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怕

阿春

[这个贴子最后由阿春在 2006/03/24 10:50pm 第 1 次编辑]

知道了怕

    小时候，我总在同伴们面前吹，从不怕鬼，胆子很大。要是捉迷藏是没人能找到的，什么鬼屋，鬼巷，无人敢去的地方我都敢钻。那时接受的都是英雄主义和无产阶级教育，看的电影都是战争题材，都是英雄者的胜利，总是梦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去打鬼子，解放全人类。过年村里搭台唱戏也是革命样板戏，感觉阿庆嫂比我母亲漂亮、勇敢，很是崇拜。每天书包一放，不是下塘打莲子、摸鱼，就是捉知了、逗蚂蚁，每个季节都有新鲜的玩意，满地、满村的疯跑，充满了幻想。
    那个年代，生产队的广播里天天是人民公社万岁，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万岁，阶级斗争一抓就灵之类的口号。大人们最怕的是不知道哪天自己做错了什么，批斗到了自己头上。同学们经常被大队组织起来，押着“地主反坏右”游行，我们这些小学生就排成很长的队伍跟在后面，举着拳头高喊：“打倒***”，特别自豪。政治有时也拿童心与纯真做游戏，制造社会舆论，有什么样的政治就有什么样的教育。学校实行开门办学，学生上半天课，就到生产队劳动半天，什么割稻，除草，拾稻穗，开垦土地等我都干过。一点都不累，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很开心，天空很蓝。当然，考试能及格的人就算成绩非常很好了。不像现在的孩子们考不到９０分以上就害怕，恐惧，挨骂，整天胆颤心惊的。我每次考试是能考及格的，还常给别人写作文，所以我不怕。
    每天总是玩到很晚才回家。母亲说，别只顾着玩，要记着回家，外面有拐子，不要被人拐走了。我家兄弟姐妹多，母亲最后一个睡，在床上摸一遍，过个数，也不管老大老二老三，数目对了就行了。我排行老六，姐姐多，都护着我，所以我更不用怕了。
我班的语文老师是个女知青，听说是从上海来的，会唱非常好听的歌。现在才知道那叫民族唱法，通俗唱法，还有美声唱法。她唱起来半个村子都能听到，每晚吃过饭伙伴们就等着听她的歌声。只要听到她唱起来了，就敢紧跑到她窗边听她唱歌。那时，觉得这老师真美，这也许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产生的美感吧！
    可是，有一天我们玩过了火。那天晚上，我和几个伙伴捉了一条水蛇，从窗户偷放到她的桌子上，然后蹲在墙根下看热闹。不一会，屋内一声尖叫，随后老师大哭起来。我们幸灾乐祸，一阵风跑了个没影。后来她哭着找到了生产队长，生产队长是我爸，调查清楚后，第二天早上开始审问我。这下可苦了，这一顿打呀，咬了牙硬是没哭。饿了一顿，罚站了一个上午。过了几天，这个老师就走。，听说有病回城了，以后再也没见到。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常做恶梦，很害怕，觉得老师是不是被我们吓得有病了，不然好好的怎么走了呢？这是一辈子的谜了。后来大了，总觉得那时候也许真的伤害了她，让她感到了农村的可怕。有时纯真的童心无意中也会伤害成年人脆弱的心灵，但愿她现在过得幸福。
    对一个孩子来说，害怕有时也是无法逃避的，只有承受下来。上五年级一那年，我十一岁。学期快结束了，学校要组织照毕业照。别小看这个毕业照，在那时的农村可不容易！要步行30多里到临省的县城照相馆才能照到。学校要我们以村为单位，本村的同学结伴一道去，夜里3点钟出发，老师提前在进县城的马路口接大家。晚上，母亲给了我五元钱，我兴奋得没法入睡，这是我长这么大自己可以支配的最大一笔钱了，我算计着一定要到书店买本《西游记》，这可是我的梦想呀！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惊醒时，已经三点半。我急了，脸也没洗，就跑到同学家去了，可是他们没等到我就走了。这下可完了，怎么办呢？只有一个想法：追。。。。
    我个子矮，从小身子就单薄，好在胆大，什么也没想，就顺着大路一个人向县城奔去。路就是围湖造田的大埂，左边是白茫茫的大湖，右边是无边无际的农田，零星地散落着的村庄只有很少的灯火，好在月光很好，我就匆匆地向前赶路了。
    走着走着，我的退就不听使唤了，四周真的很静！这静原来也这么可怕？脑子突然有很多可怕的想法浮起来了，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要是真有鬼怎么办？要是来个坏人把我杀了，把钱抢了怎么办呀？要是追不到他们，走错了路，找不到老师，回不了家怎么办？要是被人拐了怎么办……
    我汗毛倒树，全身冒冷汗。就想，要是遇到个人就好了，只要不是鬼就行；要是能听到狗的叫声多好呀，哪怕咬我一口。可是没有，天空明净，籁鸣清晰。埂上鱼棚的倒影，埂边一堆堆的坟墓，还有站立着的草堆，月光朗照的水塘，偶尔还有惊动的鸟扑腾着，每看到一次就心跳一次。看清楚了后，就想，幸好不是鬼，幸好没有鬼来。再不敢看远处，只看着自己的脚背继续往前走。突然，有只似狗似锚的东西横穿路心，我吓得差点哭了起来，可是不敢叫出声。原来是只黄鼠狼，就想，别是狐狸精吧？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只好硬着头皮一脚一脚向前挪着……
    这时，我真知道什么叫害怕了！原来怕比死都难受，可是死不掉，还得走呀！掉回头是怕，同学们还要笑话，向前走也是怕，好在天要亮了。
    总算天亮了，路上行人也多了，狗叫声与鸡鸣阵阵扑来，湖的远处太阳的鱼白肚也浮起来了。我知道，不用怕了，我已经走出了黑夜。这是我生命中第一次出远门，终于在无人相伴的害怕与恐惧中走过来了。当然，我也就有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留影和心爱的《西游记》。
其实每个时代所能提供的教育，孩子们不能选择，只能接受，但不管如何总会在他们身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人从出生本无所畏惧，睁开眼看到这个世界时只是充满着好奇吧了。当我们学会了听，学会了看，学会了想时，就会有冲动，就会有选择，就会有害怕，就会有后悔。伤害了别人，或自己被别人伤害，都是人生中难免的事，无法逃避，我们只有面对，不要把伤口撕得更深。
    其实，对每个人来说，我们害怕的不是别人，不是自然界的一物一景，也不是世事沧桑，而是来自对世界的不可知和自己扭曲的心结。

梦隅

呵呵，童年的生活真是精彩，充满快乐。我们不会怕的。有点乱啊。问好。

黑子

最后很深刻  很有气息的深华  怕的是什么 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