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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 长 日 记
■ 王叔
一
这几天高森过得有些恼。一周时间里，调集全校教师召开了三次会议。这是高森担任我们永乐中学的校长职务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据我的同事，即永乐中学现任的校长办公室主任，简文，查看了永乐中学50多年来的校史，发现除文革期间，一周召开三次全体教职员工会议，这也是永乐中学自创办以来，史无前例的。
自从高森从上一任的王校长手里接任了校长这个职务以后，永乐中学最大的变化，便是把一周一次的例会改为两周一次。这是永乐中学教师非常值得庆幸的事。因为开会，因为红头文件，对大家来说，都是那么得索然无味，那么得让人头疼。高森看出了教师这一心理，或说高森曾有过这一心理，所以担任校长后，第一件要改革的事就是会议制度。除了把一周一次的例会，改为两周一次以外，新会议制度还规定了一次会议原则上不超出45分钟。高森当校长做的第一件事，就获得很多教师拍手称好。但也有一部分年老教师，认为这样做不妥，一是上头的文件精神不能及时传达，二是学校的工作不能及时布置。年轻教师是极力反对老教师的这种看法，因为学校里不是有宣传窗可以张贴那些文件吗？
一周三次会议，把大家开得沸沸扬扬。校园里的流言蜚语也因此像春天湖边的柳絮，到处飘扬。有人说，高校长这么年轻遇到这么棘手的问题，校长这职务肯定与他拜拜了。也有人说，那你们说说永乐中学下一任校长应该是谁呢？那可能是你吧，有人调侃道。但也有人说，因为年轻，所以我们不能小看高校长。
校长日记 1
二十九岁那年，高森从一名教研组长提拔为负责处理校务的代校长。这实在让人难以相信这件事，就发生在我们永乐中学。高森虽当上了校长，但按辈份排列，我应属于高校长的师长之辈。所以我更愿意直呼高校长的名字，高森。因为，这样直呼其名，让人觉得更舒畅。
在担任校长之前，高森的生命历程好像还是一张刚卡在画夹上的碳素纸，只有几笔鲜亮的色彩，画笔还没勾勒出流畅的一笔，所以找不到所谓的阴影。当上校长以后，高森感到了自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他还不敢，甚至也不想，因为他想到了前途。因此，用兢兢业业来描述他在那段时间的工作态度是毫不过分的。
一周的三次会议，像一根闷棍一样，把大家对高校长原先的高度评价，一下子炸得四处裂飞。一周的三次会议，是因为永乐中学的女生出事了。学生出事了也不能抓着教师不放呀，再说了开会也不能挽救已经出事的学生啊。教师非常不耐烦高森利用高密度的开会，来缓解自己对事态发展的担忧的这种做法。
二
事情发生在高森担任代校长还不到一年的某一天，高森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电话那端大半天时间说不出话来，直喘着粗气，高森隐约听到了泣不成声的抽噎声。这种情况，高森当上校长后，还是第一次碰到，心里没底，搞得有些慌张。终于听到对方的说话声，你……是……高……森……校……长？六个极度悲愤的字，向六块重量级的石头 掷向了高森。高森在电话机前拼命的点头，称是。你是哪位？有什么事吗？高森想，我没招谁惹谁呀。谁敢这么跟我说话呢。电话那端声音非常的嘈杂，但还是听出有人自杀了，似乎跟学校有关。高森一时像一根木柱一样钉在那里，发傻着。嘴里急促的嘀咕着，不，不会的，不可能……然后不知啥时挂断了电话。
坐了片刻 ，高森似乎恍过神来，想起了还不知电话对方是谁，谁自杀了？心头只隐约觉得，跟学校有关，就应是学生或教师出事了。教师不可能……那就是学生了。然后想想，跟学校有关，就是跟校长有关；跟校长有关，就是跟 自己有关啊。越想越后怕，但高森还是稳住了情绪。他不想让全校的教职员工及学生那么早就知道这件事。他想自己能摆平这件事，等事情过后公布此事，免得风吹草动，免得有人从自己头衔上的那个“代”字做文章。他来到值日教师那里查询学生今天的出勤情况。高三段，全勤。高一段，一（3）班的谢影影同学请病假，其余学生都按时到校。高二段，二（6）班张军请事假，原因其爷爷去世；二（1）班李米没有到校，也没有请假。二（1）李米无故不到校？高森嘴里重念了一遍，心
校长日记 2
里却突然被什么金属卡着似的，久久提不起呼吸。李米，李米……高森还是想不起她应该是个什么模样。文静的，高个子的，还是……他实在不能从自己的1083个在校学生中找到李米的概念或模样。但他非常肯定的是，似乎捕捉到了电话那事与她有关的气息，潜意识里，却又在不断的否定，永乐中学的学生是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高森正感到迷惘时，听到有个亲切的声音，高校长在思索什么呢?二（1）班班主任吴
用路过政教处时向“铁哥们”似的校长打个招呼。高森说，李米是你班学生？吴用说，是。高森接着问起李米的一些情况。经吴用一说 ，高森还是想起了李米是上个学期从新安那边转来的。当时李米父亲，为了1800元的寄读费，不知跑了多少趟学校，最后还是自己觉得，李米父亲，一个外地人，在这里工作不容易，给他减免了600元。李米的父亲当时非常的激动。高森说，李米父亲是新安人，来我们这里兴修水库的；对于我们永乐这地方的发展有奉献的公民，我们应该给他减免。说这话时，高森似乎找到了当校长的感觉。吴用说，李米这学生，平时话很少，见人很腼腆，所以很少引起科任老师的注意；但李米挺听话的，应该属于好学生那种。今天不知啥原因，她没来学校。我正想打电话问问呢。高森说，你有她家的电话号码？吴用说，有，但要找找。高森说，电话号码找过来，让我联系。吴用突然觉得高校长今天怎么这么勤快。
高森拨打的是李米父亲的手机，拨了三次，才拨通。一听对方声音，高森知道了李米的确出事了，正在县人民医院抢救。高森想，无论如何我要到医院看看生命垂危的我校学生。于是，他坚定了这个念头，并不断地重复着。他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自己的前途，所以他要争取主动，深入了解情况。
坐在中巴公交车上，高森的脑子怎么也安静不下来，身体的206块骨头仿佛散了架似的，瘫在了座位上。茫然中他想到了自己的一千多个学生，想到了这一代的孩子，用什么来定义他们呢。“新新人类”，“网络弄潮儿”，“QQ一代”，“垮掉一代”，“小公主，小皇帝”……似乎并不那么准确，又似乎都有那么些许意思。当然，高森想得最多的还是李米和李米的家人。李米在医院脱离了生命危险吗？她为什么要自杀？用什么方法自杀呢？这么小的年龄怎么会想到自杀呢？难道生命对她这早晨阳光下露滴般稚嫩闪亮的花季年龄，显得不重要吗？一个学生怎么说自杀就自杀呢？李米的家人为什么在电话机前对自己那么的凶狠，悲愤？自己还没确切听清对方说的话，怎么就踏上去医院的路呢？是体现校长的怜悯之心？是爱心？是责任？还是……这些问题反复纠缠着高森杂乱的脑子。
高森怎么也不能把问题梳理成一二三条清晰脉络来。在懵懵懂懂中，高森搭乘的车子到站了。到县人民医院，还需打坐出租车或三轮车，高森今天选择了出租车。以往高森喜欢坐
校长日记 3
三轮车，因为这样呼吸到的空气比较新鲜，心情也随着舒畅。在面包式的出租车车厢里，高森觉得发闷。
旋下车窗，一股凉风迎面吹来。高森说，县城的空气也不错嘛，并不比自己学校周围差多少。街道两旁绿树一棵棵井然有序地竖立着，新叶间的嫩芽应该还能找到，高森想着。不知是车窗外的风景，还是啥原因，一下子使高森对事情的看法充满了信心，但这种稳定的心态，并不持久。校办主任简文的一个电话 ，彻底使高森走向了心理绝境的底线。简文在电话那头说，我校有个女生自杀了，家长跑到学校来闹事……没等简文把事情说完，还在出租车里的高森就语重心长地接过话说，简文，你们一定要稳定住家长的情绪，慢慢跟家长谈谈,我现在正赶往医院的途中，就是看自杀学生李米的……好的，我会及时赶回来的，你们可得先稳定局势。简文说，高校长，李米自杀的事你已经知道了……高森说，一切具体情况，等我回来再说。在车上，高森想，上一任王校长当了十三年也没遇到这种事呀。但王校长最终还是因受贿建筑教学楼工程队的钱财，没擦干净屁股，被撤职了。车子接近医院时，高森突然感到，当校长难啊，除了抓教育、教学日常工作，除了策略远见的工作计划，除了关心全校的教师、学生，除了应付上级教育部门的工作外，还要时刻提醒学生注意安全。但学生还是冷不丁地冒出自杀的事。除非是 神仙，谁还能预料的到这种事呢。校长这个职务，确实让高森一时找不着北。
在医院门口，高森的双腿爬满虫子似的，并不怎么听他脑子的使唤。从门口到急救室，高森觉得自己好像走了好长好长的时间。在急救室走廊，高森的眼睛迅速搜索了一圈，发现左侧靠窗的一张床上有个十六七岁的女孩鼻孔插着氧气管，床头输液架上挂着鲜红的血袋，输液管不断地往下输送着鲜血。女孩，似乎还昏迷着。对，她应该是李米。高森向前走了几步，靠近那个生命垂危的女孩，发现站在床沿的四十来岁的男人，好面熟。一想，她不就是上个学期向自己求情的李米父亲嘛。高森庆幸自己认出了他，要不在这种场合很不好随便问对方。碰到如此悲痛的场合，高森很快就被这种气氛感染了。高森看起来非常的悲伤，泪水夺眶而出，让人有点难于相信，一个堂堂正正的校长，说流泪就流泪。高森事先在车上的杂念，现在似乎被抛得一清二空。
高森为了表示对学生的关爱，从口袋里摸出了昨天刚从工资卡里取出的本月工资1200多元，放在了李米父亲手里，并紧紧握住说，这是学校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让我们共同保佑李米早日脱离生命危险。李米父亲望着还昏迷不醒的女儿，双眼含着泪水直摇头，说，谢谢校长关心，但李米恐怕不行了。这种场面大家确实不知该说什么。久久的，高森和李米的父母及其他陪同人员一样，紧紧地盯着李米，没有说一句话。后来，李米的邻居和李米的
校长日记 4
父亲告诉了高森，李米自杀的一些情况。
三
李米是割手腕自杀的。刀片可能是李米上美术课用的，也可能是自个儿偷偷买的，因为李米的家里自从来到永乐这地方，从没买过这种锋利的刀片。刚送到医院时，医生就说这孩子流的血太多了，抢救难度非常的大，即使血管手术做成功了，也很难保证能存活下来。因为李米的大脑由于长时间没有供应血液，导致缺氧，已经坏死了一部分脑细胞。说到这里，李米的父亲哽住了，大家都哽住了。
李米的血管手术是给做成功了，血也止住了，但李米还是昏迷不醒，如医生所说。
李米的父亲又说起了李米在早上的一些情况。与往常一样，这天早上李米背着书包准备去上学。临走时，李米又向母亲要168元买学习资料的钱。母亲的态度 与昨晚一样，对李米说，孩子，我们能不能不买，或以后再买这套资料，你爸帮你买的那套什么“习题精选”，不也是课外资料吗？李米又重复说，“教与学”是班主任老师要求统一购买的。说这话时，李米的声音像向母亲哀求似的。李米母亲不但没有理会这些，而且看李米长得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怎么就死活不肯去上学。然后与女儿较劲着，说了女儿的一些不是。李米一气之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去上学。李米这孩子表面很柔，很腼腆，其实她的内心刚得很，自尊心强得很。李米的父母亲最清楚女儿这一点性格。
李米从新安转到永乐这里来读书，很多方面的自尊都受到打击。上个学期，班级收80元的活动费，李米是最后一个上交的。这些已经给李米在面子上很过意不去。别看李米的父亲是当地一个村委会请来修筑水库的一个工程技术员，那一个月的工资顶多只有1000多元，一家四口的生活费用全得靠这1000来元呀。再说，新安那边李米爷爷、奶奶已年迈多病，生活费用主要还是靠李米父亲每月寄给他们的。李米的母亲在家缝制编织袋袋口每月获得200来元工钱，也只能弥补弥补油米柴盐的一些生活费。因此，李米一家在永乐这地方呆得并不如意。李米父母经常会因为缺钱的事，而发生一些小吵嘴，小矛盾。遇到这种情况，李米总是不理不睬。李米经常独自一人关在房间里，是在学习，还是在听收录机，还是……表面很看重女儿成绩的李米父母，却很少问津女儿的学习情况。收录机是李米的舅舅买给李米的。舅舅是跟父亲过来打工的。李米唯一感到有信任感的人是舅舅。舅舅在外面混得并不咋样，但在外甥女的意识里，舅舅总是一个负有责任感和活力的男人。因此，李米把舅舅当作偶像，是不足为奇的。一个学期下来，李米的成绩名次一直在下降。在新安那边，李米的成绩属于班级里数一数二的，学校每次表彰大会时，李米不是三好学生，就是学习积极分
校长日记 5
子。而在永乐中学，李米顶多算个中等生。生活、学习的各个方面对李米来说都是威胁。
跟母亲傲气之后，李米躲进屋里，李米的母亲也正在气头上，所以并不在乎女儿没去上学。后来，李米的父亲从工地回来，得知女儿还在房间里，没去上学。李米上学可从不迟到从不旷课的，即使感冒生病了也会带病去上课的呀。李米父亲想，今天李米到底咋了，竟然不去上学。那不就是168元嘛，她妈妈也真是的，无论怎么节省，也不能节省女儿的读书费用呀，再说大前天不是刚从工地上预支了500元吗，怎们就不先给女儿呢。李米父亲摸了摸口袋发现还有200元，于是就使劲的叫喊女儿，说，爸爸这里有钱，你先拿去购买资料吧。但叫了大半天，女儿还是没出来，也没听到什么声响。父亲去推了推李米的房间门，发现门没有上锁。推开房门，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女儿正躺在地上，书桌溅满的血已凝固，地上一窝的血还散着热气。李米的父亲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所见的事实。
邻居说，我们跟李米一家相处虽不到一年，但李米的个性还是基本摸透的，李米这孩子平时整天呆在房间里读书，从不跟别人计较，真的，挺听话的；买书，今天家里没钱，明天再买也行啊。但她执拗不肯，这说明她的性格还是比较内向。李米出事之后，父亲非常的懊悔，自责。说，都怪自己做父亲的对女儿关心太少，一心只想着教育李米那调皮的弟弟和养家糊口；至于已经很懂事很听话的女儿，我对她的生活、学习及其心理感受是很少过问的。
听到李米自杀的一些情况之后，高森是非常的不自然，非常的惊恐，好像有无数的蜜蜂正嗡嗡的闯进自己的脑门。高森难于忍受这种恐惧的痛苦，所以李米自杀的后面一些情况，高森怎么也没听进去。后来，不知邻居说到哪里，高森就说学校有事，赶紧离开了医院。离开医院，离开那个让自己胡思乱想的地方。离开那个让自己误入歧途的地方。离开那个让自己着魔的地方。离开那个让自己痛苦挣扎的地方。离开那个断送自己前途的地方。
回来的路上，高森想想，今天自己把这件事处理得还算漂亮，李米的父母对自己的到来还是表示敬意。后来又想想，跑到学校里闹事的会是李米的谁呢？在医院里也忘了问，李米的父母也没说起有谁到学校的事。现在不知简文他们把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于是，高森向学校里打了个电话。简文在电话里说，家长太不讲理啦，我们与家长斗嘴了，家长散了……。听到这话时，高森无端的气愤，说，你们太糟了，不是跟你说好，要好好做家长的思想工作，怎么说吵嘴就吵嘴呢。简文说，那学生家长无理得就根本没有我们的说话余地，死活说李米的自杀，学校负有直接的责任。对这种态度，开始时我们也在容忍他的蛮横，尽量的与他讲道理，但他不跟你论理呵。后来就闹翻了，吵了……真的，高校长，如果是你也不能接受那种态度的。高森说，废话。你知不知道学生自杀我们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啊。即使做孙子，我们也得做呀。高森从来没有对学校教师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今天发过之后，想想有些
校长日记 6
后怕，幸好简文是自己一手提上来的中层干部，所以简文应该不会有什么想法；即使有想法，简文不也就是在自己手下干活的。随后，高森又打了电话给简文，说，你不会生我的气吧。简文说，哪里敢呢，咱们谁跟谁。真的，高校长，我理解你的心情。高森说，那谢谢你，谢谢你理解我。哦，简文，问你件事，刚才来学校闹事的是李米的谁呢？简文说，那人说了，是李米的舅舅，听口音是外地人，另外还有几个本地的小青年大概是李米舅舅的朋友。高森说，噢，知道了。事态会怎么发展，高森心里一点都没底。
四
高森回到学校时，学生已经放学了，但绝大多数教师还没回去。学生发生自杀这种事，永乐中学自创办50多年以来，仅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发生过一次。永乐中学，那时设立的是初中部。一个初三女生跟一个语文老师在学校的宿舍里过了一夜，第二天，这个女生回家喝农药，死了。这个故事，永乐中学的现在任教的教师都只是听说而已，没有谁亲身经历过。
大家觉得李米自杀这件事挺新鲜，挺值得去了解。还没回家的，没有谁不在讨论学生自杀这一话题，文革期间那位女生的自杀，就是有位老教师想起讲出来的。看着大家一群群谈锋一点没有削减的架势，高森倒是心急火燎。怎么，这些人就这么喜欢看热闹，还是关心李米？的确，除了高森，谁也没把事情看得那么严重。高森一脚还没踩进校门，就有教师跑出来问，李米抢救过来了吗？看看一群教师向自己围了过来，高森说，大家工作辛苦了，还是先回去吧。学生李米还在医院抢救。我应代表李米及李米的家人谢谢大家的关心。看样子，高森很累，很不愿意跟大家说自杀这事情。大家看高校长的脸色，铁青的，没有一点血色。大家本来是想从高校长了解一些情况，要不早就离开学校，回家去。但看高校长那么不乐意的态度，大家也就自打没趣的散了，各自回家或回学校宿舍去。
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留下的六位是中层干部和吴用。吴用还是高森想提拔的对象。高森曾对吴用说过，自己代校长一转正，学校就设立一个科研处，让吴用当科研处主任，专门抓学校的教科研活动，级别与教务处主任一样。高森还对吴用说，教育科研处，现在听起来还是觉得别扭，是因为对中小学来说，它是新的管理机构名称，但它对教育教学发展的促进作用，是无可估量的。到时候，我们学校就以教育科研处名义，申请市级、省级课题进行研究，这可都得靠你啊。吴用被高森说的蠢蠢欲动，恨不得马上从高森身上拿掉那个“代”字，取而换之的是“正”字。所以，李米的自杀，吴用心里除了不好受外，还有压力，但更多的压力是来自担心高校长因李米自杀而被撤职。因为学生自杀，校长被撤职，在本县已有先例。只不过，那学生是在学校里跳楼自杀的。李米的自杀性质有所不同。
校长日记 7
高森见吴用的脸有些木讷，倒是开导起吴用来。
大家在校长室里大约呆了半个小时，有人倡议高校长到小康酒楼，喝它两杯，解解烦恼。简文搭过话说，你们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想到今天是高森的生日呀。最后，还是简文告诉大家。高森自己哪会记得，今天就是三月十四呵。既然是校长的诞辰纪念日，那小康不行，没档次，该去世纪吧，那里典雅。有人应和着。大家说去就去，但高森还是有几分犹豫，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简文说，高校长，去吧，今天又是你的生日，大家很难得在这种日子里聚在一起，再说，李米那事的责任并不在于我们学校，李米舅舅只不过是无理取闹。事实证明，简文说的话对了一半，李米的舅舅确实是没有通过李米父母的同意，私自闯到学校里来闹的。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李米的家人再也没跑到学校里来。
在哄哄拉拉中，高森和大家来到了世纪酒家。开始喝它两杯时，高森总是心猿意马的，总感觉心情与气氛不吻合，多次提出要提前离开。但谁愿意放走校长，这重要人物呢。高森在大家的磨蹭下，也就很快进入角色。说实在的，大家不是在喝酒，而是在整瓶整瓶的往嘴里倒酒。三、四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大家喝的都差不多了。高森说，醉了，醉了，大家都醉了，不能再喝了……为了让大家尽兴点，大家唱歌去吧。好，我们听校长的，简文迷迷糊糊的响应着。
大家很快转到了三楼KTV包厢。要小姐陪唱吗？那是当然的。刚才在二楼包厢喝酒时，由于酒桌上七个都是大男人，就有人提议要小姐陪酒，后来被简文回绝了。简文说，还要什么小姐，谁有那番心思？我告诉你们，今晚来这里，不是给你们白喝的，一是祝高校长生日快乐，二是今天发生的那件事，大家想想点子。简文的话，正说中高森的心思。高森说，知我者，简文也。今天，是我的生日，但愿不是我的祭日。大家说，高校长，哪里的话，你福大命大，财粗官运粗。大家，酒是喝得越来越多，话也越来越多。对于简文的提议，一开始，倒是想出一两个预防办法来，但后来，随着酒气的加重，大家越说越离谱。有人说，如果李米家长在那么无理找到学校来，我们就跟他上法庭打官司。这不就是高森最担心的，有人竟出如此下招。高森气得有点说不出话来。借着七分酒意，简文把他臭骂一顿。最终，好点子是没想出来，每个人酒倒喝得差不多。
在KTV包厢里，大家就没那么个正儿八经的唱歌了。他们平时的为人师表，这时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看高森那们动情的与陪唱小姐合唱《康定情歌》，似乎忘了今天所发生的事。简文举着两杯酒，说，高校长，唱的这么的投入，感情这么的饱满、丰富，是非常难得的事。请我们这位小姐跟我们的高校长喝一杯交杯酒吧。在大家的怂恿下，那位小姐和高校
校长日记 8
长还是喝了。高森说，你们敢糊弄校长啊。
在永乐这地方，在KTV包厢里，听到陪唱小姐的几声尖叫，那是不足为奇的。因为拧拧小姐翘翘的臀部，抓抓奔跳的胸部，那已经是斯文的举措。今晚那陪唱小姐的尖叫，似乎比往常大声了点。大家在嘻嘻闹闹中，把无聊的时光打发的比深涧流水的速度还快。一晃就到了深夜一点半，大家考虑到明天还要上课，回去了。高森，算是真醉了，临走时紧紧抱着陪唱小姐不放，而且还哭了。大家带着高森，在路上又折腾了半个小时。
回到家里，高森清醒了很多。高森首先来到卧室看看刚出生三个多月的女儿及妻子，都已熟睡，然后走到自己的书房，打开电脑。这是他自去年九月当上这个代校长后，几乎是每天晚上必做的功课，在电脑的记事本里记下一天里所发生的各种大事小事，或一些感受。至今，他已写下大大小小的日记一百多则。就像今晚喝得这么烂醉，他也常坚持在键盘上敲它几下，记下几行。
迷迷糊糊中，高森却在电脑记事本里敲下了一段十分优美的文字：
时间：2003年4月15日
主题：喝得烂醉，痛并快乐着
内容：又是深夜。四周静得像日光灯下煞白的墙壁。我害怕这煞白的寂静，但我也憎恨人群那种嘈杂。深夜是孤独的，冰凉的空气，弥漫着腥臊的酒气。李白却独自与月光对饮成仨人。今夜，酒，是醉了；月，是醉了；头顶的天花板，也醉了。我的话都醉了。晕糊的头脑，似乎有什么物什在奋力挣扎，像是要迸裂我的脑门，从我的脑门里逃出。酒精，女人和杂念，像一群无赖纠缠着，点中我的痛处。
李米，自杀，躺在医院里，离天国还有一步之遥。我，高森，酒醉，坐在电脑前，天国离我应该还有两步吧……深夜，我的四壁是一堵哭墙……
高森发觉自己的头脑快要炸裂，实在不能再思考再敲打下去。别看只有那几行文字，高森可是花了半个多小时。要是在平时，高森每则日记都要花一个多小时。细心的读者，你会发现高森还是有一些文学功底的。高森非常欣赏和珍惜自己的日记。高森想，等自己当几年校长以后，就出版一本《校长日记》，让那些普通教师读读校长的时光，了解校长在人群背后的心灵。想着想着，高森有些兴奋，鼠标像水底游动的鱼点击了记事本里的14日方框，发现李米自杀这事，自己昨天还是有些预感。
屏幕上显示了高森在昨天写的日记：
时间：2003年4月14日
主题：黑白年代，右眼皮直跳
校长日记 9
内容：时光像黑白的纸片不停的旋舞、飘落。记忆的雨水冲刷着特殊的年代，随之闪眼、迷离。1985年9月，我第一次来到了如今已被拆除的木制校舍的永乐中学，手里拿着初一新生录取通知书。当时的兴奋，就像在田垄里找到一堆农民忘却收回的蚕豆荚。1995年9月，永乐中学撤去初中部，我原要跟着初中部学生转到永乐镇的另一所中学任教。王校长却把我留下，让我当上了语文组组长。当时，我倒是像迎面吹拂的秋风冷静了很多。
回想那个 如今已经有些模糊的年代，灰暗光线般的辛酸，扎刺着我心脏的每一根毛细血管，我心潮澎湃许久。
如今，县局一天会议下来，浑身酥痒难忍，右眼皮像黑压压的蝗虫双翼一直扑闪着，跳动着。让我担心厄运将降临到我身上。如果我不是被夹裹在政治与权力的黑云密布之间，我会像不羁的野马毫不犹豫的冲出火柴盒般的会议室，奔跑在风雨的原野上……
高森在电脑转椅上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五
高森到学校已经是7点35分。与往常一样，高森经过传达室时，伸出右手拇指，在那个指模上按下指印，算是签到。电脑里随即出现提示语音：高森校长，早上你迟到了5分钟，希望下次准时到校；今天你将处以10元的罚款，所得款项，将捐献给我校贫困学生；谢谢！高森认真听完电脑里发出的每个字音，然后才进入校园。亲爱的读者，请原谅我将这些与本文并没有直接关系的细节写下。因为这个签到器的发明者，高森算半个。签到器的创意是高森想的，至于具体的设计，高森请了一位电脑专家。
一脚踏进校门，高森觉得今天学校的气氛像是要下一场暴雨，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三三两两的教师站在走廊上，像密密麻麻的麻雀窃窃私语着。这是高森自己想到的一句比喻。恰不恰当，由你们评说去。高森是极其讨厌这种自打没趣的在别人背后捅人黑锅的氛围。不用说，谁都知道，大家是在讨论李米自杀的事。是关心，还是幸灾乐祸呢，那就由他们的良心去吧。高森实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李米自杀的事，很快就在学校的师生中广泛流传开了。高森听到的版本就有几种：有说她经常与母亲吵架，极其厌恨家人，最后才选择轻生的；有说她从新安转来，由于不适应永乐这里的环境，产生心理的水土不服；有说她由于学习成绩下降，产生心理落差而自杀的；有说她的偶像前阵子跳楼了，使她的精神支柱一下子垮了；有说她与高三某男生恋爱了，母亲要求马上与那个男生断绝来往，心里接受不了失恋的原因；有说她由于学习、生活压力太重的原因……高森也被这些说法搞糊涂：李米到底为啥而自杀？
校长日记 10
课内课外，永乐中学围绕李米的自杀沸腾着。永乐中学没有了李米，功课还是一节一节的上完。只不过大家的话题更多了，更多的还是谈论李米，谈论生命。
这一天，永乐中学在大家的谈论声中，即将过去。李米的事情好像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期待故事的学生，脸部表现出有些失望。敏感的高校长，看出了学生这点表情，一股气恼的火焰从喉咙一直往上烧，烧到了脑门。取别人的生命为代价的故事，实在不能用带色彩的或欣赏的眼光去解读，高森默念着自己昨晚写的，自我感觉良好的一句话。他觉得把这句话用到这种场合，也非常得恰当。高森的精神这几天虽被李米的自杀之事搞得支离破碎，但他对日记的钟爱，还是不能割舍的。高森，现在对自己学校的学生有十二分的不满意，对教职员工有十三分的不满意。因为他认为对于李米自杀这件事，教师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更何况还有师生把李米自杀的事搞得沸沸扬扬。
下午第三节课后，学校的记者团来采访高校长。高森这几天看见学生有点恼。在这种情况下，记者团被高校长臭骂一顿是在所难免的。你们是出于怜悯，还是兴趣，非要把李米的事引出一场地震来。记者团反问道，高校长，难道关注生命，关注弱者不重要吗？被这么一击，高森气极了，你们哪里是关注生命关注弱者？分明是在看一场生命的游戏。你们说说，你们学生中谁为李米真正祈祷过，谁为李米真正伤心过？最终，记者团没有采访成功，被高校长哄出校长室。记者团 走出校长室后，高森想想，这样也不行，记者团既然来了，就应该好好的跟他们谈谈，以免在学生中又引起校长拒绝采访的风波，到时候流言蜚语，在师生中飘散，让你挥之不去，那可是后悔一辈子的事。高森追上了记者团，说同意谈谈李米自杀的事。高校长的暴雨转晴，记者团们始料不及。在路上他们正讨论高校长呢，话还没收回，被高校长听到一二，有些害怕。但高森没有怪罪他们。
采访是在校长室里进行的。校记者递上了话筒问，高校长，李米自杀的事，在校园里流传着几个版本，你知道吗？高森说，略知一二。记者问，那你能告诉我们哪个版本最具真实性呢？大家挺关注李米的生命状况，你跟我们详细谈谈吧。高森说，同学们，你们关注李米，关注生命，这让我感到欣慰。我从心底里感谢你们。李米是4月15日在家里割腕自杀的，现在李米在医院里已经基本脱离生命危险……希望同学们珍惜自己的生命，因为生命对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次。请大家相信未来，为自己的明天积极的学习、生活、工作。最后让我们共同祈祷李米早日康复回到学校。高森面对话筒一直没有休息的谈了15分钟。在医院里听到的，高森基本都谈了。具体的谈了李米在家如何跟她妈妈吵嘴，然后又如何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不来上学，最后又如何被她的爸爸发现，送往医院抢救。同时又分析了李米的做法，是错误的行为。这种行为不断送了自己，还害苦了家人、亲戚、老师和同学。
校长日记 11
校记者回去了，高森突然想起明天应召开全校教职员工会议。在寻找一些文件时，高森听到了学校喇叭广播，内容就是刚才采访的。高森想，这些学生的办事效率真高，很像自己。想当年自己在永乐中学时，学校虽没有设什么记者团，但学校的文学社搞得轰轰烈烈，校刊《永南》是自己一手操办的，还算个主编吧。
广播是由一位女生播音的，清亮的声音，环绕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对高森来说，却像沙漠的风沙一样向他的躯体扑袭而来。播音员讲述得有些激动，话语并不顺畅，可能是由于临时发挥的缘故吧。但高校长很快被那女生磁性的声音，饱满的情感所感染。高森看看四周，发现大部分学生还没回去，而是那么认真地倾听着。从大家的表情里可以看出，大家都期待从广播里奔出一个活灵活现的李米来。看到这些，高森非常的懊悔自己刚才对学生的偏见，懊悔一开始拒绝采访。在大家期待的过程中，广播里插播了一首张国荣的《我》。播音员插叙说，让我们用已故的港台明星张国荣的声音，来唤回李米同学垂危的生命。广播室搞了这一插曲，高森感到有些纳闷，为什么非要播放张国荣的，他不是也自杀了吗？后来想想，学生既然播放了，就有他们的道理。最后播放的才是记者团采访高校长的一些实录，听到自己声音时，高森有些颤抖，不是因为怕自己说不好。而是觉得这事关重大，每个细节都应处理的天衣无缝。
听着听着，高森觉得不对劲，怎么把自己拒绝采访的有些话语也录进去，并播放出来了。高森气得都要像一个快要炸了的热气球，这些学生真是无法无天了，明天非撤了记者团不可。高森还在气头上，广播室里播放的采访录音就结束了。喇叭里播放的是播音员最后的小结：
同学们，李米自杀这件事，我们一直在猜测着，议论着。今天我们终于知道了一些事实真相。今天的广播，说到这里本应该结束了，但我还得说上两句，因为刚才播放的采访高校长的录音，开始的一段话，我们是没有经过高校长的同意，偷偷的录制下来，并偷偷的播放出来的。我们想，我们这么蒙昧的把未经高校长同意的录音播放出来，是为了大家更全面的了解高校长。 但我们应看到高校长拒绝采访，他的实质是为了李米，为了我们在校的每一位学生；因为这个事情如果处理不当，那将会影响到李米的未来，甚至影响到我们大家每一个同学的学习……有这样的一位好校长，我们应感到自豪。让我们有这样的好校长鼓掌吧。最后，我们记者团倡议我校全体师生用爱心用行动去挽救我们的李米吧。
随即广播里响起掌声。整个校园沉浸在有关李米如铁般沉重的话题的氛围内，久久不能回弹。高森更沉重,更感动了，眼角时不时地挤出泪花来。
高森是从不留校的，学校里虽有他的床铺，但因为家里有妻小。今天高森倒是觉得办
校长日记 12
公室清静，于是就在手提电脑前坐下，打开记事本，想想明天会议的发言。虽然，有些教师对于反复的开会有些反感了，但明天这会议还是必须要召开。要是在平时的会议，高森只需在会议前十分钟，理理思绪就够了，而明天这个会议不属于普通的例会，它是需要面对现实，需要智慧的一个会议。在电脑“我的文档”里记录的更多的是高森的思想成分，而不是简单的发言稿。主要内容是讲述QQ一代的教育。高森首先是说明为什么把这一代的学生称为QQ一代。QQ原先是一种联络、交流的方式，而且是新兴的一种联络方式。而这一代学生是亟需交流、亟需QQ的新一代世纪弄潮儿。因此，称他们为QQ是极其准确的。至少高森是这么认为的。高森当校长的思维与普通校长就有些两样，说不好听的就是有些怪异。其次，高森根据自己的经验及所见所闻，对QQ一代的现状进行阐述。最后，想出了教育QQ一代的几点策略。高森归纳为：一是感情投资；二是心理咨询；三是深入交流；四是抓典型，重个案；五是找机会，来QQ；六是建档案，勤疏导；七是多活动，少压力；八是与家长多联系……高森的思维像打开的水闸一样，一喷涌，就难以收住。这也是他一下子从教研组长提升为代校长，理顺七十来号知识分子的主要原因之一。
六
第二天下午的会议如期召开了。今天会议的主角当然还是高森，至于教务主任、政教主任只不过是擦边球地说上几句。会议一开始，高森开门见山的说，今天这个会议虽然是这个星期的第三次会议，但它依旧非常重要。今天把大家召集在一起，主要原因还是李米同学的自杀事件。我们都是内部人，我也不说外话，就跟大家谈谈心里话吧。大家已经知道李米是本周二早上在家里自杀的。对于李米自杀这件事，大家有各种不同的看法。但我认为李米的自杀，决不是偶然的，这里面有她自杀的原因和理由。诸如学习、生活、精神和心理等压力，就是其中的原因之一。我们不能否认的是，李米在新安那边是德才兼优的好学生，转到我们这里，成绩怎么就下降了呢。这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注意和思考。吴用插了一句，李米在那边的成绩是名列前茅，但她来到我们这里以后，实际成绩并没有下降多少，而是名次一下子下降了很多。这说明我校的教育质量比新安那边还强呵。高森好像没有理会吴用的话，接着就让简文念两张剪报，内容是前些日子中学生自杀的事件。这两例自杀事件都发生在本县。一例是某校初三女生由于父母离异，晚上在学校的六层宿舍楼窗台上跳下，自杀未遂，至今还躺在市级的一家人民医院里；另一例是某校高三男生由于失恋，晚自修后在学校草坪上服药自尽。这两件事都被新闻媒体曝光了。而我校李米同学的自杀，有她的特殊性。首先，它不是在学校里自杀的；其次，她是因为与母亲吵架后割腕自尽的。因此，我们学校不
校长日记 13
应该负有任何直接责任。但话又得说回来，如果这件事曝光了，我们学校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无论是教职员工的福利待遇方面，还是生源方面将会大大的削减。
然后话题一转，转入今天会议的主题，即高森昨天在电脑里准备的，有关QQ一代的教育问题。下面有教师嘀咕着，高校长又有什么怪招了。显然，大家对于会议是不厌其烦的。如果不用频繁的开会，大家宁愿每个月少领几十元奖金。高森也是厌烦开会，但上面的文件总得传 达，学校的教育教研活动总得布置。高森是硬着头皮召集大家开会的。但今天的会议，高森认为是必须要开的，因为它将关系到学校的前途，说更直接，那就是关系到自己的前途。高森在会议上没有点明这一点，但下面的教师都懂得这一点。
QQ一代的教育问题，高森是看着手提电脑讲的，讲到激动处，就多补充几句，多举几个例子。今天，高森是完全忘了教师在开会时的感受，还是认为这些话重要的非讲不可。但下面的教师在认真听他阐述的寥寥无几。
会议结束时，已经是5点40分。大家唉声叹气 着。最后，高森说，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让大家辛苦了。这不是例会，耽误了大家时间。谢谢大家坚持到最后，每人发50元作为晚餐补贴。高森这么一说，大家欢呼了，来精神了。看来，人们的心，有时是很好收买的。有了50元做底线，大家晚上可以啜一顿了。但也有人拿着50元回家了。最后，全校凑成三桌。
七
李米自杀的风波，总算悄无声息的过去了一段时间。高森心里紧绷的弦，本来应该能松下来歇一 歇了。但高森的心还没有彻底轻松下来。对于事态还会不会发展，高森的心里还是没底。于是高森想起了蓝海霞。高森认为学校里能够真正听自己倾诉心里话的教师恐怕只有蓝海霞了。学校里倾慕高校长的女教师倒是很多。一类是刚毕业不久的，还没结婚的，她们主要是倾慕高校长多才多艺；另一类是年龄与高校长相当的，或稍偏小的，她们主要是倾慕高校长的权利或身强力壮。高森懒得理她们那种倾慕的眼神。但高森 有时想想，也觉得挺满足的，自己还有那么多的女人崇拜着，敬仰着。难怪张国荣被王丹丹、李米等无数的歌迷影迷崇拜着。高森想起蓝海霞，是因为心烦了，想和蓝海霞谈谈。蓝海霞和高森是大学校友。蓝海霞读大一时，高森已读大三。在大学里，由于是同乡，高森和蓝海霞谈过几次话。从几次谈话中高森觉得蓝海霞是一个有个性、有分量的女人。但蓝海霞在大学里已经有婚约了，所以高森一直没有机会。
高森拨通了蓝海霞的手机是在周末。
校长日记 14
高森的邀请，蓝海霞一般是不会拒绝的，除非是已经和丈夫或朋友外出活动了。这个周末，蓝海霞本来与一位同学约定要一起逛街购物的，但她还是跟高森来到了一个叫南关的小岛。高森在电话里对蓝海霞说，去南关岛，主要是想调整调整这几天恼人的心境。蓝海霞说，那我就当你的调剂品吧。
在这个美丽而又静谧的小岛里，很少能看到躁动的人影。和高森一起来到这种环境，这是蓝海霞向往已久的。其实，蓝海霞的眼睛里早就深藏着高森的影子。高森知道这点，但高森没有去直接面对它。这不是高森不敢，也不是高森不喜欢。用高森的话说是，这样感觉会更好。在小岛上，他们一直面向大海，坐在一个并不算宽大的沙滩上。开始，他们从大学里的相识谈起，谈到了大学的生活、学习，高森是那么的激动和兴奋。蓝海霞看出了高森对大学生活还是那么的留恋。于是，就深情地问高森，如果让我们重新回到大学生活，你说，你会把我弄到手吗？高森说，会的，但我们都已经无法回到过去了。就此，他们各自面向大海沉默了许久。后来，他们谈到了现在的工作。蓝海霞问，校长这职务让你当的很舒畅，也很痛苦，是吗？高森说，身不由己啊。蓝海霞说，你们男人就喜欢这职务，压死你们，也没有女人会心疼。高森说，难道你不会心疼？燃烧着烈火的两双眼睛碰到了一起，压得他们有些窒息。
他们原先说好了在岛上不谈李米自杀的事，但最终还是谈了。高森说，那168元的资料费，应该说是李米自杀的导火线，但我在别人面前不敢承认这是事实；也不敢承担这个责任，因为这个责任太重了，弄不好甭说撤了校长这职务，就连教师这职业也难保。高森说，那套“教与学”课外资料是我高中的一个同学通过我这个后门推销到我们学校学生手里的。
这一点蓝海霞恐怕是不知道的。因为那套学习资料，是简文通过每一个班主任发到学生手里的，由于班主任都有较高的利润，所以这事也就一直保密着。高森说，而且这套复习资料是盗版的，你说这事情严重不严重？我的那个高中同学真是害苦我。对于这个问题，蓝海霞很少发意见，她怕谈不好。只不过她会在高森谈这个问题时，时不时地问现在事情还严重吗？有没有缓兵之计？高森说，鬼才知道呢。李米自杀的话题，让高森回来时带着几分沉重。
高森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这个周末，高森没有安排其他节目。所以这个晚上高森准备在电脑前度过。先是上网聊天，然后写了一篇十分唯美的日记。这篇日记，高森把它发送到了蓝海霞的邮箱。全文如下：
时间：2003年4月20日
主题：又见南关岛
内容：又见南关岛，南关岛不是我们的家乡；我们与南关岛有扯不断的“缘”；南关岛
校长日记 15
已在我们的脑海里扎根、生枝，甚至抽穗；我们的思想和灵魂在南关岛的四处飘散……
正对东海，迎面吹来海风，缓缓的绕过衣襟，从心底儿冒出凉快。并不宽广的沙滩，把我们的视线引到更远更深的海域。孤单的停留，没有谁告诉我，远方的海鸟正向我飞来，或正离我而去。你说，虔诚的面向大海，能占卜未来。谁又能占卜我们的海鸟的落脚呢。沉思并没有让我们找到方向。
午餐，我们是在一个渔民家度过的。并不丰盛的午餐，却能带来几分闲暇的惬意。突如其来的沙滩凉意，增加了几分食欲。望着一个个在餐桌上搁浅的海螺空壳，我猜想那个挖捡海螺的少年，肯定躲在门框里窥探……餐桌，堆积着一片空袭后的狼藉。
一场意外的雨水，不算很大。我看到它打湿了你如黑夜般的长发和一些感伤的话语。我们的目光并不适当的跳过一行行白鹭，触到柔软沙地的瞬间，我们发现我们多么像长途跋涉的海鸟，陡然间想起饥渴。金黄的沙滩，在冲浪者的赤足下，是那么的冰凉。多半陷入海水和沙土的礁石，在狂浪的厮打下，依然密密麻麻的紧贴着各类野生贝类；偶尔，诧异的发现外形美观的海螺，躺在沙滩上，覆盖着绸缎般的细沙。多么舒畅的睡眠，人类何尝不想拥有？我们用手指轻轻抚着坚硬的黝黑礁石，记忆打开了大学期间在沙滩留下的脚印。海水不能冲淡一切。在水之湄，温馨的更温馨，挂牵的更挂牵。
……
入夜，我们渴望南关岛的沙滩留住快乐、幸福和自由；渴望李米早日康复。
八
李米自杀的事，一天天过去了。但李米在医院里依旧昏迷者。医生说，李米的大脑由于长时间供血不足，缺氧，导致一部分的脑细胞坏死。若能醒过来的话，恐怕也只能成为植物人。李米的父母一直守在李米的床头痛苦不堪，茶饭不思。永乐中学在李米出事后的第七天，学校为李米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募捐活动。
募捐活动是在大操场上举行的。这个活动说是学生会组织的，实际是高森一手策划的。学校各处宣传窗贴满了倡议全校师生为李米募捐的标语。在操场的旗台上方还挂了一条布条：全校师生为李米同学大型现场募捐活动。学生会准备了四个募捐箱，分别贴上写着高一段、高二段、高三段、教师四种字样的红纸条。募捐活动由学生会主席王丹丹主持。首先请高校长说话。看着现场的布置及气氛，高森有些激动，或者说有些感动。在全校师生面前，高森开始说了几句热情洋溢的，鼓动性的话。就那几句话，对于下面的每一位师生来说，已经绝对有一定的煽动性。因为就那么几句，高森似乎哽住了。高校长真得如此动情
校长日记 16
吗？该不是在演戏吧。下面的学生议论着。高森最后说的一句话是：有些学生正在议论着，
高校长的感情不会是假的吧。我是在演戏也吧。但愿我们的微薄之力，能挽回一个生命。其他的什么，似乎都不必说了。
募捐活动搞得很顺利，也很成功，全校师生为李米一共募捐了28037元。这笔钱直接由学生会成员专程从学校送到医院，转交到李米父母的手中。高校长是跟着学生会成员一起到医院看李米的。这几天，到医院看李米的同学络绎不绝。有送鲜花的，有送水果的，有送八宝粥等食品的，有送脑白金等营养品的，还有的直接送人民币的。对于学生的这些献爱心活动 ，高森是真得被感动了。这是高森对蓝海霞亲口说的。在学校里，高森觉得唯一能倾诉的对象就是蓝海霞。在李米自杀后的一段时间里，高森觉得烦闷时，就去找蓝海霞。在被学生的这种真诚，这种爱心，感动得睡不着觉时，除了在电脑里写写日记，就是找蓝海霞聊聊。聊的方式很多，有用手机发短信息的，有用电脑网络发邮件的，也有面对面的。但对学生的这种真诚，更感动的还是李米的父母。那近三万块钱正好补上欠给医院的医疗费。这对李米的父母来说，就是救命的钱啊。
学生会主席王丹丹是李米的同桌同学。王丹丹今天是第四次来看李米。高森来到医院后才知道这个情况的。王丹丹为李米的募捐活动非常的卖劲，还带头捐了300元。王丹丹把钱送到李米父母手里后，坐在昏迷不醒的李米床前，轻轻的握住李米的手，眼睛涌出了泪花，一点没有回去上课的意思。学生会的其他成员先回学校了，医院里就留下了王丹丹和高校长。李米的手很凉，高森也紧紧地握了握李米的手。李米的父母对李米的苏醒感到很茫然。但王丹丹对李米的苏醒还是充满了希望。噙着泪水，在李米的耳边，不停的叫着，李米，李米。后来，还说起了港台明星张国荣。说什么等你醒来，我们考上大学后，一起去祭祀我们的偶像张国荣。这话出自学生会主席王丹丹之口，高森有些惊讶。而且听王丹丹说她们对张国荣的崇拜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痴迷。高森想到了QQ一代心理问题的严重性。虽然前些天在全体教师会上，把QQ一代的教育分析得头头是道，但现在高森把自己曾经所说的那些基本上给予否定。
在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里，王丹丹坐在李米床头一分钟也没放弃过把李米从另一个世界叫唤回来的念头。不知啥时，王丹丹突然带着沙哑的声音大喊了一声，李米醒了，李米醒了。高森正在窗外某处风景停留的眼睛，转到了李米的身上。李米的手指确实动了，嘴唇也动了。大家的脸上瞬间挂满了凄苦的笑容。后来，医生过来了，把听筒压在李米的胸部听了听，说，这只是植物性神经活动，李米还没真正醒过来。
过几天后，李米是醒了。但吃饭、大小便都得由她的母亲伺候着。医生看李米的病情
校长日记 17
已基本稳定就同意李米父母为李米办理出院手续。医生的同意，也可能是因为医院催了几次李 米父亲补交押金，李米的父亲就是没去补交。李米的父亲觉得，李米的治疗需要的钱是无底洞，再说最后能不能把李米真正的治疗好，还是未知数。所以李米的父亲去办理了出院手续。李米出院的事，是王丹丹告诉高森的。王丹丹是及其反对李米的父亲去办理李米的出院手续。王丹丹说，李米既然已经苏醒过来了，就有可能被治好。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被治好，就应该继续呆在医院里治疗。王丹丹哪里真正懂得李米的医疗费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那是天文数字。
李米回到家后，王丹丹还经常组织同学去看望李米。但李米的父母经常在王丹丹他们面前吵架。吵架的原因当然是因为李米家里欠了一屁股债，最终，李米还了无希望的躺在床
上，需要一个人看着，伺候着。所以，后来去李米家看李米的同学、老师、邻居就少了。再说李米一家在永乐这里只有李米的舅舅一个亲戚。母亲当然是期望女儿早些醒过来，但李米的母亲在永乐这里觉得很无助，所以，面对躺在床上会吃不会起来的女儿，李米母亲的烦心也是难免的。王丹丹经常劝李米父母为了李米， 还是不要吵架吧。有关李米的事情，王丹丹回到学校必定告诉高校长。这是高森曾经交待过王丹丹的。所以高森几乎每天都知道李米的最新病情情况及李米家人的最新的思想动态。
在感情方面来说，高森还是想去看看李米。李米毕竟是永乐中学的学生，跟自己还是有一定的关系和感情。但高森去看李米，一般会叫吴用一起过去。
高森和吴用去李米家看李米时，李米的父母正吵得凶。锅瓢碗盆，乒乒乓乓地响。高森他们本来是去看望李米的，反而变成劝架了的。李米母亲硬要高校长给她评评理，李米的自杀到底是谁的责任？这叫高森怎么说是好呢。就在这时，李米的舅舅回来了，接着她姐的话，反问了高森一句：高校长你说，李米的事，学校难道没有责任吗？高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像当头接了一根硬棒，镇住了，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回来的路上，高森很懊悔今天去看望李米。
九
第二天，李米自杀的事果然出现了节外生枝。李米舅舅骑着人力三轮车，把李米送到永乐中学校门口。一起来学校的还有李米的母亲，及上次与李米舅舅一起来学校闹事的几个当地小青年。他们被传达室门卫拦在了校门外。门卫急匆匆的叫来了高校长。因为大家都相识，所以，高森以笑脸相迎，从传达室搬出了两张凳子，叫他们先坐下。高森想，幸好这个时候，学校正在上课。要不然这种事情弄大了，影响就不好。后来，高森看来者不善，说，
校长日记 18
你们先把李米带回去，有什么要求晚上我到你们家说去，；因为这里是学校，有很多学生，有些事情在这里不好说，也不好处理。李米的舅舅说，行，只要你们学校 对李米的自杀承担一定的责任，我们就把李米带回去；要不然的话……李米舅舅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封信递给高校长，说，这是我姐前些天从李米的房间里找到的，李米写的遗书；高校长，你先看看，再决定学校到底要不要承担责任吧。
高森看了李米遗书的全文：
爸爸、妈妈、舅舅、老师、同学：
当我写这封信时，我已决定离开你们了。到一个真正属于我自己的世界，那里没有烦恼，没有忧愁，没有压力，没有痛苦，没有势力；那里有笑声，有风声，有雨声，有歌声；那里有清凉的雨水，有清脆的鸟声，有深蓝的苍穹，有无穷的快乐。
半个月前，张国荣毅然离开了这个喧嚣、浮躁的世界，是他的明智之举。对于这个已索然无味的世界，我并不期望什么。我向往张国荣的选择，那是一个开花的瞬间，在空中是多么得美丽。
临走时，我还是理解了妈妈今天早上的绝情。它并不代表人世间的冷漠。我只是觉得自己已无颜用我的成绩，见我熟悉的人。其实，我的眼神很久以来一直在逃避现实，逃避对我有所期望的人。
早上我要的168元，对我来说，那不是金钱，而是一块巨石，把我胸口压得喘不过气来。面对班主任推销资料，母亲囊中羞涩，我是没有退路可以选择的。其实，他们双方，我谁也不敢得罪。我只能选择逃避。
自卑，多么可恶的纠缠我整整八年。小学三年级时，一次同桌买回了一个烧饼，吃得很香。我不小心碰掉了他的半个烧饼。他哭闹到班主任那里。我哪里有零用钱赔偿他。老师当面训了我一顿。从此，贫穷成为我生活、学习的一大阴影。今天说出了这事，我倒是轻松了很多。
在另一个世界，我会爱护我自己。
请你们相信，我在那边会生活得更好。
请你们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李米
2003.4.15
生命咋就那么的脆弱？高森又一次毫不掩饰的沉浸在悲痛与茫然之中。
高森答应李米舅舅，今天放学之后同意去李米家。
校长日记 19
高森在学校里开了班子紧急会议，班子成员基本同意学校拿出三万块钱作为给李米的慰问金。
十
接到县教育局林副局长的电话时，高森正和蓝海霞在邻县进修学校参加新课程培训。高森本想在这次培训中，和蓝海霞的感情有望突破的。林副局长的电话，使高森的这个期待又成为了泡沫。林副局长说，你校学生李米自杀之事，有人已捅到了县教育局。李米自杀之事，高森是早已告诉林副局长了。李米自杀的事不上报县教育局的事，也是林副局长给高森拿得主意。因为，林副局长是高森妻子的堂姨夫。高森从教研组长提拔为代校长，就是因为林副局长一手操办的。
林副局长在电话那头说，我们的老大，黄局长，昨晚在闲聊时表示了，永乐中学女生自杀必须要通报批评处理。黄局长还臭骂了你高森对教育局隐瞒了事实，说那事故的责任你高森就一个人兜着吧。后来，还是我为你解解围。因为李米自杀这件事，说永乐中学有责任，就有责任；说没有责任，也就没有责任。我就按学校不应该负李米自杀的责任，给我们的黄局长分析了一通。我主要说了两点，第一李米是在家里与她母亲吵嘴后自杀的；第二李米自杀的潜伏心理不是一天两天时间了，而是已经存在了几年，那责任归谁呢，恐怕只能归社会了。但黄局长是聪明人呵，他说我老林说的是有理，但李米这学生自杀的直接导火线应该是跟学校和家人都有关系吧。黄局长在谈话中，始终抓着你们学校向学生推销资料这一点。虽说学校向学生推销资料是现在的普遍现象，但这就是你最致命的一点呵。所以我看，你要马上写一个关于李米自杀的报告，上交给教育局。报告最好把事情分析的透彻些；至于学校向学生推销资料的那个责任人，我看还是要上报的。具体的情况，到时候再联系吧。
高森在电话这头，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弄得双眼直发白。但高森对李米自杀之事，曾也做过最坏的打算。所以今天的这个电话，应该是在高森的预料之中。
过了片刻，林副局长又打来电话强调说，那个向学生推销资料的直接责任人，一定要上报。高森说，那就是我呀。林副局长说，不行，你应该找一个属于直接责任人的普通教师。高森想到了吴用，但于心不忍啊。林副局长说，如果处理你的话，就关系到你下个学期校长职务的聘任；而处理普通教师，顶多是个处分。高森，你自己看着办吧。
接完电话，高森急忙赶往学校，亲自拟写了关于李米自杀的报告。报告中着重谈了李米在4月15日早上与她母亲发生矛盾大吵架后，采取自杀的过程。报告中并分析了导致李米自杀的一些原因，其中有一条原因就是李米班主任吴用向学生推销书籍。高森觉得，还应附
校长日记 20
加一个报告，于是又拟写了关于永乐中学师生为李米的募捐活动等一些情况的报告。
报告送到教育局回来后，高森找了吴用谈话。高森真诚的对吴用说了林副局长的意思。吴用说，高校长，咱们是哥们，无论怎么说，有事我扛着。高森心里的石头，算是有了着落。但高森觉得自己面对吴用很愧疚。
学期结束前，李米自杀事件通报的文件下来了。吴用被处以降薪一档，并三年之内不得晋加工资的处分。唯一让高森感到心安的是，县教育局没有调离吴用到其他学校任教，使自己有机会从物质上向吴用弥补一些。所以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高森尽量想方设法为吴用增加一些待遇。
至于李米近段时间的病情状况，高森是一点也不知的。因为李米父母拿到了学校的三万块钱后，离开了永乐，把李米带回新安老家。
暑期，我们的同事在开玩笑说，我们有望在明年看到高校长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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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日记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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