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尖锐的长诗，有关批判和自我批判的思考

紫穗穗

自缚


题引：
一个谦卑的姿态
也可以踏上天梯。整合
心灵……破碎的神

1）

在任性的墙角
低头，认罪吧
你们曾经
多彩的放浪并赞美
面对祖国和人民；
你们曾经
失败地抒情或发泄
面对梅花与裸奔。
你们还试图，在一个
犬儒横行、天灾频顾的国度
保卫潮流、先锋，一些阶层
廉价的发迹史，时髦的假发套。
你们将中产编辑成册
将阶级的刺青，烙印在诗歌
颤栗狼藉的胴体，那临近海
临近崩溃的前额

现在，你们都是勇士
一部诗歌史上直接的抒写的新闻
新登基的文化大使
你们喝着小酒，磕着瓜子
在梦里冲冠一怒。有时
搂着美人，试图干预身边的一切事态
你们渴望收徒，或者重塑
渴望小资的、舒服的、民间的写作
渴望在复杂的疯人院
练习简单、整齐、坚定划一的
国家仪仗队。现在，花红柳绿
秋后的警笛还未吹响
老房子也还在乡下……
你们脚上的泥，已经洗得很干净了
你们是一群荣归故里后，很快
就找准了位置的新贵。你们
如果幸运的话，还会成为
下一届话语的中心
老牌绅士，豢养的
无可挑剔的接班人


2）

中产
中产阶级
中产阶级诗人
中产阶级诗选
好似一道遮蔽贫穷
置换社会主义理想
共产主义大同的
掀开祖国繁花似锦的
推理习题。第一步命题
命题错误，于是接二连三
颁布崭新的法规法则或文献资料
仅为验证一个破绽百出的噱头、命名
山头、旗帜或“引爆点”。
好似最新炒作的“新红颜写作”
无厘头的调侃红颜的薄命。这本
类同于《花花公子》的华美履历
犹如私立医院，优质服务背后
那一本隐形的高价出售的良心病历
写满一个时代
来不及曝露的暧昧诟病
和来得及表彰的冠冕堂皇

什么行为艺术——性器展览厅。
什么艺术行为——垃圾实验场。

时间，釜底抽薪
那些不负责任的展览和实验
留下了无数的荒滩、沙地、沼泽
烂尾楼和蝗虫病，舌头被阉割过
没有灵魂的标本和残肢
在城乡四处流窜。它们
的确饿死了诗人。饿死了
栅栏内外一切要脸的或不要脸的诗人
预言是不朽的
毁灭却是集体的！如同一出
跳梁小丑俳优，自编自导后陶醉
随后，又热播全球的苦情戏
一场词语乱伦的狂欢
没有尽头，歇斯底里
才刚刚拉开
酱紫的序幕……


3）

秋天的第一个梦
不是秋收。是我回到了天上
我用长发做鞭，把一些
心比天高、想入非非的
朋友或敌人全部打到。其实
也只有在梦里，我才敢
如此的放肆……生活本该严肃
如果阳光只抵达了河流的表面
水底的黑暗，依旧让人心颤
一只避雨的鸟，就该
继续在隐士的茅檐下
谦卑地低头。多年前
我们或许借用过别人的身体
遇见过，相爱过，也曾心心相印
忧郁相似，总能找到匹配的剑鞘
一只蚂蚁，一根蛛丝，或一滴
窗台上缠绵的雨。都能让我们停下来
想象，魂魄被鱼虫草木收走了
因为无聊才写诗，这样的人
一大把。我可以将恨弄短一些
弄成钢，弄成自缚的绳索
将我喜欢的和不喜欢的
都当成自己的罪
在打倒中

带上刀、钥匙
和十字架，从自缚的绳索
出发。继续批判之旅
你们自以为是上帝吗？
可以忘记神圣和敬畏
西蒙娜*薇依
你的“重负与神恩”
好似稻草人的呓语
这里，没有麦田
没有匹配的土壤发育
只有一群财迷心窍的导演、流氓
款爷或文化巨贪……
正用潜规则的艺术阴茎
享受西化文明，洋妞、洋酒
一些殖民语境的冲动
一些放浪。犹如媚外的老鸨
用手头积攒多年五彩缤纷的钞票
赦免肮脏。内心的、他人的、词语的
他们传播淋病、梅毒和艾滋的速度
超过了诗歌，超过了文化
超过了崇高，那原本
形而上“破茧化蝶”的飞翔


4）

前世，我不做蝴蝶
今生，我比暗器更毒

我傲睨一切，一切也离我远去
我清算一切，一切也口诛笔伐
你们是朋友，你们是敌人，你们是冤家
你们彼此相亲相爱，相轻相碍
相轻，又相碍。你们还是你们吗？
你们用诗歌做桥，过河就拆
你们用诗歌做板凳，做嫁衣
折腾吧，无休止地折腾
你们在诗歌的体内集体运动
高唱：没有性爱的生活是可耻的
你们在诗歌的体内集体淘金
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黑洞或塌陷
谁知道呢？谁又真的关心
黑压压的矿区不断死难的魂灵呢？
水性杨花的国际名声
侠儒并举的英雄气概
也和清风说说，和明月谈谈
和高山流水，接演一出
伯牙甩琴的好戏吧

性别歧视，种族歧视不够，就同化或污蔑
眼泪不够，就制造自然灾荒，陈年的疤痕
用煽情、变种的水泡，掩护并讴歌
白痴、妥协的口语——“辉煌的黄”
“任性地脏”
软骨病和疯狗症，交替发作
好似白天和黑夜，黑白分明的
淫和荡
扭和捏。一些大师
语言的、艺术的、旗帜的
他们热衷于时髦的隐语
跟紧时代，行为着，艺术着，放浪着
一边复制快感、无聊，充满痰液粘稠的手淫史
一边转身，六亲不认，撕咬祖宗吃人的奴役史
以特立独行的姿态，陈列于橱窗，强暴眼球
迎合观众席上如潮汹涌的掌声
表扬稿和觉醒时分的唾骂声

你们不是上帝
你们也不是真主
你们不过是一出错版的历史话剧里
典型焦躁的人民，在虚拟的宇宙荧幕
彼此踩踏，敌友互动。临近闭幕前夕
忍不住喊出，胸口的疼
可怜的诗人
残喘的诗歌
那美哦
娇滴滴的美哦
请继续在肥肚、秃顶和搞怪的
油彩里——停留半秒吧


5）

黑，不象话的黑
白，不眨眼的白

野孩子，赶走潮水
从自缚的手镯和绳索扣里
结束沦陷。黑或白
都是虚拟的鞭子
比如欲腾又止的火
比如心怀戒律的刀
比如丢弃又捡回的生锈钥匙
这场黑白的对峙
不过是一场视觉的狂欢
因蔚蓝无边而绝望的自缚
这里无关道德、垃圾场，被惦记的肉体
繁殖的渴和一座航空母舰吞噬的象形海
无边陨石，倾盆而下。晦涩的夜空
等候一轮红日破处，蒙上
下一个璀璨，抑或是
摧残的婚纱

读完《一个传说中的革命者》
我又接着阅读《钦差大臣》
《刺猬》、《新桃源》
《东风破》和《参观记》……
一个我不够了，两个也不够
我就在南方，随手折下柳条
用快感，受虐两种方式制造
我跳到一张又一张舒服的白纸上
打滚，随心所欲。然后
开始结巴。成为刺绣的奴隶
我不与小人为敌了，并渴望
被高手俘虏，扼住喉咙。
命运的自留地里，从此
做一个向阳的人
我比中关村的乌鸦
更懂秩序，有手有脚
可以，和影子相扑
和奇迹叫板，和一轮
中世纪的风车作战
和飞来之石谈判
但不会愚蠢地想着
用一把拙劣的
锈斑点点的诗歌的羊毛剪
去剪破，那条——
挂在新贵橱窗前
标注着法律、秩序和无上权利的羊毛围巾


6）

我这样的转变，最初
和一棵大树有关。它不高
也不老，它就是大，很大很大
大出显微镜的想象
大出历史的沙盘，也大出了
一堆纸人、伪经和年代的庇佑
“我们的粮食不多了”
这耸人听闻的游街标语
是老鼠帝国的广告词
是地球王族的紧箍咒
作为回忆者，我有权盗梦
对失聪的记忆空间
进行检索和干涉
细节反悔。图像模糊
我看不出捆绑的犯人
长发遮盖的脸
狐狸、白兔
还是马

其实
无需捆绑
也无须严刑拷问
我的心早已绝缘
比孤岛，更孤绝的岛
比死海，更沉沦的海
早就看透了年代、喧哗、澎湃
和时髦的无政府主义
中风，老年痴呆，潜水钟
一切伪装，都是安静的死
把前半生埋入泥土，成为植被
把后半生献给蜗牛、乌鸦和蟾蜍
期待用遗忘、口吃和轮回，来审判
（一座）粮仓的饥饿


7）

我背弃故土
活在租来的房子里
极昼并未降临。我渴望
再次被缚，替他人受难
用想入非非的绳索
紧紧地勒住一个女人
五彩斑斓的想
和念想。这裸体的悬挂
张灯结彩
四面八方结网
可以超度诗歌
可以让堕落的石子升华
我带着莫名的幸福和恐惧
勇敢自缚，贴紧十字架上的忏悔
存在即合理。断头台
佛罗伦萨、巴黎、菜市口
我热爱的血，也爱我
红艳的开。我这妖精一般的人生
蒙上黑纱，也是致命的毒药。

词语陈旧，乌衣巷内的死亡创作
无需一张金陵春天抒情的脸谱
忠肝义胆，向东死谏的长江水
你路过的时间，时代，地域
和灯火阑珊的凭栏处
有几根侠骨，禁得起历史诘问和揉搓
一些走街串巷的“堂前燕”
的确飞入了“寻常家”
他们贩卖肉体如同出售胭脂
我不想回到羞耻里
在意象中自刎
我爱春天出局的梅花
我更爱众人唾弃的水性
在辗转流芳的杨花中
做回自己。我还会继续
自缚，和内心的孤独划拳
吃光那些赊来的粮食
果园里，还有
误入歧途开小差的文字
在播种吗？


8）

乌龟和兔子的赛跑
离开寓言或童话
在现实的目光里
就是一场没有悬念的竞争
我的乌龟和我的兔子
在唐朝，就成了赌具
我不在乎一场比赛的输赢
我只在乎，它们是否都已出发
……我端坐在世界的壳里
世界，端坐在我的壳中
这是没有终点，也不渴望
意义的旅程
在极光的旋窝里
山山水水都是摆设
黑暗或光明的参照物
尘埃们朗诵风暴，拆卸
阴谋和羞耻。彼此怜爱
自由地结合下坠
它们肤浅、细碎、低下
也，一无所求

我在多重空间里
建构城堡，钻研一些结构
解构之前的秘密和生殖器
我将怪胎和套中人拿下
将甲壳虫 变回格雷戈尔
将肮脏的墙，重新粉刷
将射出的箭，放回皮囊
自缚。也是自负！它们是孪生的
一条绳索上蹦跳的同声兄弟
我想听的故事，还在路上
我想读懂的真相，是否
都穿着马甲，头戴瓜皮小帽
怀抱善意的欺骗或淫荡。岔路口
善恶的小径，真伪的花园
看不见的城市很多
看得见的诚实，也很多
我愿意用淫荡和才华
血腥和铜镜，厚重和死亡并置
阅读到来的
男人、历史和泥土
我在动词的肋骨里
谈论秩序、颠覆
种植形容词的心跳和代词的花香
以最好的军队，最圣明的君王
贴近一颗颗朝圣者透明的魂灵
你们都是魔鬼
你们都是菩萨
你们都曾是我自己
——自己的手足或兄弟姐妹
我隔靴搔痒
我心口如一
我拍拍屁股，转身离去
忘记谈论政治
就像忘记谈论赤裸的自己
忘记太阳光下
已经成为灰烬的
曾经无悔捍卫的
那些真话！

你们在任性的墙角
都低头，一一认罪吧……



2010年8月28-31日作（初稿）

欢迎大家批判。

[ 本帖最后由 紫穗穗 于 2010-8-31 23:34 编辑 ]

千朔

快速略看一回；穗穗这首詩，句子有力，且不少自我省思的情感剖析与思考，千朔个人很喜欢，也认为值得亮读，大家一起读读和思考，至少各细部之处，就等心中稍有空闲时，再来细读

穗穗記得吃中飯哦

风浩荡

恣肆快意的批判，让我一气读来，陷入思考。并且思考的主题也确实是，是诗人自己的自我批判与批判，也是读者进来读时进行的批准与自我批判。

可我以一种很认真的方式在观此诗，批判的气息强过自我的批判，所以我认为就诗里的思想而言，我倒建议在这个方面加强一些。

如果让我更加严肃的思考下去，我会以沉默的方式，面对此诗的尖锐。

紫穗穗

原帖由 千朔 于 2010-8-31 12:41 发表
快速略看一回；穗穗这首詩，句子有力，且不少自我省思的情感剖析与思考，千朔个人很喜欢，也认为值得亮读，大家一起读读和思考，至少各细部之处，就等心中稍有空闲时，再来细读

穗穗記得吃中飯哦

谢谢千朔，俺真是很感动，呵呵，这就去做点吃的去，的确是还饿着哦。这篇诗作，还是初稿，大体的框架如此，后面我会继续完善它。

欢迎千朔未来，继续批判它。也从中，能给我一些好意见。抱千朔~~爱你和诗歌报的许多兄弟姐妹哦。

紫穗穗

原帖由 风浩荡 于 2010-8-31 12:44 发表
恣肆快意的批判，让我一气读来，陷入思考。并且思考的主题也确实是，是诗人自己的自我批判与批判，也是读者进来读时进行的批准与自我批判。

可我以一种很认真的方式在观此诗，批判的气息强过自我的批判，所以我认 ...

问好风兄，的确最初的出发点，是批评和批判，面对一切。这里面其实也包括自己，或者说自己还不配，被当作他们，受到批判。

谢谢风兄的提醒。我的先生说，你也太牛了！几乎将一切都拿来批斗了。

呵呵，我说啊，还不够，远远不够。中国的国土，基本算是统一的，唯有诗歌，却是分帮结派，占山为王，各自称霸的。

我只是说说我的一些感受和观感，既然是批判，那么言辞就难免激烈些，观点就难免鲜明些吧。

如果这些文字，果真能让许多人，沉默下来，摒弃了浮躁，我想这或许就是一首有价值的诗歌。

[ 本帖最后由 紫穗穗 于 2010-8-31 12:56 编辑 ]

这里有阳光

我想听的故事，还在路上
我想读懂的真相，是否
都穿着马甲，头戴瓜皮小帽
怀抱善意的欺骗或淫荡。岔路口
善恶的小径，真伪的花园
看不见的城市很多
看得见的诚实，也很多
我愿意用淫荡和才华
血腥和铜镜，厚重和死亡并置
阅读到来的
男人、历史和泥土



-----------------------切得很深，很痛，很震撼，这些过去又是那么珍贵！但是，让我们突围吧！！！

这里有阳光

用想入非非的绳索
紧紧地勒住一个女人
五彩斑斓的想
和念想。这裸体的悬挂
张灯结彩
四面八方结网
可以超度诗歌
可以让堕落的石子升华
我带着莫名的幸福和恐惧
勇敢自缚，贴紧十字架上的忏悔
存在即合理。断头台
佛罗伦萨、巴黎、菜市口
我热爱的血，也爱我
红艳的开。我这妖精一般的人生
蒙上黑纱，也是致命的毒药。



-----------------------------------超级精彩！毒，我们必须具备毒素，我们才能抗衡入侵的毒！

这里有阳光

我们更需要这样的诗歌

紫穗穗

原帖由 这里有阳光 于 2010-8-31 13:39 发表
我想听的故事，还在路上
我想读懂的真相，是否
都穿着马甲，头戴瓜皮小帽
怀抱善意的欺骗或淫荡。岔路口
善恶的小径，真伪的花园
看不见的城市很多
看得见的诚实，也很多
我愿意用淫荡和才华
血腥和铜镜，厚 ...

是的，我是喜欢到骨头里的欣赏，欣赏这些诗歌的天才。一边批评，一边爱惜。最后渴望着，真正的突围。对于诗歌，我们破坏的足够了，如果真有轮回的话，现在真的是该摒弃门户之见，重构我们，重构诗歌，重构精神的伊甸家园。

水边青艾

真厉害，不仅仅是批判诗歌吧。

紫穗穗

原帖由 yssgzty 于 2010-8-31 14:29 发表
真不容易，洋洋洒洒。“你们在任性的墙角
都低头，认罪吧……”

这个“你们”，包括你自己吗？这首诗恰恰是“任性”的。滚滚红尘中，存在即合理！什么又是“罪”呢？

问好yssgzty，谢谢你的质疑，我想说：我或许就在其中，我或许还没有资格在其中。

这首诗歌提到的“罪”，其实只是一种精神意义上的拷问和诘问
其实算不算罪呢，有没有罪，只有每个人，头顶草帽下，各种衣饰遮蔽下的内心的良知~~知道吧，只有那些留下的诸多诗歌文本知道吧。后世之人，会在这些文本里，找到他们的精神指纹和实际价值。

[ 本帖最后由 紫穗穗 于 2010-8-31 14:46 编辑 ]

紫穗穗

原帖由 这里有阳光 于 2010-8-31 13:54 发表
用想入非非的绳索
紧紧地勒住一个女人
五彩斑斓的想
和念想。这裸体的悬挂
张灯结彩
四面八方结网
可以超度诗歌
可以让堕落的石子升华
我带着莫名的幸福和恐惧
勇敢自缚，贴紧十字架上的忏悔
存在即合理。 ...

问好阳光，你的这句评语，同样精辟、深刻！

紫穗穗

原帖由 这里有阳光 于 2010-8-31 13:55 发表
我们更需要这样的诗歌

谢谢。但愿是吧！握~~

笔城

刚看了前半部分，很久不读长诗了，
支持穗穗。

钓雪斋主

激情饱满的长诗。但是如果一直沉浸在这样的氛围里，人怕是要疯掉的。问安穗穗，好好休息：）