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学二民
(随笔)
齐凤池
上中学时,我经常和周二民一起上下学。吃过中午饭,我顺路到找他一起上学。他家人口多,吃饭晚,我每次都等他好长时间。
有一天中午,他爸爸在炕上喝酒,桌上有碗猪头肉。他弟弟和妹妹就守着桌子看爸爸喝酒吃猪头肉。周二民在屋地下站着啃饽饽就咸菜。他爸爸有时给他弟弟夹一片,有时给他妹妹夹一片,周二民眼睛都看蓝了,而他爸爸连一眼也不看他,气得周二民直咽吐沫。
我看着守在桌子旁边等着吃猪头肉的二民的弟弟和妹妹,就象两只饥饿的小狼羔子,眼睛一直盯着他爸爸筷子夹的猪头肉,直到爸爸将肉放到嘴里。周二民在地下一直啃饽饽头就是不敢接近那碗猪头肉。
我和周二民走出屋子时,周二民狠狠地哼了一声。然后自语说:“等我上了班,开支了先买两块钱的猪头肉,谁也不给吃。”那时猪头肉才八毛钱一斤。但那年要是能吃上猪头肉就忒幸福了。烙饼卷猪头肉,在那个年代算是最香最好吃的东西了。我也时常想,要是也能美美地吃上一顿,该多好。
我的邻居二叔是天津人,见面总爱打听别人吃了没有,问人家吃的什么饭。别人问他时,他总是显出很自豪地样子说:“有吗吃的,烙饼卷猪头肉。”人们听了都瞥嘴,说他吹。
我知道二叔真不是吹,他家有条件,天天吃烙饼卷猪头肉也不新鲜。他在井下上班,是八级老板子,每月有60%的细粮,二婶也上班,俩口人没孩子。 那年代要是能吃到烙饼卷猪头肉,烙饼卷鸡子是多么幸福和自豪的事呀!
我上班后,也给家里人做过一次烙饼卷猪头肉。可家里人吃了几口就吃不进去了。他们说太腻了。我还埋怨他们口味高了。当我自己一吃,也感觉太腻人。后来,我琢磨当年周二民家吃猪头肉咋就那么香呢。
有一次在天津一家饭店吃烙饼卷猪头肉,怎么吃也不腻。我边吃边琢磨。原来人家在里面还有小料呢。烙饼层里抹上辣酱或面酱,再夹上水萝卜和小嫩葱,把切得薄薄的猪头肉卷在里面,一吃,既香又爽口,香而不腻。
我上班后,开第一工资就买了二斤猪头肉,请二民大吃一顿。结果撑的他拉了两天稀。
那年代人的肠子特别薄,挂不住一点油水,过年吃点肉就拉稀。二民不是没出息,主要是肠子有问题。说起来二民也够苦的,他上班后,钱没少挣,就是啥也吃不进去了,医生说他得了胃癌。胃切除去了一大块。家里人给他做什么他都不想吃,他说就想吃烙饼卷猪头肉,可把烙饼猪头肉送到嘴边他一口也吃不进去了。
上班后我开了第一次奖金,我打算请二民吃一顿烙饼卷猪头肉,可是太晚了,在我看他一个月后他就去世了。
但是,开了奖金我还是买了最好的猪头肉,打了一斤酒,送到了二民的小坟头,叫他慢慢地享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