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故事

沈秋寒

   
1   我懒懒的拉开了窗帘。
    天很蓝，有几朵云彩。阳光挺温暖。窗外是一个银色的世界。
    很令人陶醉。
   
2   影来电话问我，下雪了吗？我说下了，从圣诞节一直到春节整整一个月，一场接着一场的，没有停过。影说下过雪的城市是不是很白很美丽，踩在上面是不是有如女人的温柔？我说雪很脏，落满了灰。影说那样就不好了，不讨人喜欢了。我说是呀，如果在山里边就好了，可以有一个美丽的冬天，守着火炉，穿上厚厚的棉袄，烤一只野兔子，喝一壶家酿的烧酒，那生活就悠哉悠哉了。影笑了，小心遇上狼，那狼就悠哉悠哉了。我也笑了。
    昨晚家里的猫跑来跑去的，没有睡好，早上起床好饿，影告诉我。我说那你就把猫炖了吃了吧，那它就不跑了，你还能填饱肚子。胡说，我把你炖了，影喊着。
    那只猫是影最好的伙伴，白白胖胖的，象一团绒球，深兰色的眼睛让人觉得很安逸。影却是瘦的，看起来有点疲惫的样子。有时候竟会莫名的为她担心。
   
3   我认识影是在两年以前。
    学校的生活很单调，无所事事，我就泡网。那个时候月光剧场还有名气。我跑到侠客岛去混日子，和人吵来打去的居然有了点名堂。知道影是因为虫子们经常认错人，我和影的网名只有一字之差。于是有人经常在我面前提到她。我就记住了。后来两个人在网上遇见就有一句没一句的闹。我常说要抢了银行带她私奔。她就给我做了一个精密的逃亡计划，终点站是：警察局。她说社会要对年轻人负责，然后呵呵的笑，然后告别，然后下网。
    时光悄悄的流走，只剩下镜子里那个无所谓的笑脸。每天都在闪烁着字符的屏幕前度过，逐渐的我也变成了屏幕里闪烁的字符，在网络与现实之间游荡着。    时常的看见我笑，我也偷偷的看着人们笑。
   
4   生活的习惯形成规律，我沿着即成的规律周而复始，变的快乐而且幸福。
    很快的到了2000年。旧的千年将要结束，新的千年将要开始，人们都很忙，我也忙，玩泥巴。千年虫和圣诞蠕虫的巨大阴影也同样笼罩着我，很担心眼前的屏幕一下子变的漆黑，再也无法与那个世界勾通。
    我和影开始写信。写这片蓝蓝的天空下我们的小，写这一代人的麻木的快乐，写感情的假，写这个真实的世界。彼此之间忽然拉的很近很近，心里竟有了温暖，如同火焰，在黑暗中腾起，一瞬间，我知道，我动心了。
   
5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用它来寻找光明”。
    我和影都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轨迹。只是我们都那么小，应该快乐。
    圣诞节的时候，我写信给影，告诉她“我喜欢你”。
    影却没有了消息。好象从空气中蒸发了。我一下失去了平衡，变的茫然无措，整个人都混乱起来，到处发帖子，“留给影”，“留给影”，“留给影”……那时侯我第一次明白了，那种快乐一旦崩溃将是怎样的空洞。
   
6   2000年的元旦，下了好大的一场雪。我们全都被困在屋里不能出门了。纷纷扬扬的雪花把窗外的世界变的很纯洁，我玩我的泥巴，心里想着影。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我的机器中了病毒，瘫痪了。“我明明改过日期的！”我暗暗骂着。但现实是不会改变的。在泥巴里，玩家死了，还可以复活，机器却不能。雪依然在下，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
    我出门了。
   
7   网吧里的气氛很热闹，吹了很多气球，四处洋溢着欢乐。零点的钟声响了，我们一起冲出去，打着闹着疯着欢庆这新纪元的开始。有人推了我一把，我倒在雪地里，慢慢的滚进雪堆，仰起头，看见了，黑夜里没有尽头的天空。
   
8   早晨六点钟。我收到了影的 EMAIL。当时的心情居然很紧张，惴惴的。“你的信我收到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我受过网恋的伤，不想再伤第二次，对不起……”我笑着和大家告别，说我困了，想睡觉了，说新年快乐。然后离开，回学校了。去上自习，一个人。
    翻开书的时候，我哭了。

9   雪停了。我也醒了。喉咙很干，起床喝点水，看见窗外的天空很苍白。点了一颗烟然后给猛子打电话，告诉他我的机器完蛋了。猛子就骂我混球，说早就看你没个好儿，这回报应来了，自己撑着吧。我说那好吧，反正我也不急着用。之后就一头倒在床上，看着矮矮的天棚发呆。
    我煮好泡面的时候，猛子来了。踏着满鞋的雪，大声喊着冷，一进门就翻箱倒柜的把能吃的东西全掏出来，统统摆在桌子上。接着问我，你说我先吃什么好呢？我看他这么折腾，终于笑了，你先吃桌子吧。猛子于是很听话，把我的夜宵放回原处，开始修机器。我怕他真的饿坏了，还要我带他去看医生，会花很多钱，就一口一口的给他喂泡面。
    我的机器到底还是报废了。猛子满脸委屈的看着我，没办法，显卡烧了。我也只有叹口气。天意如此。和猛子一起抽烟。吞下去半包烟，猛子就背起包来走，我接着睡觉。傍晚猛子又回来了，带着一块新的显卡。我看他鼻子红红的，忽然很不忍心，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说，谢了。然后他就把我的夜宵拿出来吃，看着我玩泥巴。憨憨的笑。怪可爱的。
   
10  我的生活又回到了屏幕前面，一切都那么熟悉，和从前一样。依旧是早上六点钟起床，上早操，回来喝一杯咖啡，吃两块蛋塔。然后去上课。下午休息。或者睡觉或者上网。安静而快乐。
    然而，好象，又并不完全一样？
    没有影。屏幕后面的世界，已经名存实亡。只有符号在循环，冷冷的，没有感情。泥巴里我也终于练成一代宗师，所向无敌，可惜年纪也大了，该退隐江湖了。
    我厌倦了。想要离开那个我曾经赖以生存的空间。
    2000年的情人节，我宣布戒网了。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是奔波于公司和学校之间的。不断的考试，不断的去见各种各样的人，说情送礼，就为了一张优等生的评定。我只是不想母亲再为我操心。我长大了，该养自己了。
    五月份时，我得到了现在的工作。当时是高兴的。然而很快就来了坏消息，我的体育补考没有通过，有可能要缓发毕业证。于是又匆忙的赶回学校去，上上下下的找人，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我三年都没有鸟过我们系主任，这回他要整治我了。赶忙再去找人借来一千块钱，趁着天黑送过去了。主任他老人家那张长白山脸好容易见了点笑容，又语重心长的教育我一番，最后扔给我一句塌实话，七月初考试。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
    虽然毕业证已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但几个月来的努力前功尽弃，“优等生”的心愿只能成为饭后的笑谈。也就恢复了老样子，和朋友一起泡网拱猪蹦迪，消磨着时间，盼着早点回家。我的做个好孩子的誓言此刻也烟飞云散，只是珍惜这短暂的相聚跟朋友们一起享受少年的幸福时光。
   
11  很久没有去月光，又去看一看还认识什么人，结果遇见了影。隔了两天，竟然收到影的来信，说不敢给我写信，说感情很复杂，说网上的虚幻，写了很长很长。我的平静再一次被撕碎了。
    影却又没有了消息。
    我耐心等着。一天，两天……直到一个月之后，影发 EMAIL给我，说她有男朋友了，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们之间的事情，说舍不得让我走，说只想让我们成为好朋友。我觉得一切都很可笑，没有回信。影也没有再写信。

12  我以为故事就该这样结束了，不曾想又是圣诞节时，影来了一封信，一张贺卡。大致是说一些问候的话，没有什么特别。只有到最后了，才说她十月的时候来过我的城市，我的电话号码换了，找不到我；她说自己很傻……我想了很久才给她回信。信很长，都是在讲我一年以来的心情和变化，后来说一些告别的话，又不忍心多说，只微微的点到。一直到春节前才把信寄出去。想不到这一次，影竟给我来电话了。
    那天是正月初四，正和几个朋友一起吃饭。我很意外，有些掩饰不住惊喜。这是第一次我和影通电话。寒暄了一阵，只是泛泛的话，却依然高兴。我忍了很久，终于问影，你有男朋友？影说有。然后彼此都沉默。
    很久，我终于开口，求你一件事情，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影依旧沉默，我接着说，你就当我闹着玩的，当我从来没有存在过，忘了吧，没有这个人了，你能答应我吗？
    电话的另一端，是一阵唏唏嗦嗦的声音，然后影问我，你舍得吗？
    我说舍得。
    影说不。
    又是几秒钟。
    影问我，你不后悔吗？
    我说我演戏的。
    影变得很果断，说好，我答应你。
    接着影说饿了，要去吃饭了，说再见，挂断了电话。
    我听着断线的声音，默默的说，永别了。
    然后我回餐桌，和朋友喝酒，笑着闹着开始唱歌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这一天我睡的很晚，跟一个朋友讲好多以前的故事，讲我曾经的荒唐，讲我的快乐，讲我的爱情……
   
13  我以为不会后悔。
    我错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我心里在想着影，眼前很朦胧。忽然发现，枕巾，湿了……

14  其实如影所说，因为孤独，才会相遇，但无法走到一起。
    我们是无缘的。
   
                                                   2001,01,29
  *浪漫的故事总要有浪漫的结局，如果我和影相聚了，这个故事就不美丽了。

疲惫的影子

其实如影所说，因为孤独，才会相遇，但无法走到一起。
   我们是无缘的。
如果是无缘的就安静的走开吧
一生有很多次相遇也空凭了好些无奈的缘份
   
                                                  

啤酒沫子

故事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