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的歌声（组诗）

沈秋寒

《彼岸的歌声》（组诗）
□ 粗线条的天堂
那是一个坐在轮椅里的男孩
趁着下午阳光还很充足
我打开他的房间，他正
趴在窗台上画对面的街道
在他笔下有一棵粗壮的大树
树上结满了果实，那些果子中间
有一只非常健壮的蝴蝶
它展开硕大的翅膀，一起一落
男孩抬起头，说那蝴蝶来自天堂
应该比任何一只鸟都更快乐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见窗外
正是秋天，一棵快要落光了叶子的树上
蹲着浑身漆黑的乌鸦，啊地一声
拍拍翅膀，朝着夕阳飞去

□ 那夜的流水清澈湍急
在城里已经六年了，拉拉掰着手指
清楚地知道是哪一天，他要
和一个又矮又胖的黑女人结婚
他不要拉拉了。一想这些拉拉就忍不住
想要马上回山里，哪怕就是见他一面
拉拉笑着，拿起杯子，倒了些凉水
这些年她一直不停地吃药，早就不会
再有孩子了。可她还是不停地吃药
不停地，想要把那些男人排出体外
他们不配，拉拉想，只有他才可以
和她要一个孩子。那是他们的孩子
但是现在不能了，他要结婚了，娶一个
又矮又胖的黑女人。那个黑女人会代替拉拉
给他生一个孩子，也是又矮又胖，而且黑
拉拉还记得那一年，是刚刚到夏天
拉拉在他的怀里，拉拉说我去城里
你不能忘了我。拉拉说等过几年我在城里
赚了钱就回来，做你的老婆，给你生
好多好多孩子，我们的孩子
拉拉说那些孩子应该是我和他的
拉拉拽着兰兰的手，说那应该是我们的
兰兰把她甩到一边，说你别想了，你不配

□ 如果是一朵白花
在回大连的火车上，我遇见过
一个小瞎子。当时我是不知道的
她正拿一束盛开的百合
闭着眼睛，微微昂起头，轻轻闻着
我在过道里看见她的神情
心中稍稍一惊，觉得她好美啊
那时候她的爷爷在对面，穿得朴素而整齐
象所有那个年代的知识分子一样
端详着孙女，也不说话，就是眯着眼笑
那女孩闪现出两个浅浅的酒涡
说爷爷，如果我手里拿的是一朵白花
这一次去大连，就能治好眼睛

□ 如果是一只蝴蝶
那个女孩我是忘不了啦
她盖着一床被，倚在她妈怀里
工厂的十几个姐妹都围在大门口
一个四十岁的女人蹲在跟前
一边抹着她的眼泪，一边说
阿姨知道，阿姨知道
那女孩伸不直腿了，也坐不住
就是哭，她说你们别不管我
我还要治病，我还要站起来
她说我爹都去借钱了，这时候
厂领导掏出二百块钱塞给她妈：
你们先回去吧，呆会厂里
开个会研究一下你们的事儿

□ 我想逃离这个夏天
北方的那个小镇，因为一场暴雨
因为一百多个孩子，而出名了
当我知道这个消息时，我忽然觉得
浑身都在发抖。就在三天以前
我写了一首诗，在结尾我说
共和国五十六年的夏天，雨水再一次
从北方开始肆虐。我说那些话是因为
我梦里梦见了那些话，我从没有想过
那会变成事实。在一个普通的夏天
我拿起一份报纸，没有看多久
就觉得天在一点点变冷。变得很冷
那种后悔是无法解释的，我一直在想
如果当时我没有写那首诗，或者
我没有做那个梦，那么这一年的夏天
会不会因此而改变：变得温暖，阳光明媚

□ 画乌鸦的少年
他问我什么是最美的
我说是你心里最喜欢的
他就拿出来画笔，和一张
洁白的纸。他画了一只乌鸦
给我，他说这是山里面
他从小看到大的鸟
是他最喜欢的
他把画好的乌鸦，郑重地
交在我手里。说这个给你，叔叔
他跟我说，他爹告诉他，如果
有人对他好，是他的恩人
就要把最好的最美的东西
交给那个人。他说叔叔
你对我好，我没有别的，我就会
画这只乌鸦，我把它给你

□ 一曲童年的歌
我说的童年，是1993年
那年我初中毕业
我和乌鸦还有麻子漫山遍野地跑
乌鸦说我们自由了，我们要象
小鸟一样飞。乌鸦展开胳膊
从山脚飞到山顶，从山顶飞到山脚
他飞过了那一天，我就再没见过他
一晃就是十几年，麻子给我打电话
说他在省城的天桥下面看见乌鸦了
我撂下电话就坐车去城里了
麻子在那开了家小面馆
麻子说你吃碗面，咱就一块去吧
乌鸦真的在天桥底下，他不认识
我和麻子了。他拖着一条断腿
手脏得可能好几个月没洗了
他先是拽我的裤腿，然后又拽麻子的
他说好心的大哥啊，可怜可怜我吧

□ 彼岸花
她是我的妹妹，她叫未央
是《八月未央》的未央
她比安尼宝贝的书更让我直观
看到了一个新生时代的少女
她的快乐和她的苦闷
都让我久久地不能抬起头来
在她的小说里，描写了一种美丽
绝伦的花。那是夏天的最后一朵花
是所有的苍凉到来之前的预兆
她说那朵花的名字叫做“荼蘼”
我后来查阅了很多资料，终于确信
荼蘼的另一个名字，叫做彼岸花
它艳丽凄美，开满秋天的墓园

水牛

＜粗线条的天堂＞－－－孩子的眼里，一切都是美的．我有欲哭的冲动．
＜那夜的流水清澈湍急＞－－－兰兰的出现让人费解．
＜如果是一朵白花＞－－－这朵花，暗示的是命运吧．
＜如果是一只蝴蝶＞－－－如果去掉标题，这首就是白开水一杯了．
＜我想逃离这个夏天＞－－－这是劫数，人是无法抗拒的．善良的诗人啊！
〈画乌鸦的少年〉－－－乌鸦出现得好，这是对命运的一种嘲讽。
〈 一曲童年的歌〉－－－这一首最具震撼力。喜欢。
〈彼岸花〉－－－每个人都将拥有这朵花。
边读边瞎写的。别见意。
“谁关注生活，我就给谁加重”（大意）－－兵马俑语录。
加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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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基打大点该多好……内容不错。

李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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