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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着赤诚的心给你, 我的女孩
月出皎兮, 佼人僚兮。
━━ 引自《诗经·月出》
今晚的夜色真好, 皓月当空, 银辉万里。密密麻麻的树林, 在月光默默无言的关照下, 好像上帝随心所欲安置的笼子。我在草坪上无聊地踱着, 曳着一双懒洋洋的脚丫。
这月下是情侣的世界, 我本不能拥有, 但我仍这样徘徊, 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心绪。
冬天的寒风轻轻刮过旷野。一群男女乱七八糟站在车站旁边, 诅咒着迟迟未来的汽车。我也不耐烦地跺着双脚, 两眼不时扫向路旁颠摇的树枝。
“ Hi! 是你 ? ”
“嗯 ? ”
我吃惊地回头一看, 两只眼睛热情地望着我, 火红的围巾披在肩上。嗨, 这不是我中学的同学、亭亭玉立的她么? 骤然间我慌乱地点了点头, 冲着她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 你回学校去吗? ”
是的, 她知道我考上了大学, 这个山村学校今年唯一的大学生, 我便成了孤独的月亮高高地悬挂在夜空, 那样惹人注目。可是她, 我知道些什么呢? 从来没有胆量和女同学摆龙门阵。女生是飞碟, 是百慕大三角, 是一首婉约的朦胧诗。一片流云从头上飘过。我想起来了, 她是个医生的女儿, 当时自己曾留心过她, 这班里的一株怒放的红玫瑰, 我心中的杜尔内西娅。
“ 你这是......”
我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询问地望了她一眼。
“ 你知道,其实我也很喜欢文学, 喜欢文科。”── 一股暖流透过我的全身, 我觉得自己的血液要沸腾了“ 我父母偏偏听老师的话, 说学文科的路太窄, 要我学理科。那种结果你当然能够预料了。我就只好去上了个技工校, 也算有了工作吧。”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淡淡地苦笑了一下。
她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孩, 特别喜欢文科,作文写得很不错, 却不善抽象思维。如今听从老师和父母的安排, 落到这种境地, 我还能说祝贺她么? 当我收到并不令人满意的入学通知书时, 我拒绝接受别人的祝贺。对于她,我也只好微微一笑, 表示理解此中的心情。
“ I love you!”
树枝突然撩了一下我的头, 抬眼一看, 树下好像有一对情人在接吻, 月光淡淡地洒在他们身上。我想, 这便是爱的洋溢吧, 我猛然逃了, 这是情侣的世界!
草坪。
这里是那样空旷, 没有一棵杂树, 没有一堆堆肮脏的垃圾, 没有一阵阵嘈杂的聒噪。月光依然温柔沐浴着大地。我懒洋洋地草地上, 眯着疲乏的眼睛, 让大脑在繁忙的复习中得到暂时的休息。
“ 喂, 信! 女朋友来的吧? ”
“ 阿──门! ”我故意拖长声音, 无所谓地说,“ 也许是吧。”心里却想:“ 我能有什么女朋友 ? 从前的同学都各奔东西, 一个个成了陌生的影子; 而今天的世界, 万绿丛中一点红, 玫瑰何处种, 桃花何处栽? ”
“ 小辛同学, 你好!......”
借着月光, 我勉强看清楚了字, 这笔迹怎么这么熟悉! 我连忙打开记忆的仓库仔搜索, 还是找不到它 的主人。翻到信末一看:
同学 颜焰
哦, 我想起来了, 不就是车站上碰到的那个女同学么? 这个女孩当年也很喜欢写点文章给校刊, 我恰恰又是组稿的, 自然熟悉她的笔迹了。只是我和她并没有多少交往, 除了那次在车站的相逢, 我还没有单独和她呆过一会儿哩。没想到她倒写了一封信来, 会有什么事呢?
“ 你知道我喜欢读书, 喜欢写作, 可我不知道读些什么书才好, 写的东西老是提不高。你能不能介绍一点可用的方法? ”
方法? 可用的? 我真的知道吗? 我记得我们读书只不过为了对付考试罢了, 什么方法不方法。我闷闷不乐地把拳头往地上一按。
草坪并不平坦, 一块碎石扎痛了我的手, 我抬头一望, 月亮像个怀春的少女, 羞答答地扑进了云儿的怀中, 是见到了初恋的情人么?
忽然天边又刮起风来了, 云儿急急忙忙地跑着, 带着它的心爱的情侣。我抬起微微发麻的双脚, 在小渠边慢慢踱着。算了吧, 晚自习, 今夜就不能上了, 还不如给她回一封信去吧。来而不往非礼也, 虽然现在她还不是我的情人。
桃花纷纷飘落, 李花已然怒放。 微风中送来一阵菜麦的清香, 与这桃李的体味搀和在一起, 就如朱自清那飘渺的荷香一样, 令人荡气回肠。一群男女正伏在山头, 用枪瞄准前方竖着的一排排靶子, 假想的敌人。
“ 女朋友来信了吗? ”小赵突然拍了我一下。
“ 你这送信的都不知道么? ”眼睛离开准心, 我回头懒洋洋地说, 心里却想:“ 阿Q 能对吴妈说‘ 我和你困觉 ’,可谁会爱我, 我又能爱谁呢? ”
燕子在前边飞来飞去。
火红的纱巾在前边飘飘扬扬。
就这个女生?
这个女孩?
记忆的仓库怡然打开, 她竟然早已躲在那个幽深的角落。瞄准, 动手。
靶子不知道怎么突然变小了, 我竟看不清楚靶心。“ 喂, 眼镜拿来用一下。”我推了推身边的小赵, 然而仍然是那样模糊, 戴上了也没有用。
我失眠了, 上课没有精神, 眼皮总是想垮下来。难道真的应该去尝试一下么? 女人, 爱情,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
人的天职在于探索真理, 伟人 早就说得十分明白的了, 我们还犹豫什么呢 ?“ 玫瑰虽然多刺, 我仍然热爱它。”我对她说, 一封长信乘着飞驰的邮车欢乐地奔到了她的面前。
“ 扑通! ”
一只野狗跳过渠面, 泥土不慎落到了水里。月亮在水中躲躲闪闪的游着, 像个羞涩的少女, 犹抱琵琶半遮面。
“ 你的确令我敬佩, 在我们的同学中,可这并不是爱情。你我之间并没有多少了解,其实我并不适合于你, 我们之间只能是同学, 只能是朋友。......”
“ 为什么?”
我在白纸上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去找这位制造谜底的靓女。
“ 一切感情都可以导致爱慕, 导致爱情, 一切的感情: 憎恶, 冷漠, 崇敬, 友谊, 畏惧, —甚至蔑视。的确, 一切的感情, 除了感谢以外。
感谢—这是债务, 任何人都可以摆出自己的许多债务......但爱情── 不是金钱。有一位伟人早就说过。 ”
可是, 别人的友谊就可以导致爱情, 偏偏我们的友谊怎么就不能导至爱情呢?
渠水静静地流淌, 静夜的寒气拂过全身。我独自伫立在渠边, 静静地欣赏这大自然的幽谧。这安详的夜, 这静穆的夜, 这温柔而圣洁的月光。
然而, 水里已经没有月亮的影子, 它的确回去了。我赶紧溜回寝室, 躲进被窝。“ 我们只能是同学,只能是朋友, 请你原谅, 也请你珍重, 在未来的路上。真正的爱情你肯定能够得到,可它却不在我这里......”耳朵里嗡嗡作响, 却不是我最爱听的那支歌。
但这是一个宁静的晚上, 月亮依然巡视着大地, 情侣们依然在树丛中徘徊。我却独自坐在渠边, 望着深邃而神秘的夜空, 回味着那无名作者的诗句:
淡淡的一段情,
幽幽的一个梦,
虽不曾灿烂地开放,
却美丽地挂在我的心空......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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