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抉择逝去的时光（草稿请批）

费腻

  女人轻轻转过头去，依在窗前愁眉不展地向外看去，男人远远站在房角，手里端着一次性水杯，声音低沉地说道：“许多日子来我们不是一直在等着今天吗？”
  暮春微寒。虽时近午夜，街道上仍有三三两两匆匆而过的行人，路灯沿着马路向南蜿蜒地伸展，不愧是一条辉煌的不夜街。男人终于决定了似的踱到窗前，把水杯放在樟木纹的窗台上，他把双手伸出撑在窗沿边，倾斜着上身一边看向窗外一边又象质问又象喃喃自语：“许多日子来我们不是一直等着今天吗？”
  “许多日子来我们不是一直等着今天吗？”女人嚅动嘴唇重复着男人的话，却仍目不转睛，仿佛要让更多的沉默凝固在房间的暖气里。
  于是两人象夜空的星辰，仿佛很近，同时又互相漠视，夜越来越深，而语言也越来越寂寞。
  早晨七点，女人惺忪地睁开双眼，她端起床头的水杯一饮而尽，然后才发现男人蜷在沙发上仍未醒来，她张了张嘴，却忍住了，重又钻进被窝。一会儿，她把头蒙起，手抱在胸前慢慢地把身体象个虫子般蜷缩成一团。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有人在揭起被子，然后有一只手轻轻抚在她脸上，睁开双眼却只看到一相模糊的影像，但是，她仍然感到无比亲切的熟悉。男人仿佛要说什么，身体也僵硬地向前伸去，但当他俯下腰，他却莫明地颤抖起来，于是抽出手，深深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有那么一刻，他是想要这湿润的手传递来自另一双眼睛的悲伤。最后，他一句话也没说，舔着手上残留的余温，象要舔拭一个新鲜的疮疤，一道鲜明的伤口，他终于如愿，舔到了一些咸涩地时光。
  女人醒来的时候，床上铺满了懒洋洋的阳光，她眯起眼睛小心地打量房间，从一个角落到另一个角落，却不见男人的踪影，一切都出奇地安静。她闭上眼睛，脑中却是一幅幅静物清晰的线条，是谁勾勒了它们？沙发、床柜、夹角地衣架，
以及茶几上那盆怒放的塑料花，为什么线条如此深刻，如此生硬？下午明朗的光线里，她小心翼翼地咳嗽，深怕惊扰了这些宁静的时刻。
  华灯初上的时候，男人终于回来：“吃点儿吗？”他一边抖去身上晶亮的雨滴，一边把手中的食品袋放在茶几上，女人惊讶地看见，那盆塑料花被男人粗暴地推在了几边。
  她点头，柔弱无力地说道：“你去哪儿了？”
  “我在步行街，听了一百遍同一首曲子。”
  “二胡吗？”
  男人看向她，目光中带着无限哀伤：“是的。”
  “还是那个失明的大伯吗？”
  “是的。”男人把头别过来，伸手从食品袋里拿出饭盒：“大伯还记得我，问起你，我说你在上班，他摇头，然后就一直拉那一首曲子，我走的时候，他说‘你要把她找回来，如果你爱她’。”女人闭上眼睛，呼吸却急促起来，她把手抱在身前，感到深深的冷。
  ‘醋溜土豆丝’已经凉了，但女人仍大口吃着，腮帮子高高地鼓起，同时有节奏地起伏，男人甚至能听见清脆地咀嚼声，他端着饭盒愣在那里，仿佛这声音的深处有魔鬼的咒语，他看着，眼睛里的女人仍是旧模样。
  “你怎么了，胃又不舒服了？”女人轻轻地问道。
  男人并不回答，只是移回目光，端起饭盒扒了一口米饭，然后夹起一片鱼肉，他没有告诉女人，那些鱼肉吃到嘴里是苦的。
  “还是不行吗？”男人站在窗前忐忑地问道。女人看着他，看他手中的香烟是怎样升起徐徐的烟雾，那忽明忽暗的烟头，突然让她感到呼吸的困难，最后，她终于开了口：“你会想我吗？”
  男人吸口烟，长长地呼气：“这不是问题，你知道我们之间并不存在危险，这些事情总是来自外部。”
  女人忽然就流下泪来：“你是在责怪我吗？我知道你很难受，可是如你所说，有些事情我们并不能左右。”
  “为什么不能？”男人忽然就颤抖起来，狠狠地摁灭了烟头。
  女人惊讶了，吃惊地看着男人，良久，她靠在墙上无力地说道：“我们不应该争吵，三年以来，我们一直都知道事情必然的结果。”
  “真够长的。”男人突然挖苦的说道：“是你早就想好的吧？说了三年的话，是为了让它变成事实才重复的谎言吧？”
  女人惊呆了，仿佛眼前是一个不认识的人，她转身进了卫生间，紧接着便大声地呕吐，与其相随是哗哗的水声痛快地弥漫。男人迟疑了片刻，终于跟进来，轻轻地拍女人的背。“你走。”女人伏在镜前咬牙切齿地说。男人并不言语，女人从镜子里看身后的男人，极其关注极其仔细地看，男人也在看她，看见了一张沾满水珠的面宠，良久，他们对视着，女人终于流出泪来，无力地弯下腰去，男人却突然从身后抱住她，紧紧地，勒得她喘不过气。
  “你是怕我飞走了吗？”她说。
  “总有一天你会飞走的，对吗？”
  接下来是沉默，可怕的时间偷走了本应脱口可出的话语，两个人象一尊雕塑，从镜子里斜斜地看过去，霎那间两人就老了许多。

  终于寂静下来，那些柔软的光线从窗外渗进来，把房间的表面蒙上了一层莹莹的光亮。男人背靠着床坐在地板上，面前摆着一只烟灰缸和半杯清水，他看向地板上一个张开双臂的影子，女人正站在窗前平展双臂仰起头望向深远的天空。好像谁都没有打破沉寂的打算，惆怅的气息充满了房间，男人深深地抽一口烟，听见了来自肺部痛快地尖叫，仿佛很久以前两人在山岗上面向落日的时刻。男人想了很久，看着窗前的女人飞翔的样子，他想不起来他们究竟是如何来到了这里，他象要搜寻一些线索，看向女人，看向女人身后更远的时光。
  “我们不会再回到这里了吧？”女人终于转过身，无力一般靠在窗边幽幽地问道。男人惊讶地张了张嘴，但很快恢复了漠然的表情，他看向她：“应该不会了吧，我了解你所面临的处境。”
  “你会找我吗？几年的时光你会忘掉吗？”
  “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
  女人沉默了片刻，终于细细的说道：“不是说好不提这个问题吗？这些事不是说好了再也不要提及吗？来之前，我们不是要来这里狂欢的吗？不是要来寻找那些快乐的时刻的吗？为什么现在，你不能让这三天更快乐一些？”女人软弱的反问仿佛一把无刃的利剑，男人愣在那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我伤害了你。”良久，女人缓缓地说道。男人翻起白眼，张开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他摇摇头：“我们并不存在伤害，存在的是我们懦弱的追求。”
  “可是我改变不了目前的现状，我很难受，我知道我们是在相互伤害。”
  “如果我不承认呢？”男人突然挑衅地问道。
  “真正的爱情就是伤害的过程，爱的越深伤害越大，这难道不是两年前你说的吗？”
  “那么你满意了吧？如果你的选择是一根绳索，你会让我窒息。”
  “我们并不能抛开其他人，并不能。”
  “那么就抛弃自己，是吗？”
  “、、、、、、”
  “或者抛弃对方？”
  女人转过身，把脸贴在玻璃上，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男人不耐烦的把水杯扔向墙角，干脆躺在地板上大口的喘气，他看向五角形的吊灯，感觉到女人的影子正侵袭他的身体，于是寂寞的房里虚幻和实在的身体重叠在了地板上。
  这仿佛是很久以后的事了，两人彻夜不眠，却保持着三米的距离。
  两人终于拉起手走在林荫道上已是第二天下午，当他们走在一起时，女人紧紧地靠在男人肩旁，虽然都没有说话，却迈起相同的步伐向前漫无目的的走去。
  这时春后的风仍然清冷，天空阴沉沉地压在城市上面，他们走在法国梧桐并不茂密的枝叶下，一些风哗啦啦地击打着那些瘦小的叶片。他们看向远处，城郊的山顶上腾起了阵阵的浓雾，大团白色的云层就那么不知疲倦地翻滚着，而那些尚显稚嫩的绿色，那些仍旧光秃秃的山岗，象极了神话里某个王国或者某处仙踪。他们就这样静静地走着，在林荫尽头小心地眺望着远处的山峦。
  女人终于收回目光，侧身看向身边的男人：“你说这些美丽的时光是以前被我们忽略掉了吗？”
  男人沉吟片刻，若有所思的样子：“大概是吧，就好像昨天我还以为我们仍有时日，可是今天我才恍然大悟，这已经是最后的时刻，而总是要回过头去才能发现失去的是一些多么宝贵的东西。”
  “可是我们并没有失去，这一生我都会为此感到幸福，拥有过你，让我很骄傲。”
  “可是为什么我们不能相守一生呢？”
  “、、、、、、”
  “好吧，我再也不会问了。”
  女人抬起湿润的眼睛：“对不起。”男人看向她，小心地捧起她的脸，从眼角挤出一丝笑容对她说道：“傻瓜，我不会怪你，相反，我会永远记得你，因为我爱你。”
  女人怔怔的看着他，突然说道：“如果我们一起死，你愿意吗？”
  男人很诧异，但很快全便一字一顿的说：“为了我们那些共有的时光能够延伸的更长久，我们一定要活到很老很老再死去，我不是怕死，我是怕我们都死了，我们的爱便会在这世界消失。如果我们都活着，这爱才会象上了年纪的老人夜夜咳嗽，夜夜惊醒，才会在我们孤独的日子里陪伴我们度过那些垂暮的时光。”
  女人突然很无力，拥进男人的怀里无比痛苦的说道：“可是我们并不能在一起。”
  “正因此，”男人坚决的说道：“我们才更应该让爱长久一些。”
  “为什么要让我们承受如此之多，为什么？、、、、、、”女人呢喃着，声音若有若无，而男人早已合上外套的领子，把脸深深地埋进了女人的头发里。
  他闻到一种香味，于是陶醉的时刻令他宁静了许多。
  
  窗外朦胧的光线依然昏昏地渗进来，茶几上打开的饭盒还残留着一些胡萝卜丁，衣架上挂着男人的外套。此时，他们偎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拥抱，旁边，是那盆塑料花，在昏暗中，红色的叶瓣已变成浓重的黑。
  马路上传来细碎的沙沙声，晚饭的时候就开始下起了小雨，湿润的空气挟着一股凉气肆意流窜在大街小巷，人们行色匆匆，打着伞穿过晶亮的马路。没有人知道这个雨夜有一个房间满滞着凝重的气息，没有人知道女人水一般的柔软淹死了一个悲伤的男人，象窗外的雨一样，他们仅仅是路过这个城市，不曾留下姓名，不曾留下痕迹，在生命漫无止境的旅途中，他们并不曾把脚印带回家。
  听着窗外的雨，很久，女人终于微微挺起了身子，她仰起头，用孩子般明亮的眼睛看男人，她不无哀伤地说道：“这雨会停吗？”男人向窗外看去，他看到楼下路灯散发的微弱光亮正越过窗台懒懒地渗进来，他肯定的说道：“会的，它不能这么长久的哭泣。”
  女人的眼睛突然就黯淡了下来，垂下眼睑，鼻翼就一抽一抽的翕动，紧接着泪珠落在男人的胸前，男人便抱紧了他，像是抱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动物。
  谁也不能确定究竟过了多久，雨水沙沙的落下象一首催眠曲，时间竟凝滞了。男人仿佛醒来，微微抻了下腰，女人便惊醒了，抬起头落然的看着四周，突然她露出惊喜的神情，房间里陈列的物什让她看到了她已经熟悉的素描，她笑了。
  男人看着她，也笑了。突然，女人起身来到了床边，她仰起头理了理长长的头发，然后便开始脱去外衣，紧接着她一刻不停一件一件地脱去了所有衣服，霎那间，她便赤裸着身体站在床边，她的双手垂下，眼睛发出明亮的光茫。男人怔住了，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他无比熟悉的身体，窗外榆红的夜空和路灯昏黄的光线正斜斜地洒在女人的侧身，她看起来无比妩媚，光滑的肉体散发出透明的莹光，小腹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而她低垂的双手竟也在瞬间变成了骄傲的美丽，男人看着，忘记了时间。
  良久，女人伸出双手，和明亮的目光一起伸向男人的方向，而后，她慢慢地躺在了床上，男人便看见她的小腹有节奏的起伏，以及胸部微微的颤动。
  他走近窗前，看向这具无比美丽的肉体，看向这欢乐的化身。他仿佛一下子年轻了许多，眼中渐渐褪去了悲伤，脸上露出孩子般的向往。他终于俯下身，于是闻到了熟悉的气味。但他却突然手足无措起来，僵硬地俯在床前，是女人深深的喘息唤醒了他，他看向她，然后闭上眼睛，把头深深地埋进了女人的乳房。这时悲伤突然不期而至，两人亲密的空间里突然就弥漫着忧愁，女人感到胸上那张冰凉的脸，感到男人均匀的鼻息永远也追赶不上她的心跳，有那么一刻，她深深地呼吸，使男人的脸埋得更深，然后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男人的头发，悲伤的说道：“就在这里，我们失去的时光。”
  清晨，女人从清脆的雨声中醒来，男人不在床上，也不在房里，她缓缓的扫视房间，看见衣架上空空如也，茶几也重新擦拭干净，旁国的沙发上还依稀能够看出有人睡过的痕迹。她开始想起那些时刻，看见男人远远地躺在沙发上，手里的烟头忽明忽暗，女人便感到它象是燃烧在心里一般疼痛。
  回过神来，她看见窗台上放着男人的手表，她便起身拿在手里，她的目光突然间就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眼睛象是什么也看不见一般空洞，她呆立着，象是忽略了呼吸一样忘记了现在。
  忽然手表就掉在地上，女人弯下腰想捡起它，却没能起来，蹲在地上深深地捂住了脸，此时窗外的雨也没能掩饰她响亮的哭泣。
  男人进来的时候，女人已经平静的坐在窗前，她托着腮看向淅沥的细雨，头也不回的问道：“房间退了吗？”男人脱去外套，甩了甩头发上不多的几滴雨珠，一边向女人走来一边说道：“退了，但是我们可以呆到十二点。”
  “雨一直都没停吗？”停顿片刻女人问道。
  “等我们走了它就会停的，要为我们送行呢。”男人笑着说。
  “你为什么要笑呢？”
  “怎么了？”
  “对不起，我知道是我的错，可是我不希望你就此忘记我。”
  可怕的沉默，男人搓着双手无助的看向窗外。终于，女人又接着说：“如果过几年有转机的话，你会等吗？”
  “你说了两件我不相信的事情。”
  女人吃惊地看向他：“哪两件？”
  “一件是分别，一件是时间，人们总是信誓旦旦，可结果往往事与愿违。”
  “那就是不等了。”
  “我们也不是第一次约定，你认为、、、、、、”
  “算了，”女人打断他的话，轻轻的说：“我知道这过程和这结果，一切都是我的异想天开，现在也是，如果问我就怕我也不能认为它有多大可信度。”
  男人看向外面的雨，倾刻，若有所思的说道：“你明明有办法改变现状，我认为，但是你并不努力，这种事情需要我们共同的力量。”
  “你不明白。”
  “你明白？”
  “、、、、、、”
  “、、、、、、”
  终于是女人投降：“我们不是说好不要争吵了吗？”
  “是啊，或许是最后一次见面也说不准。”男人不无嘲讽地说道。
  “你为什么如此固执？”
  “你为什么如此固执？”
  女人颓坐在地上，良久，才缓缓地说道：“那么你忘了我吧！”
  男人却趴在窗台上向远处望去，他长长的吁了口气，用一种无法抑制的颤抖说道：“就在这里，我们永不再回的时光。”
  女人不再言语，倾刻，爬起来和男人一起趴在窗台上向窗外看去。远处是一些山，越过城市巨大的建筑群，越过向四面八方伸展开的道路，远远的是他们三天来开窗就能看见的群山。很久，女人用欢快的声音说道：“你看，那些是山。”
  雨突然就停了，他们看向远处没有云雾遮挡的山群，看见那些瘦弱而斑秃的山坡，看见连不成片的嫩绿正无精打采的装饰着山腰，雨后的山泥也残忍地露出红色，象是一道道巨大的伤口，潜伏在群山的脊背。他们便颓废的靠在窗前，眼神忧郁，才突然感觉到，原来昨天的雨雾掩盖了这些伤口，掩盖了那些巨大的疼痛，他们相信，两人彼此都感觉到了疼痛的逼近。
  忽然女人看到一株粉红的桃树，在雨后清冷的山中，远远看去显得那么刺眼，那么妖艳。女人兴奋的拉着男人的肩膀，让他顺着自己的指点看去，但很快她自己却什么也看不到了，不管什么东西，此时都已在她身后迅速的消隐。她别过头，看向身旁的男人，依然模糊，稍倾，她擦了擦眼睛，目光空洞地看向远处，仿佛走火入魔一般，喃喃的说道：“就在这里，我们永不再回的时光。”
  雨突然又下起来，城郊的城庄便又重新座落在朦胧的雨帘中，天与地也仿似被谁用绣花针绣在了一块透明的丝纱上，于是雨点落在近处的马路溅起了连成片的水花，远远的看去，这是一个白茫茫无法洞晓一切的世界。

黑白流侠

无法洞晓的世界，我们行走在其中，有的是行尸走肉，有的是智者，
有的是爱河里的人，有的是风中的浪子
世事万千，我们该如何用一双眼去看！

星星小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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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看去，这是一个白茫茫无法洞晓一切的世界。”
这样的白，让我看不清这个故事：）我不知道他们两人在说什么，虽然我知道他们一定懂得对方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要那么地复杂……
对于这些，我是没有评论权的，因为我首先不懂了。呵呵，平时不写小说,也不知道该怎么批~就进来问候一下^-^

苦水

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