了声，二叔看了他一眼，径直去了。海昌读不透那目光，海昌很委屈。
　　海昌妈终于在一天清早请人放倒了那丛高大的竹林。那条小路便看得清清楚楚，两家的屋子也突然间有了许多距离。海昌妈让人把竹子劈了，在屋子周围围了浅浅一圈栅栏。说是为了拦鸡，拦那刚从邻村抱来的小狗。
　　日子沉闷得有些窒息。谁也不明白，好好的，二叔怎么突然会死。消息过来的时候，海参昌妈几乎不敢走出门去。出葬那天，下着蒙蒙的雨。海参昌妈领着海昌，远远地跟了人群出去。黄土往棺木上撒的时候，妇女们都哭，海昌妈不哭。她早早地带了海昌回走，她突然感到痛，心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有种比丧夫更甚的悲哀。海昌拉着她的手说，娘，你看，太阳出来了。
　　一小块红光，在乌云后面探出小小的脸。海昌妈低下头来，她抱起海昌，亲了又亲。
　　只有海昌看见，那些泪水。　　

黎阳

加重了，大家看看，很痛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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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生活在道德樊篱下的女人哭与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