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老朱和他的老伴

无哲

【精短小说】

老朱和他的老伴
文/无哲

老朱今年六十九岁，老伴小他一岁，结婚五十年来，好日子是从惟一的儿子金旺出生后开始的。朱金旺上学时在本村史无前例地考上了一所机械专科学校。毕业后分配到邻省一个小城的企业就业，他有幸娶了一位城里姑娘。不久老朱夫妇抱上了孙子，还是好日子。
六十五岁时老朱与老伴体弱多病行动不便，春天时同老伴商量之后，变卖了家中值钱的物品，放弃了土地，去城里投奔儿子去了。令二老猝不及防的是，安度晚年竟成了一种奢望。
朱金旺在城里一直从事技术工作，老实厚道的金旺虽然没有做官，但已成为企业的高级工程师。金旺一家见到头一次进城的父母除了惊喜之外，连忙准备了丰盛的晚餐。金旺给父亲斟过几杯酒后，便发现父母的确老了许多，夹菜的动作明显迟缓，母亲有几次夹不住菜掉在桌子上。金旺顿时心里一酸，端起一杯酒就喝了下去。眼前的细节被胡春尽收眼底，她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不停地招呼二老吃菜。老朱和老伴当时看着一桌的丰盛饭菜，心里乐不可支，心想要是早些进城就好了。老伴不善言谈，老朱几杯酒下肚后话就多起来，旺儿，我们上了年纪，家里的农活也干不动了，以后要住你这里，可别嫌弃。老朱说完摸出烟袋，旱烟的味道开始在室内弥漫。
晚饭之后胡春安置好卧室的床铺，她对二位老人说，坐了一天的车你们也累了，洗澡之后就早点休息吧。洗澡？老伴问了一句。老朱接过话说，还是早点歇着，有空再洗。说完老朱坐在床上顺手脱了袜子，用手在每个脚趾间来回搓动着，刺鼻的异味很快充斥了整个房间。胡春眉头一皱，用命令的口气说，你们必须洗脚。不容他们回答，胡春就转身出了房间。
二老躺在床上唠叨起来，老伴说媳妇好像嫌咱们脏，有点不太高兴。老朱说可能吧，反正有金旺在，她不能把咱们怎么样，快睡吧。老伴听完，将信将疑地闭上眼睛。
第三天上午金旺对二老说，在家里住太挤，楼层高怕你们不方便，我在外面租了间房子。老俩口一听也有道理，省得住在一起别扭。当天下午，搬到不算太远的一座院落，虽然与几户人家合租一排平房，有一间房子也满足了。
第一个月的房租是金旺交的，以后的房租金旺再没有交过，老朱并未在意，反正手里还有些钱，可以过几个月。转眼到了夏天，这天老朱急匆匆回家打开柜子摸索之后便出门了。老朱回来时一直用手捂着上衣口袋，他很神秘地把老伴叫过来说，你看这是啥宝贝。老伴接过来一看是条很粗的金项链，她问从何而来。老朱得意地说，刚才在外面走路时，一个年轻人捡到的，正好被我看到，年轻人说见面分一半给我，这链子少说也值一千多块，年轻人说他不想要链子想要钱，我刚才回来拿五百块钱给他，没想到他还真在原地等着我。老朱接着又说，咱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有给金旺媳妇买过值钱的东西，这个送给她也算了一桩心事。老伴为老朱想的周到感到满意，她还提醒老朱别说是路上捡的。
当晚老朱和老伴拿着项链来到儿子家。胡春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链子，感觉手里的项链份量不轻，脸上的笑容比平时多了几分，忙给做了可口的晚饭。老朱和老伴见儿媳妇高兴，心里也踏实了许多，这次算办了件大事。
次日下午老朱和老伴正准备出门活动，胡春面无表情地出现了。她几乎气急败坏地把金链子摔在地上，没钱还死要面子，用个假的骗我干什么，丢人！周围的邻居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有几个人走过来看热闹，等老朱和老伴反应过来时胡春已经从眼前消失，留在地上的那条金链子变得很刺眼。事后老朱从邻居们的口中得知，金链子确实是假的，最近骗子们常在路了将一些老人做为行骗的对象。恼怒的老朱哑口无言，不仅得罪了金旺媳妇，还白白赔掉五百块钱。老伴面对此情此景在一旁无柰地抹着老泪，她有些不知所措，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老朱。
此事的发生正好为胡春找到借口，她再也没有来看过二位老人，也不让金旺给一分钱。老朱的日子很快乱了方寸，房租也将成为问题。老伴想回老家，老朱就是不肯，他说只要能经常见到儿子和胖孙子，日子苦点并没有什么。知情的邻居很快给老朱找了一份零工，每月收入二百元，工作是每天清晨对一座楼房的楼道和厕所进行清洁。与老伴一起做这份工作并不很累，有时还能收集到一些可回收的废弃物变卖。没过多久老朱和老伴又搬到工作时存放工具的楼梯间内，虽然狭小，但能挤两个人，最重要的是房租不用交了，省下来的钱可以多买点药，日子基本能维持下去。
快年底的一天老朱因重感冒病倒了，躺在附近的一家诊所输液。老伴在诊所陪护时，无意中向外张望，发现金旺正从门前的路上经过。老伴说我看见金旺了，要不要叫他进来。老朱用力拉住老伴说，感冒不是什么大病，不要为难孩子。老伴叹了口气，打消了喊住金旺的念头。
金旺路经此地并非偶然，他专程来父母的住处探望，手里还提着几个食品袋。当他发现楼梯间的门锁着时心里有些失落，只好把东西托付给旁边小商店的主人，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去。
日子过得很快，离春节就差一天，老朱和老伴进城也近一年。大年三十的晚上，老朱和老伴穿着换洗干净的衣服来到儿子家，胡春问他们是不是来过年的？老朱和老伴都没有回答。胡春接着说，过年家里花销大，你们有没有火食费？老朱听完这话不急不忙地站起来说，我们不想在你家过年，所以也没有带火食费，我能看看儿子和孙子就算过年了。随后老朱对着儿子笑了笑，又走到孙子身边，把一百块钱塞到孙子手里。老朱说，好孙子，你爷爷我生来是个穷农民，一年也没给娃买过什么东西，这是提前给你的压岁钱。
老朱拉着老伴慢慢走出金旺家。按理身后该传来关门声，可是除了电视里传出的声音外，并没有别的动静。下楼以后老朱紧紧拉着老伴的手一路蹒跚而行，天很黑，寒风在俩位老人身上穿来穿去的。老朱还是打破了沉默，孩子他妈，难过没用，是我们老得不中用了，没有什么，我们回家过年，我来给你做好饭吃。说完老朱下意识地用袖子在脸了擦了一把。这时候老朱和老伴感到身后好象有人朝他们追过来，隐约间还传来一男一女的喊声。
2006．3．24

梦隅

人间第一的是情，有情人终会有有情的结局，愿爱留住每个家。关注现实的文章，深思。重。

刘书声

问候！

北溟

好小说,先挂上.

阿呆

期待下文~~~

北溟

兄也去华语版心情了,嘿嘿.

无哲

下面引用由北溟在 2006/03/25 05:47pm 发表的内容：
兄也去华语版心情了,嘿嘿.

闲来四处走走：）

雨夜青狐

别有幽愁暗恨生——我说的可是文章内的情感：）

糖豆子

所谓养儿防老.当父母的劳碌了一辈子都是为子女打工.道理虽然这么说,可结局总是多样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做子女的能懂吗？能知恩报恩吗？
话说回来,父辈与子辈从生活习惯\思想言行等等方面总会有些差距.如果老人家从乡下来之前和儿子商量一下,缓衷解决,也许不至于这样晚境凄凉.因为从此文描述中,儿子还是有良知的
结尾的脚步声带着喜庆的味道,让我们相信,会有好结果的...

无哲

谢过楼上二位：）

铁手柔情

结局留有悬念，也　更让人深思．问好．

泽润

厚重

胡月

进来鼓掌喝彩！

liinya

[这个贴子最后由liinya在 2006/03/28 09:46am 第 1 次编辑]

这是贴近现实的好小说，喜欢！一个人的转变也许不是一下子就能发生巨变的，我估计胡春金旺留两个老人过年之后，一切还是会回复到老样子

车前灯

语言要是具有四川方言特色就更好了
幽默中带点儿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