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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贴子最后由秦时明月在 2004/12/23 05:45pm 第 4 次编辑]
(一) 《 空 白》浅谈及其他
胡望江先生多大?何许人也?
说真的,我不知道,我只草草读过他两首诗偶尔知道他的一点点言行(从论坛得知的),他那两首诗分别是写麦子和象棋的,我喜欢麦子,以为更逼近自己的内心。另外他也批评过我发在红颜的一篇豆腐块,(那可是我初闯论坛的第一声呀),以至我对诗开始惶恐起来,从此不敢作诗,实在手痒就随意即兴一下,不以为是诗,我认为诗大抵是严肃的,非我等不务诗业的可乱而作之的。(呵呵,我推卸责任了。)关于人称胡一刀的胡老师的其他,就不得而知了。此为闲话,不多表。
关于文学这种艺术,或者简单点说,关于语文,我上完中学就彻底停止了,关于我对他们写的文字的所有点评,绝对就是属于中学语文的水平这个范畴的。既是学习,也是阅读与浅层次的交流,无其他高深的、理论意义上的东西。
我自己认为,任何一种文学的形式,简单点说白点就是语文而已。不同形式,当然就有不同的语言表达方式,诗有诗的语言,散文有散文的语言。两者相结合起来,谓之散文诗。诗、散文以及散文诗三者之间的写作方式与语言表达应是有区别的,你写散文,却夹杂以诗的语言表达,用得合适用得巧妙,那自然相得益彰,平添几丝语言得妩媚与绮丽,用得不好,用得牵强,那读起来就觉涩口不够流畅自然,甚而觉得造作,非诗非散文的,有损文章的立意。
下面就言归正传了,砍砍胡老师今天贴在心情文字版的散文《空白》。为了更直观,方便叙述,我把他的文章贴上来,并在每一段之首标以数字。
空白
1。冬天从江上漂来,北方,雪夹风声向南推进。一只孤飞的鸟击破长空。空白呈现出飞翔的速度。
(开篇点题,以冬天之雪引出空白的立意或者说文眼。这四句几乎就是诗的语言表达形式,诗的语言。)
2。初尝空白是在读乡村小学时,因家境贫寒,买不起稿子,只好到卫生院拣些废弃的处方笺装订成册,利用背面那仅有的空白。名列前茅却不能阻止我向空白处的滑落:兄弟几个,属我最大,这注定我得去从父学祖传的雕刻,开始那吃百家饭,做百家事的漂泊。
(初尝空白,由今想到过去,紧扣文眼。“向空白处的滑落”又是诗语言。“开始那吃百家饭,做百家事的漂泊”,虽说无语病,但联系全文的表达特点,我认为不够和谐,应在“漂泊”后加上“生涯”或其他。)
3。那年冬天我随父亲在后山,寒潮来了雪就来了,单薄在外怕熬不过严冬,隔断归途的香茗山在我少年的眼里是那样高不可越,父亲命我趁大雪(初来)还未封山先行回家,他继续留下做东家的活儿。
(承上启下。3、4、5、6、7与8同属于“飘泊”的一段。“随父亲在后山”这句缺了东西,“在”可作动词,但在此无此意,作介词,就丢了具体的动作行为。)
4。孤身上路,雪远比人走得快,它已在半道上等待已久。北风狂啸里大雪漫天,上下一派迷蒙,道路渐渐被封住,进退维雪。
(“它已在半道上等待已久”,既是“等待已久”,为与之照应,我在3节加了“初来”一词,方不觉突兀。)
5。雪愈积愈厚,深可没膝。眼前一片孤寂茫茫。四顾无人,万物坠入白色的纯粹,找不到道路和方向。一个衣衫单薄的少年,就这样落入了雪的核心,陷进不知所措的一种旷世迷茫的空白。
(“找不到道路和方向”,下文“它们让我记住了家在向阳的山坡上.......”,严究起来“找不到”就该用“看不清”了。)
6。北风不停地呜咽,掀起无情的雪粒,漫无目标地打击。啸声奔驰回旋在荒凉的旷野,极为凄厉,如同鬼哭狼嚎。我不由想起惯于雪中出没的饥饿的狼。恐惧,胜过了寒冷,袭得我背脊发麻。周身汗毛倒竖,手颤抖着从怀中摸出那把藏在身上的雕刀,攥得掌心渗汗。那刀虽比我比现在使用的笔大不了多少,却是当时唯一可用于抵抗的武器。
(“从怀中摸出那把藏在身上的雕刀”,既是从怀中摸出再说藏在身上,就多余了。另外,与其说“抵抗”莫若言“壮胆”,周身恐惧也。)
7。跌到又爬起,浅浅深深,雪不关心眼泪,它无动于衷地抹去我划在雪地上的痕迹。高高的香茗山被深深地埋藏……
8。雪野没有昼夜,只有迷茫、寒冷、恐惧和悲伤……。它们让我记住了家在向阳的山坡上,逼迫双脚不停地伸入那悬生死于一线的、没有脚印的空白。
(“只有迷茫、寒冷、恐惧和悲伤……”与“它们让我记住了家在向阳的山坡上”这两句衔接上有问题。“不停地伸入”,“伸”,应该作“踏”,伸,更有目的性,力度上也较之踏要轻一些,踏,相对而言盲目一点,更有那种不由自主的意味。)
9。那场雪中的苦难,或许是被当时只是少年的我夸大了,但被夸大的苦难却成了砥砺心灵的恰当磨石。此后我不断地重临生命的空白,不断地从雪样的围困中走出,但直到面对一份份等待我写出答案的试卷,这才真正认识到它的意义。面对试卷的空白,虽然心有余悸,但你仍须去填充它。对或错;上升或下降,结果只有两种。谁甘于沉沦?我获得的全部经验是:除了挺住,和在挺住中行动,没有任何方式可以帮助你自己。正是空白教会了存在者去存在。
(承前,思绪从过去收了回来,并作小结,从而自然拖出自己的感悟,水到渠成。)
10。多年以后的冬天,我坐在都市的一间房子里沉思和写作,眼前又出现一片巨大的空白。雪正从窗外经过,我想起寒冷的雪原上那个手持雕刀的孤独少年。他正在我体内行走。
(呼应开篇。我个人感觉呼应得不够理想,不多言。“他正在我体内行走”这一句倒是肯定是不可缺的,颇具寓意,既是以往所持有的,也暗示着往后的继续坚守。)
总体说来,《空白》既有忆,也有今,还触及了未来,全文结构紧凑,语言精练,少有拖泥带水,可见胡老师的功力。主要缺陷就是我说的,纯粹所谓诗意的语言与散文的语言的兼容问题,读起来觉得不够和谐,也许是写惯诗的缘故吧,自觉不自觉就留下诗的痕迹,这种痕迹未必就是必需的。
我从来没读过有关的文学批评与理论的书,点评纯属从个人的理解出发,不对之处,敬请指正。
胡先生是我敬重的师者,论坛有他,幸也。大家可以多看看他的诗点评,自会有教益的。
2004年12月7日21:25 广州
(二) 《西 谒 阳 关 》 赏读
原文参见《西 谒 阳 关 》。
今日有幸拜读胡望江先生的散文,现将我的阅读过程所思所述记录如下:
1. 古阳关渐渐向我逼来。过往的守关者怀抱汉月唐风,悲壮地沉入那辽阔而苍茫的大漠。
------劈头一句“古阳关渐渐向我逼来”点题,干脆利落。一个“逼”字,透出作者用心灵审读阳关的感情色彩,妙!“过往的守关者怀抱汉月唐风,悲壮地沉入那辽阔而苍茫的大漠。”隐隐点出此行的心灵深处的感触。
2. 1992年6月,不远千里,我穿过梅雨从盛产丝绸的江南悄然来袭。出敦煌西南,行约74公里,通往阳关的大道与道边平铺的戈壁一样,没有任何阻碍物,我略显沉重的思绪是孤独展翅的鹰隼,围绕雄关在大漠上空自由地翱翔----唯一的阻力就是逝去的时空。
----我感觉,其实这节应该放到篇首,作为首段,也就是说2、1对换,衔接更为合理、自然。为为什么呢?
1节写还未到阳关,逼近,还在行进阳光的途中。此节是1节的补充,说明“逼近”的先前情况。
3. 戈壁一望无际……,偶尔能遇见的是红柳林、沙枣树或骆驼刺,你会情不自禁地对它们那顽强的生命力感到惊诧,并表示敬意。而那些星散塞漠的残垣断壁无异于一座座伸向历史的路标。我猛然想起王维“西出阳关无故人”的诗句,出塞的窘迫被暂时悬搁。
---接上节叙说途径的戈壁滩。“偶尔能遇见的”,荒凉也。
4. 率先破目而出的是阳光烽燧遗址。它傲立在北面墩的墩山之上,只是狼烟已远,锋火早已熄灭。谁知道它究竟在这儿守护了多久?我爬上山梁,爬过血红、洁白、 金黄、 铅灰、乌亮交织的五色土。那巨大的土墩气势宏伟而威严,冷冷地在沙梁最高处漠视着一切。它是否在等待我的到来?风蚀雨化,斑驳的身躯古朴而苍劲,残存的高度仅4.7米,我知道这被我此刻仰视的并非它的实际高度。穿过无数朝代的漫漫黄沙,那高度我们永远无法企及。
----紧接上文,写阳光烽燧遗址。守护。“血红、洁白、 金黄、 铅灰、乌亮交织的五色土”,印证着远去的狼烟与烽火。“它是否在等待我的到来”一句及后面,抒情中议论。
对“破目而出”这个破,我有不同看法,“破”,这里是使什么东西分裂,劈开之意,后面一般跟静止的物(静止,当然也是相对的言),你可以说破门而入,势如破竹,破土而出等等,门、土以及竹都是静止之物,眼睛从特定意义上说,不属静止之物,而是灵动的,鲜活的。这个词是作者根据破土而出变通而来的,我认为是不够严谨的。
5. 站在沙梁上极目四望,我努力搜寻着古今无数诗人吟咏过的阳关,那座形而上的西部城池。我不禁万分失望 。天地悠悠,前后除了沙丘还是沙丘,别无关隘。阳关在那儿?脚下这个大沙丘就是么?有关史籍并无它确切位置的记载,而遗址又隐去多年。沙上隐约暴露出的墙基的痕迹,你肯出来为阳关曾经在这存在作证吗?
----回想那座形而上的西部城池,历史与现实的对比。慨叹抒情,那种失望、失落,历史的迷失,尽在其中。
6. 阳关的一切我仅从文史中得来。它因位居玉门关之南而得名。早在汉代已设置了阳关都尉,魏晋时在此建立了阳关县,至唐以后渐被废弃。它曾是汉唐对外通商的咽喉要地之一,著名的“丝绸之路”南道中必经的要塞重关,一座具有相当规模的繁华边城。中国丝绸中的一部分就是从这里远抵欧洲而惊羡了罗马的凯撒大帝。我不只一次凭借历史中得来的知识虚构过阳关那塞外风景的奇异,可此刻如此靠近它却找不到任何一点证实和证伪的凭据。一无遮蔽之处,黄沙成了唯一的遮蔽,看不见一支满载丝绸的驼队,听不到阵阵悠扬的驼铃;遇不上一位可能来自江南故乡的客商和守关的将士……。触目惊心的只是这样一个废墟,苍凉而孤寂,静卧在大漠深处。一种对面无缘的感慨油然而生。
----记载中的阳关,“要塞重关”,“繁华边城”。逝者如斯夫,此刻昨日繁华此时此刻已是面目全非,“一无遮蔽之处,黄沙成了唯一的遮蔽,看不见一支满载丝绸的驼队,听不到阵阵悠扬的驼铃;遇不上一位可能来自江南故乡的客商和守关的将士……。触目惊心的只是这样一个废墟,苍凉而孤寂,静卧在大漠深处。一种对面无缘的感慨油然而生”,实在是水到渠成。
“对面无缘的感慨”一说,我觉得有点别扭。
“中国丝绸中的一部分就是从这里远抵欧洲而惊羡了罗马的凯撒大帝”,简略地说,“丝绸惊羡大帝”,通否?应该用“惊羡”之被动的意味来组句,比如为之惊羡,被。。。。。惊羡,或者“惊羡于。。。。”。
7. 废墟之上,苍穹依旧伤心地青碧,那轮千古的太阳残酷地在六月释放着足以摧毁一切的能量。我兀立在这称作“古董滩”的沙丘之上。这就是古阳关的遗址。一切已悄然隐去。只有大风吹过之后,这儿偶尔还能拣到箭头或铜钱,这似乎是在暗示什么,可是我却不曾拣到。我一直想驱散阳关这座城池是如何消逝的这团压在心头的疑云。是天灾抑或人祸?这沙坡在沙梁和远山对峙之间,自然地形成了一个宽阔的沟壑。是否是一场猛烈的洪水意外的冲涮?是否是因为来自塔克拉玛干沙漠年年无情的侵蚀与掩埋?是否源自那个月黑风高之夜一场突发战火的焚烧?我无法叩开关门找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一页一页沉默的历史就这样谜一般轻轻翻过。
----深入一层,夹叙夹议,一连串的反问,加强了表达效果,那种浓烈的情感更能彰显出来。
“是否是因为来自塔克拉玛干沙漠年年无情的侵蚀与掩埋”这句中的沙漠,严格分析起来,应换作风沙更妥。
8 离开古阳关,脑海里一片空白,恍惚间似曾到过又未曾到过,我远远地落在时间后面,我又因此得以走在它脱离了时间的被称为“遗址”的空间之中,而多少人曾从这儿进进出出!时间之门从来只对人作片刻的开启就闭合,千年以后的我显然已无法再度将它打开,沙地上浅浅的几行脚印,只能显示我,一个追忆者此刻的经过。无边的岁月,浩渺的沙海,大风依旧将塔克拉玛干的沙粒吹来,它将继续掩埋已被掩埋的一切。
----终于“离开阳关”,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恍惚间似曾到过又未曾到过”却让人咀嚼,到过是因为从文史中读过此刻也来了,未曾到过,则是因为“我远远地落在时间后面”,那文史中记载的昨日繁华尽已逝,蕴含几多慨叹。更为叫人心痛的是作者末了突然来一句,“无边的岁月,浩渺的沙海,大风依旧将塔克拉玛干的沙粒吹来,它将继续掩埋已被掩埋的一切 ”更是推进一层,令人扼腕,嘘嘘不已。
9. 阳关为谁紧锁?《三叠》又将为谁人传唱?
阳关,千古之谜。一座刚刚打开又旋即关闭的城堡。
---有了上面的铺垫,这个结尾就自然而然了。 阳关,你为谁紧锁?那首清绝的《三叠》又将为谁人传唱?
阳关啊,一座刚刚打开又旋即关闭的城堡,就这样成了千古之谜。
读这篇短短不足千字之文,记录了一种心灵穿行,我仿佛看到了一幅沉甸甸的画,庄重与破败,繁华与荒凉。全文叙中有议,议中有情,引经据典,用词娴熟而精练,由前至后,由远到近,由近又至远,此刻和历史,现实与未来,相互交融,层层推进,对历史对遗迹对人类的关注与慨叹,自心灵深处而喷涌而出。形散而神聚,实乃散文佳作。
对文中的一些不同看法,乃是我个人想当然的意见,不知对否?还望诸位不吝指正。
2004年12月21日 21:15 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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