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的故事

火凤

   我常常想把这段故事告诉给你们，也不知什么原因，总不想把我朋友的家事扬了出去，但还是说说吧，我想他们是不会埋怨我的。
   那时我知青下乡刚到农村的时候，每日早起暮归，一日两顿高粱米饭，常常饿得心里发慌。每次从地里回来，总要路过村中拐弯处那矮小却很整齐的两间平房，心里会有一亮的感觉。从外观上，你会一眼就看到与众不同的地方，院墙很矮，靠路边的地方长着被剪得整齐的榆树墙，榆树墙里开满了喇叭花儿，园子里侍弄很整齐，门前有一片不知名的花总在开放，我要说的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了。
    这户人家里一共有五口人，父母和三个孩子，三个孩子中最小的是男孩子。一个偶然的机会我遇见了他家的小女儿，手里拿着一把吉他，我是一个很不错的吉他手，我的吉他离城 时留给了在家的弟弟，一见到琴手就痒痒，顺手就弹了一曲，悻悻地回到了青年点。当天的晚上，她们的母亲，也就是这里要说的女人，和她的三个孩子来到我的宿舍 ，约我明天晚上一定一定要到他们家吃顿便饭。就这样我成了这女孩的“琴师”。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红红。
    个把月后，青年点里带队的老贫农找到了我，语重心长地说：从今以后，你不要到他们家去啦，这样会影响你今后进步的。老贫农的一席话，我深受感动，一晃有半个月没有去。我当时进步得很快，就要当上青年点团支部的宣传委员了。一天晚上，红红来了，给我送来了一大饭盒热气腾腾的饺子，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跑了。室友和我美美地吃了一顿，我看着那特大号的饭盒发呆，我向室友一五一十地说了前前后后的这桩子事，他打了一个饱嗝，说了一句既难听又实际的话：管他呢，晚上去谁也看不见，起码还能混顿饱饭吃。就这样，我都是晚上去的，可是，琴声一响谁都听见了，也看见了。按当地的话讲捂耳朵偷铃，骗骗自己吧。我总的感觉是，这是一个很温馨的家庭，很干净，在那时的农村里，他家要算是一个殷实富户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听一位老农说了他家过去的事情，一个被当做笑谈了的、酸楚楚的往事。他们夫妇俩，原本是南京一所电力学校的同班毕业生，毕业后又同在一个单位里工作，结婚后有了第一个女儿娜娜。那时侯正是三年自然灾害的年代，当时，他男人在工厂行政科里管理一些代币券，还有购物券什么的，不知是贪污还是伪造了这些东西，被判了刑，这老农一会说是七年，一会说是五年，出事以后，她的女人带着孩子就回到了现在的村里，这村子是这女人的老家，因为她有文化，可以说是村里解放后唯一学历最高的女知识分子，乡里乡亲的，就在这里的小学代课教书，教了不到一年的光景，公社里来人了，说出了她男人的事情，并特别关照了一下，这样的女人会把孩子们教坏的。她只好回到了家里。村里人都知道了这件事，说什么为了躲避灾害回乡，不攻自破了。
   邻村的老同学，给她领来了一位刚刚刑满释放、形容丑陋、五短身材的男人。自从这个男人来了以后，村里的大小光棍再也不来捣蛋了。从此以后，那个男人就没有离开过她的家，他们又有了这个家里第二个女儿红红。监狱里的男人正式提出和她离婚了。许多人都绕着路经过她的家门，就连她最近的亲戚，也不和她来往了。据说那个男人，解放前曾是县里远近闻名的土匪小头子，绰号叫爬地虎。只是因为坦白有功，解放军攻打县城时提供过情报，才没有被判死刑。他们在小村里静静地生活了两年多，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个爬地虎又被抓了，说是什么案子又和他有牵连，是半夜被带走的，来了三台车，下来好都人，那时正是文革闹得最凶的时候，她的第二个男人又走了。
    阴错阳差的人生，又把她领回到从前，她的第一个男人出狱回来了。复婚时，还请了亲戚、邻居大吃了一顿。他在监狱里很能干，有技术又有水平，监狱还要留他呢。回来时，监狱里给公社发了一封推荐信，他就在公社里唯一的喷灯厂里，当了一名技术员。喷灯厂从他来了以后一直很红火，他的家也与众不同了。他们又有了一个小男孩。
每当我手把手教红红时，稚气的脸上没有一点异样的表情，好象她在家里也很拔尖，就这样哩哩啦啦教了她二年多的吉他，我所会的她都会了。我可惨了，带队的老贫农说我不听话，宣传委员也没当上，一气之下，好不容易当兵去了。
    前些年，红红给我来过电话，说她的女儿琴也弹得不错，在市里一所文艺学校读书，她说，她自己的亲爸爸和她们在一起生活，她的家已搬到县城了，有一处两层楼的饭店，店里有一道你最爱吃的酱焖泥鳅鱼，邀我过去，我答应了。她还说，你一定要全家都来，我们全家欢迎你们。我真的不知道她说的全家，包不包括她的亲爸爸。
   我真的去了，的的确确是一大家子，她母亲的座位两边是两位爸爸，我们全家吃到了酱焖泥鳅鱼，这也许是我一生吃到的最好的一次丰盛的晚餐吧。

孤云仙子

故事里的温度很温暖，我想，他们都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