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

雅贼

脖    子

   某人的一句略带调侃意味的实话，弄得我先是一阵忍俊不禁，而当笑容稍纵即逝时，一丝丝回忆性质的印象和感慨油然而生。那个人说，六七十岁的老人很少洗脖子，而且多少天不洗也不见有多脏。
    由此，我对人生领悟的套路又开始专注在对脖子的留意上了。小的时候，淘气，贪玩，不太讲卫生。的确，再爱干净的小男孩能有几个洗脸能顾及到脖子的，再加上洗脖子的难度比较大，于是，天长日久，颈颊之间出现了阴阳分明的楚河汉界，家长一再教诲，甚至责备，都没有往心里去，实际上就是根本没有理解洗脖子的意义，于是依然我行我素，整天在外面疯跑，伴我左右的往往是一群“刎颈之交”。
    说真的，男孩子的成长似乎是从自觉洗脖子开始的，先抛开个人习惯不同不提。男孩若有一天主动地洗了脖子，而且明显看出洗得特别干净，这就意味着，他应该已经是个大人了。虽然这种定性得有些主观，但我想，凡是男孩，经凝神思考后，大都会同意我的。
    现在的我，洗脖子已经步入了日常生活的正轨，既不同于孩提时的一暴十寒，也不同于成长之际那种例行公事的紧张和做作，似乎显得平和，客观，且有分寸，随遇而安，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成熟吧。
像我这样的人，父母大都年过半百，也逐步淡出了家庭主力的舞台，当起了准老人。他们这一代人，到了这个年岁，体力和精力不足，阅历和闲心有余，但由于处在上面仍有老、下面依然小的特殊地位，所以明显有余不济不足，大有苍老疲惫的倾向。有人说，中年人容颜见老主要体现在脖子上，我比较认同。因为一次给老父按摩颈肩的时候，当触及颈部，我分明感到了一汪松弛的老皮，在优柔寡断地跟着我的手指忸怩，我总担心会把它撕裂。沉默片刻，便赶快继续，而且根本不敢感慨出声。女人就更容易老得离谱。一次母亲午睡，我担心她着凉，去给她盖上被，当把被角掖在她的喉部时，我还以为碰到我的手的是被面呢。
就是这样的脖子，平日里我也很少看到他们洗，不过也比较干净，大概是他们怕让人看到自己苍老的标志，就偷着洗吧。
如今的人大都长寿，古稀老人要比花甲老人多得多。这个年龄的人大都心静如水，了无牵挂，尽享天伦，比如我外婆。前文提到的那个说“老人不洗脖子”的人，实际上说的就是我外婆。的确，我从来就没有见过她洗过脖子，洗脸也不常见，大概是老人的起居习惯与我不大一致吧，不过，外婆的脖子却是最干净的。有一次我给她洗头，顺便洗了脖子，这才发现她的脖子特别干净，几乎不用沾水。当然，给七十岁的老人洗脖子要格外小心，手指轻轻揉捏即可，尤其像我外婆这么干净的人。现在，伊已作古，想起那一场景，还些许掉下泪珠。
古稀老人不爱洗脖子大概是因为行动迟缓，体弱不堪。而脖子始终干净，也许也是因为行动迟缓，出汗少，不容易粘灰吧。
脖子不能不洗，时间长了会有污垢；但又不能总洗，洗多了会拉伸皮肤，加速衰老。不过，常言说得好，脖子松了不洗泥，也算是答复了我们全家人。

疲惫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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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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