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谁在你的未来

阿固

谁在你的未来- -
                                       

　　有些人不在我的过去，但是我要你在我未来的每一天。
　　一
　　小青在外面不间断地敲门，喊着卫小川的名字，持续了三分钟：卫小川，你开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卫小川，开门啊卫小川。但是里面没人回答。卫小川不理她，他和我在喝酒，在醉。几点了？十点？十一点？管他的，喝醉了什么也不知道。他自顾自的说。
　　卫小川，你开门啊，开门啊，我知道你在里面。小青开始哭了起来。她是个好女人，应该有纯洁的爱情，过上幸福的生活，而这一切不是我能给的。小川头也不抬，近似残酷。
　　卫小川和我坐在他家一起喝酒，一起慢慢的想他的心事：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对了，1999年的夏天。
　　小川陪安安在江边画画，她在大学里学的是这个专业，他几乎每周都会陪安安出去写生，那天的天气很好，风轻，云淡，一切都好，有安安在小川的身边。他们停下来，依偎在一起，她说大卫，我要和你在一起。这时候，安安的电话响了。
　　安安对小川说她妈妈出事了，要她马上回去。
　　小川和安安认识是在９７年夏天。小川公司在安安学校里策划了一场学生绘画展。由于这个方案是小川想出来的，所以就由他负责。安安的作品也参加了，她默默地站在一副水墨画的面前。
　　画面是一片青色的水草地里，站着两只洁白鸬鹚，水很浅，但是能照见鸬鹚的影子，还有摇动的芦苇。题名叫《白首》，上面题了首诗经：扬之水，白石凿凿，素衣朱博，从子于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　
　　见她一直站在那里，小川就走上去。他说画的很好，但是有种淡淡忧伤，不符合当代的大学生。
　　安安不回头。
　　她说是她画的。画给懂的人看。
2005 05 06
　　二
　　
　　我又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满满的倒了一杯。做为他多年的好朋友，我知道，他现在唯一需要的是宣泄，不论用什么方式，只要别把心事压在心里。
　　他不让我给小青开门，他说，让她去吧，让她自己灰心。
　　从那天之后，卫小川和安安很快就开始约会，不定期地去她学校外面等她，在夏天买一根冰糕，站在她的教室外面，等着冰糕一点一滴的化掉。她出来后总是咯咯咯地笑。她身边还有另一个同学，她叫小青，是安安的好朋友。他们三个时常一起吃饭，看电影。有时会喊上我，他对我说：小青是个好姑娘。
　　可是小青始终对我没感觉。
　　小青那时喜欢的其实是卫小川。就象小川的眼里只有安安一样。但是安安后来抛弃了他。
　　卫小川说安安笑起来，真的很美。象小说聊斋里的婴宁。那时的她是那么快乐，那么容易满足。
　　“有次看部电影，冯小刚导演的王朔的小说《永失我爱》。她沉迷在悲伤的剧情中不可自拔。她哭了，她说那男的真的太好了，好的太残忍。后来她问我：大卫，如果有一天我们也会这样，你想最后陪在身边的人是谁？我说傻丫头，我不希望有那天。她说不可以不回答，只是假设。我说如果有一天我要死了，安安，我希望陪在身边的那个人，是你。
　　于是她在我肩膀上狠狠的咬了一口。她说我爱你。”
　　我问安安为什么要咬你？他说安安想在他身上，留一个记号，那样他就不会忘记她。卫小川给我看他身上的伤疤，很清晰的牙齿印，几年前留下的。
　　偶尔安安还会带着蔬菜到卫小川的家，炒上几个小菜。卫妈妈非常喜欢她，总和她有说不完的话，但是对卫小川却是凶狠的样子：“你个臭小子，可别欺负安安，要不然老妈和你没完。”她象对待准媳妇一样的宠爱着安安。安安躲在卫妈妈后面嘻嘻的笑。但是她不会常去，她说她其实很怕的。小川问安安怕什么？她说怕他。安安对小川说：我怕为了你我会放弃读书，大卫，别对我太好，爱情这东西有时会让人丧失进取心的。
　　但是她毕竟没有为卫小川放弃读书。“没有，我没有那个能力。是她的妈妈。”卫小川把一杯酒灌下肚子，表情深沉而忧伤，点上了一支烟：在爱情面前，我很失败。
　　“自从她妈妈生病住院之后，她就回了老家。再也没有回来。”
　　一周之后，她给小川寄了封快递，把卫妈妈送她的一根项链和小川送的一条丝巾还给了他。
　　那时安安正在读大三，还有一年就毕业。小川到学校打听才知道，她已经休学了。
　　三
　　我听小青还在门外哭，心一软，开了门，让小青进来，她扑在卫小川的怀里，哭的一塌糊涂。哭完之后，她就开始沉默地收拾房间，桌上的烟灰，地上的酒瓶和脏衣服。妈妈站在身后：有些人在你需要的时候，不在你身边，有些人只能活在你的过去。
　　我知道，她说的是安安。她一直对安安的不告而别耿耿于怀。
　　卫妈妈用一种忧伤的眼神看着我：你好好劝劝吧，我已经管不了他了。
　　说完，她独自出门了。在门口了时候，她看看小青，又看看卫小川，深深地叹了口气。自从小川他爸爸在十多年前和她离婚后，卫妈妈把全部心思全部的爱都倾注在小川的身上，我知道她最担心的就是小川。所以我追出门，我说：卫阿姨，能说说小青和小川的事吗？我真的希望我能帮到小川。
　　“小川是从安安走后半年才开始和小青交往的。她是我也是小川唯一认识的安安的同学。因为当初是她打电话通知安安家里出事的。”我和卫阿姨站在门口，把房间留给小川和小青：“至于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一开始感觉还是好好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小青在家住了一夜后，他们就换了个人似的。”
　　我知道我再问不出什么。因为有很多事，做孩子的是不会对父母讲的，我想，我应该找小青谈一下。
　　小川已经喝的烂醉，小青忧伤地抱着她，轻轻地抚摩他的额头。
　　我走过去坐下来，我说：说说吧，你和小川还有安安。
　　这样问，其实我的心在疼。有些记忆，它始终潜藏在心的深处，象一条毒蛇。等着你自己去唤醒，然后狠狠的咬你一口。
　　回忆是那寓言中冻僵的蛇，你就是那农夫。
　　有一段时间，我开始约会小青，她问有没有安安，我说没有，她问有没有小川，我说没有。她在电话那头就沉默，有时什么也不说地挂掉电话，多了，她就会犹豫几秒：“那好吧。”语气失望而勉强。
　　看电影，她说闷，到迪厅，她说吵。后来她说：“干脆我们买点酒和菜，去小川家吧。”于是我们四个人，坐在一起，小川和安安恩爱，说不完的知心话。小青就坐的远远地看着，手里拿一本书，一页都没翻动。
　　我坐在小青的旁边，手里也拿本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小青总是比安安早走，坚决不要我送。她说对不起。
　　她说她有了自己要爱的人。那个人，我知道是卫小川。
　　四
　　从安安离开后，小川满世界的到处寻找安安，向所有的人打听她的下落，然而没有人能告诉他，没有人。他去找过小青几次，小青说她也不知道。后来小青说之所以不告诉他，是因为有些事，你不能过问，因为你无能为力，有些人，你改变不了。
　　但是小川不听，他收买了学校管档案的人，终于让他找到了安安的登记地址。
　　那已经是半年之后了。
　　在这半年时间里，小川以为能忘记安安，能不想她，但是他做不到，每天都在热烈地想着她。他说安安是不会离开他的，因为安安说过的，死也要和他在一起。
　　这半年我在做什么？我也忘记不了。自从知道小青有了爱人之后，我就开始逃避。我申请到分公司的机会，去了省城。我以为我能忘记小青，以为我会在另一个城市开始一场新的恋情。
　　但是半年后，我还是回来了。那时小青已经毕业，留在了这里。
　　自安安走后，小川就变得消沉，开始酗酒，抽烟，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他患上了严重的失眠。
　　除我之外，他没什么朋友，那段时间我又一直在外地工作，所以他每次都喊上小青。
　　小青总是无言地陪着他，陪他一起喝酒，一起醉，醉了就说胡话。她说我喜欢你，卫小川，你知道吗？但是小川只爱安安一个人，他谁也不爱。他对小青发脾气，骂她，要她滚。而她总是好脾气地站在旁边，不惧不恼。她说卫小川，安安已经走了，不会回来了，面对现实吧。但是小川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死了，爱情在折磨他，他就去折磨另一个人。她就是小青。
　　她对小川说：安安已经不属于你，你清醒点吧。别傻了。”但是小川听不进去，不理睬小青的劝告，他残忍地对她说：求你，别来找我了。我不会爱你的，我只爱安安。
　　后来，他借着酒意把小青压在身下，喊安安的名字，亲吻小青。他说：你不是一直喜欢我吗？那么就让我得到你。
　　说这话的时候卫小川邪恶又残酷。
　　小青默默地接受着。她一直在哭。整夜整夜的，默默地忍受小川加在她身上的一切痛苦和屈辱。
　　“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但是对不起。”小青对我说：“我不想，我爱他。”
　　那一天，正好是１９９９年的最后一天，小青说她陪伴了小川整整一个世纪。
　　而小川说：安安，我对你的爱，跨越了一个世纪。
　　五　　
　　酒醒后，小川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卑鄙，那么的无耻。然后他敲碎了酒瓶，往手臂上刺，血流下来。小青惊叫一声，眼泪掉下来。她捡起一快玻璃，也往手臂上划。小川更加的难以忍受，他暴跳如雷。
　　“谁要你这样的，为什么。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只是安安的替身，我不是真的要你，我只是发泄，你懂吗！！”
　　小青不再哭泣，冷冷地看着他，慢慢地穿上衣服，慢慢地站起来一个字也不说。她进了厨房，拿刀划破了手指，她写：有些人不在你的过去，但是我希望能在你未来的每一天。
　　小川看到那些血红的字，紧紧抱着小青。
　　其实这一切都是前因的。
　　因为安安在走的那一天，把自己交给了小川。
　　临走前的那个夜晚，安安来找小川，她显得格外忧郁，心事重重：“大卫，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你，你会恨我吗？”小川说他会，但是他说相信安安永远也不会离开他。她说大卫，我今天想让你给我炒菜吃，我想吃你做个我的饭菜。于是小川亲自下厨，他们一起去买菜，一起切菜，一起作饭，然后坐在一起吃，就象一对真正的夫妻。他们还喝了一点啤酒，安安的脸红红的。卫妈妈在旁边看着，一脸满意的笑着早早回房间了。只剩他们两个。他们坐在大大的舒服的沙发上看电视，喝酒，安安已经微醉，小川把她扶进房间，让安安休息一下。但是安安一把拉住了他：“大卫，你不要走，我要做你的女人。”
　　可是她那天热情的有些反常，他让大卫吃惊不小。她说大卫，抱住我，如果你舍不得我。于是大卫紧紧地拥抱她，亲吻她，她就象是他的氧气，是他的呼吸，他一刻和不忍放开。
　　“她说大卫，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她躺在我身下，疯狂而激情，她说大卫大卫，你爱我吗？你爱我吗？我把头深深地埋在她的胸口，我说：安安，你真让我着迷。”说这些的时候，大卫没有看我，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只有小青，她靠着门，摇摇欲坠，无声地哭泣。有时爱，比恨伤人还要深些。
　　天亮之后，大卫醒来，安安已经不在了。床单上一片殷红。
　　从那天后，大卫再也没有见过她。那是他们相爱两年多来的第一次，也是他们的最后一次。
　　小川是这样形容的，他说：那是我和安安之间唯一的一次圣宴。
2005年5月7日
2005-05-08
　　六
　　小川依着安安在学校的登记地址，亲自去了安安生活的城市，一周之后，他回来了。至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对任何提起。只有小青知道一点点，但是她也不告诉我，她只是说，安安死了。我问是怎么死的，她说是车祸。
　　那几天，小川的失眠症状更严重了，常常自言自语，一会念叨安安，有时又牵着小青的手，他要小青不能离开他，无论什么情况，转尔，他又会用狠毒的字眼咒骂小青，小青对这一切都默默地忍受着。而卫妈妈总是偷偷地掉眼泪。
　　医生说小川有严重的抑郁症，需要住院治疗。小青整夜整夜陪在他身边，给他念书，放轻松舒缓的音乐。每次我去看望小川，都能看到小青，不是给小川擦脸，就是在给他削水果。两个月后，在小青的精心照料下，小川的病情减轻了许多，卫妈妈就把小川接回了家。我开着单位的车去接他们。
　　小青明显比以前瘦了很多，更憔悴了。但是小川不再骂她，这让她开心了很多天，有时还会牵她的手。
　　找了个时间，我把小青约出来，我想知道安安最后的下落。
　　小青很准时的来见我，我们在一家小餐厅坐下来。小青说，其实现实真是残酷的，它有很多意外都让人难以接受，但是这就是现实。
　　但是当我真的听到事实的时候，着实让我吃惊不小：原来安安居然和卫小川是同父异母的兄妹。那次安安也是回家后才知道这个消息的。她回去看望住院的妈妈才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卫大勇，卫小川的爸爸。她的父母在她刚一个月的时候就离婚了，所以她对父亲从小就没有印象，家里也没有一张爸爸的照片。女人，对辜负自己的人统统的绝情的。安安的妈妈也不允许家里有她爸爸的一张照片。
　　当她见到卫大勇的时候，觉得面熟，后来一想，才想起在小川家里见过。但是妈妈对她说：他是你爸爸，你的亲生父亲。
　　七
　　安安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把自己关在家里很多天，不笑，不和任何人说一句话。她变得神思恍惚。
　　在一次去医院探望妈妈的路上，被一辆迎面而来的货车撞倒了。躺在医院，她最后的要求是对卫大勇说：不要告诉卫小川。不要告诉他，你是我们的爸爸。
　　当小川风尘仆仆地来到安安的城市的时候，正是安安下葬的日子，他见到了，他的爸爸。
　　回来之后，小川常对小青说：怎么是这样，怎么是这样，她怎么能是我的妹妹。
　　他没有把这一切告诉卫妈妈。他只有在喝醉酒的时候会对着小青抱怨，他不相信命运会这样作弄他。他怎么也不相信他会和自己的妹妹相爱，而且还有肌肤之亲。
　　这，就是他患上抑郁症的根源。
　　说完这一切，小青站起来对我说：这都是在医院，小川告诉我的。你千万千万，不能告诉卫妈妈。
　　后来，小川的病情完全好了。不再对小青发脾气，不再伤害自己，也不再酗酒，他们重新开始了恋爱。
　　小青则沉醉在爱的幸福里，学着做小川喜欢吃的菜，有时会邀请我一起。
　　我发现在门口有一本留言条，上面写的满满的话语，有时是小川写给小青的：今天给你买了葱，记得在炒菜的时候，起锅之前放。有时是小青写给小川的：纸巾放在柜子的第一个抽屉。还有的是卫妈妈留的，上面几乎没有什么话，常常是画上一个简单的笑脸。
　　其中有两张留言条上写的话是相同的，分别是小青和卫小川的笔迹：有些人不在我的过去，但是我要你在我未来的每一天。
2005年5月8日03:26:51

升霞

占个沙发.慢慢来看哦...问候一下..

苦水

走下去就有人在我未来。呵呵。问好楼主。

风郡影

来小说了?/ 看看!

铁手柔情

“有些人不在我的过去，但是我要你在我未来的每一天。”
执著的爱情。结局让人欣慰。问好阿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