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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4-13 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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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怪谈(连载)
五
晚上九点来钟,我和晨露摁响了宇文晓那座位于市郊的豪宅的门铃。随着“哐”的一声,从大铁门的小窗里伸出一个大大的“核桃”来,吓了我一跳。原来是个老头来应门了。我们说明了来意,再等了好一会儿,“核桃”才出来让我们进去。
院子里的车道满是落叶,两旁高大的橡树在森冷的月光下就像古刹山门侧边的金刚,狰狞地盯着我们。在树后偶尔看到一些石像,刷白地茕伫在基子上,竟然像要扑过来咬人似的。那种被盯梢的感觉又来了!!!“核桃”在前面领路,老人家走路稳当小心,居然在落叶上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来,只有我和晨露两人的脚步碾得碎叶“咿呀”做声。我走在道上都有点怕,但是晨露却好像一点事都没有似的——也难怪,她来过这里好几回了,虽说都是在白天来的,但至少也“熟悉”了此处诡秘的环境。一想到这儿,我气就不打一处来。我把身边的爱人搂得紧紧的,生怕有东西突然跳出来攫了她去!
我们走进大宅的前厅。这幢房子应该是以前洋人建的,式样很旧了,但是保养得很好,木墙板在欧式大吊灯的灯光下亮澄澄的。墙上挂了不少油画,以人像的多(布置得像我老家的祠堂,我想)。虽然里头灯火通明,但我还是感到幽森可怖。老头子慢腾腾地上楼去通报了。在进门后,我就一直听到有一把轻柔的男高音从楼上传下来:
“Ma il mio mistero è chiuso in me, il nome mio nesun saprá……”
“这里真是鬼气森森啊,这么晚了还有鬼叫。不是说大老板的叔叔得了怪病了吗?怎么他这么晚了还唱,不怕吵了病人吗?”
“嘘,你轻点声。老爷子一个多月前已经不在了。这是大老板在听他的老留声机呐,他很喜欢西洋歌剧的。”
“真地比鬼叫还难听,”我咬着晨露的耳朵说:“但这曲子好像听你放过的。”
“没错。是普契尼《图兰多》里头著名的咏叹调《彻夜无眠》,就是我们后天去看的那场,剧情简介里头有介绍的,你回去看吧。你呀,俗气!”
我此刻对宇文晓的那种莫名的厌恶更加强烈了,但又有些好奇:“我的艺术博士,这歌里唱些啥嘛?”
“可是我的秘密我不说,没有人知道我是谁……”
“还秘密,什么秘密连我都不能听啊?”
“我说的是歌词……”
“两位,老爷请你们上去。”
我们跟着老头进了宇文晓在二楼的书房。一进门,一股雪茄味就扑面而来。房间里右边是一个非常大的书橱,左边是个壁炉。一张大桌子靠里摆着。两边的墙上也挂了不少画。宇文晓正站在房间的阳台前,叼着烟在看天。他的黑色晚礼服里是一件紫色的衬衣,系了条金黄色细花领带,好像刚从外面回来不久。晚风吹着他的长发,还是和往常那么“酷”,但我今晚隐隐觉得他好像很……反正怪怪的感觉,看他站在那儿跟山崖上的一棵枯树差不多。
“老爷,客人来了。”
宇文晓转过身,侧着头向我们点了点,这是他惯常的姿势。
“请坐。忠伯,你去倒——呃,你们喝些什么,茶还是咖啡?”
“没关系的。我们很随便的,宇文先生,”我抢闸说。
“咳,忠伯,去把上次李董拿来的铁观音泡来。坐。我刚从龙市长的宴会上回来,你们早来的话,要白跑一趟了,”大老板的声音平缓清晰,和平常一样。
我们寒暄了几句,道了谢,把带来的礼物放下。闲聊中,我故意聊起了和晨露的婚事,“请教”宇文晓一些礼节性的东西,但他还是没什么异常的反应。但是,太平常了就是不平常,我是这么认为的。可到后来,我没话茬了,就想在公事上跟他兜圈,我的意图是看他有什么反映或者变化——自从发生那晚的事情后,我总觉得宇文晓会在晚上发生惊人的变异,但是什么,就得看他怎么现形了。后来我才醒悟当晚的做法是多么地冒失,一点都没想过我的爱人也在场。
我终于发现宇文晓有些跟往常不一样了,我和他谈公事时,他从来都是很专注的,但当晚他似乎有点不耐烦。突然,他转头对晨露说:“对了,艾小姐,我刚从欧洲买回来一油画,想请你看看。”
说完,宇文晓仿佛又露出了那该死的微笑。他站起来,走到房间的另一边,看着墙上的一幅画。
“啊,是梵·高的《星夜》!”晨露几乎是惊呼起来。
“是的,《星夜》,”宇文晓回身侧着头说:“艾小姐也很喜欢梵·高吗?天才,疯狂的天才!看他画里的色彩和线条,好像要挣脱画布的束缚,迸到你的面前一般。这静止的画似乎满含了活力,冲击着观看者的视觉。多么奇怪的透视啊,扭曲的透视,但这样表现出来的张力却是无与伦比的。这一幅比那幅《向日葵》更加能够让人了解这位疯狂的天才的内心世界,我是这么认为的。那棵大树是那样的阴郁和不和谐,但却又蕴藏着一种和谐的生命力。真是奇怪啊!!!”
晨露和宇文晓兴致勃勃地谈起这该死的画来。这回轮到我不耐烦了。幸好,他们谈了十来分钟,宇文晓却突然咳嗽起来。
“哦,对不起,我可能在回来的路上着凉了。要失陪了,”宇文晓的声音有点怪。
“那我们也就告辞吧,”现在我顾不得去探究宇文晓到底是什么东西了,只想带着晨露离开他的身边。
“失礼了。忠伯,送客人。”
宇文晓等老头一上来了,匆匆地再向我们道了声“Sorry”,就捂着嘴巴,连声咳嗽地走上了三楼。就在他回头的一刹那,我看见他的脸色似乎非常地白。
我等晨露上了一趟洗手间,然后一起走出大厅。这时,那留声机的歌声又响了,还是那首《彻夜无眠》。
“Dilegua ,o motte! Tramontatem,stele!Tramantate, stele! All’alba vincerò! Vincerò! Vincerò!”
“又鬼叫了。这留声机也太破了,跳针了,声音都抖了。”
“这是大老板自己在唱。他说过他自己年轻的时候很活跃的,经常在学校参加表演的。”
“你倒真清楚啊,”我气又来了,但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大博士,这回又是什么歌词呀?”
“到明天早晨,胜利将属于我。”
“神经病,”我叨囔了一句。
回家后,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突然,我看见放在窗台边桌子上的一张纸被风吹了下来。我过去捡起它,发现原来是《图兰多》的剧情简介。我随意翻开看了看,一行字赫然入眼:
“Nessun dorma,《彻夜无眠》是……”
六
我整夜都没睡好。
Nessun dorma——有什么含义在里头?我真地搞不懂;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宇文晓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打算和晨露一起辞职,回到南方的故乡从头来。然而……还是等一阵子再说吧,我思忖着。我还是想揭穿宇文晓的秘密,因为,那晚想杀我的“人”,即使不是他,也和他有绝大关系!
我加倍地留意宇文晓的一举一动,当然了,我小心翼翼地不让他发现我的意图。我旁敲侧击地从公司的老员工那儿打听有关宇文晓和他的家族的一切事情。但是,有用的东西却很少,都是些尽人皆知的老传言。不过,有一件事,我认为值得推敲:自从上个月,宇文晓的叔叔病故后,他的独子也染了那怪病,从国外回来了,就在家中。
我绞尽脑汁地推想着:国外的医学很多方面比国内要好,那宇文晓为什么不把儿子留在外面医治,却要把他接回来呢?他家里的病人一直都是在那座诡秘的大宅子里头养病的,这又是什么原因呢?还有,如果宇文晓真地像我以前认为的那样,对亡妻情深意重的话,那么,为什么那天我在他家里连一幅他妻子的画像或者照片都没看见,甚至连一幅与他和他的家人有关的照片都没有。我接触过的很多人,在书桌上通常都摆放着一张和家人的生活照,像我们公司里的老张、老何他们几个,在桌子上都压着一张他们老婆或者小孩的照片。宇文晓的这些习惯都是值得怀疑的。
然而,不顺心的事情却接着来了。我居住的城市现在突然流传起一种疫病,连医疗主管当局都搞不清楚病源在哪里。市面上流传着各种各样的谣言,有人说是鼠疫,有人说是死人瘟。这疫病大家都说是从南方过来的,极其容易传染,尤其是在食肆等公众场合。我和晨露的婚事不得不因此推迟了。
这天早上,我在日报上看见这样的消息:我市著名的评论家石原于昨日在寓所自杀,经抢救无效,在今天凌晨去世。石原曾发表多篇艺术和文学专论,获得多项荣誉。他曾以“血魔”的名称在多个网络论坛发表文章,深得网友们的喜爱和尊敬……
看了这则新闻,我心里很难过。一者,我把“血魔”当成自己的“艺术指导”好一段时间了,虽然大家在现实中并不认识,但我对他也是非常地尊敬。二者,我原本还打算再问他一些关于灵异的事情,因为,那次的网络聊天使我隐隐觉得他对我揭穿宇文晓的秘密有很大帮助。可惜……
我在家里和晨露谈到了“血魔”的死。
“人怎么就这么容易自杀呢,尤其是名人?”
“报上不是说,石原是因为在他研究的领域很久找不到突破,患了忧郁症,所以才自杀的吗?很多人对自己所的工作、事业、爱情太投入了,一旦碰到挫折和障碍,很容易就想不开的。人就像风筝,没有一根线飞不起来。但线拽得紧了,飞不高;线断了,就坠下来了。”
“晨露,不要离开我,你是我这只风筝的线。没有你,我也会掉下来的,”我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伤感,一把将晨露抱得紧紧的。
“傻瓜!”晨露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白了我一眼,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额头。
夜晚,我在网上进入以前“血魔”常去的论坛。我记得他在那儿曾经发表过不少关于灵异东西的言论。我搜索了他的文章,在其中有一篇是写西南的少数民族中的血蛊。在文中提到,传说中的血蛊可以使人的魂魄不灭,但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加详细的叙述了。
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血”!这让我联想到宇文家族中的那种怪病。同时,我突然想起了宇文晓送给晨露但结婚礼物的那把玉锁,还有晨露家传的那把,两者很有可能会让我找到一些头绪的。
我决定先从晨露和宇文晓两家人的过去着手查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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