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高原行

霜林晚

[这个贴子最后由霜林晚在 2006/02/15 05:55pm 第 1 次编辑]


高原行
希拉穆仁草原
是一匹马撒开的四蹄，把我的身体
敲成了一面大鼓
但我的心空着
是马背上的蒙古少年，把我的视线
扯成一张弓弦，他要把我射进
蒙古人辽远的历史
但我的心空着
是一个有酱紫色脸颊的蒙古少女
火辣辣的眼神
让我的身体，变成盛装马奶酒的器皿
但我的心空着
希拉穆仁草原，如果不是落日下
一把老额吉忧伤的马头琴
把我割开了一个大口子
让你“哗——”地一下进入我的身体
那么我的心现在依旧是空的
玛尼堆
最高的一个仅有两米
但你必须相信
它的确是
希拉穆仁草原最高的海拔
最初它靠附近的石头堆成
它也许仅仅  就是一堆石头
近处的石头捡光了，有人去了远方
和更远的地方。有人从西藏和青海搬来了石头
没有捡到石头的，就把自己的心掏出来
放在上面。久而久之，玛尼堆上就堆满了心
日日夜夜  唤着空心的人
久而久之，心也变成了石头
它们抱成团，一寸一寸拔高了
草原的海拔

点灯
9月的草原之夜，大地呼吸沉稳
众草酣睡，盖白雪的大梦
今夜需要拣拾牛骨，擦磷取火
烤骨缝中的寒气
三座玛尼堆遥遥想望
像还没有被点燃的
三盏灯
草原上空诸神安坐，手持星辰的棋子
摆弄  命数的棋谱
啊，今夜我必须摸索着
取出肋骨中的一粒星辰——
我从神手中偷走的一枚棋子
就是玛尼堆上一粒最小的火种
我要用它点灯
希拉穆仁草原
今夜
一颗在我心里悬了多年的石头
就要落地
2006年2月9日
车到乌海
“乌海就是黑色的海”，
坐在包头开往乌海的火车上
我这样解释
而窗外的夜色，印证了我的猜测
远方深蓝，近处的地面黑得发白
偶尔撞进视野的
几粒灯火，加剧着大地的寒冷
和荒凉
长夜漫漫。
凌晨6点，列车抵达乌海
走出站门时，我看见了白
白色的蠕动——一群羊在乌海的街头咩咩叫着
喷出白色、温暖的口气
你走来
——致一位草原上的少女
那么高，那么昏黄的天空
你走来，月亮最小的女儿
你走来，光芒四射的格桑
像牧羊人举起了鞭子
你走来，所有的文字和羊群纷纷聚拢
夜色降临
你走来
圣洁和妖娆同时抵达
告别草原
不能带走这天空中的蓝  它是那么圣洁、纯净
别的地方已经找不到
安放它的位置
不能带走一根青草  不能带走去年一只羊羔
舌尖上甜蜜的回忆
不能带走姑娘脸庞上的两块酡红  不能带走
苦难和阳光给她的唯一化妆
她们只适合草原的T台
不能带走泪水  日益沙化的草原比我们的眼眶
更加懂得珍惜
要带，就带一曲《天堂》吧，带走这把
忧伤和空旷的扫把
去扫扫我们逐渐被污染的生活
内蒙归来
妻子和女儿来接站
伸出的双手却停在半米开外
女儿噘着小嘴巴：“爸爸真臭”，
妻子笑着：
“你身上，有一股草原的味道”。
可不是么，这一股羊膻味和牧民的
笑容一样。太生猛，太浓烈
连洗两次澡，都无法彻底去除
当然还得洗第三次
第四次……
过了一些时间，我身上的味道渐渐没有了
可是奇怪，每一次闻到羊肉的膻味
我都会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总会想起草原上  那只待宰羊羔
黑黑的眼睛，想器蒙古汉子抚摩羊头时的颤抖  下手时的
狠与准  劝酒时被羊肉的热气熏出的泪水……
那么复杂的羊膻味啊……
2006年2月10日

一树碧无情

发自内心、纯净与质朴的感觉！红了

fanmask

最后一个最好～～．有几个感悟可以再深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