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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随笔《三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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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1-3 06: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随笔】
                                 重量:三雕塑
                                                              无  哲

    与生有关的重量并非与生俱来。我行走,所以我获取。我获取,所以我承受。我承受,所以我思忖。一些路途中过往的轻,渐渐远去,所谓烟云,使没有踪迹的轻少了印痕。以此告诉岁月,有多少心事付于流水,有多少心事还在石缝中残留。
    此时蓦然回首,发现自己仍然承受的重量,正随自己一起上路。那是黄河激浪、初春的冰荷、圆明园废墟。
                                         雕塑之一:黄河激浪
    我第一次见到黄河便看见了黄河浪。这浪并非只有我独饱眼福,只是我对此记忆犹新,所保留的这个记忆是深刻之至的,越过了想象,成为我生命中的第一座雕塑。
    那是一个秋天,十八岁的我随父亲单位的便车去黄河,他是为一个水源工程进行实地考察而去,我是为未见过黄河而去。从我们所在的地方到黄河不足二十分钟。天气阴沉,刚下过雨,而且随时都有下雨的可能。汽车接近黄河大坝时,雨倾天而落。因为雨大的缘故,所以雨水打在车蓬上,像敲响的腰鼓。伴着腰鼓声车行驶在坝上,为我我展示了从未有过的体验。
    我透过右面的车窗遁着水声向河里望去,混浊汹涌的河水望不见尽头,强烈冲击着我的视线。我的心立刻被一河大水揪住,而这一揪就是二十多年,使我念念不望,我越是想逃避这种视觉之后的恐惧,就越是感到自己仍然站在岸上全身颤粟。大水在向前涌动,一浪高过一浪,岸边的大水左右摇摆,掀起阵阵波澜,不停地向岸上拍打,随时都有冲垮梯坝的可能,我真怕若将我们连人带车卷入水中,就永远不会回到岸上。而水位与岸只有一米左右,河水已经打到梯坝的公路上。满目的大水,加上瓢泼大雨的效果渲染,任何人在这种境遇中都会感到惊惶失措。天要崩,因为天漏了,雨水一阵急似一阵,遍地的水,湿漉漉与河水浑然成一体,几乎分不清河水与雨水,漫天的水无形无情,把一切都吞噬了;地要裂,因为大河的疯狂无羁,正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一切。洪流,真正的洪流在河床上威猛无比没有遮拦,看延绵的河坝形同虚设弱不禁风,随时都会失控于大地的坚强,让万物由此崩塌,永无修复之力。
    也许是我当时年纪尚轻,少经世事过多担心,竟不如那司机沉稳。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司机竟是女人。若此情此景中司机若表现得惊恐万分,手脚不能自控,错把油门当刹车,手向右一抖,车子就汇入洪流了。可车子始终很稳,没有给我增加任何不良的想象。我从心里暗暗钦佩起这位四十多岁的女司机来。
    对于黄河,我最初的结识也是与父亲一起出差时产生的机会,但这个机会竟然错过了。那也是雨后,离黄河还有几公里远时就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涛声,轰隆隆响个不停。我以为黄河一生都是在咆啸中渡过的,所以,增加了一种神秘感,想见黄河的欲望就越来越强烈。可是当父亲询问迎面过来车辆的司机后得知,前方的路被冲断了,我们只好放弃沿河边行驶的计划,绕道它行。当我的遗憾在此次与黄河的遭遇中得到满足时,我还是从心底里感谢了父亲,感谢这个在我生命行程中有着特殊赐予的男人。
  我锁定这次对黄河记忆的全景时,是那些高不可攀的浪,也是我记忆深处的精华。那些浪生于河心,起初是一些略微卷起的浪,后浪推前浪,后面两个或三个浪叠在一起就有了新的高度,而后又向前推,直推出一个十米左右的浪向前冲着。因为流速迅猛,高高的浪能推出去近百米才会落下。这种壮观的场面绝不是我虚构,若非我亲眼所见,决不相信天下会有此奇观,比起所见过的壶口瀑布还要令人震憾。这些大浪一个接一个地在水中生成,高潮时能有近十个。在阴云的下面,大浪腾起优美的弧形水柱向后微倾,在河面上前移,仿佛巨龙昂首而立,发出一声声龙吟,随后又淹没在涛声之中。群龙同时在河面上游走,在舞动中卷起巨浪,以翻江倒海之势为大河注入雄浑的激情,在浊黄的背景中,召示神秘,指向我们的来路。这可是传说中的华夏龙形,可是古典中的龙腾梦境。此后,我对黄河激浪念念不忘,曾在一首诗中得到这样的佳句:黄河之水,滴滴波澜壮阔。
    我也曾为自己没有成为画家而自责过,因为在我内心的画布上空悬着一个久候的意象:在一个黄河巨浪翻天覆地的瞬间,这个浪迟迟没有落下,因为下面站着一个目光坚毅的人,他泰然自若,不为头上悬着将要砸下的巨浪所吓倒,他叫大禹。我将所有的心情都演绎到这幅空灵中的画布上,由于没有将此画跃然纸上,只好将此作为心灵承受最重的雕塑,雪藏于激流的背后。
                                    雕塑之二:初春的冰荷
    这是另一件与黄河有关的记忆,因为我被美丽击碎了。在没有找到第二种美可以置换之前,我确认这是承受中虚拟的第二尊雕塑,那些冰雕。
    我的黄河情结因此被引深了,黄河在我的生命中先是成为导引,而后成为依托,现在是精神寓所的浊黄色基石。我对浊黄的亲切感日渐浓郁的时候,是不由自主的,这是土的本色,是万物的厚壤与背景。
    每年初春开河时,黄河都会在春汛中爆发凌汛。而凌汛所引发的灾难并非鲜见。二000年初春的黄河凌汛百年不遇,百年不遇的凌汛给黄河河津段带来百年一遇的凌汛决口。站在梯坝上,我可以想象浮冰下暗流中无尽的燥动与不安,想象着黄河所暗藏的力量几千年来丝毫没有减弱。而凌汛的爆发是冷水与寒冰共创的杰作,梯坝让开一个缺口,于是决梯,于是初春的大水泛滥,于是上千人会战,与大水争雄,与天地斗勇。最终人在更多的付出中胜利了,赢得艰难,艰涩的笑声里所透出更多的无奈,来年还会再斗吗?不知道,谁也不知道黄河的秉性,如果他更任性,我们也得将他驯服。
    河水退去后,我看到河床上搁浅的冰块仍然拥挤着堆在河床里,它们之间的缝隙像网络,更像龟裂的土地。上吨重的冰块覆着一层黄沙,依旧透着冰冷,直逼我的内心。面对这些沉默的冰不寒而燥,是它的沉默暗示了漂浮时向前永久的推力,也推出爆裂与火热的动感。此时我感到这些搁浅的冰更像春天的富矿,只是不知道它们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与此相反的是我第一次所见到的凌汛,阴柔之美绝伦。那是1988年正月初一,我独自一人来到寒风凛冽的禹门口。站在桥上,风就更大了,迎面所有的寒气好像只向着我一人,这种感觉不难想象是如何的寒冷。而向远望,向下望,便感到寒冷的赐予是物有所值,一河美景正等待着我。
    你无法想象在初春少绿的黄河上还会遭遇美景。此时,河面上漂满了大大小小的冰块,自上而下游移动着。浮冰再普通不过,何去何从何美之有?而美仅在于发现,在直觉中我就把这些冰块当成了莲花。没多长时间,又把这些冰当成冬天里的冰荷了。大小不一的冰荷呈圆形,这圆形源于流动中的相互碰撞,自然就少了棱角。大的约有两米多,小的约有尺余,每块冰浸在水里的部分是浊黄的颜色,那些浮出水面的冰在阳光下微微融化了,化开的水滴带下一些泥沙,留下的冰就是白色的。下面黄上面白,圆圆的一簇冰,浮在水面与荷花相差无几。
    这就是我的冰荷,来自黄河的冰荷,来自远方的冰荷。如果这些冰荷不足为奇,那么在花朵没有缤纷的时候看到硕大的花朵,会不会是一种美的享受。一河的花朵缓缓漂下,由远而近,隆重的流中浮起秀美的莲蓬,带来冰山雪莲的富贵之气,也带来寒冷中的傲气;由近及远,与在阳光下斗艳争奇,相互呼应,同灿烂共生灭,夺人双目,在河面上装点冬天里的风景,留下沿途的香气。我被征服了,这美在大河之底,在时光的高处,令我忘却了寒冷,久久的凝视。当我闭上眼睛,自己正坐在冰荷上,向远方挥手。
    我也猜想这种美会在河水中一点点染上浊黄,那些花瓣注定会被阳光所剥蚀,被大水所吞噬,美在一丝丝化为乌有。但我还构想一些冰荷流向了大海,在海面目睹日升日落,留下美丽后的不逝。我也在岁月中不断地对这些冰荷精雕细刻,时光的刀是如此的锋利,让我的记忆中的冰荷日渐逼真。
                                      雕塑之三:圆明园废墟
    走过绮春园,乘船漂过福海,就到达了西洋楼,就见到了从许多图片上、电视上见到的圆明园了。这时走在废墟上,像行走在刀锋上。
    在这里目光摆脱不了废墟痛苦的牵引,在见到残破的石柱、雕塑、石砾时,我就没有了任何情绪。直到我找到大水法时,更加剧了这种心痛。我在旧时的廊回间反复行走,尽可能多地触摸那些石雕的花纹。在这里,我没有见到眼泪,但我感到了泪水的涌出;我没有见到暴力,却看见了刀光血影;我没有看到喷泉,却看到了积水里纷乱的芦苇;我没有看到抵抗,却看到了中国的导游领着外国佬在这里散步;我没有看到游人的沉思,却看到一群来自南方的中学生游客在此嘻笑打闹。这就是我久已向往的圆明园,世界上最令人怀念的废墟。
我在大水法的对面看到一些年轻的画家正用水彩描摹大水法的残破拱门,我对其中一位说:你应该把它画得更倾斜一些,或者表现它全部倒下后的情景。他狐疑地望着我,对我摇了摇头。在我的心里,这里每一根没有倒下的柱子都已经倒下,它们的站立已失去意义。我真想打出一幅标语:英法人与狗,谢绝入内!
    这些十九世纪东方文明与西方文明碰撞的典范之作,这个曾号称世界上的万园之园,如今已经趴在地上苟延残喘。这是万种耻辱的升华地,万种废墟的领袖。那些失去生机的水果、叶子、动物、兵器,附在石头上了却一生。我以为,当初乾隆大帝在建成此景时绝没有想到过它的末日竟然来自九十九年之后。他的本意是把一种永恒的美流传后世,把完美的古典带给今天。而存在,九十九年的存在于历史中何其短暂,像转瞬即逝的火光明灭。与大水法相对应的四个石盒内的雕塑,镶满了兵器、战鼓、盔甲、龙旗,炫耀雄武之力的帝国,竟在西方小老弟的面前不堪一击。此时再回味这四幅雕塑,从我的内心无不透出黑色幽默的快感,令人遥想西方的大炮用的竟是老牌帝国的火药。
    离开这里时,我像带着逃跑一样的心情,好像我的尊严在这里将被扫地出门。走在一段宽阔的马路上,我在一排图片展前驻足。图片展的目的有要重建圆明园的味道,主题是在呼唤流失文物的回归。而尊严与气节如何回归,荣耀与宝藏如何回归,民族的历史难改写吗?几千年的精华能回家吗?接下来我看到的图片与文字介绍令我难以置信。尚有数十件文物现在北京的一些胡同或政府办公地点门前,流落国外的珍品更是难以计数。从图片上看,二十世纪初的圆明园建筑大体尚在,有的只是屋顶没有了,我猜想除了里面的珍品一无所有外,修复外貌是完全有可能的。而当时的军阀们开始了第二次疯狂的掠夺,拆卸到自家的数不胜数。有一个军阀还在园内割地建宅,可是想沾一些皇家的龙气。为此我所得到的愤怒来自中国人自己,是他们在我们苦痛的内心雪上加霜,他们在向民族的伤口扎着大把的钢针,一钉又是近百年。这样的现实如何让人接受,别人把我们抢了,掏空了我们的衣袋,我们又把自己抢了,竟扒光了自己的衣物。
    再次想到逃跑,我不忍再看下去,是谁曾成为自己的敌手,是谁曾抽打着祖先的脸,是谁曾软弱无力的退缩。圆明园,如果我死后,请不要告诉别人我到过你的腹地,是你的痛楚注入了我生命中的第三尊雕塑。
发表于 2003-11-3 17:38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随笔《三雕塑》

我行走,所以我获取。我获取,所以我承受。我承受,所以我思忖。
老大就是老大,我喜欢。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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